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妃上位记——屋里的星星
时间:2021-01-27 09:05:04

  时秋和时春皆跟着进了宫,如今见了贵妃这模样,心中也皆是不安,担忧地朝周韫看过去。
  周韫咬紧唇。
  她如何不明白茯苓的话?
  可她能心安理得地对姑姑什么都不管不问,只顾自己安危吗?
  茯苓蹲下身子,似周韫进宫时那般,低头为周韫理了理裙摆,动作之间皆是小心呵护,她说:“姑娘您安心在雎椒殿待着,只要娘娘在一日,就不会容旁人欺负姑娘一分。”
  茯苓终究什么都没说,但此时什么都不说,也恰恰说明了贵妃的情形不好。
  待殿内平静下来,只剩下周韫和时秋时春时,她低头敛眸,轻抚着小腹,苦涩道:“时秋,你说,这孩子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如今姑姑病重,王爷离京,顾姐姐也生死不知,她因这个孩子身子不适,连房门都不得出,莫说分出心神处理旁事,只顾着腹中胎儿安危,就耗尽了她的心神。
  时秋一怔,忙呸了呸,差些哭出来:
  “主子,您可别吓奴婢!小主子不管何时来,都是最恰当的时候!”
  周韫倏地紧紧抿唇,一言不发。
  她知晓,如今的她不得出事,哪怕只是为了她姑姑,她也不得出事!
  翌日,周韫醒来后,听得外间一阵热闹,她愣了愣,招来时秋:“发生了何事?”
  时秋显然刚回来,她说:“是太子!”
  周韫一怔,似想到什么,有些许的不自然,拧眉问:“太子?他怎么了?”
  “太子将灵静寺的那位高僧请进了宫,为娘娘治病!”
  周韫眸色一凝:“断言郭城会出事的那位高僧?”
  见时秋点头后,周韫脸色变了几番,堪堪说了一句:“这位大师不仅能预知未发生的事,竟还会看病?”
  时秋迟疑地摇了摇头:“奴婢不知,不过太子既然将人请进了宫,相必这位大师定有一番能耐。”
  周韫拧眉,心中些许不安,忙叫时秋伺候她起身。
  待她一出正殿,迎面就撞见负手站在殿院中的傅巯,似听见动静,傅巯稍侧头,待看见她时,眉梢透了分温和的笑,尔雅出声:“韫儿表妹。”
  听这称呼,周韫眸色稍凝,她倏地捏紧手,被扶着走近,刚欲服身行礼,就被傅巯拦住:“韫儿如今身子重,不必如此多礼。”
  傅巯说话时,眸子在周韫身上一扫而过,待瞥见她未施一丝粉黛却依旧欺霜赛雪的脸颊时,他眉眼笑意越发深了些。
  他一口一个韫儿,听得周韫浑身皆不舒坦,她不着痕迹地抿紧了唇,稍离远了些傅巯,才站直身子说话:“听闻太子替姑姑请了一位名医。”
  傅巯摇了摇头:“明德大师不仅佛法高深,医术也极为高明,孤见父皇为贵妃之事日日担忧,于心不忍,故此才想着请大师前来一试。”
  他一番话说得甚为忠孝,将周韫心中的怀疑死死压下,她抿着唇,堪堪道出一句:“多谢殿下为姑姑费心。”
  傅巯听言,轻勾起唇角,忽地朝周韫抬起手,周韫细眉一蹙,就要避开,却见他弹了弹手指,一枚红梅花瓣从她肩头飘下。
  周韫一怔,勉强扯了扯嘴角,挤出一句:“多谢殿下。”
  傅巯敛眸看向她,很有深意地说:
  “短短一会儿功夫,韫儿已同孤说了多声感谢,你我年少多年情谊,不必这般生疏。”
  多年情谊吗?
  周韫偏开头,颇有些不以为然,若他心中真顾忌她们多年情谊,那年她也不会那般狼狈离开东宫。
  片刻之后,正殿的门被推开,周韫看见茯苓领着一装着僧袍的人走出。
  虽说这是太子领来的人,但周韫心中还是生了一分期待看过去。
  傅巯上前一步:“大师,贵妃的病如何?”
  明德穿着僧袍,捻着一串佛珠,浑身尽透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似真有些高人典范。
  周韫惊疑地看过去,就见大师轻摇了摇头:
  “娘娘病重多日,贫僧也不敢保证将其根治,只能说尽力而为。”
  根治?
  周韫哪敢想这般美事,只要姑姑能像之前那般就好,当下她眸子一亮。
  傅巯也似松了一口气:“既如此,那就劳烦大师了。”
  须臾,傅巯要离开之前,忽然回头,对周韫温和地笑了笑:“韫儿既会在宫中小住几日,不妨来东宫和太子妃说说话,你曾总常来,如今也莫要拘谨。”
 
 
第57章 画画
  傅巯离了雎椒殿,径直朝东宫而去,刚进了书房,就听宫人来报:“殿下,沈大人来了。”
  傅巯一顿,隔了好半晌,书房中才响起一声轻叹,透着漫不经心的无奈和笑意。
  络青稍怔,越发躬了躬身,埋低了头,丝毫不想知晓殿下为何叹气。
  偏生傅巯此时想说话,他温和地勾了勾唇角:
  “这世间,知孤之人,唯有子安,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
  络青心中好奇,就稍抬了抬头,就听殿下若有似无的一声惋惜:“只可惜,子安总和孤不是一条心。”
  稍顿,络青眸露错愕,尴尬地说:
  “殿下为何这般说?朝中何人不知晓,沈大人是殿下的人——”
  傅巯忽然轻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络青讪讪地噤声。
  傅巯斜睨了他一眼,随意地挥了挥手:
  “如今天冷,莫叫子安受了冻,请他进来。”
  沈青秋进东宫时,还穿着朝服,似裹挟着外间的一丝凉意,浑身气息冷然,傅巯横生惊讶:“子安这是还未曾回府?”
  沈青秋躬身行礼,被傅巯直接叫起。
  他抬头,望着案桌后坐着的傅巯,当今圣上一副好相貌,几位皇子皆生得好模样,其中贤王殿下最凌厉锋芒外露,而太子殿下却最为温和,眉梢皆似敛尽了锋芒,素来甚得人心。
  沈青秋忽然想起和傅巯初识那日,眸子中稍闪过一丝恍惚,半晌,他堪堪垂眸。
  傅巯见他这反应,指尖轻轻敲点在案桌上,他徐徐出声,似透着些许难过:“孤和子安相识过五载,可如今,子安也要和孤生疏了吗?”
  沈青秋低敛着眸,一动未动,平静地说:
  “臣始终记得,那年殿下救臣于微末之时,带臣入京,臣能有今日,皆要多谢殿下。”
  他一句话说完,傅巯眉眼间的笑意彻底散去。
  书房中寂静了半晌。
  忽地,傅巯捻着腰间玉佩的穗子,他摇了摇头,眯着眸子,说:“子安由孤带进长安城,后日日几乎在孤的眼皮子底下,可至今,孤都有一个疑惑,不知子安可否为孤解惑?”
  他不待沈青秋回答,就抬了抬眸,泄了一丝深笑:“究竟何时,孤那韫儿表妹,叫子安这般倾心了?”
  沈青秋倏地抬眸,紧紧盯着太子,他平静的脸色终有一丝破碎,他狼狈地低头,急促地呼吸几声,堪堪道:“臣不知殿下在说些什么。”
  傅巯若有似无地轻笑了声:
  “子安不必如此,韫儿表妹貌绝京城,倾心于她的世家公子不知几许,便是孤,曾也想求娶她进东宫不是?”
  沈青秋捏着椅柄,猛地轻咳了几声,脸色潮红,紧紧闭上眸子,敛尽狼狈。
  他一句未答,根本不想和傅巯谈论和那人有关的话题。
  傅巯隔着一段距离,视线一直落在沈青秋的脸上,他眸色越来越深。
  他带子安回长安城时,周韫甚至都未曾随父进京,只偶尔进宫小住的时候,才会回到长安。
  可偏生那时,子安位低,即使偶尔进东宫,也不可能和周韫有什么联系。
  倏地,傅巯想起什么,他眯着眸子抬头:
  “孤记得,子安是在四年前忽然对孤说,想试试科举?”
  后来才一举成为所谓的状元郎,打马行街,叫靖和对他一见倾心,自此,所有世家女子皆知晓了长安城多了一位翩翩少年郎,沈青秋。
  而四年前,恰好是周侍郎回京复职之时。
  沈青秋拧了拧眉,显然没想到他会忽然提起此事,傅巯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道:“子安啊子安,你究竟还有多少事将孤瞒在鼓里?”
  沈青秋稍抬眸,他有时也不得不承认,他不爱进东宫的原因之一,就是傅巯太过敏锐,似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可这世间,没有一个人希望自己在旁人眼中是透明的。
  世人如此,沈青秋亦然。
  沈青秋不想和他说往事,他今日进宫只有一个目的:“如今户部尚书快要退位,周侍郎是最可能进一步的人选,她身后又有贤王府,殿下何故一定要动她?”
  他没有明说是谁,但傅巯和他皆心知肚明。
  傅巯惊讶地轻挑了挑眉,摇头说:
  “子安在说什么,孤听不太懂。”
  沈青秋忽觉些许疲累,和傅巯说话总是这般,一句话要拐弯抹角,似打太极般,总说不清楚。
  或是说,傅巯总装听不懂他的话。
  他堪堪垂头,轻扯了扯嘴角,道了一句:
  “罢。”
  趋于平静的简简单单一字,叫傅巯眉眼的温和顿了刹那,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自明德给贵妃开了药后,贵妃的情形明显有了好转。
  半月后,珍贵妃甚至能下了床榻,圣上甚喜,特赏了太子一番。
  雎椒殿。
  辰时,偏殿中,周韫刚起身,拢了披风,就推门而出,一边侧头和时秋交代:“本妃先去看看姑姑,你待会备些汤水,近日皆喝药,本妃这口中似全是涩味……”
  低低浅浅的抱怨,带着娇气,贵妃身子一好,连带着她的娇生惯养似也跟着回来了。
  雎椒殿上下一扫之前的苦闷,皆是喜气,叫人一看心情就变得舒畅。
  时秋也弯眸应着,将披风替她裹严实了:
  “奴婢记着了,如今贵妃娘娘病情好转,主子可也得仔细身子,莫要着凉。”
  周韫斜嗔她一眼,轻哼:“知晓了。”
  她进正殿,贵妃正坐在梳妆台前,细细地描着眉梢,从铜镜中看见她,眉眼一弯:“韫儿来了。”
  周韫走近,有些好奇:
  “姑姑今日这般好心情,是要作甚?”
  珍贵妃起身,拉过她按在梳妆台前,周韫一愣,忙忙说:“姑姑,韫儿如今有孕,不得施粉黛——”
  珍贵妃眸子中装着笑,抚着她的青丝,甚是温柔,轻叹了一声:“韫儿长大了。”
  曾一心重视于容貌的娇儿,如今也知晓为了腹中胎儿,竟能忍着整日素颜朝天。
  周韫呐呐,被这一句话说得有些窘迫羞赧。
  珍贵妃低笑,拢了拢她的青丝,拿过梳妆台上的一支步摇,轻轻簪上她的发髻,一边柔声说:“这步摇,是南国进贡之物,姑姑瞧她颜色似红似火,一眼见过,就知,它甚适合韫儿。”
  步摇簪进发中,衬得铜镜中的女子越发娇艳,那抹姝色令人移不开视线。
  周韫禁不住抬手抚了抚步摇,只稍顿,她轻扯了扯嘴角,落寞地说:“可是,如今韫儿戴不得这些了。”
  珍贵妃一顿,她垂眸,抚着身前女子的青丝,低声说:“无妨,总会有那一天的……”
  她声音甚轻,几乎一出口就散了,连离她最近的周韫都没听清她说了什么,不解地抬头:“姑姑说什么?”
  珍贵妃笑着摇头:“没甚。”
  这时,茯苓掀开帘子进来,低声说:“娘娘,人到了。”
  周韫好奇:“何人到了?”
  珍贵妃拉着她起身,温柔似水地说:
  “姑姑传了画师,想叫他给姑姑和韫儿做一幅画。”
  周韫惊讶,虽不解姑姑为何要如此,却甚都没有问,乖巧地跟着珍贵妃走出去。
  做一幅画,少说也要一个时辰的时间。
  画是在雎椒殿后的红梅林画的,周韫如今有孕,不得劳累,珍贵妃叫人抬了贵妃榻,她靠在榻上,叫周韫侧枕在她身上。
  如今刚是好时候,红梅飘零,偶一瓣梅花落在美人肩,倾泄的一抹风情,叫走近梅林的众人惊艳得停了脚步。
  今日该是明德进宫为贵妃诊脉的日子,圣上带傅巯和明德一起进宫。
  却不想恰好撞见这一幕。
  珍贵妃轻敛眸,温柔地抚着怀中的女子,两人眉眼有三分相像,一青涩,一熟媚,皆叫人移不开眼。
  圣上停在那里,眸子中有片刻恍惚。
  那年他微服出访,在长安城外的灵静寺,他进后山躲清闲,却不想在竹林中撞见她,那时青烟色细雨,她未带伞,跌在竹林中,绣鞋都落了一只,百花锦织裙染上泥垢,说不出的狼狈不堪。
  可她抬头一瞬间,他就知晓,他想要她进宫。
  后来,如他所愿,她当真进了宫。
  他知晓,他这一生有愧于她。
  不管是她进宫后选秀如初,还是她当年丧子却至今未寻得凶手,他都有愧于她。
  在他身后,傅巯抬眸觑了他一眼,后又将视线落在那对女子身上,眸子中掠过一抹暗色。
  他袖子中的手情不自禁地捻了捻扳指。
  周家女,素以容貌闻名长安城。
  十余年前,周家有女周悦,进宫数十年,得圣上荣宠。
  十余年后,又有周家女周韫,声色惊艳。
  曾有人说过,这世间,谁人不想娶周家女?
  傅巯轻勾了勾唇,静静赏了一副画,待离了雎椒殿后,他回头看向明德,一字一句,皆是热切:“不管你用何法子,孤不想见她有一丝瑕疵,你可懂?”
  明德听他语气,愣是生了一背的寒意,尽量稳住身子,道:“贫僧知晓了。”
  无人知晓这番对话,周韫见圣上来了之后,匆匆行了个礼,就躲进了偏殿,一个姿势躺了一个时辰,她整个身子几乎要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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