宋伶东窗事发后,没了人在前面当枪靶子,她要知道丰南的一手消息非常难,又不甘心就这样让丰南和段程也就这样在一起。
她听圈子里几个设计师说丰南会在这里开展会,便知段程也今天也一定会来。
她来的早,把口罩边檐压了压,漫无目的地在画展现场逛着。
丰南的画展画的很杂,风景画、人物画什么都有,她逛了几圈,就看到段程也带着两个人朝她这边走来。
那两人端正地分两头抬着一个长方形的礼盒,看那小心的样子似是什么贵重东西。
她赶紧转过身子,装作欣赏画作,余光看到段程也带着他们进了会客室后面的小隔层。
她一边在外面心不在焉地假装踱步驻足欣赏画展,一边观察着那个小隔间里面的动静。
等到他们从那个小隔间出来大约半个小时以后,宋一凝观察了一圈确认周围没有人注意她,才溜了进去。
没想到一进去,却和另一个人撞了满怀。
那人穿了一件黑色的羽绒外套,下身臃肿地套了一条皮绒裤,看上去不像是会来参加展会的人。
宋一凝被她鲁莽的动作吓的不轻,她打量着她。
那个女人的颧骨很高,颧骨上面有些微微的红晕,神色有些慌乱,没抬头。
她的手后面拖着一个很大的黑色垃圾袋,里面似是装了不少重物,她受到惊吓只是下意识抓了抓那个垃圾袋,微微弯着个身子,说着对不起。
宋一凝连忙上下看了一圈,确认她自己衣服上没有沾上什么污秽,才叹了口气。
“算了,你走吧。”
那个女人连忙拖着那袋垃圾走了。
宋一凝的目光落在放在桌子上的那个长方形盒子上。
她绕着走了一圈,才发现,那礼盒的包装带子已经被解开了。
她站在那里思忖了一会,联想到刚才那个垃圾袋,莫非,那个女人?
宋一凝连忙走上前,打开盒子。
看到里面的东西的时候,她倒吸一口凉气。
然后,默不作声地把盒子盖的严严实实的,还原成段程也刚刚送进来的样子,把那红绸带精致地打了个蝴蝶结。
第55章 . 掉包 白裙子诅咒
段程也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 手里举着半杯香槟,他低垂着眼,有些慵懒地打量着周围出没的人群。
丰南穿着一条香槟色鱼尾裙, 从前门进来在迎宾台一一跟来参加画展的宾客打着招呼。
那裙子衬得她腰身曼妙,她的头发乖顺地披在她的肩胛骨上, 微微转身的视乎,蝴蝶骨在那秀发里若隐若现。
戚自凡带着几个行业的大拿过来跟丰南一一介绍,等人都差不多到齐了,丰南正要领着他们往里走。
其中一个在美术学上很有造诣的邵先生突然一拍脑袋, 他拉着戚自凡说, “差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怎么了?邵老。”戚自凡问到。
“今日,你们有眼福了。”邵老先生眼里微微带点兴奋, “前几日我跟一个老朋友聊天,才知道今日张留山先生的亲笔力作会再现。”
“什么,邵老,你莫不是拿我们寻开心吧,张留山先生可是封笔了。”
“千真万确,我这消息绝对靠谱,如今这字画就在丰南小姐手上。”
“据说段家一字千金求来, 送给丰南小姐当做开展礼物!”
“是吗?”大家齐刷刷地看着丰南。
戚自凡也不解地看着丰南,丰南一脸迷茫, 她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 这些消息怎么跑的这么快。
段程也坐在一旁本不语,听得那邵老先生的一番话, 自知是不能低调地送给她了,他示意助手去那个小隔间把礼盒拿出来。
“唉,段先生, 您不在这儿吗,您给大伙说说我有没有造谣。”邵老先生在人群中看到了段程也,忙抓着他以证清白。
段程也从沙发上起来,朝着人群走了过来,他站在丰南面前,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是语气却软了三分。
“丰南小姐开的是无入场收费的公益拍卖画展,我个人很欣赏她的艺术造诣,也很赞同她这种公益行为,前些日子的确向张留山先生讨要了一幅字画,作为来参加这次画展的薄礼。”
众人一听,被吊了十足的胃口,张留山先生是国内的书法泰斗,近几年一直传言说已经封笔,如今能找到他的一些真迹已属不易,更别说为了这事特定去求一幅字画。
果真段家是名动前南城的大家族,文人墨客都是座上宾客,寻常人花钱也买不到的东西,他段家公子就能不声不响地弄到手。
段程也朝着助手示意,那助手小心地把那长型状的盒子抬了上来,只是那助手抬的时候,突然觉得这箱子,怎么就突然轻了很多。
刚放置在会客厅那个大的长桌子上,在场的就有人提议道,“丰南小姐不如让我们也开开眼界。”
“是啊,拍卖开始前,就当讨个好彩头,让我们先睹为快吧。”
丰南有些犹豫地看着段程也,段程也抿着唇角朝那礼物点点头,递给她一个肯定的表情。
大家对于张老先生这位书法大家的行云流水都抱着很高的期待。
丰南微微上前,“既然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非常感谢段先生的礼物,我也非常荣幸能够得到张老先生的字画,能够今日与大家共享。”
丰南解开盒子上面的绸带。
那绸带手感丝滑,材质上佳。
掀开礼盒的一瞬间,众人都盯紧了盒里的笔酣墨饱的题词。
只是那盒子打开的一瞬间,丰南拿着盒子的手一抖,那盒子重重地甩在地上。
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题词匾框落地,不碎也破了啊,上好的佳作,实在是心疼。
只是那盒子落地,却并没有那玻璃破碎或者重物倒地的声音,只是轻飘飘地掉出来一件白色的物件。
丰南倒退两步,她的眼神空洞地望着远处,杵在原地像是离了魂的傀儡。
周围的画面开始变的不太真切,那种久违的心悸像是密密麻麻的蚂蚁,爬进了她的脏器啃食着她的心头。
她在那一瞬间突然感觉到,不管她再怎么努力地向上生活,远离沼泽,这种突如其来的回忆仍然能把她一瞬间拉入地狱。
只要悬在头上的刀轻轻晃动几下,哪怕只是风出过刀片反射出来的寒光,都足够杀死她。
工作室的人连忙上来收拾,扯了那露出半截的棉质白色物件,却不想越扯越多,那白色物件显现于众人面前,是一件十来岁约莫样式的童装。
棉质材质,本没什么特殊的。
可是裙子上最让人发怵的是被泼上了暗红色的油漆,那断断续续的斑驳像是人体静脉流淌里的血液,幽森恐怖地写着两个字。
“去死。”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本该热闹融洽的气氛突然一下子到了冰点,任谁也不敢喘一口大气,说一句话。
倒是戚自凡上前一步把丰南环过来,挡在她前面,他拢着怀里微微发抖的人,轻轻拍着她的背,小声地在她耳边说,“没事了,没事了南南,去后室休息一会,好不好。”
他当下一手护着她,一边对小墨他们说,“愣住干什么,把这堆东西给我扔了,拍卖会先暂停,今天在场的人,还请麻烦稍安勿躁,查不清楚是谁搞的鬼,谁也暂且别出这个门。”
戚自凡在圈子里几乎是人人都敬仰的青年才俊,谦谦君子,举手投足都显示着他良好的家教和淡薄的品质,但是如今说的话,却不怒自威,众人猜想他是真正动了脾气。
一下子倒真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查什么查哦,那不是段家少爷送的嘛,冤有头债有主,留我们做什么。”
人群中有一个不大的声音说话阴阳怪气的,带着节奏引起大家的不满。
戚自凡带着丰南去了休息室,走之前,意味深长地看了段程也一眼。
段程也无措地站在那里。
他脑里的思绪已经扯成一团乱麻。
那礼盒里明明白白放的是张留山先生的字画,他检查过,没错。
那些旁观者们带着打量、不解、唏嘘的神色看着他,不敢明面说,却明明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他刚刚明明白白地在丰南脸上看到了空洞的迷茫和望不到头的害怕,他站在她面前,却一步都上不了前。
那一刻,段程也隐隐约约地感觉到,隔绝在他和丰南之间的,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
他手心下意识攥紧,随手抓了那带着对讲机的安保组长,“还不快去查监控。”
段程也回过头,眼眶里有些骇人的底色,他对着那帮乌压压的人群说:“不管你是谁,出于什么目的,别肮脏的跟个胆小的窃鼠一样躲在人堆里,光明正大地冲着我来,冲着段家来,我段程也说一个怕字,就算我是孬种。”
说罢,他走到了后面的休息室。
保安队长关了门,去监控室调起了监控。
*
休息室里,丰南趴在桌子上,把头埋在手里,任凭戚自凡怎么安慰,她只是淡淡地说:“师傅,你先出去吧,我一个人呆一会。”
戚自凡有些放心不下,“南南,别一个人待着好吗……”
“你让我一个人待着吧,总归这事没人帮得了我,还得靠我自己不是吗。”
丰南的声音虽然仍然有些微微颤动,但语气里却没有刚刚的慌乱,她没抬头,只是微微调整着呼吸。
戚自凡叹了一口气,关了门从里面出来,一出门就遇到了侧在门边的段程也。
段程也侧身靠在墙边,眉眼处有些隐隐的担忧,他垂着手数着地上的格子,见到戚自凡出来,踌躇了一下,整理了一下措辞,“她还好吗?”
戚自凡站在他面前,低声说,“你过来。”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回廊尽头,戚自凡拉开了安全通道的楼道门,段程也刚随之进去,戚自凡靠在楼梯的栏杆上,冷着声音问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段程也舌尖苦涩:“我没想怎么样,那东西不是我……”
“段程也。”戚自凡打断他,“你能不能从丰南的世界里消失。”
段程也:“我……”
“你有没有认真地想过你对她带来的伤害,不管今天这件事情,是不是你做的,你从前做的,还不够吗。”
段程也着急地补了一句:“那是从前,现在的我绝对不会让她难过……”
“现在的你?段程也,好,那现在的你告诉我,你知不知道丰南不喜欢穿白色的衣服,更何况那白裙子上还有那污秽不堪的东西,你知不知道,那条带着这种诅咒的裙子对她来说又意味着什么?你是怎么看待今天发生的事情的,是意外?是恐吓?还是你的疏忽和不小心?”
不喜欢穿白色的衣服?
段程也只抓到了戚自凡说的前面几个字之后就无心再听他后面的话语。
段程也楞在那里,可是丰南来见他的第一天,就是穿着白裙子啊。
她在他身边的那段时间,穿的也是白裙子啊。
他甚至还会让她穿白裙子,他只是觉得她穿白色,衬的她像是幽暗矿洞里的美玉,光洁到没有一丝杂质。
只是他不知道,她心里,始终是不愿的。
所以她的内心里,是非常讨厌穿白裙子的吗,她是忍着怎么样的一种不适在他身边卑微地连说句不都不行吗。
还是他从来都没有给过她做自己的自由,给过她找回自己的鼓励。
就像戚自凡说的,他从前做的那些伤害,还不够吗?
虽然盒子里的衣服不是他放的,可是在过去的日子里,他不是也一次次地让她去回忆过那些在她心底一直被视作阴影的回忆吗?
段程也心里涌上了分不清的情绪,他觉得自己有些委屈,却又明明白白是做错过事情,他觉得自己不像过去了,却已赎不清那些过去。
就像他站在那里,却连一句反驳戚自凡的话都说不出来。
那保安队长急匆匆找了一圈终于是在这边的安全通道上找到了两人,忙不迭地说道,“两位先生,监控调出来了。”
戚自凡一听,快步跟着保安队长走了,段程也反应过来,也跟了上来。
装在走廊转角的画面显示,段程也他们进去之后,有一个清洁工样式打扮的人拿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进去了,保安队长连忙把展厅保洁组叫过来,可是一一辨认都没有这样的人。
众人只得再查监控,接着那保洁人员之后的是一个披着头发的姑娘,但是她穿了一条黑色的宽大卫衣,看不出身形,口罩帽子捂的严实。
戚自凡看了一遍在场的人群,也没有看出跟这两个人有任何相似的人,在场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也不好一直留着他们。
既然监控指向了那两个人物,也就和剩下的人无关了,戚自凡只得让他们先行离去。
段程也把那监控来来回回地倒了几次,他皱着眉头站在那里托这个下巴思忖,越看越觉得这个人,在哪里见过。
他快步跨出画展场地,上了自己的车,直接拨了一个号码。
那头接起电话,一个柔柔的声音:“喂,也哥。”
段程也没什么耐性:“在哪?”
第56章 . 心结 宁东镇找到她的过去
宋一凝换了一条白色的吊带裙, 把自己的刘海梳起来,对着镜子控制自己的表情,她努力让自己的眼尾下垂, 营造丰南眼神里的那种似怨似哀的故事感。
刘海一掀,显得她的额头特别大, 整个脸的比例就失去了平衡,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的高颧骨,忽然就想到了之前在画展上撞到的那个土包子,心里一下子就觉得膈应极了。
要说佩服, 她还真佩服这位姐姐, 恶心人的方式还真有一套。
门铃响了,宋一凝从门口的猫眼看到了站在门外风尘仆仆的段程也。
她连忙打开门, 倚在门旁边,笑的含蓄,学着丰南那没什么起伏的气音,柔柔地叫着,“也哥。”
段程也看到宋一凝穿了一条白裙子,不由地心中烦闷,他站在门口, 直截了当,“你今天是不是去过画展, 是不是碰过那个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