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者情绪很稳定——2月28日
时间:2021-01-31 09:52:17

  气温本来不高,又是夜里,申姜即使是皮糙肉厚痛觉迟钝,但实在是有些怕冷。
  在岸边跳着拉筋,做了半天准备工作,叫祭祀者拿了条绳子来。
  她不会游泳。
  [我扯扯绳子,你们就拉我上来。]
  做好了准备,又试了试绳子是否结实,站在岸边深吸了一口气这后,便下水去。
  原本她以为,水下是斜坡一样的。自己下去一点,扣点泥就进了。没想到,是垂直的。脚下去就是空的,整个人噗通就掉了下去。还好绳子拽紧了,慢悠悠地将她往下放。
  她好不容易保持好平衡,在水中睁着眼睛四下看。
  这次,因是顺着岸边下水,她才看清这湖原来并不是天然而成的,四壁是黑色平滑的整石。石面刻写着无数交错复杂的颂文。她勉强认了几个字,大致都是些祈福的话。
  湖深约有一百多米,但她下潜并没有感觉到什么难以承受的水压。
  她坠入了那些静静漂浮在水中的赵氏人之中。
  之前她在离岸十几步的地方坠入湖中时,看到的赵氏人大多数面容安详,但被安排在黑石边上的那些赵氏人,似乎死得都不太高兴。不是一脸生气的怒容,就是一脸痛苦或表情恐怖狰狞。
  深水中,石壁上的颂字都是亮着的。散发着温暖的光,照在他们身上。似乎能起到抚慰的作用。
  也有一些颂字一闪一闪,像坏掉的灯管。
  “修为高深的人死后,如果心气不平,就容易化为恶灵。”青年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
  她划拉着扭头,便见到在从多赵氏人之中,有一个白色的人影缓缓浮现。
  他几乎没有动作,可不过瞬间,就出现在了黑色的石壁边,当他伸手轻轻抚过那些颂字,它们的光亮便稳定了下来。站在颂字边一脸狰狞的赵氏人,表情渐渐地缓和下来。
  “他生前是一个人很好的人。登仙未成,所以不甘。”青年站在这个赵氏人面前,拍拍他的头,好像在安慰一个小孩子。
  申姜跟着青年向更深处沉去。
  这湖不知道存在了多久,一层层沉静漂浮着的全是赵氏族人。
  他们安眠在幽深的湖水中,静静地漂浮。
  终于到底的时候,申姜才发现,湖底的东西与其说是泥,更像是什么东西的粉末。
  哪怕只有一点光线,它们也会像钻石那样折射光芒。
  她抓了一把。回头看时,青年已经消失了。
  于是不再迟疑,扯动绳子,立刻被拽着向上浮去。
  爬上岸她整个人都冻得发抖。
  浮桃连忙拿衣裳来给她披上,祭祀者还准备了热汤。
  她喝了一口,全身就暖融融的。
  用祭祀者给的皮荷包把那把‘泥’装起来的时候,祭祀者也无比的好奇。大概这两人也从来没有去过湖底。
  申姜问她们,这泥有没有什么讲究。
  祭祀者叮嘱:“不可以落在别处。一颗也不可以。带出去多少,就要带回来多少。”
  [如果落在外面,会怎么样呢?]
  祭祀者摇头:“我们也不知道。只是一辈辈传下来的规矩。”并交给她一卷羊皮:“上面有一段颂言,是用来安抚那位的。”
  申姜接过来塞到袖子里,拢着衣裳,见雨已经停了便收起伞。
  浮桃提着灯,两个准备原路返回去。
  申姜想起来,驻步问两个祭祀者[你们知道,那位叫什么名字吗?]
  祭祀者茫然:“身为家神自然是赵氏的神祇。神祇怎么会需要名字呢?即使是有名字,又有什么人敢宣之于口书写于册?”
  哦。申姜点点头。跟着浮桃走了一段回头看,祭祀者跪伏在那里,正以大礼相送。
  可申姜四处张望,并没有看到青年。
  不过路上想到祭祀者的话,难免腹诽,写给浮桃说[小猫小狗都有名字,照顾着自己一族人不知道多少年的神祇,怎么能没有名字呢?]不说别的,做‘宿管’就已经是很繁琐的事。还要时不时地,修那里的‘灯泡’修这里的‘灯泡’,并占卜、赐福。一干就是不知道多少年。也不知道有没有退休的时候。
  浮桃觉得她说得很对。总之在她心中,小娘子说什么都对:“就是说呀。”
  两人回去,英女她们竟然还没有回来。
  看来怕是要在宣楼令阁吵到天亮了。申姜便不再等,吃完饭,叫浮桃去让厨房把英女和谷子的饭菜温着。便回屋睡觉。
  按原计划,第二天三个人就要上路去蚩山。
  也不知道蚩山是个什么状况。既然是去‘入学’,恐怕要吃苦。
  趁着现在,能吃吃能睡睡。
  窝在被子里想起来,欠身,叫浮桃[多带些肉脯]。
  才躺回去又问[筷子带了吧?碗呢?火折子、盐]她可不能不吃饭呀。还有[纸、笔、伞、斗笠、蓑衣]
  浮桃抱着被子在屏风外面的小塌上值夜,闻声爬起来把行李检查了好几遍。又塞了零零碎碎的好多进去。
  终于安生。
  两人躺下。
  申姜窝在被子里头,闭上眼睛,这回总算是没什么还要加。
  在心中想着,自己带着‘那位’到了蚩山的话,也许对‘不可言说词句’的调查会有阶段性的突破。
  这怎么说也是个好消息。但是对于自己的来历,她还拿不准要不要合盘托出。
  虽然赵氏的这位神祇看上去人非常好,可事关重大,不能莽撞。
  想着这些,迷迷糊糊地睡了。
  青年站在榻边,低头看看床上的人。
  这片大地上一草一木他都熟悉,春去秋来,岁月如梭,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存在了多久。
  总之每一个前一天,与每一个后一天都并没有什么差别。
  从没有人觉得,他应该有个名字。他自己也并不觉得,名字有什么用处。
  名字?
  他转身走到窗边,院中有颗果树花开得正好,想必不久之后果子也会结得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工作太忙了。大家还是每天晚上十二点左右来看比较稳。
  为了避免抓心挠肝,我尽量不把章断在太有悬念的地方。
  大家佛着看,我佛着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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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家神(四)
  申姜做了个梦。
  梦中她来到了流地废都, 看到了少年鹿饮溪,他衣衫单薄,脚上没有穿鞋子, 满脚都是新旧伤痕,在他走进废都的时候, 十三川正躲藏在高高的废弃土城墙上,偷偷地打量他, 似乎在确认他的身份。
  知道这个人真的是鹿饮溪之后,她松了口气, 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申姜走到她身边, 便听到她在低声地嘀咕:“他真的会回到这里来。我就知道!”
  而鹿饮溪回到荒芜的旧府, 虽然并没有见到任何亲人, 却似乎并不意外。也不难过。
  只是, 像累极了那样,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望着天边的日落出神。
  天空的雪在飘着, 他却一点也不在意。甚至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就好像,第一个目地已经达成, 接下来自己将要开始的, 是值得期待的生活。当然, 会有必然的艰苦时光, 可他笃定自己将会有更波澜壮阔的人生。
  在他脸上, 即没有因为父亲的死而悲痛, 也没有因为投奔无路而难过。
  就好像, 他怀揣着别人所不知道财富。
  申姜没有想明白。这财富会是什么?难道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天赋吗?
  入夜的时候,十三川端了热腾腾的面从街角过来,脸上的笑容淳朴而恳切:“我看你一直坐在这里, 给你吃。”
  少年鹿饮溪看着她,目光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烁:“可我没有钱。”
  少女把面塞在他手里。
  那热腾腾的面在寒冷的雪夜中温暖了他的手,也温暖了他的心。
  他没有表情,垂头,看着手里的面。有些迟疑,但还是开口:“虽然很冒昧,却不知道你家或者,会不会有刚好多出来的被褥?”
  十三川转身时,表情已经有些烦躁。低声嘀咕:“事情还真多。”
  找家里要被褥对她来说很难。但她还是应声去了。
  少年鹿饮溪看着她的背影,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不多一会儿,面摊的方向就传来叫骂打闹的声音。
  一脸风霜穿着浪荡的美丽少妇,一手拿着捞面的勺子,一手抓住十三川的头发,拖她在地上走。边高声叫骂,边愤怒地申脚踢打,喊着:“短阳寿的贱东西,这么小一点就懂得偷家里的东西去养男人,不长眼睛的贱货……”
  十三川着急被她踢得狠了。一开始还用寥寥无几的修为挡一挡,后来干脆挣扎着跟那妇人扭打起来。
  不是切切弱弱地哭,叫路人同情自己。就是大骂。下手之狠可是一点也不输她母亲。
  两人哪有半点母亲情份,只恨不得对方死了轻省。
  鹿饮溪坐在门槛上,看着那边。
  这是因他而起的事,他歪头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雪地中在众人围观下拼命撕打的母女。
  最终,十三川还是取了被褥来。
  去见鹿饮溪的路上,边吐出口中的残血,边回头愤愤地骂:“老贱货!”可却小心地护着怀里的被褥,怕被雪沾湿,仿佛这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鹿饮溪装作不知情,接过她手上的被褥。目光飞快地在她伤口上扫过,便匆匆撇开,只是轻声说:“以后我会保护你。”
  这世上有了一个关心他的人。哪怕他形容狼狈,一无所有。而他面前的少女也似乎居心不良,可对方给了他冬夜里唯一的光。
  申姜看着两人,猛然意识到。这与自己所知的历史完全不同——大体虽然是一样,可这点少少的差异,却几乎完全改变了两人相识的基调。
  十三川是计划好的。
  而鹿饮溪也并不是完全的善类。
  起码他向十三川要求被褥之前,打量过她的穿着,少女穿的不比他厚多少。鞋子破了洞,成了开口笑,只用草绳绑着,不使其掉落。可他还是问出来。
  那么,他真的对自己进门时,十三川就在偷窥自己的事一无所知吗?
  或才,他只是看得太明白,知道对方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哪怕明明知道,可最终,两人在废墟一样的府门口,隔着门槛面对面站定,他还是许下了承诺,十三川脸上的喜悦,也是那么真诚。
  她回去的时候,边走着边哭了起来。可能因为被打得太痛了。也可能是因为,终于在自己的人生中看到了希望。
  这时候看着背影的鹿饮溪才终于有一些动容。
  这样的冬夜,就是两个人纠葛的开始。
  申姜一直以为,两人之间爱情。可现在却并不那么肯定了。他们更像是两个,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得到任何希望与温暖的人,相互依偎在了一起。
  京半夏后来的描述,是事实。
  但不过是,部分事实。
  这大概也是,人回忆过去时必然会有的毛病。
  申姜转身。
  瞬间梦中的场景便转换。
  她发现,自己站在赵氏大府中。她面前的,是赵家人晋见家神的场景。
  只是这队伍里面并没有她。只有谷子和茶茶两人将要远赴蚩山。
  她走在队伍的旁边,穿行在这些人中。
  英女问事三件。与她白天参与的晋见中,所问的三件也完全相同。
  赵家的神祇仍然自水面而来,不过梦中的他整个人模糊一片,看不清楚。
  之后所问的三卦,也与白日里的三卦完全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当大祭祀师引着谷子和茶茶走向湖中岛求赐福的时候,赵家神祇跟在谷子身边。而谷子被赵家神祇的宽袖拂过眼睛之后,才能看见他。
  所以,当年是谷子带着赵家的神祇去蚩山。
  申姜目送着那一众人向湖中岛去,陷入沉思,这次自己替代了谷子,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将去经历所有她应该经历的一切?
  不久,她站在湖边,看着受赐福的茶茶与谷子跟着大祭司师离开湖心岛向外来。
  赵氏人伏跪着,低诵着悠扬的颂文。面目模糊的赵家神祇止步在离她不远的湖面上,目送被自己赐福与庇护的人们离开。
  就在她正要收回目光的时候。突然听到赵家神祇的声音。非常短促的一声,啧?或者别的语气。
  她回头看,不远处,原本模糊的赵家神祇的面容,竟然突然变得无比的清晰,而对方也在看着她。
  申姜猛惊醒睁开眼睛。发现赵氏神祇就在榻边正在注视她。
  “没有人告诉你,不要随便梦到神祇吗?”他双手拢在袖中,站在那里。说完,便歪头看着自己那只虚握的手,充满了疑惑。
  似乎刚才他抓到什么。
  [是什么?]
  赵家的神祇小心地打开一条缝隙,好像生怕里面的东西会跑掉,申姜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把头凑过去,从缝隙里向里看。
  里面黑沉沉的没看见什么。
  但就在她打算起身的时候,突然似乎看到什么,一闪而过。可她认真去找,却又不见了。
  最后只得放弃。
  抬头看赵家神祇。
  赵家神祇挥挥袖,叫她往后退一些。
  她连忙照做。
  随后赵家神祇慢慢地松开握着的那只手。
  刹那间狂风大作,屋中所有的东西,都缓慢地漂浮起来,似乎失去了重量,甚至是睡在屏风外小榻上的浮桃。她睡得酣甜,一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褥浮在她身上,茶盏漂浮在她脸侧。
  明明看上去是撼动天地般的场景,却没有任何声音,只有一片安静。
  如果说屋中唯一有什么不被撼动,就只有申姜和赵家的神祇,两人呆在原地,申姜连一根头发丝都不被影响。她好奇地,看向赵家神祇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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