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晁心情很差,厉声追问:“那是为何?若我今日非得给你推拿,你是不是还要报官抓我?”
明黛觉得今日的秦晁格外咄咄逼人。
他也从不是自找没趣的人。
今日竟像是贴着找事。
明黛沉下气,试图与他讲道理:“秦晁,我十分感谢你纡尊降贵为我推拿。”
顿了顿,语气变得含蓄:“但……或许因为你是男子,或许你并不擅长这个,我好像更疼了。”
实话是,她害怕自己被按废了。
秦晁像是被人迎面闷了一拳,阴沉着脸,终于将她这番话扩展出来
他按得一点也不舒服,可能根本不会,甚至有当场废了她的嫌疑。
一股邪火疯狂上蹿,在抵达他冷冰冰的脸时,冰火相融,酝酿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他看着她:“我的确跟着阿公学过推拿的手艺,也不是第一次推拿按揉。既然你并非防备我,纯粹因为我按得不好才拒绝,那你说说怎么按才叫好?”
笑容在他脸上化开,青年眼中布满虔诚:“还请娘子指点指点我,让我有机会提升自己。”
他主动伸出自己的手臂,重复给她推拿的动作做了一遍:“分明按得很舒服,有什么问题?”
明黛心想,她今日不证明证明他实力不够,他可能会纠缠到底。
她盯住秦晁的手臂,全凭下意识动作
“譬如手臂,方才你按了这里,但其实再上移一寸——”
男子的手臂与女子的手臂无论长度还是粗细都不同,然少女漂亮纤长的手指按在他的手臂,凭指节丈量,几步移走,按压发力,秦晁眼神都变了。
果然舒服。
秦晁说不出她的门道,但见她手法熟练,一双看着就没干过苦活的手,力道还不小。
竟像是学过这个一般。
少女投入的推按,一如她做所有事一样认真。
秦晁眼神轻动,不动声色把背对向她,正经道:“感觉到了,是有不同,这里也试试。”
明黛又去按他指的位置,并且细心解释这里怎么按更舒服。
秦晁身上的伤在她的照料下,几乎都结了痂,有些小伤已经在掉痂。
掉痂时会发痒,秦晁没觉得多难受。
直到此刻,少女柔柔的手在他背上克制的推按,碾过每一处隐隐作痒的伤口,一股难以形容的舒适感在背上散开!
秦晁眯起眼,喉咙里情不自禁逸出一声哦。吟。
明黛的动作猛地顿住。
好像有哪里不对。
虽然力道差点,但她手法当真不错,秦晁察觉她停了,耸耸肩:“这里,这里再试试。”
她浑身酸疼,怎么反而为他推拿起来了。
“秦晁!”明黛火气窜起,都顾不上手臂酸疼,扬手在他背上狠狠一拍!
沉闷的啪响,力道化成声音在秦晁的五脏六腑回响,惊得秦晁猛力咳嗽。
“我身上疼得很,你还捉弄我!”
这一巴掌显然并不解气,明黛动作轻缓的传些下床,一瘸一拐出门了。
秦晁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撑着床沿,半天才缓过来。
这女人,下手真狠呐。
但回过神来,秦晁的神色又点点沉下。
先是作画,再是推拿。
她真是用实力告诉他一个事实
若想将她这块金疙瘩养起来,养得像从前一样好,他还差得远。
昨夜种种于眼前浮现,秦晁眼神变暗,竟慢慢逸出几丝阴鸷狠厉之气。
他改变注意了,这块金疙瘩,他要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和我的家乡》真好看!
最喜欢北京好人和神笔马良!
ps:我这就去准备二更 ̄依旧留言红包 ̄
pps:有读者担心我受评论影响改文。请放心,不会的,我知道自己想写一个什么样的故事,他们的成长发展,情感心态变化,都是定好的。不会变!这就是原汁原味 ̄请放心品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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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二更
明黛走出房门, 本想寻个伙计要盆热水。
但大市刚过,客栈里挤满了退房的客人,掌柜伙计都忙的焦头烂额。
一个不慎, 明黛被一群准备下楼退房的人撞到, 脚下踉跄, 撞在拐角的木柱上。
这一撞, 竟在脑中撞出些零碎的画面
清幽雅致的房间内, 老嬷嬷垂手而立, 身边立了一座画满穴位的人像。
她在记穴位,学推拿之法。
那老嬷嬷的神情模糊, 唯独一张不断起合的唇清晰显现。
她说了很多话,明黛只听请一段。
【娘子若要为日后的夫郎解心忧,须得从这解身乏学起。】【套了郎君的身,方能入郎君的心。】
【娘子自己亦要时常推拿纤体, 身子好看,郎君之心也易得。】于是, 她从摸索那假人,变成为嬷嬷上身推拿。
手指酸痛无力,可就是不能停。
不知是不是刚刚被推拿,又为秦晁推拿了一番,才激起这些回忆。
所以,她竟是学过的,只为伺候未来的夫郎?
她自己也要用这个纤体,来勾郎君的心?
明黛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厌恶。
这种贴着男人的心思小意讨好, 甚至以色侍人。
与男人养在后院的姬妾何异?
她也不愿成为男人院中这样的角色。
既结为夫妻,理应是情投意合,同心同德。
恍惚间, 明黛听见有人在唤她。
“这位娘子,你没事吧?”
明黛回神,只见面前站了个黝黑的青年。
个头高大,身材壮实,一只手虚扶着她。
明黛连忙避开他的手。
青年立刻解释:“娘子莫怪,这栏杆只及腰身,我见娘子你神情恍惚倚在此处,怕你失足坠下去,才来问一问。”
他语态诚恳,手也收了,明黛有些尴尬,说:“多谢小哥,我已无事。”
下面有同伴在喊他,青年笑着与她道别:“那娘子小心。”
明黛颔首一笑,目送他走开,一转身,秦晁靠在几步之外的窗边,皮笑肉不笑:“娘子这么不小心,要不要我扶着你走?”
阴阳怪气。
明黛想到推拿的事,又想到方才为秦晁推拿时他享受的模样,略有些不自在。
“不必。帮我找个伙计,打盆热水。”她丢下这句话,一瘸一拐回房了。
秦晁还抱着手靠在楼上,目光转向那黝黑青年离去的方向,笑容渐渐淡去。
明黛简单洗漱一番,与秦晁一起退了房。
大市已过,可一路走来,沿途商贩无不讨论着大市发生的事——华清县秦家的两位公子,在大市中被官兵直接带走,连夜受审。
判决当夜就定了:流放三千里,罚银两万。
明黛听到消息,脚下步子一顿。
秦晁走在她身边,陪着她停下:“若是累了就歇一歇。”
明黛转头问他:“三千里,还要罚银,这应当是很重的刑罚了吧?”
秦晁笑一下:“你连这都知道?”
明黛微微蹙眉,像是在摸索什么:“笞、杖、徒、流、死?”
秦晁挑眉,“还真知道。”
若按照大虞的疆域和流放之地来看,三千里的流刑遥远不说,且已至荒芜之境。
一路过去,路上会受尽折磨,能不能活着抵达尚未可知。
其实,即便抵达了,在那样的荒芜之地能活多久,又是未知。
有时候,若无苟住命即可东山再起的把握,流刑还不如死刑。
跋山涉水受那么多苦,转头还是一个死,长痛不如短痛。
明黛凝视着秦晁,在等他下文。
换在以往,秦晁没有耐心在一件事情了却后,还花时间反复回味沾沾自喜。
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但今日,他耐心很好:“是有些重,大概地方没到,人就没了。”
“也会吃些苦头,受些耻辱。不过,习惯就好。”
他说这话时,神情有些不可控的阴森。
明黛不由喊他:“秦晁?”
秦晁看向她,谈及那两人时的阴森之气骤然消去:“又想问什么?”
明黛还是觉得不对劲。
他今日,对她也很不同。
随着相处时间越长,秦晁在她面前表现出的模样就越多。
以往,他的改变遵循着两个人从生到熟的寻常轨迹,感情变化都在合理范围内。
今日,他这种异常的温柔和耐心,是完全超出正常范围的变化,令明黛有些看不懂他。
她避开他的眼神,继续往前走,问道:“他们何以判得这么重?”
秦晁当真有问必答:“还能为什么?人心不足,撞上风口了呗。”
秦定方和秦镇业在秦家得不到重用,心思就偏了。
他们伙同朱家,抢夺了一批自南向北运送进长安的贡品茶。
朱家是主谋,他们二人是从犯,朱府抄家也是为此。
明黛:“贡品茶?”
秦晁撇嘴一笑,偏头与她耳语:“这贡品茶,是为贺太子大婚的。”
明黛微微怔住,看了秦晁一眼。
秦晁对她的眼神尤为敏感,回她一个清浅的笑,边走边说。
太子本就因国事误了婚期,现在贺他大婚的贡品都被抢了,大触霉头。
州官早闻太子十分心仪未来的太子妃,若此事被政敌得知吹进太子耳朵里,自己会被迁怒。
所以,人情世故一概不谈,只管往法度允许的范围内狠狠地判!
秦定方和秦镇业此去,极有可能是死路一条。
秦家舍了两个儿子,偏偏州官美其名曰,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加罚白银两万,由秦家补齐。
救不回人,还要赔钱。
明黛稍稍回神,想想秦晁的话,不禁皱眉:“他们怎敢如此大胆?”
秦晁收了笑,悠悠道:“书中曾写,江淮一带茶熟之际,四海商贾皆以金银珍宝入山交易,有妇人幼子尽衣华服,吏见不闻,人见不惊。”
“贩茶之道,有旁人难以想象的暴利。所以,它们也一度成为盗贼觊觎的目标,每逢乱世,更有盗贼抢抢财物,转而作为经营贩茶买卖的第一桶金。”
明黛听得入神,注意力慢慢从秦晁的话,转移到了他这个人身上。
她想起还在淮香村时,里正带着两个官兵前来,就身份户籍闹得那件事。
当时,秦晁从容道出户籍相关的律法条例,应对有方,令她十分意外。
结合今日这些,明黛越发觉得他其实读过很多书。
阿公曾说,他离开秦家时,什么都没要,只要了母亲的书。
秦心又说,他读书读了一阵,觉得没有出路,便将书全都卖了。
明黛正想着秦晁的事,冷不防他忽然伸手拉住她,两人一起停下。
秦晁盯着眼前一家热闹的店,笑了笑:“正好,差点忘了。”
明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一家布庄。
秦晁带她进去,让她自己选喜欢的料子,再去买几斤棉花,多做几件新的冬衣。
明黛扫过店家陈列的布料,那并不是便宜的料子。
且她穿的厚不厚,穿的好不好,不是秦晁会关心的事。
明黛退了一步,摇摇头:“秦心为我做了不少衣裳,我已经有冬衣了。”
秦晁看到她退开一步时,眼底暗色渐浓,脚下又进了一步,压低声音:“可你本该穿的更好些。”
他压过来的气息,令明黛浑身不适。
她轻轻抬眼,呼吸一滞。
秦晁的眼神,让她觉得陌生。
这不是他该做的事,也不是他会说的话。
“秦晁,你没事吧?”
秦晁深深地看着她,不知有没有听到她的话。
“要怎么样,你才肯穿上我给的衣裳?”
明黛眼中升起防备,她还想退,却被他控住。
他轻轻抵进:“让你知道我的事,你就愿意吗?”
明黛眼神一动,努力抚平他的气息激起的防备,点了一下头。
秦晁笑了笑,手指在她的面纱上撩了一把,格外轻浮。
“一言为定,你稍后就去选一套喜欢的衣裳,穿的好看些。”
“今夜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觉得奇怪,是对的。
等我把这个情节写完,你们看看能不能理解吼。
第35章
买了布料和棉花, 秦晁熟门熟路的带她去了一家裁缝铺,将衣料一股脑丢过去。
裁缝对秦晁并不陌生,因明黛是女子, 他唤来自己的女儿为她量身。
裁缝店的女儿瞧见秦晁, 眸子瞬间明亮, 目光几乎要粘在他身上。
秦晁视而不见, 将明黛往她面前一推。
小姑娘瞧见明黛, 神色微怔, 目光在她与秦晁之间逡巡一阵。
明黛微微一笑,抬起双臂:“有劳姑娘。”
小姑娘连连点头, 手忙脚乱为她量身。
秦晁看她二人一眼,笑着望向门口。
走出裁缝铺,明黛问:“你时常来这里做衣裳?”
秦晁说:“不然呢?指望邻家姑娘时不时投来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