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者情绪很稳定——2月28日
时间:2021-01-31 09:52:17

  申姜深呼吸,在众人的期待与少年的哀切哭声中,向门内去。
  越过门槛的一瞬间,她就进入了那个世界。
  目之所及,是广阔的原野,稻田无边无际,虽然明知道是梦境,可太真实,与现实几乎没有差别。
  最重要的是,她发现,自己的轮椅没有跟着进来,电锯也没了,甚至连灯都消失了。
  而她正用自己的双腿站在大地上。
  原本从出事以来,她一直对自己说,腿残疾嘛,不算太倒霉,高位截瘫才可怕呢,只剩下一颗头能动。
  从这方面讲,自己甚至是太走运了。从头到尾,都没有为自己要面对这样的人生流过一滴眼泪。哪怕是再愤怒,再委屈。
  可此时,当她尝试着用自己的腿成功地走出了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的瞬间。眼眶却一下就热了起来。
 
 
第6章 、为什么?
  申姜看向身后,门消失了,那里只有一片麦田。
  她大叫了两声:“还能听见吗?”
  但没有得到回答。
  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也并不是自己的衣服。
  远处地平线上有村庄舍。
  虽然她很想多在这田野里疯跑两回,但想到女孩正奄奄一息,也只能按下这躁动的心。立刻向村落的方向走去。
  村子很小,大概因为下过雨,路上泥泞一片。家家户户都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但没有人影。
  有几个屋子像是信号不稳定似的,时隐时现。
  路边的木篱笆远看是那么回事,近看并没有木头的纹路,像是制作极差低画质游戏画面。甚至天边云画质低得露出像素块。
  “真奇怪,在麦田的时候,一切都很真实。”她小声嘀咕。
  “这梦魇的主人修为不高,所以制造出梦魇的能力有限,无法让每样东西都逼真,只会将当时那段生活中记忆相对深刻的场景细节呈现得比较清楚。你连这都不懂就跑来?”突然如其来的声音吓了申姜一跳。
  她猛地回头,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对方站在麦田边沿上,打扮像是远行的样子,带着斗笠,穿着蓑衣,背后背着大大的箩筐,手里拿着镰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正在看她。
  “你是谁?”
  “我来收麦子的。”
  哈?申姜扭头看看麦田:“你是这里的村户吗?”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提醒她:“不要被人发现你有什么不一样。不然梦魇里其它的东西会注意到你。”
  然后就向麦田走去,真的割起麦子来。
  申姜觉得他似乎知道得不少,走过去,试图跟他搭话,但他没有再回答。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 。
  她只得放弃,转身顺着麦田回去村庄。
  路上,麦子拂过她的腿,痒痒的。
  走远一些回头看,发现那个割麦子的人正在看她,但见她向自己看来,就不紧不慢地收回了目光。
  在村庄的外围,申姜就听到村子深处处有声音传来。
  听上去像是一群人在为什么事吵闹。
  快步过去,原来是一群村妇围在一家门口叫骂。
  出口的话非常难听,什么‘娼妇’‘小小年纪勾引男人’‘跟你娘一样不是好东西’。
  她从侧面的篱笆外探头,看到被骂的,正是那个受伤了害快死的小姑娘,也就是梦魇的主人。
  但这里的小姑娘看上去要更年幼一些,怀里抱着个比自己更小的孩子,孩子正哇哇大哭。她自己则木然站在院子里,对那些叫骂充耳不闻。
  她身后,土砖垒的低矮房中正堂,一俱已死的妇人尸体放置在一张草席上。
  那妇人美貌惊人,但衣冠不整,扯得乱七八糟,衣服连身体都无法遮蔽,被人用打满补丁的布单盖起来。脖子,胸前能看得到的地方,都是青紫的痕迹,仿佛死前拼死挣扎过。
  那些村妇越骂越凶,但女孩始终一言不发。
  村妇们最后动起手来,想把女孩从门口拖开,冲到放着尸体的内堂去。
  女孩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撑着门框,死也不肯放开,谁来拉自己就咬谁,像疯了一样。她怀里的小孩也嚎啕大哭得更厉害了。
  申姜正看得专心,听到身后有异响。
  回头看到各个村民家中,其实是有男人的。
  但他们没有出来,都躲在家里,此时正从自家窗户向这边眺望。
  就在女孩嘶吼了一声:“我要报官。让你们偿命。你们统统不得好死!你们的男人奸污我娘。你们助纣为虐!”之后,这些男人又惊又怒,终于忍耐不住。
  他们三三两两地从屋里出来,向那边去。口里嚷嚷着:“你少血口喷人,你娘不知道跟哪里的野男人好上了,在野地里干那种事,人家奸杀了她,我们干完活回来路上发现她的尸体,与我们何干?你娘自己不检点!白日里就爱对我们勾勾搭搭,见我们不搭理,按奈不住,就常跑去找行经此地的路人苟合。还生下你们两个孽障,还来污蔑村长!”
  女人中领头的那个,莫约是村长的老婆,听着女孩的骂声,更是怒从胸起,伸手就给小姑娘两个大嘴巴。
  她猝不及防被打了个正着,头猛地歪到一边,撞在了门框上,嘴角流下血来。
  “死了就死了,还要害人!”那妇人凶狠:“我们收留你阿娘是一片好心,她当年,说她是什么仙家小姐,灵士来的。结果受我们奉养了拿出什么什么破秘籍,叫人一个字也看不懂,一问,她自己也没有修为了。白骗我们饭吃。是我们好心,也不与她计较,还是肯收留她,结果怎么样,大的小的都来害我们!”
  小姑娘个子小,又抱着孩子,哪里是这些成年农妇的对手。
  在对方几个人围攻这下,头发被扯了乱七八糟,脸上也红肿起来。
  但就是死死霸住了门,不肯让。
  大约晓得这是她妈妈的尸体就是证据,不可以叫这些人冲进去抢走了。
  只闷声喊:“我已经托人报了官,官家很快就会来。”
  但不管官家来不来,她一手难敌众人,还是被关在了柴房里面。
  村民们骂骂咧咧,关好了人一扭头看到了申姜,都有些狐疑,全部静止看着她不动了。
  这一瞬间,似乎连风都停下来。
 
 
第7章 、每个人都有一朵花
  “什么事?”申姜见她这么严肃,也认真起来。
  “那两个人我反锁在你家里了。万一他们把家里弄得很脏……”
  一路都有些昏昏沉沉的申姜一下就完全清醒过来:“哈?谁?”
  “就,就那个呕血的女的,还有她弟弟。”
  “你……你把他们锁了多久?”
  “从你进医院到现在。”小丽也忐忑起来:“两个人不肯走。我想把他们从小门赶走,可推不出来。大门我又打不开。他们说,他们也打不开大门,走不了。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我怕两人万一想賴在家里偷东西呢?再说,我左想右想,姜姐你要是有事儿怎么办,也不能让他们一走了之呀。就找工人,在大门里面装了个搭扣,把两个门都锁上了。”
  申姜震惊。她没想到,小丽看上去老老实实,做事能这么莽。可真是什么都敢:“脏到是不要紧……但是,不会饿死在家里吧?”
  “不会啊,我有从超市给他们买东西。”小丽立刻说。
  申姜松了口气,但看她有些惶恐紧张,连忙安慰:“没事没事没事。”能想到这样已经很好的,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边开门边谢她:“要不是你,事情麻烦更多了。你还花了这么长时间照顾我,姐一定要好好谢你,你可别客气。对了,公司那边没事吧?”
  小丽松了口气,说到公司有些含糊,应了一声:“没什么。”
  门打开,两个人边说话边进去。
  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高一矮两个少男少女从垂花门冲出来,迎面‘噗通’跪下了。
  “多谢姑姑搭救。”少女看上去精神好了很多,虽然衣服还是那件,但大概这两天,自己洗过了,头发也梳洗整理过,看着五官也有些秀美,不过皮肤微黑,显得粗糙,看得出是经风雨的人。
  申姜连忙阻止他们:“我这里不用跪人。”她哪里受得起这样的礼。
  少女拉着弟弟却不肯起来:“不是姑姑我已经死了。我还好说,死就死吧,可弟弟以后没有了依靠,只会被人欺负。”说着又泪目起来:“只是不知道有什么可以报答姑姑。我们身无分文也没有灵珠,但只要姑姑开口,万死不辞。”
  “真的不用。”申姜坐在轮椅上,伸手拉人用不上力,还差点自己失衡一头栽下去。
  小丽连忙跑去帮着把人拉起来,一脸诚恳:“真的不用跪。别看姜姐特别傲气不好相处,其实人很好的。我从乡下来,受同事排挤,别人都笑我口音,是姜姐安慰我帮我,她不图什么。只是个好人。”
  申姜听着…………恩!
  恩?
  是夸奖没错,但是不是哪里怪怪的?
  好歹把人拉起来了。
  申姜为防止两人又跪下来,打岔说:“刚出院虚得很,我们先进去吧。”
  两姐弟十分赧然,立刻让开路。
  一进垂花门,小丽立刻四处打量,一点都不带掩饰的。
  姐弟非常不好意思。
  弟弟解释:“我们没有乱走乱动,别说关着的房间,就是开着的,我们也没有私自进去。我看许多房间被翻乱了,本来想帮着整理的,但姐姐说,要等姑姑回来,所以我们也没有乱动。这几天,还帮姑姑看门呢。有人来问门什么的,我都隔着门跟他们讲,姑姑病了,这段时间都不在家,叫他们回去了。”
  指着亭子给小丽看:“你看,我们就在那个亭子里睡觉。真的没去别处。”
  果然那边桌上放着塑料袋装的食物,有盒饼干开着,还有没吃完的放在桌上,想必是刚才申姜回来时,两个人正在吃东西。角落里有两块较长的石块,大概是用来做枕头的。
  小丽有些不好意思:“我没别的意思。”
  几个人到了正房客厅,申姜要去烧水,小丽绝不肯让她动手:“姐,你是病人。不要乱动。”跑前跑后,拦也拦不住。
  申姜只好随她了,喝了口热茶后,精神确实缓和了一点。
  她面前的两姐弟,一个姐姐年长沉稳些,另一个年幼,但也不像一般十多岁的小孩欢脱,看到小丽忙活,立刻就跟着出去,大概是想帮忙做什么,很懂事的样子。
  申姜亲眼见过,少女经历过什么,现在心情实在很沉郁,不能想像这个站在自己面前,面容坚毅的少女,受了这么多磨难。
  要说起年纪,少女也顶多十八九岁吧 ,在这里还是上学的年纪呢。
  面对申姜,再说起当年发生的事,少女语气到还平稳。
  “前面的事,我在梦魇中已经再经历了一遍,姑姑也已经知道了。不过在当年,这事发生的时候,并没有姑姑这样的人帮我。我被关起来原是第二天要开祠庙处置的,清晨时候我……趁那个瘸子不备打伤他跑了。好容易才跑到了县里击鼓。”
  申姜十分意外,她还以为没有报官。
  这么说来,并不是自己说报官,才让她解了心结?她当年就已经报官了呀。
  那是为什么?
  “后来那些人被处置了?”申姜问。
  “没有。”少女对她笑了笑:“治官派人去村里押解一众人回衙门受审,但他们众口铄金,一口咬定我们阿娘的死不关他们的事,是阿娘不检点招引路人,结果因嫖资不满意引发纠纷,被人轮流□□而死。全村没有一个人说真话,没有一个人帮我说话。治官也曾叫人,去隔壁村子询问,我阿娘的为人。但是……我阿娘一向不大与人来往,又是个异乡人。”
  她顿一顿 ,声音沉郁下来,说:“姑姑怕不知道吧?那种蛮荒之地,相邻的村子总是相互通婚,来来去去都是亲戚,不像我们是外来的。这些人就算不是刻意维护,但也从自家亲戚嘴里,听过不少我阿娘不好的风言风语。所以………结果可想而知。治官说,不可能全部都合起来害人。判了我诬告。打了十板子。后来我们姐弟,在村子里过不下去,之后我就带着弟弟,离开村子。”
  她抬头看向申姜:“其实,这件事已经过去很多年,我离开村子之后,见识了很多外面的人情世故,遇到过坏人,也遇到过好人,心情到是平淡了很多。但前几段时间,我阿弟被人诬陷偷包子,我去找摊主评理,发现竟然是同乡……”
  正说着话,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姜先生在吗?劳烦开门,我们是牢山捕役,据闻有案犯钱小月被其弟带来,躲藏在姜先生处,特来上门求证。”
  而少女听了,似乎早就料到,并没有感觉惊讶惶恐。
  她就像没听见一样,声音不紧不慢继续说着:“姑姑,当时我见到那个同乡,没想到他却已经不记得我了。是不是很可笑?竟然已经忘记了。他只是口口声声,要告我弟弟偷盗,说要叫治官斩了他偷东西的手,拉着四周的摊主为自己做证。分明是诬告,可却振振有词。
  我看着他,便想起昔日种种,一时不能自抑,失神将他当街斩杀,后来事发一想,索性做也做了,便由得一股怒气作祟,连夜赶回当年住的村庄,一夜杀了三十七人,除不知事的懵懂小儿之外,全数杀尽。我用定身咒定住他们,一个一个脑袋砍过去,最后竟然刀刃都砍卷了。”
  申姜听完这样的头尾,才明白。少女的心结是什么。
  她不是因为申姜说要报官,才解开心结。
  也不是因为没有报仇才怨恨难解。
  少女说着表情平静看向申姜:“我本来就是私学术法,没有上尊指点,以至于内丹浑浊,再加上修为又差。这场大杀特杀,更叫我心生梦魇,使得神识陷入其中不能自拔。弟弟不忍心看我死,将我背着送到姑姑处。才幸得姑姑援手,不至于爆丹而亡。只是,我枉费了姑姑的好心。犯下这样的事,囚灵山不会放过我,左右我都是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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