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展颜一笑:“不然这样,今日我哥哥不回来,若是嫂子不嫌弃,就住我这里吧?”
秦晁的表情不大好看:“不必,房钱已付。走了。”
明黛冲姚枝颔首一笑,跟着秦晁离开。
姚枝追了一步,秦晁并无停下之意。
她觉得古怪。
晁哥虽然会赚钱,但他鲜少挥霍,不讲究吃也不讲究穿。
论理,让那女人留在她这里住一晚,他去与胡、孟二人挤一晚是最划算的办法。
可他好像很抗拒。
姚枝心里有了计较,难道,晁哥是怕她跟那个女人多说什么?
所以,那个女人到底了不了解晁哥的情况?
姚枝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想到他们二人今日要同宿在客栈,心里烧起一股急火。
她迫切的想要求证点什么,足以证明自己的不同。
从而支撑她继续走下去。
不错,她一定要弄清楚。
……
明黛不清楚县城客栈的好坏区分,但见客栈周围繁华热闹,内里喧而不乱,伙计收拾的体面,热情和善,房间更是干净整洁,也知房钱不低。
进了房,秦晁坐到桌前摸杯子倒水喝,明黛挨过去坐下。
秦晁又给她倒了一杯。
茶水尚有些烫嘴,明黛小心接过,摘了面纱轻轻的吹,眼神一下一下瞄秦晁,欲言又止。
秦晁眼皮一抬,盯住她:“看什么?”
明黛笑笑,乖巧得很:“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秦晁从容回应:“你尽管讲。”伸手给自己添茶:“但我未必应你。”
能讲就行!
明黛试着与他沟通:“今日的事,你是不是欠我一个解释?”
秦晁眼神微亮,一言不发的打量她。
明黛这才意识到,今日发生了好几件事,她得帮他明晰一下:“之前你说,要带我看一场痛快的还击。可今日大市里的事,于我而言无异于一场切头断尾的戏码,实在很难看懂。”
她抱住茶杯,放轻声音,乍听像是一句娇滴滴的抱怨:“既没看懂,何来痛快呢……”
秦晁移开目光,细密的睫毛垂下,遮住眼中的光。
原来是问这个。
就在明黛以为秦晁不会搭理她时,他忽然放下杯子,平声开口
“朱家是本镇富户,秦定方和秦镇业与朱家公子素有往来,知道朱宝儿的事,故意设计了我。”
“我不愿入赘,所以借东家想要独占岐水大势的机会,与他们里应外合扳倒了朱家。”
“秦家那两人,和朱家公子沆瀣一气,搞过不少肮脏的小动作,手里还有批染了血的脏货。”
“陵江近来关卡森严,往来艰难,他们仍想办法渡江前来,可见有必须来这里的理由,比如借着这次大市,贿赂一番司市和贾师,把手里那批货散出去。”
秦晁神情肃穆,身后仿佛亮起了正道之光
“大市隆重,岂能被鬼祟之辈的脏货亵渎,所以我顺手帮他们报了官,顺便带你来看戏。企图在他们惊慌失措,悲痛后悔的泪水中,让我们的回击显得痛快有力。”
秦晁说完,明黛还愣着。
他上一次口若悬河说这么多话,还是成亲之前那次夜谈。
这番解释,话语之流畅,语气之平淡,像是面前摆了稿,直接念出来的。
明黛合理怀疑他是编的。
秦晁饮水润喉,声线清润:“头尾有了吗?痛快了吗?若不够,我还能再编点。”
明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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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解释, 秦晁已经给了,若她再执意追问,摆明是不信他。
不利于此刻的和谐氛围。
“原来是这么回事……”
明黛努力的想再深挖一些。
“你说的大东家, 是岐水上营生的?所以, 你是为大东家做事的?”
秦晁转杯子的手指一顿, 笑了一下:“你这么关心我的事?”
明黛试着饮了一口茶, 温度刚好:“你我是夫妻, 我问你的事, 也不算过分吧?”
夫妻?
秦晁的笑多了些玩味。
他们算哪门子的狗屁夫妻。
“当然不过分。”秦晁扬起笑,端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诚意。
“解爷是岐水上的老大, 连官府都要忌惮他几分。”
“但严格来说,我不是为解爷做事。”
嗯嗯,明黛神情认真。
秦晁放下杯子,“解爷手下能人众多, 赵爷就是其中之一。”
“我们在赵爷手下做事,偶尔跑跑腿, 出点力,赚些小钱。”
这就是他在义清县的谋事?
明黛小心打探,朝他凑过去:“跑跑腿,出点力,能挣多少钱?”
秦晁学她小心打探的表情,也凑过来:“你这是在暗示我,想管家里的账?”
明黛看着他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模样,笑了一下:“管不起。”
她慢慢坐正, 敛眸饮茶。秦晁见她不问了,也继续喝茶。
这段日子的相处,他们之间的确不像最初时那般生冷。
他时常会笑, 也会与她开玩笑斗嘴,连出手也阔绰。
然而,他冷硬态度时,她尚能激起斗志。
像这样有问必答,将她的所有的试探和疑惑都化解在真假难辨的坦诚里,着实让人无力。
明黛的指尖轻轻点着杯沿:“你是不是有什么话忘了对我说?”
秦晁:“什么?”
明黛:“譬如叮嘱我不要向阿公和秦心说漏嘴之类的。”
秦晁笑了:“你不说我都忘了。不过,你记得比我还牢,也不需要我特地叮嘱了吧?”
明黛对此事十分不解,决定坦诚的问一问。
赶在明黛开口前,秦晁忽然沉脸,手里的杯盏重重一放,冷眼看向她。
你有完没完?
外头喧闹繁华,越发衬得房内寂静沉冷。
明黛在这样的氛围里,莫名放松下来。
别的事,他都可以插科打诨,似真似假的忽悠她。
可他也知道,有些事只要一想就会觉得矛盾。
只要她问,他要么回答,要么逃避。
他急了,所以先用恶劣的态度来告诉她,别问那么多。
明黛迎上男人沉冷的目光:“你知道我要问什么,也不用我特地问出口了。”
秦晁忽又笑了,手臂搭在桌上,身子朝她倾过去。
彼此的气息闯入对方的感知范围内,秦晁欣赏着眼前这双漂亮的眼。
明黛稳坐未动,明知他故意凑来,为迫她羞赧躲开,不想叫他得逞罢了。
“给你个良心的忠告。”秦晁的眼神描摹着她的眼,声线低醇动听。
“既有张漂亮的脸,就别说叫人讨厌的话。否则,再漂亮也一样惹人厌。”
……
对话无疾而终。
秦晁叫了盆热水,自己简单洗漱一下便去床上睡下。
明黛知道今天这话谈不出结果,又叫了一盆热水,仔细的净脸洗手。
原本是想泡澡的,来的路上在牛车里颠簸许久,这样睡下实在难受。
然而,秦晁已经大喇喇躺在床上,她根本洗不……等等!
明黛扭头看向床上的人,呆愣在原地。
他睡到床上了,那她今夜睡哪里?
想到方才并不愉快的谈话,明黛怀疑他是故意的。
然而,当她凑到床边一番观察试探,才发现他竟真的睡着了。
她洗漱的动静并不大,可也不久。
是有多疲惫,才睡得这么快?
这客房不愧是花了钱的,连灯火都比家里的亮。
他也不嫌扎眼,睡得又香又安稳。
明黛打量起秦晁的睡颜。
老实说,他闭着眼安安静静时,远比睁眼说话时顺眼的多。
没了那些刺人又气人的话语,这张脸的俊就凸显出来了。
他平日里走动的多,也不在意护养,一副好皮相多少受到些磨损。
但一脱衣裳,对比就出来了。
生的白白净净,细腻水嫩,发力时,紧绷而显得线条又勾勒出力量的形状。
这副亦刚亦柔的身躯,柔是入眼的文俊,刚是入骨的不屈。
忽的,明黛心里浮起一个念头。
他虽未做什么大耗力气的重活,但未必轻松。
入大市时,他看似轻松无所事事,实则秦家人一来,他便再也分不开心。
今日之事,于明黛而言,只是他口中一段平飘飘的话语,一段掐头去尾的戏码。
但对秦晁来说,是他悉心筹谋,暗中算计,直至今日抵达关键之处的计划。
他口中的“碰巧”与“猜测”,在轻快平淡的语调里像一个充满巧趣的故事。
可是,没有四处奔波打听询问,没有从所获的消息中抽丝剥茧,没有对他们深入了解,从而分析判断他们的行为决定,没有那最后一分赌性,都难得到今日的结果。
计划一事,最怕有变,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秦晁,其实也很紧张担心吧。
嘴上死硬,姿态翘上天。
明明做足了准备,却表现得像是只动了小手指,便让他们锒铛入狱。
或许这样,才能让他将那些在他们面前丢去的尊严,又一点点拾起。
明黛轻轻叹气,伸手扯开被褥给他盖好,再塞掖边角,以免着凉。
……
秦晁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缩在一个黑漆漆的壳子里,身体几乎要冻成一块冰坨。
这个壳子里,散着被撕碎的字帖和文章。
泥土的腥气和草药的味道散出,变成肉眼可见的烟气。
慢慢的,它们被诡异的人形,在他身边盘旋。
他怕的浑身发抖,缩得更紧。
惊恐中,阿公的声音沉沉的传过来。
晁哥,你得好好活着。
这样的声音,伴着沉重的叹息和无奈的语调,在他耳边挥之不去缠绕了十几年。
但也仅仅是一道声音罢了。
它既不能帮他驱走冬日的严寒,也不能抵消那些伤人的骂语。
忽的,一道光破开漆黑的壳子,顷刻间将他裹得严严实实。
那些气味生成的鬼魅被狠狠撕裂,于尖叫声中消失于无形。
小小的他看的真切,痛快的拍手叫好。
慢慢的,亮光慢慢淡去,化作一片温暖的枫叶色。
他置身其中,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
他动动鼻子,追着那股香,在枫叶的飞舞环绕中往前走。
鼻子碰到了什么,痒痒的。
秦晁眼珠频动,缓缓睁开。
梦境中的光亮与枫叶色骤然熄灭,房中灯火熄灭,扑了一层清冷的月色。
适应了黑暗的颜色,秦晁终于看清自己碰到什么。
她坐在床边的脚踏上,趴着床沿睡着了,脸朝着床头的方向。
他原本端正睡着,却在睡梦中一点点弯身靠近,鼻子碰到了她的头发。
黑暗的房间里,她身上的香气被放大无数倍,成为唯一的感知。
秦晁眼中的睡意渐渐淡去,静静的看着少女的睡颜。
她确然是个美人,但最美的,是这双眼睛。
睡着时双目阖着,无端少了几分灵动生气。
秦晁眼神痴了,整个人犹入魔障,慢慢挪动着靠近,直至额头轻轻相抵。
诱人的香气卷着一股暖意,以他们相贴的位置为入口,涌入秦晁的体内。
秦晁呼吸一滞,肌肤相贴的位置轻轻摩擦游走,每一寸动作都融入极致的温柔,似鸳鸯交颈,缠绵悱恻。
秦晁的鼻腔里,全都是她的香气。
仿佛能醉人。
……
江州,明府。
夜色深沉,正是入眠时,明逸从府外赶回来,直奔灯火通明的书房。
长孙蕙给明玄喂了安神汤,将他哄睡,自己却枯坐到天明。
她无时不刻不在等消息。
明逸叩门:“伯母……”
话语刚起,长孙蕙已飞快起身开门,面露期待:“是不是找到了!?”
明逸被长孙蕙惊到,反而不敢再说。
找是找到了,可不是媚娘,也不是黛娘。
是黛娘出发时带在身边一个擅长推拿的婢子。
长孙蕙抓住明逸的手臂:“那黛娘呢?她的婢子找到了,那她人呢?”
明逸被抓的生疼,只能忍着,飞快解释
船在江上出事后,这婢子大难不死被冲到岸边。
好不容易缓过来,她第一时间便是前往官府求助。
没想到,利州官府被流民搅和的焦头烂额,干脆设了一个收容处。
所有求助的流民全都关进去,给水给饭,先安置着。
她莫名其妙去了那里,每日被限制人身自由,有时候饭食都抢不到。
几个汉子盯了她许久,趁着一天夜里,合伙把她拖到外面企图侮辱。
幸好,被巡逻的官兵救下。但那地方,她再也不敢呆。
被逼无奈,她谎称是将军府的大姑娘,恰好碰上明程暗中派去各地搜寻的人,立刻将她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