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者情绪很稳定——2月28日
时间:2021-01-31 09:52:17

  一件事最多不过六卦。
  这好多年,可从来没有一个人,真的占六次的。
  英女是打头一个。
  英女只双手拿于额前,又再跪伏下去。
  大祭祀身后那只苍白的手缩回去,随后手的主人微微向侧边移了一步,看向英女。
  申姜这时候才有机会看清。那是个青年。
  他穿着白色的大袍。头发以白玉带在头顶束成发髻,耳朵上戴着两点星芒一样的红光。不知道是耳钉还是别的东西。面目如玉石,狭长的眸子低垂着,即没有不耐烦,也没有气恼之意。
  似乎只是想看看,这个人为什么这么固执。
  最终,他还是将手覆在了大祭祀手上,第六卦起。
  第六卦开。
  大祭祀看完卦像,微微松了口气,抬头朗声道:“大凶。准。”
  看来这青年也并不是十分固执的人。英女既然非要如此,他也并不强拦。
  英女拜谢时。大祭祀腋下都汗湿了,祭祀者拿了帕子来给她擦汗。
  随后她不着痕迹地快速整整仪容,朗声道:“二问水境。”
  一卦即定。
  “大凶。无可为。坎卦。”
  最后一件,是蚩山的事。
  这次的龟甲,在空中滞留得最久。大祭祀也十分意外。见龟甲悬空不定,连忙垂首不敢动作。静街结果。
  申姜看着那个青年,他站在玉盘边上,皱眉沉思。似乎难以决断。
  最后,他将那龟甲全拂在了地上。
  大祭祀见龟甲摔落。立刻便垂眸。
  所有的祭祀者都念起了颂文。
  这次念的与之前念的不大一样,听上去更加悦耳,曲调空灵,带着抚慰。
  青年闭眼睛站着,似乎烦躁都少了很多。
  过了许久,大祭祀再又重新起卦。
  这次虽然龟甲还是悬空,但很快便落定。
  青年做了决定。
  大祭祀读完,便大声说:“大凶。准。”让祭祀将盘子撤走,并向跪伏的人道:“去蚩山的三人上前。受赐福。”
  英女回头示意谷子和茶茶还有申姜起身过去。
  三人走到玉道尽头湖水边。跟在大祭祀师身后。
  那青年转身向湖心岛去。他所经过的湖面,缓缓地凝结起来。
  大祭祀师领着三个女孩跟在他身后。
  脚踩在了纱一样轻薄的冰层上。看上去脆弱的冰层,却似乎无比的坚固,并没有任何动摇。
  可青年只走了十几步,就停下来。
  回望。似乎在等。
  大祭祀带着三个人站定,虽然看不到青年,但过了许久,也不见脚下的冰层向前蔓延,低声恭敬道:“三人俱已在此。请尊驾引路。”
  这时候,申姜第一次看到青年脸上有表情。
  似乎是疑惑。
  他转身,缓步向大祭祀师后面的谷子三人走过来。
  行动间白袍微浮,身上的衣裳也好,头发也好,一切都违反物理定律,仿佛失重似地,漂浮着。
  他将大祭司身后的谷子、茶茶,每个人都认真地端详。
  可看完的茶茶之后,便定步,向岸上望去。
  似乎站在茶茶身后的申姜根本不存在。
  而他即看不到人,也搞不懂,第三个人到底在哪里。
  申姜也拿不准,自己要不要做点什么被他发现。
  不然,这不是卡死了吗?
  大祭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青年却一直在等着第三个人走出来。
  不过申姜有一种感觉。他似乎,跟蚩山并不是一路的。
  如果是,在要不要派人去蚩山这件事上,他不会这样迟疑。
  但是也说不准。
  申姜正在想着,却没有防备,因青年并不知道这里站了人,所以没有维系她立足的薄冰,以至于薄冰化去,她失去了立足点,一下就落入了湖水之中。
  只在一瞬间,没有准备的申姜整个人就都泡在了冰冷刺骨的水里。
  刹那间一头脑片空白,大叫:“救命!”而就在她叫出口时,青年猛然向她的方向看来,仿佛这时候才终于知道,原来这里有个人。
  而她只叫了一声,就快速地下沉。整个人简直像是被什么东西拖着那样,直向湖底坠去。
  眨眼间,天顶上水面的光亮就无比遥远,似乎就好像全世界都只有水,不存在什么陆地与水面之说。
  随后她感到,什么东西触碰到了自己的脚,挣扎着低头看去,就见到静默站立在水中的人群。
  无数穿着法冕服的人,漂浮在湖面之下。布满了整个湖底。
  他们衣着样式各有不同。似乎是死亡的时间相差很大。但尸骨却保存得很好,个个面有红晕生气十足,似乎只是在湖水中小寐,随时会睁开眼睛醒过来。
  身上所带的,大约是他们常用的法器。散着发各种各样的幽光。
  便得水面下的场景即美又诡异。
  申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救出来的。
  一切都太乱了。回过神来,已经坐在了冰面上。
  大祭祀人都吓傻了,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种事。茶茶一脸惶惶,大概怕自己也掉下来,只对着岸的方向哭起来。
  谷子想骂申姜,又不太敢。只感觉方才是不是隐约听到申姜说话了?
  又以为,也许是自己情急之下幻听。妹妹生来就是哑的,怎么可能会说话呢?
  一脸生气与担忧,把自己的衣裳脱下来,叫全湿透的申姜披上:“先顶一顶,等完了再回去换洗。”
  并转头安慰茶茶:“镇定一些。”牵着茶茶,叫她抓紧自己。只催促大祭祀:“继续吧。”
  ‘晋见家神’中出了乱子中断,是不吉利的。
  大祭祀连忙整理衣襟。
  申姜拢着身上披的衣服,站在谷子身后。
  而此时,青年就站在申姜面前,微微躬身,看着她。
  她避开对方的目光,垂眸盯着脚下。
  “我听闻,蚩山神在找一个人。找了几年也找不到。是你吗?”青年问。
  申姜立刻摇头。
  坚决否认。
  不是她,完全不知道这回事。
  “你在这里可以说话。它听不到这里。这是我的府邸。”
  青年大概很久不说话,声音有些黯哑,说话时,注视着面前的人。
  申姜开口试了试,摇摇头,指指喉咙。
  她现在又说不出来了。
  刚才之所以叫得出声,大概是情急之下突破了某身京半夏释放在她身上的禁制。
  收回手后,申姜同时也在审视青年。
  他鼻尖有一点小痣,皮肤纹路清楚,甚至脸上的绒毛也栩栩如生。简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可他身上也有一种奇怪的氛围。没有生气。只有空灵之气。
  不止没有呼吸,当她闭上眼睛,不论对方站得多近,哪怕是已经快要贴紧了她,她都不会感觉到附近有有东西存在。
  而且似乎是被香火熏得太久,有很重的香火味道。
  “随便它找的是不是你。原本我想选一个人,跟去蚩山看看。”青年回头看了一眼谷子后,收回目光对申姜说:“那就你吧。”说完,便转身向大祭司走过去。
  虽然青年已经做了决定,但还是在前面慢悠悠地开道,直走到了湖中岛,要完成赐福的程序。
  大祭祀上岛后,便带着几人,在杂乱无章的石像中穿行。
  申姜好奇地打量四周,那些人像,有大有小,高的有几丈,小的只有指尖那么大。有些是铜的,有些是木头的,有些不知道是什么骨头,还有是顾意让树长成人的样子。
  最后大祭祀停在一尊并不显眼的铜铸像前。
  行礼道:“尊驾,我已将这三人带来。远行前,求尊驾赐福。”
  青年站在一边,似乎对这一套并没什么兴趣。
  申姜伸头看,大祭祀跪拜的铜铸像看上去年代十分久远,莫约三十岁左右,样貌虽然模糊,但那双眼睛可以说是赵氏的特色,大概就是赵氏祖先。
  可它和青年实在长得是一点也不像。
  大概那并不是青年的像。
  大祭祀却跪拜得十分起劲。
  走完了一套流程,这才带着三个人,又原路返回。
  青年拢袖慢悠悠地走着。
  他走到哪里,云间的日光便照到哪里,远远看着,就好像天上的光在庇佑着这同个走在湖面上的人。
  岸上的人十分虔诚地跪拜。大概在念着歌颂祖宗的颂文。
  申姜落在最后面,拿出玉牌写字。问青年[那又不是你,怎么不告诉大家都拜错人?]
  “没有所谓”青年看着人群,像看着一群在玩闹的小孩子。
  [你叫什么名字?]
  “尊驾。”青年认真地回答。
  [这不是名字。]
  “怎么会?”青年皱眉:“你们一直是这样称呼我的。”顿了顿又说:“也有时候,叫我‘那位’。”
  [那也不是名字]
  青年踱步走着,似乎在认真地思考。
  [别的神祇怎么称呼你?]
  “我不知道,我还没有正式见过它们。”
  [那你们从不相互说话吗?]
  青年想了想:“记得几百年前我似乎与一个神祇说过一次话。没什么意思。”但要说是哪个神祇,他说不大清楚:“住在东面一个水井里的。讲的都是些虫子的事。似乎还有一条鱼,后来鱼死了。我不耐烦听。”
  [可蚩山神不是有名字吗?]
  “蚩山不是他的名字,叫他蚩山神,指的是他是那块地方的神祇。”青年顿了顿说:“听说它常四处走动。冒犯别人。我不大喜欢它。”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说话。声音稍微清亮了一些。
  礼成后,队伍开始原路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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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家神(三)
  礼成后, 队伍开始原路返回。
  青年叮嘱申姜:“出发去蚩山前,带些湖中泥土在身上。”便消失了。
  离开祠堂的范围,便算是礼成。祭祀者们驻步不再向外去了。
  赵敏行一肚子怒火, 扭头就走。
  英女不以为意,冷眼看着他的背影, 只叫浮桃来,带湿透的申姜回去换衣服。
  茶茶和谷子两人要跟着舅夫人和她一道去宣楼令阁, 济物山主苏濯清还在那里坐等。并且如今占卦的结果虽然已经出来了,可赵敏行并不服气, 且还有后话说。
  英女说:“茶茶和谷子两人已有年岁, 要懂些事了, 去听一听曲折也无妨。”申姜则被视为小孩子, 只叫浮桃给她换好了衣裳, 煮了姜汤去吃。不要再外面见风。
  到了快入夜这一行人也没有回来。申姜着浮桃去宣楼打听,浮桃虽然只听了个零星,但也能拼凑出个大概, 无非是赵敏行虽然不敢违背家神的意思,可对苏濯清还是诸多刁难, 说什么英女是赵氏瑰宝, 让他取水境盖余天吴的头来。
  [水境盖余天吴是什么?]申姜不解。
  浮桃也不知道。抓抓头:“小娘子稍候。”一溜烟就跑了。
  过了半个小时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我打听到了, 大姑姑的侍人椿说, 指的是水境中一个叫盖余的地方, 有一种叫天吴的妖。”并十会擅长延伸:“水境就是灵修们每年巡猎去的地方。”
  并有些担心:“一定是非常凶险的事。”
  申姜叫浮桃坐下歇歇。两人边吃着点心, 边为苏濯清忧心。
  到了天真的黑下来的时候。英女他们仍没有回来。
  浮桃出去打听回来说似乎在商议嫁妆的事。舅夫人说, 既然话都说到了这里,趁着家里人都在,把嫁妆定下来。赵敏行只想推脱, 舅夫人哪里肯的,说他想耍赖。
  又说照以往嫡系长女出嫁时的陪嫁,该是以长子取妻的聘礼为样板。
  而昭录娶她的时候,赵敏行说什么流年不利,一毛不拔就已经是很不合规矩。要不是自己家大度,好好的一桩姻缘就要被他毁掉。
  现在说不好,他又要玩这一招。打算编出一万个理由来,什么也不给。
  还讥讽地问:“今年不用流年不得的说法了,却不知道叔父要编个什么理由出来?快说出来,叫大家都长长见识。”
  赵敏行气死了。
  “估计这一会儿是回不来了。”浮桃说:“吵得正凶呢。”
  申姜看看外面的天色,见下起了小雨,便叫浮桃把伞拿来。
  浮桃见她是要出门,立刻拿了大衣裳给她披,取了伞,又拿了灯。
  申姜问[你不问要去哪里?]
  “小娘子要去哪里,我就跟着去哪里。”浮桃拍拍腰间,她腰多了一把半臂长的短剑。样式十分古朴:“我阿娘知道我要陪小娘子去蚩山,把家里的短剑给我了。我阿爷年轻的时候侍奉家主的时候用过。现与我来用。”十分自豪。大概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继承了家业。
  申姜拍拍她的头,示意她跟上。
  两人离开星河苑,便往走玉道往祠堂那边去。
  夜雨幽幽,她打着伞,浮桃提着灯,两个在细雨中顺着玉道往池塘的方向去。
  路上并没有什么人。
  偶尔遇到巡夜的,不止认得灯笼,白日祭祀时也见过申姜,所以只是远远的一礼,便继续做自己的事去了。
  走到玉道的尽头,来到了湖边,就见到两个穿着白衣服的祭祀者静立在雾中,应当是在值守。
  见到申姜来,似乎并不意外。甚至还准备了一个不知道什么皮子做的荷包。上面绣了许多的颂法,应该是用来装泥的。
  申姜请她们帮自己取泥土,她们却没有答应:“湖中是祖宗安息之地。我们只是侍奉家神的从人,不敢冒犯。若要取泥土,还是得要小娘子自已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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