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妻——赫连菲菲
时间:2021-01-27 09:03:57

  “爷,放我下来吧,您带着安安先走,好不好?”
  柔儿抓着赵晋的衣裳低声哀求,再这样走下去,赵晋就要脱力了。
  他摇头,把她抱得更紧,“别瞎担心,没事儿。我在院子各处显眼的地方都放了值钱的东西,那些人贪得无厌,光是搜刮财物也够争抢半天,我们能安然出去,你放心好了。”
  ——
  长寿慢了一步。赵晋事先安排人去给官府送东西。他表现得很配合,且答应了陈副官所说的数额。既然有钱上供,自然不急于立时将他逼到绝路,听说赵家来人送东西了,段隼甚至有些雀跃,连忙叫人打开衙门大人把东西迎进来。
  得有上百只箱笼,见方半人来高,若里头装的是钱,那得有多少?
  段隼身边的将领们不约而同地走近,段隼抽刀砍掉头一只箱子上挂着的铜锁,用剑柄把箱盖挑起来,入目是发着光的白银,满满装了一整只箱笼。
  陈副将两眼放光,“大、大人,赵晋真有这么多钱!!”
  段隼扬声大笑,“什么赵晋有钱,现在这些钱是老子的了!”
  打头的管事拱手道:“后头还有几车,小的人这就去运,待会儿我们家官人准时来赴宴,烦请大人们稍待。”
  他们是要去运银子来,官差自然放行。
  出了衙门,管事和所带的仆役打个眼色,数十人各择巷道逃散。——原本在外监视的官兵都跑进去瞧段隼数银子去了。
  一口口箱子被撬开,满院银光,那些个官差都恨不得挤上前,抓几把银子塞到自己口袋里。
  “一箱是一万两,那这么多,是多少?赵晋真要出一千万,是不是衙门院子都放不下?”
  “怎么会有这么多现银?过往这姓赵的到底跟着镇远侯贪了多少?”
  “不是还有睿王给他当靠山吗?那些地方官恨不得追着他叫爹,给他送钱送美人想走他的路子。”
  “好多的银子啊……老子这辈子没见过这么银子……哎,不对啊。”
  有人拿了块银子,仔细端详,“大人,这银子好像是空心的!”
  段隼转过脸来,将信将疑。
  那人两掌一合,竟把一锭白银挤扁了。
  “空心的!大人,里头包的是铜块!”
  “这也是,这箱子底下都是!只有上头一层是真银,其余都是铜块镀的银漆!大人,赵晋那厮胆敢蒙骗大人!”
  段隼踢倒面前的箱子,发狠地踏在那些“银子”上,他双目赤红,咬牙切齿地道:“赵晋,你找死!”
  陈副将道:“大人,赵晋仗着身后有睿王撑腰,全然不把大人您跟兴安侯他老人家放在眼里!”
  “给老子去!去赵家,招了那龟儿子的窝!老子不信,治不了一个行商的下贱东西!瞧好了吧,老子要把姓赵的老婆抓过来,当着他面儿给将士们玩儿!”
  “大人!那赵晋……”
  “天杀的狗东西,老子要将他千刀万剐!”
  ——
  城内数处失火,街上乱成一团。赵府的仆役们消失在人潮中,彻底隐匿了行迹。
  长寿躲在马房后头的杂草房里磨他那只随身的匕首,管事的来寻他时刚巧没见着他。于是他没得到任何通知或暗示,等他发觉院门被官差强破时,才震惊地发觉四周熟悉的人早就走空了。
  官兵从各门涌入。他听见刀剑声、喝骂声,脚步声,隐在墙后偷偷瞥了一眼,听见那些人吵嚷着要捉拿赵晋和他的家眷,长寿忽然明白为什么今天下午赵晋会突然嘱咐他那几句话。
  若是被官兵抓到,身为赵晋的仆人,想必他只有死路一条。
  长寿悄声遣入穿堂,从回廊朝西走,有一条下人通行的夹道,他轻车熟路地摸过去,本是想去后园瞧瞧能不能翻墙逃走。
  就在这时,他发现了假山洞口蜷缩着的小猫。
  他认得这只猫。这是他寻来送给大小姐的那只,名叫小花的猫。
  它好像受了伤,身上脏兮兮的。四周官兵的呼喝声越来越近,长寿在离开和抱起小猫再带它一起离开之间选择了后者。
  他钻过芭蕉丛,悄声靠近低唤“小花”。
  猫儿呜咽一声,这猫极有灵性,长寿喂养过它,它还记得长寿的声音和气味。
  它想站起来,可前腿好像伤到了,没法行走。长寿将它抱起来,发现它左前爪指甲裂开,肉垫上全是血。
  长寿心疼地扯下一块布,将它爪子扎紧。小猫好像终于有了支撑的力气,站起来朝长寿“喵”了一声,然后转过身朝洞口钻去。
  “别走啊!”长寿用气声唤它,唤了几声它都不肯出来,火光越来越亮,脚步声越来越近了,长寿已经来不及走到墙下去,为免被发觉,他只好缩身爬进洞口,口中唤着小花的名字,然后缓缓朝里钻。
  他没想到,这洞口这么深。但很快,他就摸到了洞的尽头。小花却不见踪影。
  他试探唤了几声,侧耳听见隔着石墙,背后传来小花低低的喵呜声。
  难道这些石头里面,还有一层山洞?假山看上去并没有这么大啊。
  正迟疑着,石隙中露出一只小爪子,正是小花。长寿想抓它,它立即又缩了回去,在对面朝长寿喵呜的叫着。
  长寿咬咬牙,决定搬开面前的石头看个究竟,一块又一块大石封着洞口。石头格外的沉,搬不动,只能朝里推,他叫小花退后,使出全身力气从适才小花钻出来的缝隙开拼命的踢打。
  石头松动了,他心中一紧。继续使着蛮力,好在他跟着侍卫学功夫,练过一段时日,颇有力气。石头真被他推动了!
  他朝内钻去,跟在小花身后匍匐向前,走过一段非常狭窄黑暗的洞隙。而后,他吃惊地望着眼前。——斜下方有一段人工修成的台阶,一路通往黑暗得看不见的地底。
  小花跳下台阶,很快消失不见。
  长寿霎时明白过来,为什么府里突然一个熟人都不见,他们都逃走了!从这条地道?
  适才那些堵住洞口的石头……不行!他得去把洞口重新封起来,以免被那些官差发现!
  ——
  走了整晚,金凤腿像灌了铅,再也走不动了。她蹲在道边,靠在结着蛛网的墙上,顾不上怕脏怕虫,她呼吸困难,觉得自己就要死在这无尽的黑暗里。
  “醒醒,不要睡!”
  有人摇着她的手臂,旋开水囊,用水洇湿了帕子,在她脸上抹拭。
  突然而来的清凉让金凤稍稍舒服了一点。
  灯早就熄灭了,黑暗中只隐约瞧出对方一个朦胧的轮廓。
  “你喝点水歇一会再走,把安安给我。”
  孩子递出去,她指尖触到一片温热的肌肤。她触电般忙把手缩回来。
  对方恍若不觉,抱着孩子站起身退开,回到柔儿身侧。
  金凤抱着水囊,指端还残留着适才来自男人手掌的余温。
  “好些了吗?”
  赵晋问。
  “好些,我没事儿,咱们接着走吧,金凤怎么样?还能走吗?”
  金凤忙直起身应道:“太太,我没事。”
  喝过水,适才那股濒死般的疲累似乎缓解了不少。
  她扶着墙站起来,两只胳膊早就没了知觉,一路抱着安安不敢放松,她全凭意志力咬牙挺着,抱着决不能把孩子摔下去的心情强撑着。
  “走吧。”赵晋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搀扶着妻子,金凤连忙跟上去,他们身后,还有数名随行的侍卫婢女小厮。
  头顶上那些吵嚷声一刻钟前就已歇了。四周很静,哪怕小声说话,也有响亮的回声传来。想必已经走出城,在野外了吧?
  只是这窄道还没见尽头,不知还要多久才能从这里出去。
  柔儿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搭在赵晋臂上,全凭赵晋搀扶,才能安稳的走上这么久。
  怕她太疲累,他几番命令停下来休息。逃命的路上,每休息多一刻,就多一分凶险。好在,路总有尽头。
  前方火光流动,有人奔迎上前,扶住金凤。“爷,到了!”
  钻出暗道,面前是点点星火,和漫无边际的原野。远处零星几户人家,空气中沁着青草香,风很柔和,月色很美,恍如有一辈子那么久不曾呼吸过这样美好的空气。金凤瘫坐在地上,眼泪猛地涌了出来。
  柔儿的状况也没好到哪里去,要不是有赵晋搀扶,只怕她此刻就要倒在草地上。
  前头抬了两乘小轿,福喜恭请赵晋夫妇上轿,赵晋瞥了眼浑身汗湿的金凤和脸色发白的梅蕊,“给姑娘们坐吧,我无碍。”
  柔儿抱着安安坐了一顶,金凤不敢耽搁行路,无奈和梅蕊在众人注视下上了轿子。
  帘外,福喜向赵晋道:“前头就是康家堡原先的旧居,在林深处,地势高,易守难攻,可暂躲在……”
  话音未落,忽听身后侍卫大声呼喝:“什么人!”
  赵晋等侧目看去,见尚未来得及封好地道中又钻出一人。
  福喜一怔:“长寿,你怎么知道这……”
  长寿怀里抱着猫,迟疑地答:“宅子被官兵抄了,我没处躲,看见小花在洞口,我就、就进来了……”
  赵晋吩咐启程,终于在天光大亮的时候,到了康家堡旧址。
  康家人后来在欹县营生,作为中转站,暗中为晋阳的“红毛头子”所带领的义军输送鞍鞯、兵器等物。这处荒废得久,里头堆积了不少灰尘。
  福喜带着人收拾一番,然后才请赵晋和柔儿进去歇息。安安已经醒了,在院子里和小猫玩。
  终于能宽心休息一会儿。柔儿简单擦洗过一回,换了衣裳。包袱摊开在床上,赵晋信手拿起一只玉如意,笑道:“宅子给人抄了,生意没了,往后说不定,得靠娘子养我。”
  柔儿在对镜梳头,侧过脸来对他笑了笑,“没了就没了,只要您人没事儿,往后还有机会东山再起,您是有本事的人。”
  赵晋听她赞自己,纵是这种赞美之词他听过不知凡几,可从她嘴里说出来,就让他觉得跟别人不一样,格外熨帖,格外柔情。
  他把如意放回去,简单将包袱收起来丢到一边,拍了拍身边空着的位置,“过来。”
  柔儿挪步走过去,赵晋将她一捞,就听她低低吟唤了一声。
  腰疼!
  赵晋按住她肩,“你躺着别动,哪里疼,这儿?”
  他按住一个位置,令她痒得笑起来,“不是,朝上点儿,对。”
  他信手替她揉着捏着,还说笑逗她,“伺候的怎么样?往后毕竟要靠娘子卖首饰养活,不殷勤点儿,怕娘子不给饭吃。”
  柔儿扬手拍了他一把,“您不会的。”他会一无所有吗?她实在无法想象出落魄的他是什么模样。
  赵晋躺下来,手掌撑着额头侧身瞧着她,“万一会呢?我要是穷了,潦倒了,没事可做。天天在家腻歪着,缠着你,你烦不烦?”
  她想象了一下那种情景,他若是见天儿缠着她,只怕她的腰更要疼得厉害了。
  赵晋见她耳尖泛上一抹红,立时就猜出她适才想到了什么。
  他翻身而起,俯过去将她抱住,“我的柔儿大了,会思春了,来,今儿爷伺候你。”
  她慌得揪住衣襟不叫他动,“不行,疼……我腰疼,肚子、肚子也不行。”
  笑闹了一会儿 ,困意袭上来。整宿没睡,她早就疲惫不堪。半睡半醒间,恍惚觉得嘴唇被人啄了下。
  她抓住他的手,闭着眼埋头在他肩窝,低低的说,像呢喃。
  “我好爱您……”
  赵晋没听清,他问:“什么?”
  柔儿弯起唇角,“没什么,睡吧。”
  过了许久,身畔的人呼吸变得绵长。赵晋睁开眼,替她盖好被子,握着她的手吻她的指尖。
  “我也爱你,我的傻姑娘…”
 
 
第117章 
  月色如霜。
  院中的海棠花开了, 凉风裹着香甜的花香,透窗吹送送至帐内。
  帘幕半垂,柔儿枕在赵晋腿上, 听他诵读一篇赋。
  她很喜欢他的嗓音。
  温柔, 低沉,磁性,像有种诱惑人心的魔力, 让人不由自主地透过这把嗓音去想象他的脸。
  有着好听悦耳声音的男人, 必然应当是俊美的。
  她偷眼打量他,透过他臂弯和书卷的空隙,端详他的面容。
  他生得极俊,精巧的五官以完美的比例组合在这张脸上。只是他眼底有了经历过太多风浪,看惯世事的沧桑。
  “好看么?”他不用低头,也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视线,缓缓放下书卷, 扣住她的脸, “偷瞧我干什么?来, 大胆地看,好好看看。”
  柔儿捂住眼睛笑起来,他捉住她的手,笑道:“遮什么?适才我见你瞧我的模样,颇有几分迷醉的意味。觉着我还过得去?”
  岂止是过得去,简直不能更好了。
  柔儿勾住他脖子,将他拉向自己,仰起头主动轻啄他的嘴唇。
  赵晋抚她娇柔的脸蛋, 指尖轻缓的滑过她的下巴、脖子和锁骨。
  落在隆起的腹上, 不舍地流连, “等这胎落地,咱们先不生了,你好生将养,过个十年八年,彻底养好了,再多添几个孩子。不瞒你说,当爹的滋味,可真不赖。虽说过去我在外头,不少人争抢着想让我当他们的爹,亲骨肉就是不一样,我每每抱着安安,就就觉着自己这辈子不枉了。有妻有女有个家,上天待我不薄。等咱们回了浙州,我要去寒露寺捐几座足金造的大佛还愿。”
  柔儿打趣他道:“昨儿爷还说兴许往后没着落了,到时拿什么打足金大佛?”
  赵晋笑道:“自是拿娘子给的体己,到时候陈掌柜财源广进,手指缝露几个子儿给我,就够我胡混一辈子。”
  他说的这样轻松,好像失去了生意和家业对他来说并不是多大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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