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庭春草色——乙夜/枼青衫
时间:2021-01-26 10:19:06

  许哲民自己吸了一支,说:“你是爱做梦的人,肖冉太现实,所以你们俩日子过不到一块儿去。你需要的是一个能陪你做梦的人。”
  訾岳庭没否认,“是。”
  人们常说艺术是一场骗局,其实爱情也同样是一场骗局。
  哪个人不是因为贪心和欲念,在甘心受骗?生活是一出现实而又美丽的悲剧,最好谁也别去拆穿这个谎言。
  千万人对爱情有千万种不同的认知与见解,别人怎么说怎么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下的自我最想做的是什么。
  而他现在只有这一个想法。
  晚上,訾岳庭从市区回到荷塘月色,洗过澡后便给林悠打电话。
  其实下午没课的时候,他也给她打过电话,只是林悠在出任务没有接。
  电话接通,訾岳庭问:“你回家了吗?”
  “嗯。”
  訾岳庭看表,九点半。
  “我过去看看你。”
  林悠答得有些急,“你别过来,我准备睡了。”
  訾岳庭听见她声音里带那么点鼻音,问:“是不是又感冒了?”
  昨天下大雨,她在乐山肯定也淋雨了。
  “没有。总之……我要睡了。”
  她的话语间躲躲闪闪,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左想右想,怎么都不放心,訾岳庭换了衣服,开车出门。
  十分钟开到813小区,又花了十分钟停车,到楼下他才给她打电话。
  她还算有良心,没有把他拒之门外。
  打开门,訾岳庭一眼便看出她哭过了,鼻尖是红的,眼睛是肿的。
  林悠还是不肯讲实话,“我真的要睡了,没骗你。”
  訾岳庭应,“嗯,我看你睡下就回去。”
  林悠站着不动了。
  “怎么了?”
  他靠近了,想抱她,林悠却往后退了一步。
  有事情。
  訾岳庭拉过她的手,不经意摸到虎口处贴着的创可贴,低头看一眼,“怎么搞的?”
  林悠耷拉着嘴角,费了好大劲说:“下午办案的时候,被一个女嫌疑人咬的……我有点害怕,就去医院做了个检查,结果还没出来,所以……你先别亲我,我怕有什么事。”
  搜身的时候,审讯室里只有她和嫌疑人两个人。她在嘴里藏了东西,被林悠发现了,要她张开嘴检查时,女嫌疑人扑过来就冲她拿扫描枪的手狠咬,还振振有词说自己是艾滋携带者。
  虽然后来所里的同事审过了,女嫌疑人也承认了自己并不是艾滋携带者,只是唬人的,但林悠还是被吓着了。
  她知道概率很小,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訾岳庭听罢,悄然叹气。
  从她的神情状态看,多半已经心理挣扎了一晚上。
  “本来没想亲的,被你说完,反而有点想了。”
  林悠认真道:“你忍一忍吧,嗯?明天结果就出来了。”
  訾岳庭凑低脸,她往后躲,他便干脆用手掌抵住她的背。
  “我比你年纪大,也活够了。你觉得我怕什么?”
  林悠眼睛红了,“万一她真有艾滋怎么办?”
  他已打定主意,含住她的唇说:“那我也陪你。”
  他吻人确实有一套,吻得她晕乎乎的,理智说要停,身体却又难解难分。
  她的脑海中有一个粉色房间,里面填满了白色的羽毛和梦幻的气泡,甚至还有长着彩虹螺旋角的独角兽在飞。
  林悠有些喘不过气,推开他说,“歇一会儿。行吗?”
  他低咽,指腹抹过她湿红的嘴,“好,但别太久。”
  他不想半途熄火。
  林悠站在原地,深呼吸了一下,说:“来吧。”
  这次他没有吻她,而是直接将她抱起来,往卧室走。
  第一次来这,訾岳庭就对客厅的沙发很没有好感,又旧又硬,毫无设计美感,他迟早要给她换个新的。
  或者再省事一点,一步到位,说动她搬去和他一起住。
  预计到将要发生的事情,林悠渐有些紧张。手臂僵直,只知道抱着他的脖子,别的什么也不做。
  他在哄她,声音温柔低哑。
  “放松。”
  “我放松了……”
  他无奈,“你没有。”
  林悠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像在医院打针时,护士让她放轻松,但她偏就是做不到。
  虽然她私底下也偷偷了解了些新知识,但一上考场,又被打回原形。
  訾岳庭耐着性子,放缓步速,先让她的身体暖热起来。
  “我这里,没有……那个。”
  “我带了。”
  在理县买的那盒,他拆了一只放在钱包里,有备无患。
  林悠反应了过来。
  “你是准备好来睡觉的。”
  他不是目的性这么强的人,他是因为担心她才过来的。
  但他暂时不打算否认。
  訾岳庭定神看着她,说:“这是你家,你可以赶我走。”
  她赶紧抱住他,脸埋得低低的。
  谁要赶他走。
  “林悠……”
  “嗯?”
  “我比我想象中更喜欢你。”
  他说,“应该也比你想象中更喜欢你。”
  林悠正要细想这句话的意思,思绪便被他的吻截停。
  零碎细软的呜咽声有别样的味道,来自女孩与生俱来的柔软在挠他的心。
  他用手指撩开她额前的碎发,微微喘息问:“准备好了吗。”
  她想答嗯,但由于吻后气弱,又变成了一声小猫叫。
  衣服布料摩挲相叠,扒开那层无聊的棉布料,底下是温热甜美的番石榴。
  这是他初次与她尝试这一步,如所料般一发不可收拾。
  这夜又黑又亮,她能看见他的脸庞眉目,他身体的轮廓。却又除此之外,一片漆黑,万物皆空。
  訾岳庭拉过被子,将她藏在自己怀里。
  这是她的床,被褥上都是她的味道。中文里有一个词,叫做乳臭未干,在拉丁文里同样也有样的说法,用以形容顽皮的小孩儿,身上还有奶臭味。
  但她身上是香甜的,是花儿将开未开时微妙的羞赧。
  纯情却又酣畅淋漓的Eros,是一场行为艺术,也是感官的革命。
  简单来说,就是多巴胺得到了稳定获取。
  林悠累到没穿衣服就睡着了,她缩在他怀里,是那种完完全全依赖他的姿势,靠紧贴他的胸膛来汲取温度。
  他突然就有了负罪感。
  不该这么欺负她。
  訾岳庭坐起来,捡起掉落在床边的睡衣给她穿上。
  这个时刻,若能吸一根烟就完美了。
  但他忍住了。
  烟,多戒一天是一天,少买一包是一包。
  一分两分,攒起来结婚。
 
 
第66章 .  回应
  早上起来, 他整个人很舒服,前所未有的爽神。
  睁开眼,林悠正趴在枕头上,舒眉展眼地看着他。
  訾岳庭动了下胳膊, 手心贴上她的后背, “怎么了, 有什么好事?”
  林悠摇头。
  和他一起暮归晨醒, 就是最好的事。
  在被子里依偎了一会儿, 訾岳庭说:“起床。”
  两人都要上班。
  林悠拆了支新牙刷给他, 訾岳庭站在局促的盥洗池前, 俯身挤牙膏。
  他的衬衣下摆有些皱, 也没来得及别进裤子里, 松松散散的。浴室小, 只能站进去一个人,訾岳庭在刷牙, 林悠就扒着门框看他。
  “你一会儿直接去上班吗?”
  他摇头,嘴里含着泡沫, 答她:“回家换衣服。”
  林悠还站着没走, “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嗯。”
  “你为什么留着我的牙刷?”
  他微微仰头,透过镜子看她,“猜到你还会来。”
  “那为什么给我送画册?”
  漱过口,訾岳庭转头捏了捏她的下巴,“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林悠躲开,“我就想知道……”
  他用毛巾擦了擦唇角,说:“想给你点回应。”
  林悠眼睛亮了,“你知道我喜欢你?”
  訾岳庭没答,走到她面前反问, “我去销案的那天,送你到家门口,那时你哭什么?”
  借着街灯,他把她的眼泪看得很清楚,滴滴点点,像夜雨打在他心上。
  成年后,成家后,他很少哭,除了葬礼和醉后,更未见谁如此真挚地哭过。
  她的眼里有故事,隐隐闪闪,藏满了那些不敢吐露的少女心事,却又希冀仅凭一个目光,他便能读懂她。
  林悠咬口不认,“我没哭,是下雨。”
  “好,你没哭,是我看错了。”
  訾岳庭也不纠结于此。他有半生的时间听她说心事,而现在,他要琢磨的是下一步该怎么走。
  收拾好后,訾岳庭开车送林悠去单位,路上他问及她近来的工作。
  林悠坦言,“我们所就没有不忙的时候,过几天我又得值班了。”
  訾岳庭问:“那这周末你有空吗?”
  林悠察觉到他另有安排,“怎么了?”
  訾岳庭说:“想带你回家吃个饭,见见我爸。”
  见家长,不是小事。訾崇茂在艺坛德高望重,她总不能毫无准备,随随便便就上门拜访。
  “我要不要准备什么?”
  “不用,就简单吃个饭。”
  林悠想了想,“那也要买身新衣服。”
  訾岳庭轻笑,“发工资了?”
  “我平时不怎么花钱,工资卡里也有点小积蓄。”
  “有多少?”
  林悠悄悄告诉他,“两三万了。”
  訾岳庭点头,“那是巨款了。”
  “你别取笑我。”
  “没,我二十四岁的时候还没挣到过钱呢。”
  “你二十四岁在做什么?”
  “边泡妞,边流浪,就差抱把吉他往玉林路那么一站……”
  她信他说的是真话。
  车子停在派出所门口,訾岳庭说:“下班我来接你,我们去市区的商场逛逛。”
  到了所里,坐下,手机来提示了,是体检报告。林悠点开,血象数值一切正常,可算松了口气。
  开完会,赵所特意找到林悠聊了聊。在一线的女同志确实很不容易,所里下半年计划招两个女同事进来,给她减负。
  安慰是安慰过了,嘴上说着体恤女民警,但值班的任务照排不误,这就是领导。
  沈一安收队回来,找到林悠说:“下午你跟我一起去市局汇报工作。”
  想到晚上还有约会,林悠问了句,“为什么要我们一起去?”
  “去了就知道了。领导指示。”
  沈一安原本没打算说后面这句,这几天,他对林悠的态度也没了先前那股积极劲儿,在单位碰上面,总有种爱搭不理的感觉。
  人都是现实的,他的目标是找个能长线发展的对象,既然林悠有男朋友了,他何必上赶着献殷勤。
  心里不舒服,那是肯定的,但他的失望大于失落。
  今年所里也办了不少案子,但沈一安对訾岳庭的印象还是挺深的,对他老婆的印象更深。
  不管两人是什么机缘在一起的,和一个有妇之夫谈恋爱,总归是不道德的。
  今天早上来上班的时候,他看见那辆黑色的路虎车停在派出所门口了。
  早上来送班,那多半是同居了,或者讲难听点,叫包养。
  从前工作中的接触,他觉得林悠是那种朴素务实的女孩子,怎想人都有肤浅现实的一面。
  交代完工作,沈一安好心提醒她,“下次你最好让他把车停远点,让单位同事看见,影响不好。”
  林悠根本没听出沈一安话里的弦外之音,她以为他指的影响,是行为高调那方面的。
  下午,两人开车去了市局。从前那群和李汉山称兄道弟的人,也是如今骂他是害群之马骂得最凶的一群人,恨不得胸前挂块大字牌撇清关系,张口闭口都是一句话——“我和他真不熟,连饭都没在一起吃过,哪知道他是这种人?”
  左冷禅和岳不群相较,伪君子比真小人更可怕,更让人厌恶。
  而周姐的评价是什么?
  太年轻,不懂事,被惯坏了。话里多少有惋惜的成分。
  人由好变坏,不是瞬间的质变,而是日渐月染的结果。谁也不是一进社会就存了坏心思的,多是经不住诱惑,把握不好原则,走上歧路了。
  周姐今天特意把他们两人喊来,是有任务要交派。
  李汉山的案子,反映出市局内部有很大的漏洞,存在的问题不是一点两点。
  “马草塘是你们辖区,当地环境你们也比较熟悉,查查他私下都和什么人打交道,还有什么别的产业,最主要是有没有涉黑的问题。”
  沈一安问:“调查对象包括钱局?”
  东湖分局的钱局长,是李汉山的亲姐夫。
  周姐没有明着说:“这个事情我们内部先查,有个底,之后扫黑督导组也会过来。要让他们查出了问题,那性质就更严重了。”
  任何一个集体,超过三个人,就一定会有派系之分。周姐所代表的也不仅仅是她个人而已。
  这个任务交派到他们手里,目的很明确,是要把李汉山背后的整个利益链都纠出来,至于掌握的证据是否被披露,什么时候一网打尽,还要看权利博弈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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