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说得极是。”苏恪附和道,“你可还有要说的。”
我正要开口,便听见秦贵妃披了件绒披风过来了。
“陛下,这不是姐姐的错,要怪就怪昭华自己,是昭华分走了姐姐的宠爱。”
她说得好像是为了我,可这话还不如不说。
这我见犹怜的模样,当真很好的诠释了弱柳扶风,病弱西子。
只是她却徒有其表,长了一颗黑心。
果不其然,苏恪一听心就软化了七分:“昭华,你胡说什么呢?御花园风大,你又受了凉,合该好生些歇着。”
我笑了笑:“贵妃妹妹的意思是本宫因爱生恨了?”
“姐姐怎么这般说,陛下,臣妾绝不是这个意思。”秦昭华目光楚楚的注视着苏恪,好不令人怜爱。
“朕知道。”苏恪一怜爱地看着她。
我冷笑一声,转而对着那小宫女道:“你方才说是本宫推了贵妃娘娘,那你可看清楚我是怎么推的。”
“您自然是用手推的。”她回答。
“那你可清楚本宫同贵妃的占位。”
“……贵妃在北,娘娘在南。”她说得理所当然。
“确定吗?”我故意问她。
“奴婢确定。”她定了定神瞧着我。
我轻笑一声,讽刺道:“那可真是好笑了,本宫一个弱女子不仅手无缚鸡之力还身怀有孕,同贵妃娘娘相比,本宫反而站得离池塘更近些,怎么看也是本宫掉进水里。”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
“你是想说本宫借力使力?”我盯着她问道。
“对,借力使力。”
听到这里大部分人已经明白了真相。
我含着笑意,似是而非地道:“可,更好笑的是这旁边的力可只有贵妃娘娘的侍女春莹一人,你的意思是春莹是本宫的人,帮着本宫谋害贵妃娘娘的性命。”
“是……”小宫女越发胆怯,又偷瞄了秦相同贵妃好几眼。
我正要说下去,便被一声秦昭华打断。
“放肆,哪里来的贱婢,怎允许你诬蔑本宫身边的人。”秦昭华脸色苍白无力,硬生生地提着一口气辩解道。
“姐姐,想来春莹也是一时看差了,姐姐大度,相信定然不会和这个小宫女过意不去的,妹妹一定回去好好教训她。” 她又对我说道。
“是么?方才贵妃娘娘可不是这么认为的?”我从容地应答。
“妹妹是一时听错了人。”她又说。
我在心中冷笑:“别妹妹,妹妹的乱叫,我爹爹就我一个女儿,可没有其他的。”
“既然事情已经了结,那么便到此结束吧!”秦相很会顺水推舟,顺便找台阶下,想要轻易了结此事。
我心中自然不愿意,怎能叫人平白诬蔑了,刚想反驳。便瞧见苏恪那张阴晦的脸,他冷冷地打断我:“够了,是非对错,如今纠结还有什么意思。”
“传朕旨意,皇后即日起禁足朝凤宫。”苏恪淡淡地吩咐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他又顿了顿:“多抄几遍心经,朕相信皇后能明白朕的心意的。”
这明显得不能用在明显得事情,我不明白为何苏恪还要护着秦昭华,难道爱情真得能让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陛下何至于此?”秦相假心假意地劝道。
“是啊!姐姐也是无辜的。”秦昭华当然不会任何能够踩我的机会。
“不必说了,朕心意已决。”
原来爱情真得能使人盲目。
……
我抄完心经的那天,也是中秋节。
我被禁足了多天,连着宫中的中秋宴也是秦贵妃代替了我的位置。
她说她病了好些天,结果却从来不会放弃这样的宴会。
然而那天晚上秦贵妃的的确确地设计了我,我从未想到为了争宠,秦昭华竟然真得肯豁出去自己的性命。
我从来不知道秦昭华也是身怀有孕的,也是她夜夜侍奉在苏恪身边怎么不可能有身孕。
那时我正因为苏恪误会我而心烦气躁,见到秦昭华时本来就不想搭理她。
不知怎的,才说了两句。我俩便争论了起来,混乱之中,我看到她狠狠地撞向了御花园清凉亭的柱子上,然后一大片一大片的鲜血映入我眼帘,红的衣,红的血,红得无比耀眼,红得触目惊心。
我看到她奄奄一息地喊救命,我亦然慌张地喊着。
苏恪来时连看我的眼神都夹杂着浓浓的恨意还有一丝复杂的神情。
我心中一慌,用力拽住他的衣角不肯放。
连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子玉,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他冷哼了一声:“那是怎样的。”就这样突然对上了我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我的心陡然一颤,张了张嘴,竟然什么也说不出口。
“宋慈,你告诉我,那是怎样的。”即使还未到冬季,都能感觉到他的语气冷若冰霜。
他冷笑,接着便把我的手毫不留情地拂开。
我低着头,那句话一圈圈的在我脑中盘旋,一刻也不敢偷懒。
我在怔愣之间,缓缓抬起头,只见苏恪在众目睽睽之下,苏恪将捂着胸口的秦昭华拦腰抱起,眼神不似之前的冷漠而是带了一丝难得一见的柔和。
“苏恪,你当真这样爱她。”
他脚步一顿,愣了愣,却没有任何回答。
就这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在秦昭华面前,就这样什么也顾不得了。
御花园的金桂明明开得很好,月亮也很圆。明明是个团圆之夜,偏偏要物是人非。
清风明月,譬如人心,最是阴晴不定。
看桂花飘摇,浓香最无著处,渐冷香、风露成霏。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第71章 回忆如花(六)
秦昭华被苏恪亲自送往昭华宫, 好好的一个中秋夜宴被这样一场闹剧而惨淡收尾。
之前宴会之上, 太后还高兴地宣布我怀孕已经三个月。
我受到了来自各方不同的目光,殷羡, 嫉妒亦或是祝福。
只是苏恪却不大愉悦,从宴会到结束他一直沉着一张脸,惜字如金。
仅有在面对秦昭华的时候, 脸上才带了些微微笑意。
就像秦昭华特意约我去御花园,我本意是想看看她会玩弄什么样的把戏, 结果自己却栽进去了。可细想一下, 凭借我的聪明才智, 如果当时镇定一些,是不是结局便不会这样了。
苏恪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恨我。
可世界上哪里有什么后悔药?
在我以为的无数个弱点中,秦昭华恰巧抓住了最薄弱的一点,给我致命的一击。
……
我被拦在昭华宫外。
“皇后娘娘,陛下现在怒气正盛, 您若贸然前去, 不正好撞枪口上了吗?”
“本宫只想去进去看看。”
“看看昭华表姐有没有出事吗?她这样不甚合了皇后娘娘的心意?”说话的是一个眉眼风流, 稍显放荡不羁的男子。
一身正经红衣被他穿得松松垮垮, 眼部即使擦了粉,但还是难以掩盖乌青。脚步虚浮,应该是长期纵欲所致。
“娘娘,这是秦相大人的侄子秦立仁。”林公公在一旁介绍道,一边还默默地给我使眼色,可见是个不好得罪的主。
“秦公子。”
“皇后娘娘。”他盯着我, 咬牙切齿。
我实在不喜欢他的目光,贪婪地仿佛是在看志在必得的猎物。
“秦公子未免也不知礼了些,这是在皇宫,不是在秦府。”
他轻轻一笑,似乎是嘲讽,紧接着我看到他的脚步慢慢靠近我,然后人至我耳边停下轻轻地吐出几个字:“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到时候我要你生不如死。”
说完,他便悠哉悠哉地跨入昭华宫,宫门皆为他敞开。
林公公后来告诉我秦相只有秦昭华一个女儿,所以将侄子过继过来抚养,冠以秦姓。秦昭华将这个表弟也是宠得上天,打家劫舍,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在这偌大的长安城里每人敢得罪。
身为皇后,都得在一个妃子的寝宫外等着,可秦立仁不过是一个外男,也未得传召。只因为他是秦相的侄子,贵妃娘娘的表弟,竟然可以随意进出,真是天底下最大的讽刺。
苏恪刚亲政不久,根基不稳。此前皆由秦相把持朝政经数年,朝中一大半的官员皆是秦相的党羽,其余一部分保持中立。
若我没猜错,苏恪明面上可依赖之人也就大将军府韩家,赵国公赵家,外戚夏家式微,根本给不了苏恪任何帮助,不添堵已经很好了。
可惜秦相虽然权倾朝野,却有这样一个侄子。
从他方才的表现来看,他委实是个纨绔。
……
待秦立仁走后,林公公对我说:“秦相大人此时都在昭华宫,陛下不见您亦然是为娘娘您好。”
“既然如此本宫便于此处等他出来。”
“娘娘,您安心先回去吧!,您这还怀着身子,怎么能在昭华宫这样等。”
“林总管就让我再等一会儿。”我望着昭华宫的百盏明灯,映着宫内人来人往,灯光亦忽明忽暗。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林公公见我还未离开便道:“皇后娘娘,陛下怕是抽不开时间来见你了。”
“您在这里等着,若是受累了可怎么才好,您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皇嗣考虑啊!”林公公在昭华宫面前劝慰我。
“本宫还暂且承受的住,林公公不必多言。”
正说着我察觉到昭华宫的大门有了动静,便一个劲儿地往里头探,原本好不容易平静的心也开始变得七上八下。
我想同苏恪解释,想同他说说话,想把心中的委屈一股脑儿地讲给他听。
诚然出来的人不是苏恪,我见到苏恪的发小忠勇侯韩天正走了出来。他一身黑衣窄袖,雀羽锦纹勾勒出他修长的身材。墨发玉冠,剑眉星目。
年轻的面容,脸很瘦却很精致。皮肤不是很白,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薄薄的嘴唇,弧线姣好的下巴。
我同韩承佑见面的次数实在屈指可数,印象中他不管何时都跟在苏恪的身边,形影不离的。
当然我嫁给苏恪之后,偶尔在宫中会碰见他几次,不过是打个招呼的交情。
我难掩失落,拽着他的衣袖问道:“侯爷怎么会是你?陛下呢?秦贵妃呢?他们如何了?”
韩承佑不着痕迹地瞟了我的手一眼,对着我露出了一个笑容:“娘娘一下子问太多,微臣都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那么便一个一个答。”我说。
他轻笑:“微臣不知道。”
“侯爷玩笑了,你在里头那么久,会不知道?”
“微臣同丞相大人一直在外殿,身为外男自然不可随意进殿,此番也是帮陛下一个忙而已。”他笑了笑,表示无奈。
我垂眸,叹了口气,我听到他略带关切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娘娘宽慰些,陛下这么做自然有陛下的用意。”
然后便下意识地失去了知觉,韩承佑趁我不注意时,将我打晕了。
我靠在他怀里,林总管看了一眼昏过去的我:“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韩承佑淡淡地回答:“送她回去。”
“也好。”林公公心下却纳罕,奇怪,这忠勇侯何时也变得如此热心起来。
……
我醒来时,已经过了一天一夜。我分明记得我是在昭华宫的宫门口焦灼地等待。
我喊来樱桃问道:“樱桃,什么时辰了,昭华宫那儿怎么样了?我怎么睡过去了?”
“是忠勇侯送您过来的,娘娘,您怎么上昭华宫那里去了?”
“忠勇侯,怎么会是他?”我确立来不及细想,忆起秦昭华的状况,我的背便出了一身冷汗,就直接问樱桃:“昭华宫那里怎么样了?”
“娘娘,昭华宫那头怕是不太好。”樱桃叹了口气,面色有些难看。
我一听,心中一冷。一下子撩开了被子,急匆匆地往衣架上找衣裳。
樱桃一看,心里便有些担忧。
“娘娘您改日再去吧!今日天已经黑了。”
“那我更要去。”我瞧了瞧窗外,这月亮正圆得明亮,也顾不了那么多,倏地脱口而出。
“可是,可是……”樱桃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
“可是什么?还不快来替我梳洗更衣。”我吩咐道。
“娘娘,陛下,陛下禁了您的足。”樱桃终于拿出勇气对我说出了实话。
我犹记得那时候的心情,一颗炽热的心蓦得坠入了十万层的冰渊。在那一瞬间,我只是呆呆地定在那里,嘴里不自觉地喃喃道:“禁足?”
樱桃看着我,心中微有不忍:“是,陛下让您好好反省,不得踏出朝凤宫半步。”
只觉得心口异常的发闷,堵住了所有的希望:“可我只想好好像他解释清楚,他为何不听,为何不信我呢?”
“娘娘,陛下会相信您的,只是一时半会儿没反应明白过来。”
我瞧见外院几个扫地宫女正在兴致勃勃地说着近来发生的皇宫趣事,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我已经成了她们业余生活的笑料。
“听说太医来了好几波?”
“可不是吗?”
“陛下这样宠贵妃娘娘,可不是一轮又一轮地叫太医。”
“结果如何?”
“看过了,贵妃娘娘的孩子怕是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