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狼群也来了,狗叫声和狼嚎声交替,隐隐的还有它们疯狂撕咬的声音。
大概是争抢食物打起来了……
背过身的王彤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
耳边呼嚣的马蹄声滚滚,王彤睁开了眼,在黑寂的夜色里,只能看得见一群人,一群骑着高头大马的人围着一个马车。
马车里有人掀帘,愤怒地吐了一个字,“射!”
之后箭如雨般朝这边袭来。
王彤反射般躲避那些箭,隐隐的觉得那声音……很熟悉……
终于,那些撕咬声,各种各样可怖的撕裂声……咬食声……以及耳边呼啸的箭声都逐渐不闻以后……她看见面前的一个坐着轮椅的少年颤抖地推着轮子,焦急地一点一点翻找……
是……晋王……
王彤清晰地看见,脸色白的不正常的少年翻找到了她的尸体,根本不在乎她身上脏乱粘腻的泥土……和血,他那样用力地抱着她……像是,在抱着他最最珍贵的东西……
“我来晚了……我来晚了……”
少年苍白的面容是愤怒,是悲伤……还有着浓重得化不开的疼惜……
画面很快转到一处山林小院。
或许是哪个半山腰吧,她浮在半空,看着竹子做成的屋子,心想着。
随着牵引飘入屋中,她看到平躺在地上没有丝毫生气的自己,以及一旁抚着自己冗长白须的长眉老者。
还有……那少年。
少年面前放着一把刀,一只碗。
她漂浮到他身边,看到他黑沉不见底的眼眸,听到他说,
“这样,就可以救她吗?”
老者并未说话,只拿出那枚玉佩,那枚他曾赠给她的那枚玉佩,说,“现在,只差王爷的心头血了。”
她瞪大了眼,她从不知有什么秘术可以起死回生,也从不相信什么起死回生,不……不……他会死的……
她想阻止,可是……刚回转身,就听见了那少年的一声闷哼。
她傻傻地看着刀口渗出的血,心头很疼……
晚……了吗?
他将刀猛地一下拔出来,紧接着,她好似感觉有什么滴到了额上,滚烫滚烫的……烫得心尖都发痛……
是……血吗?
她茫然地摸了摸自己,可惜却什么都没摸到……
她缓缓低下头,发现,底下安静的她头上,溅上一滴鲜红刺眼的血迹。
以吾之血,易汝之魂。
犹如远古悠悠而来的飘渺声音,一字一句,传进她的耳朵里,她的意识开始渐渐涣散……涣散……
最后那一刹那,她猛地回头,看见那少年嘴角含笑,牵起她的手,缓缓抚摸她额上干涸的血痕,无声地张阖,“心……很疼啊”
忽然,一股极大的力道涌来,将她卷入进去,那强大的力道,好似狂风骤雨般,不知卷了多久,她才安静下来。
沉睡许久之后,她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境地。
淡青色的帐幔,古朴的床榻,温馨……却又陌生。
“心……好疼啊……”
她捂着心口,那里忽然疼得说不出话,心尖一阵一阵的抽痛感,像是……血肉被抽走了一样……
紧闭着双眼的苏彤玉忽地紧皱起了眉,身子颤抖地蜷缩起来,连额上都冒出一阵阵细汗。
“疼……”
疼得缓不过来气……
苏彤玉疼醒了,心里极大的缺失感让她酸得眼角滑落出泪……
她记起来了,这十几年来,她终于记起了死后的事情……
原来,她的重生……是有原因的……
是他的心头血换来的……
上一世,他为她而死,这一世,又何尝不是……
可不一样啊,他这一世,父疼母爱,不是父母都嫌弃的弃子啊……他身康体健,不是不良于行,被那轮椅耽搁一世的废物皇子啊……
他本该享受着最该享受的事情,亲情,友情……这些他没有过的东西……所有人都没资格斗鸡走狗,没资格游手好闲,可他该啊……
若不是遇上她……
刘赢……卫陵……
这两个人何其相异,又何其相似……
他那样孤僻,他那样恣意,可……怎么都这样固执呢……
两世的性命……为了她……值得吗……
苏彤玉心里空得厉害,她知道,没了……卫陵……没了……
“傻子……”她忽然呜咽出声,眼泪止不住地滑落,模糊了眼睛,模糊了心……
“傻子……傻子……”
她越哭越伤心,越哭心头越空的厉害……
她知道,再不会有一个人了……再不会了……
她不知情爱……没经历过情爱……也大抵……从没有动心过……
可她知道,她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心动了……
这样猛烈的心痛……是她心底,最难以抹去的痕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先一更,明天,明天我一定从上午就开始写X﹏X
第83章 良计(一更)
勤政殿里, 齐彦埋头处理案前的一堆奏折。
许是批得累了, 他搁下手头的朱笔,抬手捏了捏眉心。
何方见此, 极有眼色地趁机递上一杯茶,打量着齐彦的神色后小声劝道,“太傅莫不先喝杯茶歇息一下?”
齐彦并未言语, 只垂眸接下了何方递的茶,而后沉默地拿起盖子无意识地一拨一拨里头的茶叶卷儿。
何方见此, 也识相地低头敛了眉。
殿内静寂良久, 齐彦冷不丁地出了声。
“云良, 怎么样了?”
何方抬眼看了看脸色晦暗不明的齐彦,摇摇头,“不太好……”
“卫大公子……更沉默了,时常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整日整夜地不出来……听说, 他还染上嗜酒的习惯, 可他喝醉后也不发酒疯, 就坐在窗前, 一坐坐到天亮……”
齐彦眼眸黑沉沉的,看不出喜怒。
“卫家呢?”
半晌后,他又抛出一个问句。
何方也还是摇了摇头,“卫侯爷还好些,卫夫人……就不太好了,据说卫夫人精神……都恍恍惚惚的……”
齐彦闻言默了默, 而后垂眸看了看眼前的奏折。
就在何方以为太傅不会开口的时候,他说话了,“把卫限叫来吧。”
人死不能复生,云良他……不能再这么消沉了……
何方看了看又拿起奏折的太傅,正准备应是,外头就飞来一只灰扑扑的鸽子,他瞄了一眼,见那鸽子扑棱这翅膀落在了太傅案前,他也没敢多看,就退出去了。
殿内,齐彦自鸽爪上取下信筒,拿出一张小纸条。
纸上只有八个小字。
明珠有迹,凤凰栖竹。
齐彦知道,这是景廉那边儿来的消息,他眼中涌动着不知名的愤怒,手指猛地握紧,片刻间纸条就已成灰。
凤栖梧桐,是古来就有的惯例,而如今……栖……竹……
她……是心有所属了?
她恨他,宁愿不要这皇位也不愿意回来是吗?
齐彦眼中涌出浓浓的疼惜感,他眼睛无力闭上。
当真……有这么恨吗?
他杀了先皇,是!没错!可事后的种种迹象无不表明,先皇……是故意的……故意布局……
齐彦紧握成拳的手颤抖,泛白……
七年来……先皇对他……如父如师……
他能感受得到!
他也是人,不是石头,他也有心,七年来先皇如何待他的他都知道,父亲去的太早,他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可对于先皇这个杀父仇人的知遇之恩,他是真真切切能感受得到的……
师恩父仇,相权之下,他选择了先皇……所以,他心底那些不该有的谋反心思一点一点歇了……
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先皇会……故意作局,故意激反他……
先皇布局的时候就会知道,知道这样的后果,可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齐彦到现在都记得,他的剑刺进他身子时,他牵起嘴唇笑了笑,缓缓抬起胳膊,拍了拍自己……那眼神中,似是愧疚……似是解脱……
齐彦双拳握得紧紧地,青筋都要崩裂一般。
到底是……为着什么!
“太傅,卫公子到了。”
齐彦深呼一口气,闭了闭眼,面色又恢复了之前的冷厉。
他眼尾扫到一旁的纸灰,眼眸暗沉。
晴子,他志在必得,宛城,他也定是会去的!
卫限走进来后,也并未同往常一样和齐彦开些玩笑,而是沉默地走到齐彦跟前。
“师兄。”
齐彦看着眼前下巴青意明显的男人,比了比一旁的太师椅,径直开门见山,“虞城一战,是刘瑱下了手,这你应该是知道的!”
卫限想起这个脸色越发冷厉起来,他牙根紧咬,双手收紧,“自然知道!是刘瑱下了药!”
说罢卫限抬头看向齐彦,眼神如狼般凶狠,“把他千刀万剐也难解心头之恨!”
齐彦俊脸埋在烛火阴影里,晦暗不明,“我有一计,可以分辨内奸,只是需要云良你的协助。”
卫限似有些疑惑,幽幽地看向齐彦,“内奸?”
齐彦点头,“刘瑱四处龟缩,行踪不定。”他看向卫限,接着道,“而内奸,必定一清二楚。”
卫限敛眸沉默良久,而后道,“什么计?”
齐彦拿出舆图,指着宛城以及南下的两条路线,“你我二人兵分两路,我去宛城寻晴子,你易容成我,南下虞城看战况,然后,将消息单独分别递给被怀疑的四个人。”
齐彦抬头看向卫限,“你应该不知,我最近遭过许多刺杀吧,若是听闻我出了皇城,无论在宛城还是南下路上,都是动手的好时机,刘瑱不会放过这消息的,所以你我二人谁遭刺杀,就是找到内奸的关键所在。”
卫限皱眉,“公主在宛城?”
若公主在宛城的话,当日他和小陵分别之地,就是那宛城,若是他也多停留一阵,或许小陵不会死,公主……公主也能找到……
齐彦闻言,眼神黯了黯,“她一直都在宛城,只不过,我们一直没找到。”
殿中静寂一瞬,而后齐彦不欲再接着这个话题,转而看向卫限,眼中有着淡淡的担忧,“云良,侯爷和夫人……你该多劝劝……别总喝酒,伤身。”
闻声,卫限眼中闪过一丝哀痛,“师兄,劝也没用的,娘她自己不愿意看开。”
说罢,他苦笑,“这事情,其实,我也看不开,也无法看开,你说,活生生的一个人,就那么没了,我不敢相信啊师兄……我到现在也不敢相信……”
“云良,”齐彦拍了拍他的肩,“人总要往前看的。”
卫限叹了口气,是啊,他总要往前看,他还要报仇……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二更,mua~周六就发了一更还差一更,到时候周一继续更,补上它
第84章 刺杀
魅影得到太傅去宛城寻公主的消息时, 当晚的酥酪都打了。
她这些日子同齐彦暗中争来斗去, 倒是忘了还有一个赵华晴。
她眼神如冰渣一般阴冷,想不到, 这赵华晴掉下护城河也没淹死,辗转在外一年多也没发生什么意外,可真是运气好得很呐!
她安排小宫女清扫了地上的狼藉, 就让她退出去了。
公主是有夜里离不得人的习惯,可她没有, 并且, 她也不能有, 所以在贴身女侍琼枝走了之后,她也有意地没有安排这些,这殿中,也就余了她一人。
待入夜之后,魅影轻手轻脚自柜中拿出一套暗部的衣服换上, 避过暗部暗线, 她几个起落就到了一处极不起眼的院落。
密室之中, 刘瑱正紧闭着眼睛, 忽然睁开了。
“谁?”
脚步声逐渐大了些。
而后,声音响起。
“王爷好生敏感。”
依旧是那嘶哑到极致的男女不辩之声。
刘瑱嘴角阴阴斜了斜,笑道,“原来是暗鹰大人。不知这深更半夜,暗鹰大人来此有何指教啊?”
魅影凤眸漏了丝笑意,“指教不敢, 就是来给王爷送个信儿。”
刘瑱闻言哈哈笑了起来,“暗鹰大人亲自来送的信儿,那本王可得洗耳恭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