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妃上位记——屋里的星星
时间:2021-01-27 09:05:04

  竹铯一骇,忙忙低下头。
  那信中只简单写了几个字:
  铭无,六月二十八。
  沈青秋跟在傅巯身边多年,自是对傅巯了解许多,这封信虽只简单几个字,可却足够他知晓太子妃想说何意。
  铭,铭王府。
  如今世上还能牵扯铭王府的,只有太子傅巯,和安虎令。
  傅巯尚在,那缺失的只可能是安虎令。
  未在东宫寻到安虎令。
  六月二十八,圣上亲传贤王侧妃入宫。
  他曾还不解圣上召那人作甚,如今这封信,却彻底为他解答了疑惑。
  贤王府,锦和苑。
  进了七月后,天气越发炎热,周韫不得用冰盆,被这日色躁得甚是不耐烦。
  她在长廊中,树叶遮住暖光,带来一些荫凉,甚旁婢女摇着圆扇。
  周韫不耐地抿着唇,双腿战战地走着,忽地她推开时秋,泄气般红了眼:“本妃不走了!”
  一众婢女忙慌乱哄着她,时春也心疼得紧:
  “主子,您方才走了两步,再走几步,我们就回去休息了。”
  周韫半倚在时秋身上,她们越哄,她心中越生委屈。
  她孕期越久,这双腿也生了浮肿,夜间时常不得而寐,偶尔抽筋几乎疼得要了她半条命,她最为娇气,受不住疼。
  傅昀陪了她几夜,近乎一夜都不能入睡。
  身旁有个人哼哼唧唧哭着喊疼,傅昀能睡得着,才是惊奇。
  她现在站着,低头去看,也只能看见高高隆起的小腹,而不得见双足,肚子大得厉害,后面这两个月,猛然鼓了起来,从远处看,最先惹人注意的,就是这腹部。
  傅昀过来时,周韫正坐在凉亭中,擦着眼泪哭个不停。
  身旁婢女皆小心翼翼地哄着,捧上的糕点水果,皆被她挥落在地。
  显然是不耐烦,闹起了性子。
  傅昀快走了两步,拧眉看着一群不得用的奴才,心中有气:“你们主子尚有孕,就让她在风口哭个不停?”
  一众婢女奴才忙跪地请罪。
  这一举动,让傅昀一口气堵在胸口,憋得甚疼。
  一群分不清轻重的东西!
  他心中骂了句,却没骂出来,他知晓,周韫这人最是护短。
  她的人,她可以斥,可以罚,但旁人多嘴一句,她心中皆要不高兴。
  傅昀走到周韫身后,替她遮着风,稍弯下腰,抚了抚她额头,刚欲开口,就见女子可怜兮兮地拉住他衣袖,娇气地哭个不停:“傅昀,我好累……”
  傅昀话音一哑。
  总是这般,她一可怜兮兮喊他名字,他就没辙。
  可如今,容不得他心疼。
  傅昀偏头问时秋:“你们主子近日走了多久了?”
  时秋瞅了眼长廊,小声地说:“十之八九……”
  长廊长度尚可,傅昀听到这儿,拧了拧眉,心想今日也走得差不到了,刚欲点头带周韫回院子,就听时秋说完下半句:“……都还未走完。”
  时秋也说得甚是不好意思。
  如今主子有孕,总被情绪干扰,可她们却甚是清醒,这点长度,不过十步而已,如何也算不得多。
  傅昀话堵在喉间,半晌,他弯腰,堪堪地说:
  “很累?”
  周韫哭声一顿,她想去捏腿,可挺着大肚子,甚为不方便,她说:“……疼。”
  她初有孕时落水,后来又嗅了些阴寒的香,孕期素来多灾多难,太医建议她近段时间要常走动,防止生产时艰难。
  一句艰难,吓坏了周韫和锦和苑的人。
  连傅昀每日都刻意腾出时间来陪她,周韫也不是不想听话,可如今莫名地双腿总会抽筋,而且不知是不是有孕的原因,她总比往日更矫情些。
  傅昀眉头倏然一锁,顾不及这尚在院子外,伸手按了按她的腿,没察觉到抽筋之状态,顿时知晓是怀中人闹情绪了。
  他额角跳了跳,头一抽一抽地疼。
  他好声好气哄着:“再走一几步,可好?”
  周韫顿时生了恼,推开他,泪眼朦胧地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你好烦啊!我不想走了!不想走了!我好累的,你有没有心啊!你一点都不心疼我!”
  傅昀深呼吸了一口气。
  不心疼她?
  若真不心疼她,他此时不去书房处理公务,作甚在这儿和她废话,还要被她呸弃?
  好在傅昀早就习惯了她这脾气,憋闷堵在心中,却还有心思和她谈条件:“你再走几步,明日本王陪你回周府。”
  周韫哭声一顿,仰起头,泪眼湿湿地看着他:
  “爷说得可是真的?”
  从宫中回来后,她就和傅昀说过,想要回周府一趟。
  恰好她庶妹将要及笄,她回去也可给庶妹做脸,日后好说亲事。
  周府只有她娘亲膝下有男孩,庶出皆女子,周韫也不怕给庶妹做脸,叫府中妾氏张狂。
  但她主要目的,还是和父兄见一面,那日圣上召见她一事,让她心中至今揣揣不安,可其中原因她不好和傅昀言明。
  先前因她生产在即,傅昀一直不同意她回府,今日会同意,周韫也很意外。
  傅昀被她一句反问,问得没有了脾气:
  “本王何时骗过你?”
  周韫呐呐地,盯着傅昀看了一会儿,捏着他袖子,一点点勾缠住他手指,小声绕绕地:“爷,扶一把妾身。”
 
 
第94章 没时间了
  周韫要回周府,傅昀安排好一切后,早早通知了周府,待那日时,贤王府的马车还离得甚远,周府众人就出门迎接。
  周韫腹部隆得甚高,囔囔了一声“作甚多礼”,扶着周夫人就进了内院。
  周祜在后看着,无奈和傅昀恭声说:
  “小女顽皮,给王爷添麻烦了。”
  傅昀只若有似无地点头:“周大人客气了,侧妃性子率真,并未添过麻烦。”
  听出他话中的维护之意,周祜眼底闪过一丝欣慰,脸上笑意越发深了些,领着傅昀朝里走去。
  周府内院中。
  周夫人拉着周韫上下打量,眸子渐渐红了,躲开头,擦了擦眼泪。
  周韫原本的好心情稍怔,呐呐地举帕子递给周夫人:“娘作甚哭?女儿这不是好好的嘛?”
  周夫人擦了把眼泪,忙忙让她坐下,拍着她的手,不停地说:“娘没哭,自宫中一别,我这心中就一直盼着你好好的,如今这见着了,娘这是高兴、高兴……”
  有了身孕后,就似越发能体会当父母的感受。
  周韫心中泛起了些酸涩。
  她和娘亲最后见面,就是当初宫中差些小产时,即使她后来几次传信回府说自己无事,可娘亲没有亲眼看见,恐也一直放心不下。
  周韫轻咬唇瓣:“是女儿不孝,让娘一直替女儿担忧。”
  一句话,叫周夫人红了眼眶。
  她的女儿,她如何不知?
  往日何时知晓人情世故?府中只有她一个嫡女,又有贵妃娘娘日日娇宠着,府中的好东西皆紧着她,那些金银玉簪都不过随手敲着玩。
  周韫进王府后,她最担心的,不过就是周韫过得委屈。
  这世上,做妾氏怎会容易?
  没一个主母眼中能容得下妾氏。
  她不能,自然也不会盼着贤王妃可以。
  而如今,周韫一句知礼贴心的话,终于让她知晓,她那一直护在手心的女儿,现在长大了。
  周夫人嗔瞪了她一眼,笑骂着:
  “嫁出去一年,如今说起话来都有模有样了。”
  她虽笑着,眼中的心疼却都快溢出来。
  若是可以,她宁愿将周韫护在手心一辈子,也不要她懂事。
  那日雎椒殿内,周韫身下染红的衣裳,几乎要成了她的噩梦。
  周韫伏在周夫人怀里,眼眸些许泪湿。
  闺阁中时,这番疼宠太过平常,她不知珍惜,后来进了王府,才知晓,想有一个无私心疼宠你的人有多难。
  幸的是,她有娘亲,亦有姑姑,还有兄长和父亲。
  周韫知晓,她比这世上许多人过得自在。
  只,她还想要得更多罢了。
  想到这里,周韫眸色闪了闪,她直起身子,伏在周夫人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周夫人眸色倏然变了几番,惊得手指稍抖:
  “这——”
  周韫伸手抵住她的唇,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
  “娘,这事对女儿很重要,记得一定要和哥哥说。”
  她拿着周夫人的手贴在她小腹上,垂敛下眼睑,轻声说:“我几欲丢了半条命护下的孩子,我要让他有最好的一切,谁都不能拦我!”
  周夫人哪舍得见她这副模样,当即稳下心来。
  她能数十年坐稳周府主母的位置,甚至不叫任何一个妾氏生下男孩,自不是什么心软蠢笨之人。
  她压低声:
  “你安心待产,其他的,皆管放心就是。”
  得了周夫人这句话,周韫这心中才踏实了些。
  父亲看重嫡子,也就让娘亲越发偏疼于她,恨不得将这世上所有的好东西皆给她,但凡牵扯到她的安危,娘亲绝对会放在心上。
  贤王带侧妃回府探亲一事,很快就传遍了长安城。
  大理寺中,沈青秋刚从牢房中出来,他脸色似平淡,眉眼却多了些冷沉。
  竹铯不敢去想大人和太子殿下说了什么。
  总归,太子殿下总是知晓如何会让大人生气的。
  他走近一步,说:“大人,刚传来消息,贤王带侧妃回周府了。”
  沈青秋眸色稍变。
  他想起和傅巯的谈话
  阴森暗沉的牢房,最里面的那间尚算干净,温和的男子倚躺在床榻上,笑着问他:“不妨子安和孤打个赌,就赌安虎令是否在她身上。”
  沈青秋一身朴质青衫站在铁栏,脸色平静:
  “本官凭甚要和你赌?”
  那人只笑着:“子安该知晓,安虎令究竟意味着什么,历代圣上皆想要得到,父皇如此,孤亦如此。”
  “如今安虎令在一女子身上,也不知是福亦祸。”
  当年他母后最后见的人就是贵妃,后来他寻遍坤宁宫不得安虎令。
  不得不怀疑上贵妃。
  可贵妃这女子太过狡猾,让父皇一心皆是她,甚至能叫父皇不怀疑她一分。
  他曾搜遍雎椒殿,而不得安虎令所在。
  他知晓,父皇一直怀疑安虎令在他手中。
  他先前不说,是怕贵妃会将安虎令交给父皇,那倒不如留在贵妃手中,他还有可能得到。
  而如今……
  傅巯勾了勾嘴角,肆无忌惮地看向沈青秋。
  沈青秋虽有片刻情绪动荡,可此时早就平静下来:“殿下想多了,侧妃一介女子,怎会有安虎令,即使真落入她手中,恐如今也会到贤王手中了。”
  对此言论,傅巯只轻笑。
  若安虎令真到傅昀手中,恐怕铭城早就有了动静。
  而如今一片安稳,早就说明了问题。
  沈青秋冷淡觑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傅巯在他身后轻笑,漫不经心的一句:
  “这安虎令,子安该不会当真以为,除了铭王府的人,旁人皆可随意拿之吗?”
  ……
  回过神来,沈青秋再听竹铯的话,联想那日圣上召见,他就猜到周韫为何要回周府了。
  他知晓,这次,恐又让傅巯猜对了。
  只不过,沈青秋稍眯起眸子,掠过一丝冷意。
  也许安虎令的确需要铭王府血脉才可执掌。
  可傅巯忘了,这世上,多的是识时务的人。
  如今二十多年而过,那些所谓安虎军所谓的忠心还能剩下几分呢?
  沈青秋不知的是,在他走后,傅巯牢房旁又走来一人,那人着急不安地问:“殿下,您怎么将安虎令的事和他说了,万一他——”
  傅巯抬眸,静静看向他,那人倏地噤声。
  那人心中稍恼,觉得殿下这次着实有些胡闹了。
  安虎令一事为机密,沈青秋如今已不可信,怎可告知?
  只听傅巯轻飘飘地一句:
  “安虎令在不在她身上,还不得而知呢。”
  那人哑声,是的,虽放出去的消息是,安虎令在贤王侧妃手中,可实际上,连他们自己都不确定。
  傅巯看着牢房出口的方向,稍勾了勾嘴角。
  那人抬头看见,顿时恍然:
  “殿下是想引蛇出洞?”
  傅巯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淡淡觑了他一眼:
  “你可以下去了。”
  皇宫内,雎椒殿。
  圣上卧榻,闭着眼睛,睡得深沉。
  茯苓轻步走进来,打开香炉,添了些熏香,又轻手轻脚地将香炉盖好。
  忽地,她身后响起些许动静,茯苓浑身一僵,片刻又恢复自然,她回头,带着几分惊讶地恭敬走近:“皇上醒了?”
  贵妃榻上,圣上抚着额间,有些疲乏坐起,茯苓敛下眼睑走近他,倏地,她手臂被抓住,茯苓心下一惊。
  就听圣上抬头,似在认她是谁,遂后,轻轻地呢喃了句:“……阿悦……”
  “阿悦,是你吗……”
  听到这两句话,茯苓心中稍松了口气,知晓皇上是认错人了。
  殿内浅淡的熏香绕绕撩人,嗅在鼻尖,叫人似如梦睡醒间,圣上抓着茯苓手臂的力道越来越紧。
  茯苓手指疼得轻抖着,却没呼疼,只轻声柔柔地说:“皇上,您认错人了。”
  圣上不知有没有听清,却依旧抓着她的手臂,口中喃喃着“阿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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