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夫妻——申丑
时间:2021-01-29 09:28:34

  楼淮祀放开手,道:“卫妹妹就是太心善了。”
  绿萼见他们小夫妻还有闲心打情骂俏,着急起来:“郎君小娘子还说笑呢,不知几时撞上就打起来了。”
  楼淮祀笑道:“放心,看在卫妹妹的面上,我定保你全须全尾。”
  绿俏则咬着牙:“郎君小娘子这什么索夷族信得这什么河神定不是真的,哪有神伤人性命,别是恶鬼吧,让瘦道士好好为他们驱驱邪。”
  楼淮祀附在卫繁耳边:“咱们祖父深恶神鬼之说,你家竟还有拜菩萨烧纸的丫头。”
  卫繁笑:“这算什么啊,我祖母也拜佛的。”就是不大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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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犇急得打架,带了几个兄弟嗵嗵嗵地踩着尘烟四起跑去了队前,时不时还趴在地上听听静,耳听脚步声渐见,大喜:“来了来了。”不知道的还当他乡遇故友。
  贾先生通索夷语也被拎去了队前,他这一身老骨头,可别交待在这了,拉鲁犇:“鲁壮士,老朽要是不幸蹬了腿,你可要记得跟郎君说一声,叫他把我的尸骨送回禹京去,千万别把老朽一人孤伶伶地埋在栖州啊。”
  鲁犇看贾先生瘦巴巴,干枯枯,要是闭了眼搁棺材里头,跟干尸没啥两样,将人抱起来放到同伴肩上:“阿大,你背着贾先生。”
  叫阿大的正是手快杀了店小二的,问道:“你咋不背?”
  “祖宗要打架,背着贾先生哪得空手?”鲁犇道。
  阿大背着贾先生黑着脸,急道:“三牛,哥哥犯了错,多杀几个方能将功赎罪,你背着贾先生。”
  遭了嫌弃的贾先生拍拍阿大的背:“壮士,好汉,老朽跟郎君说说情,背我也当一功嘛。”
  阿大一听似有理,这才老实下来,贾先生那点重量在他肩上有如无物,一马当先跑在车队最前方。过一个路弯,打远便见黑压压一群人气势汹汹过来,举着鱼叉、耙子、锄头、铁镐。等再近几分,看得清眉目,阿大怪叫一声,道:“不好。”将贾先生往鲁犇怀里一扔,飞也似得往车队中跑。
  楼淮祀不肯管事,俞子离只好接手过来,他骑在马上见阿大慌急:“何事?”
  阿大抱拳:“俞郎君,小的在那什么索索族前头看到熟脸,是与店小二一伙的那个贼。”
  牛叔吃惊:“索夷族与那贼是同伙?那怎又劫了柳渔儿?”
  俞子离道:“是不是同伙无关要紧,端看他们如何行事。”
  朱眉道:“这些人不足为惧,只是……”这起了冲突,是杀是还抓,楼淮祀虽没个正形,也是正经的知州,官肆意杀民实在说不过去。
  牛叔皱眉看向俞子离。
  俞子离开口:“抓,与人头同赏。”
  阿大摸摸脑门,道:“倒不是银子的事,抓怎杀来得痛快?”牛叔狠狠瞪了他一眼,阿大嘿嘿几声,跑回了队前。
  队前头的贾先生小命都快吓没了,鲁犇本想把他塞给旁人,奈何无一人接手,贾先生依旧稳当当在他背上。
  鲁犇怒哼几声,背着贾先生疾奔几步,岔开腿往中间一站,端得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索夷族领头一高一矮,高的生得颇为精悍,腰间别了一把砍刀,矮的那个瘦老干枯,凸拉着唇,贾先生看着像要进棺材的,这个老翁看着似地下埋了好几年再挖出来的,又好似活了千朝百代,自己像个死人,看别人的目光也像看死人。
  老翁抬了抬手,叫族人止步,自己越众往前走了几步,行了礼,喉中挤出的声也似得老得似要腐朽。
  鲁犇抖抖肩,问道:“贾先生,这老汉说的甚?”
  “莫抖莫抖,把老朽给抖散架了。”贾先生连打他几下,这才道,“他说他是要索夷族的巫,木巫,要与我们当家人说话。”
  “放他鸟屁。”鲁犇瞪圆,“一个干巴老汉算得什么阿物,也配与我们郎君说话,看我捏死他。”
  他恶声恶气的,索夷族就算听不懂半个字也知他对自己族中的巫长不敬,顿时一个一个拿棍棒钥头敲着地,激愤怒骂。
  贾先生忙安抚,又扬了扬下巴与索夷族道:“我们当家人乃贵人,非轻易可见。”
  一话了,木巫还未说话,人群里一个大汉冷声:“什么贵人,来栖州的贵人,只有逃难的,你们定是在别处犯了事,发配来这的。”
  阿大脸上肌肉一抖,道:“你也是索夷族的?我记得你可是贼匪。”
  贾先生立马接口:“索夷族原来与匪通?”
  木巫死扑扑的双眸灰白混浊,他慢慢道:“这位老先生不要扣污名,他们是不是匪我不知道,我只知你们抢走了我们河母,还杀了他们的兄弟,我们要人,他们报仇,我们不是一路人,不过凑了个巧,撞在一块。”
  贾先生嘶得一声,拈着须,吃惊:“河母?”
  鲁犇又听不懂了,抬了下肩,问道:“贾先生,他们是不是要动手,开打?抢个先手?”
  贾先生无奈又敲了一记鲁犇。
  木巫阴森森道:“柳渔儿便是我们河母,你们若是误了我们族中大事,我们索夷族便是拼得全族性命也要与你们将账算清,我们族人不怕死。这位先生,你无名之人,做不得主,请你们当家人来说话。”
  贾先生也冷笑几声:“区区一个族的巫,也敢大言不惭让我们贵人出来与你说话,简直放肆。”
  木巫耷着唇:“既如此,那不知我可有幸拜见拜见你们当家人?”
  贾先生正要让人传话,牛叔亲自过来,道:“贾先生,俞郎君要见这位木巫。”又轻蔑一笑,“就怕木巫不敢来见。”
  木巫点点头,还拒了身边要陪他同去的年轻人,不知是身有倚仗还是气度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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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俞子离摆起架式来比楼淮祀还像个名门公子。
  楼淮祀出身虽高,俊俏夺目, 爹是将军娘是长公主, 但身上偏有些匪气与市井之气。再看俞子离, 隐士之后,清贵俊雅,骑在白马上, 欺霜傲雪,呵出的气都是凉丝丝的。
  木巫也不管身后两拨人剑拔弩张, 慢吞吞地穿过车队, 牛叔皱皱眉, 行武之人,最忌讳的就是奇人异士, 这个走着走着像要化成一堆白骨的木巫身上就有这种异味, 也不知是藏了毒还是藏了虫。他不敢托大, 肩劲紧绷,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一瞬不瞬地盯着木巫,看他在俞子离跟前停下身,慢慢地施个礼。
  俞子离神色清冷, 态度疏离, 居高临下看了木巫一眼:“索夷族的巫?”
  “正是,贵人初至栖州,不知栖州的各种忌讳也是常理,这河母是我族中大事, 还望贵人送回。”木巫好似不怎么在意俞子离的轻慢,仍旧慢吞吞用扁平枯老的声音说着要求。
  俞子离不接他这话:“巫长带着我的仇人来跟我说话,未免不敬。”
  “仇人?”木巫一呆。
  俞子离长睫微垂,轻飘飘道:“我们初来就遭了劫匪,伤了家仆的性命,那伙贼好似就随巫长同来。”
  木巫灰白的眼里浮现出一丝气恼,他仰着枯老的脸,外地人果然都是坏的,这个公子哥生得清雅贵气,却是个红口白牙、颠倒黑白乱扣罪名的:“他们是不是匪我不知道,我怎听闻是贵人的家仆伤了他们同村兄弟的性命,才来问贵人讨说法的?”
  俞子离颌首:“他们劫财杀人丢了命,还敢讨要说话。巫长这是要与他们一合污,你们的河母确实在我手中,地异族异自有其风,我无意多管闲事。只是,你们若是要与那帮匪徒一道,那便也是我的仇家,即为仇,论的便是生死。余者,一概不论。”
  木巫浑身阴气冲天,嘎地一声笑:“贵人划下道来。”
  俞子离看风过芦苇,起伏绵延,道:“等我们擒下了贼再来跟巫长说河母的事。”
  木巫立在那如同一截枯朽老木,飞快地盘算着其中利弊。
  牛叔与朱眉看这老头在那盘算,想着贼匪与索夷族应当不是同伙,就是不知怎么搅和到一处。
  木巫忽道:“不如贵人将河母先还与我们,再去寻那仇家算账。”
  俞子离一声冷哼,理都不都木巫勒马就走,翻身下马进了马车,跪坐在两边的小童立马合上马车车门,雕花门刹时掩去了俞子离的身影。
  贾先生呵呵一笑,与木巫道:“巫长,我们贵人初到贵地,不愿起冲突才纡尊降贵与你一谈,巫长不识趣也就罢了,竟敢讨价还价,岂有此理。”他一拂袖,与牛叔道,“牛兄弟,送送巫长。”
  木巫在索夷族位高权重,哪个敢给他冷脸,气得整个人都快散架了,强忍着一口气回到族人中。
  楼淮祀躲在一边看得叹服不已,他师叔这神女下凡似得目光冷傲,活人能气死死人有气活,就凭这一手气人的功夫,自己就落了下风。他爹也是前世没烧高香,修下他这个儿子和俞子离这个师弟,非得减寿不好。既到了栖州怎么也要报声平安,收拾得大补之物给他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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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夷族人见巫长空手而回,一个一个急怒道:“巫,他们不愿还我们河母?”“巫,我们挑了吉时,误了怎好?”“巫,河母生辰名姓都烧与河神,这婚必结。”“巫,与他们多话什么,他们不愿,打服便好。”
  戴着耳珰大汉一拍胸脯,道:“巫长,你放心,我们兄弟人虽不多,个顶个好汉,拼死也要相帮。”
  木巫脸上浮起怪笑:“那个贵人不是好人,你们也不过想来利用我们,我们索夷可不是听你摆布的。”
  大汉微怔,继而笑道:“巫长这是何意?”
  木巫道:“那贵人说你们与他有仇,先要了了你们之间的仇,再来跟我们说河母之事。”
  大汉听了这话,收起嬉笑的神色:“巫长,你是老糊涂了吧,你我合二为一一才与他们一战之力,外地人狡诈,不过想让我们内讧。”
  木巫盯着他:“你们才几人,十条人命,身手再好也有限,只有你们借我们的力,我们却占不到什么好处。我们是良民,你们是什么,也不过贼,我们河母还是你劫走的。”
  大汉冷哼一声:“巫长,你们算个屁的良民,良民还将人往河里丢,往河里丢有个屁的好处,还不如丢进花楼换点钱呢。巫长,那些外地人是诳骗你的,我们被擒了,你们就能要得回河母?再说了,没有我告知,你们能知道河母在他们手上?”
  索夷族人听他们出言无状,对这几个匪盗本身又颇为仇视,纷纷怒视呵斥,木巫身边的年轻拔出朴刀:“谁许对我们巫不敬?”
  木巫伸出手拨开朴刀,道:“河母能不能要回,有你们不是助力,没你们也不是麻烦,你们微不足道。”那些外地人的话可不可信是一码事,他愿意赌上一赌那贵人的信用,不过一小伙盗贼而已,有他们没他们并不能左右事局。
  大汉没想到索夷族说翻脸就翻脸,一撮唇打个口哨就要溜。直盯着的阿大哪肯放开,一个纵身飞扑了过来,仇敌相见份外眼红,大汉恨阿大杀了店小二,阿大恨贼匪害自己犯了错,二人顿时缠斗一处。
  木巫一摆手,索夷族人立退开几丈,将盗匪一伙人独伶了出来,几个私兵一拥而上。俞子离听得打斗声,有心想亮亮牛刀,叫朱眉前去相帮。
  朱眉玄衣冷面,微跛着腿,他个子不算,身形又瘦,站在那就如寒风中的一竿翠竹。那伙匪贼也好,索夷一族也好均没将这个身有残缺过于消瘦苍白的年轻人放在眼里。
  然后,朱眉的刀出鞘了,刀锋如冬日刮骨的寒风,浸着一冬的酷利,夹着风雪的冰寒,风过处,断手断胳膊断腿掉了一地,鲜血浸透了脚下的泥土,贼匪才感到断腕处传来的剧痛,惊恐地惨嚎出声。苍白的青年站在一片残肢中挥挥刀上的血,慢慢收刀入鞘,连发丝都没掉一根。
  木巫倒吸一口凉气,他们托大了,好在他事临头见对方人头没有强横要人,不然,焉知下场如何。
  阿大见转瞬间一伙贼成了残废,大是不甘,他又立不了功,哀声叹气地招呼兄弟将血淋淋的贼匪绑好拎回去,又大声问太医与瘦道士要了点止血和止呻吟的药,这血乎乎的不好带上路,惨嚎声声也扰人清净。上好药将一干贼往两辆平板车上一扔了事。
  索夷一族到底也是平头百姓,性情再凶悍,也不过与他族起冲突时两方械斗,打出人命,断人胳膊腿的也大而有之,但几时见过这等炼狱景象?
  木巫再见到俞子离时,身上的阴气都收了几分:“敢问郎君名姓?”
  俞子离却不答他,叫人将一身盛装瑟瑟发抖的柳渔儿带了上来。木巫跟条蛇似得盯着柳渔儿,见她身下衣饰华丽,衣裙绣着繁华,掺着金线银钱,被人重新挽了发,插了一头金钗,只面上不曾施半点脂粉,却无损半点新嫁娘之态。
  “贵人有心了。”木巫死死压抑着心头的狂喜,却又小心警惕着,外地人狡猾,谁知打得什么算盘。
  “我对异族风俗极感兴趣,不知可有幸饮一杯河神的喜酒?”俞子离笑问道。
  木巫谨慎道:“贵人有心赴我族中喜事,不胜荣幸,只我族中地荒庙小,无力接待。”
  “无妨,我一行数百人,怎会同往,不过我左右亲信跟随。”俞子离道。
  木巫又问:“敢问贵人为何来栖州?”
  俞子离面上一点不耐:“小住散心。”
  木巫想这答得倒像在别处犯了错打发来栖州的:“要是我不答应,贵人又待如何?”
  俞子离不咸不淡道:“那就只好请巫长另给河神娶个娘子。”
  木巫暗暗恼怒不已,只朱眉露的那一手令他不得不忌惮,想了半日,道:“既是娶亲族中还要摆宴,敢问贵人要带几人,我也好叫族中菜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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