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妻——赫连菲菲
时间:2021-01-27 09:03:57

  他快速说完这些话,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抬起眼怯怯望着关炳琛,堆着笑道:“大人,小人所知之事,一切都说了,小人发誓,小人所言无半句假话,大人若是不信尽可到青山楼查账。青山楼名上是个酒楼,其实就是赵晋跟他那些走卒议事的窝点,大人一查便知。”
  周大人沉吟片刻,换了个姿势在椅上坐了,“赵晋为富一方,生意人,求个财罢了,商人重利,相助民间乱党,于他有甚好处?且你这只是一面之词,你被赵晋撵出青山楼,失了过去的好日子,心中不忿,意图报复,也不是不可能。”
  关炳琛笑道:“大人英明,正为一家之言不可尽信,因此下官又从旁处得了其他人证。带上来!”
  从人押着个婆子上前,那吴维一瞧婆子的脸,惊声道:“秦嬷嬷?”
  周大人抬了抬指头:“认识的?”
  吴维点头:“认识,赵家上下谁不认识这位?这可是赵家大太太身边最体面的婆子,原来赵家后院库房钥匙,就握在她手里。”
  秦嬷嬷亦受了刑,脸上尚算干净,她是被拖上来的,双脚蹚在地上,一点力气没有,应是腿断了,一被衙役抛下,就整个人都扑倒在地上,跪都跪不起。
  周大人用袖角掩住唇,蹙眉道:“这婆子年纪这么大了,用了这么重的刑,她是犯了何罪?”
  关炳琛嘿嘿笑了声,“大人有所不知,这婆子嘴严的很,小人自打捉了她回来,用尽法子都撬不开她嘴,对赵晋极是忠心。巧就巧在,下官后院一个小妾见过此人,您不若猜猜,这婆子什么来历?”
  周大人目光探究地扫视着秦嬷嬷,这婆子跟旁的仆役不同,受了这么重的刑,拖上来仍一声不吭。面容肃然,虽爬不起来,仍尽力维持着体面。像是个有些身份的人。
  关炳琛也不敢真卖关子,俯下身来贴在周大人耳畔笑道:“大人可记得两江总督卢剑锋?当年齐王谋逆一事,他因失察之罪被关禁,后来又从他家中搜出了与齐王往来的密信,皇上震怒,下令抄家。当时负责抄家的,正是镇远侯,赵晋彼时蟾宫折桂,初入仕途,被镇远侯招募,做其走狗。”
  周大人记得这事,当年卢剑锋身死狱中,其夫人随之自刎,被镇远侯盖章定论,说是畏罪自尽。后来卢氏一门男丁抄斩,女眷没入奴籍,此事已过去多年,今日旧事重提,难道……
  关炳琛瞧他眸色,就知他已猜到了什么,面上笑容愈加深,得意地道:“不瞒大人,下官那小妾原是卢剑锋麾下一小吏之女,她父亲因受卢家连累,丢了官职,十多年前,她有幸见过那卢氏小姐乘轿经过总督衙门,当时随在轿旁的,正是这位嬷嬷。”
  周大人眉头深锁,手掌握着下巴,不解地道:“你的意思是……?”
  关炳琛笑道:“正是。当年赵晋在京,观政六部,虽无实职,但风光正浓,前途无量,突然谪回乡里,弃仕从商,大人请想,若无缘故,岂会如此?”
  他顿了顿又道:“且,如此人物成婚,竟未有人见过新娘,八年来其妻深居简出,城中各家宴席,从不参与,大人您瞧,这里头是不是处处透着奇怪?更令人吃惊的是,依赵家下人所讲,他妻房姓卢,加上下官妾侍对着婆子的指证,前后联系,下官可断定,这赵家大太太,就是当年那卢剑锋的嫡女卢大小姐。”
  “赵家虽素来家底殷实,可与那些京中巨富相较,总是差些火候。当年抄家卢氏和齐王府,记录在册的数额拢共有多少,与实际是否有出入?大人在京,其中底细,定比下官知道得清楚。若是当真把此事掀出来,只怕牵连甚广,下官官职低微,不敢私自定夺,还需请大人拿个主意。”
  周大人意识到事态多严峻了,卢氏后人竟活在这世上,若此事捅出去,只怕真能凭借赵晋这个把柄定罪镇远侯。他远道来此,不想收获如此丰厚。
  他自己亦不敢胡乱拿主意,站起身来,在座前开始踱步。
  他在沉思,关炳琛不敢打搅。叫人将秦嬷嬷与吴维拖下去,恭恭敬敬候着周大人开口。
  雪花无声飘落,细细碎碎的雪沫子,轻柔落在人肩头鬓边。
  这个春天来得太迟,冬雪不肯远去。有些地方的庄稼已经被冰冻坏了,前几年才经过一回大涝,如今又是寒灾,多个地方的百姓衣食无着,无奈落草为寇,或是参与了“义军”。
  朝纲不稳,民不聊生,这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
  赵晋睡了小半时辰,就醒了来。小伎子缠上来,柔声唤他,“赵大爷,您可冷落了柒柒半晚了,总算舍得醒了吗?”
  他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许多杂念纷纷乱乱入梦,这也是为何他不常留宿在明月楼,宁可借着午夜乘车的片刻时辰稍歇。
  赵晋握住那只搭在他腰上的胳膊,柒柒年稚,是香凝被赎身后新捧上来的新人,赵晋花银子梳拢到手,可至今还未动过。她生怕这活财神跑了,无人眷顾,她只得下海陪侍许多人,明月楼里妓子也分三六九等,拢不住有钱人长期包着自个儿的,就被会鸨母弃掉,宁肯多培养新人,也绝不在这些无用人身上花费时间。
  少女娇软地蹭上来,跨到他身上,“赵大爷,柒柒是您的人了。”
  赵晋眸色清明不少,他抬腕揉揉额角,撑坐起身,揪住佳人肩头,将她掀翻下来,“什么时辰了?”
  伎子眸中透出几许委屈不甘,勾住他的脖子,“大爷,天快亮了呢,您……”
  赵晋推开她的手,趿着鞋站起身来,然后回眸瞧过去。姑娘微微挺起胸,眸含秋水勾着他,“大爷……”
  赵晋瞥见床头的氅衣,俯身拾起,胡乱披在肩头,推门走了出去。
  福喜在楼下茶房里打盹,听见楼梯传来的步声,他飞快弹起来,揭掉身上盖着的薄衾,迎了出来,“爷,这会子回家,还是?”
  好几天了,爷跟陈柔姑娘龃龉,一直没去月牙胡同,连带也没瞧过那个未满月的小姑娘。
  依他瞧,多半爷的气也消了,陈姑娘再不好,总算产女有功,爷该不会是真怒,多半是想杀杀姑娘性子,免她恃宠生娇,变成了第二个四姨娘可就不美了。
  赵晋沉默片刻,他近来,厌腻女人,厌腻得紧。不想受打搅,也不想理会任何人,新杨胡同因火灾还在修缮,月牙胡同去不得,他便道:“去青山楼。”
  他在那儿也有间房,长期供他一个人使用。财大气粗,总不会缺个住的地方。
  福喜有点意外,心想,陈姑娘到底是犯了多大的错处,叫爷连小小姐都不去瞧了。
  车马刚动起来,前头就奔来一匹快马,马上人穿着劲装,飞速来到车前。
  赵晋命停车,那人跳下马凑上来,压低声音挨着窗边道:“爷,周文保到浙州城了。”
  赵晋眸子闪了闪,“人在何处?”
  “在衙门后街大宅,关炳琛大人陪着。”那人声音更低,“爷,会不会……”
  赵晋头靠在车壁上,闭上眼叹了一息。他倦的很,连说话也失了平素的威严,声音软而淡,手指摩挲着袖口上的银线松鹤纹,“由着他们。去知会郭子胜,不稳妥的东西,该毁的毁,该烧的烧。”
  那人应下,又道:“另有北山矿场传过来的消息,说秦嬷嬷这几日未见,小人是担心……”
  赵晋笑了下,面容隐在车帘背后的阴影里,瞧不出他眸色和神态,“不紧要,北山矿场暂时别碰,把那边的人手撤回来。”
  “可是……”那人明显不放心,赵晋手掌掀开车帘,扶窗露出半张脸,“照我吩咐做。”
  来人不敢再说,躬身拱手道:“是。”
  等人骑马远去,赵晋才命上路,福喜有点不放心,低声道:“爷,青山楼的帐……”
  赵晋抿唇笑笑,没有言语。
  福喜拿不准他究竟是何意,这些年爷在外头做的事,许多见不得光,镇远侯私下吩咐做了不少涉险出格的,若当真被人盯上了,只怕全家都……
  但赵晋不言语,他也不敢多劝什么。
  车中默了片刻,忽闻赵晋道:“转个弯,朝北走。”
  福喜一怔,跟着就明白过来,他眸色一亮,连忙高声吩咐车夫,“去月牙胡同,不去青山楼了!”
  马蹄声嗒嗒轻响,车驾飞快转弯朝北驶去。
  到了胡同口,福喜掀帘,扶着赵晋下了车。
  “天快亮了,爷待会儿洗漱一番,先吃点东西。”福喜絮絮叨叨,将他送到门前。
  院里发财睡眼惺忪来开门,一见是赵晋,登时满脸喜色,朝里头嚷道:“快,知会陈姑娘,爷到了。”
  赵晋瞪他一眼,推开他,跨步朝里去。
  里头被发财一嗓子喊的登时乱作一团,吵嚷了安安,小团子张大嘴巴哭了起来。
  赵晋回身,在发财屁股上踢了一脚,发财夸张地“哎呦”一声,笑嘻嘻跪下,“小人错了,再不敢了,爷您别恼。”
 
 
第49章 
  乳母慌慌张张抱着安安起来行礼, 金凤也披衣从内室走了出来,齐刷刷蹲身下去,“爷万安。”
  赵晋瞧了一眼哭得厉害的孩子, 穿着小粉袄,缩在百子嬉戏花样的襁褓里头,小拳头紧攥,像是吓着了,又像是不舒服, 张大了小嘴,哭得脸都红了。
  他攥了攥袖子,提步上前,把孩子从乳母手里夺过来, 打横抱着,轻轻摇了摇。
  孩子哭声一顿, 睁开水亮的眼睛瞧着他。
  父女二人对视上了, 赵晋抬指抹掉她泪痕,朝她笑了下, 那小人儿突然眉头一紧,张开嘴哭得更厉害了。
  赵晋黑了脸, 前些日子他每每逗哄孩子, 效果都十分好, 大伙儿都笑说闺女喜欢爹爹。
  乳母战战兢兢伸出手,“官人, 您久不来, 小小姐许是不认得了……”
  赵晋没说话, 顺势将孩子递了出去。乳母抱着轻哄, 又背转身解开衣襟哺喂。赵晋垂目朝里走去, 金凤小声提醒,“爷,姑娘病着,着了风寒,前儿请了大夫瞧过,正吃着药,因此睡得沉,迎接不及,您别怪罪。”
  赵晋没吭声,撩开帘幕朝里走。
  柔儿已醒了,孩子啼哭,她揪着心,听到外头大伙儿齐刷刷喊官人,她脚步迟疑,就慢了一步。
  珠帘轻晃,发出细微的声响。
  她抬起头来,正对上他的目光。
  她忙拢了拢头发,额上勒着卧兔儿,依稀是怕冷,屋里燃着这么旺的火,还穿着件厚棉衣裳。
  瞧见他,她抿了抿唇,溜下床来行礼。
  赵晋身上着外头穿的鹤氅,一进来就闷出一层汗。
  他不叫起,柔儿就一直维持着行礼姿势,他解开领扣,将鹤氅扔在椅上,跨步上前。因他的来到,这间本就不宽阔的暖阁更显逼仄,他身量高,遮住大片光线,浓重的影子投在柔儿头顶,将她笼罩在下。
  她没有抬眼,逃避着他探究的目光。
  赵晋打量着她,瞧她好不容易在孕期养起来的那点肉迅速不见,她细细的腰,好像一只手掌就能掐住,尖尖的下巴,小小的脸,她生产受苦,之后身体大不如前。镇日虚情假意在他身边,强忍着不快取悦他,她应该很累吧?
  这么累,又岂能不瘦呢?
  赵晋硬起心肠,往日柔情悉数不见。他招招手,道:“过来。”
  柔儿迟疑直起膝盖,他道:“跪着。”
  她毫无波澜,似乎一点都不意外他的态度。
  她跪下去,膝行上前,抿了抿唇,垂目道:“不知爷有何吩咐。”
  他伸出指头,指尖带着外头的凉气儿,解开她颈下第一粒扣子,凉的她不由自主地缩了下身子。
  他不理会,抬指又解开第二粒蝠纹盘扣。
  她没有躲,只是闭上眼,轻轻战栗着。
  袄子被除下来,他随手一扔,抛在门口的帘子下头。
  外头婴孩的哭声止了,小小地抽泣着卧在乳母怀中。
  赵晋垂眼注视这个女人,他从来不会想到,这样身份这样姿色的人,胆敢不将他放在眼里。
  过去那些回忆,一篇篇都如易脆的琉璃,轻轻一撞,就全都碎成了粉齑。
  他挑开她里头素净的鹅黄小衣,她玉色弹性的肌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
  赵晋手掌探过去,掂了掂细嫩的雪团。
  当真瘦了,这里也不见了早些日子的饱满。
  就在她冷的要忍不住环抱自己时。
  他陡然攥住她的手臂将她拽到怀里。
  他俯下身,令自己与她的方向调转,压下去,狠狠吻她的唇。
  他衣裳是凉的,还带着外头携来的冷意。
  她浑身僵硬,偏过头要避开他的亲热。
  可是,避不开。他扣住她下巴将她固定,撕扯着唇瓣,牙齿用劲儿,霎时唇间漫开了刺激的疼和血腥气。
  她疼得缩了下,握拳重重的捶打他,“放……开,不……不要……”
  他缓缓向下,按住雪丘,在顶上重重的咬了一下。
  她哀声呼出来。
  他喘着气抬起头,恶狠狠地道:“替你涨涨记性,记着谁是你主子,记着谁惹不得,记着谁不能愚弄。”
  他勾唇抿去唇上染着的那抹红,眼底映着她别过头闭目默然落泪的样子。
  他说不出这是什么感受。一个从来都尤为顺从的人,揭开假面,变成了令他陌生的模样。
  适才激烈的挣扎,令她身上起了薄薄一层汉意,瞬时分开距离,她扯过被子将自己掩住。
  外头适才还有轻微的走动声,此刻已经全然静了下去。
  赵晋坐在床沿,半晌没说话。
  她系好衣裳侧过身背对他躺着,没有再起身。
  赵晋不觉得畅快,他坐在那平息了一会儿,踢掉鞋子爬上来,从后捞过她。
  柔儿挣扎着,不叫他拥抱。
  他手上多用了一成力气,将她紧紧箍在怀里。
  她挣了许久,挣不动了,身上一层汗,被他结实的手臂圈住。她睁着眼,心里乱得不成样子。
  她知道自己不该,她这样的身份,不论受怎样的对待,都是他的权力。他能叫她生,也能叫她死。她凭什么不愿意,她根本没有资格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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