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绿要是有什么差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闻远声给她发了三个大笑,又发了个摸摸头的表情,倒整得跟哄人似的。
一早上钱一多的心情被他们搞得一塌糊涂,完全没有心思出门逛展,等到快中午姜绿还没有回她的私聊,打电话没人接,使人心急如焚。午后一点,唐璐璐催钱一多出图,钱一多才背着相机往会场赶去,总之是一路捏着手机、插着耳机,生怕错过姜绿任何一条消息。
姜绿啊,她是个十足没心没肺的女孩子啊,平时道理比谁都会讲,事情倒了自己身上,就变成个糊涂蛋!伤害过她无数次的人怎么还能重新走进她心里呢?她还能在人家的怀里睡得很香呢?不过确实是的,她太久太久没有睡过好觉了。
王嘉业开会开了一下午,晚间业内同僚盛情邀请他去吃当地有名的小吃,他不好拒绝前辈就去了。吃完以后前辈们说要一起唱个k,他作为后生没有撤退的余地,只好又去了。然而唱k不比吃饭,豪华的包间里灯红酒绿又是隐蔽,如果发生一些超出他承受能力的情况,那也是避免不了的。
比如,他们五个人每个都安排了陪唱的小姑娘,小姑娘一个比一个水灵,又很乖巧粘人,挨着哥哥们身边坐,还要一起唱情歌。王嘉业还没挨过社会这样的毒打,他百般抗拒,可是小姑娘拉着他手臂来一句:“只是要哥哥唱个歌嘛,不干别的~”
他的腿一下就软了,伪装出来的洁癖和社恐最终没能阻止大哥们要求他献丑。
晚上回到酒店,王嘉业狠狠洗去了身上的风尘气,脑袋里一直回想着刚刚唱的《小酒窝》,真想一拳打死自己,到底哪儿来的勇气?梁静茹借的吗?!明天还有一天的会,开完以后不知道还有什么在等着他,顿感压力山大。
今天群里有动静,原来是安/邦又在多愁善感了,他说他预感到自己很快就要离婚,提前通知大家有个心理准备。
王嘉业最喜欢围观看戏:“很快是多快?”
安/邦:“你个贱人。”
钱越恒刚成为家长,听不得这些:“有问题就去解决,你还像不像个男人!”
安/邦:“她说了啊,她不爱我了,原来爱是会变的。”
王嘉业:“听说爱只会转移……”
唐璐璐看不下去:“闭嘴王嘉业,未婚人士禁止参与讨论。”
害,没结婚的还不让说话,这不是歧视么?
钱越恒始终觉得是安/邦做错了事才会导致这种结果:“你反思了么?她跟你说了么?到底什么原因。”
“我不知道,她不说。”安邦很忧愁,“儿子现在快一岁了,我不知道离婚以后她要不要把儿子带走,我舍不得儿子。”
“当然我也舍不得她。”他泪流满面。
“你也是个棒槌,夫妻之间有什么话不能说开呢?你们虽然是相亲认识的,但也是谈了好几年才结的婚,而且还是她追的你,现在说不爱就不爱,不合常理啊。开门见山地谈谈看,能做的努力都做下。”唐璐璐劝解道。
“好璐璐,璐璐姐,你去跟小秋说说吧,我实在受不了了。”
“……你确定?”
一年前,安邦老婆还在这个群里的时候,就因为唐璐璐无意中说了一句“女人要学会进行身材管理”,刚刚生产完内心非常敏感的她直接退了群。
但当时她们各自立场不同,唐璐璐是半职业模特,身材管理是她工作的一部分;而小秋面对的是严重的身材走形和妊娠纹,那会儿对外形是完全、彻底绝望的。
“求你了。”
唐璐璐虽然看起来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美女,光凭脸就能说服众人,但说其实她在话方面是不懂得收放的,经常直来直往,在语言上得罪人,所以她还是拒绝了。不过她建议安/邦带小秋去看看心理医生,如果沟通还是失败的话。
后来钱越恒私下问起唐璐璐:“女人生孩子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吗?你不会到时候也不爱我了吧?”
唐璐璐无情道:“你要是再管控我,我现在就不爱你了。”
第二十七章
王嘉业总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安/邦的痛苦之上,早晚会遭报应——安/邦始终这么坚信,他也一直在这么诅咒他的。但王嘉业自己完全不care,他的幸福是由他自己争取而来,安/邦又如何能左右呢?
然而事与愿违,这当然是后话。
他定的是周日下午三点的返程机票,早点回家休息调整后第二天还需要上班的。刚到机场,钱越恒给他打了个电话,火急火燎地:“你知道多多在哪儿吗?让她给我回个电话!”
王嘉业摸不着头脑:“你怎么到我这儿来找你们家多多?”他语气重点在“你们家”三个字上,
“姜绿刚刚给我打电话说她和多多吵了一架,然后就再没联系上多多,这都失联一个多小时了!”钱越恒跳脚,“以前她无论发多大脾气都绝对不会关机,这不是她做事的方式,这回一定是很严重才会这样……我他妈的,早知道绝对不会让她出远门,还有那个姜绿,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王嘉业闷头听他叽里呱啦说了一长串,他打断他:“到底发生啥事了,她在哪儿?”
“我他妈就是不知道发生了啥,以及她在哪儿!”
王嘉业听着钱越恒在那边狂躁,摸摸鼻头,他并不是很着急:“小姑娘能有啥,气消了就回来了呗。”
“你在哪儿?上飞机了没?高铁站离你远吗?”
“我马上登机,怎么?”
“你帮我跑一趟高铁站吧,她上午跟我说定了四点的高铁票,这会儿应该在高铁站。就算现在不在,她也马上要去了,赶紧的!”
“可我马上要检票……”
“闭嘴!让你去你就去!”
*
下午三点,本应上飞机的王嘉业转车到高铁站,他前后打听了好一圈,才摸清4点开往老家的列车在哪个候车厅发车。大厅乌压压全是人,拖着箱子的,背着行囊的,一个挤着一个,检票口寸步难行。由于没有票不能进入候车室,他不得不给自己买了一张回家的高铁票。王嘉业觉得自己像个冤大头,好端端飞机不坐,跑到高铁站替兄弟寻妹妹,这么大高铁站,人流量这么大,他特么上哪儿找去呀!
他拎着登机箱一路大步流星,爬了两层坏掉的电梯,终于来到指定候车室,但又是一片人头攒动——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坐高铁,实在迷茫坏了。他给钱一多打了几个电话,还是无人接听,这下也把他给整得很急躁,因为钱越恒一直在催。
“我在找在找在找!你别老打我电话成吗,万一她电话打不进来就是你的锅!”王嘉业狠狠挂了电话,嘴里碎碎念:“小丫头真特么能折腾人啊?!”
三点半,没见到人,他的耐心很快被消耗完毕,随之而来的紧张感也在不断上升:钱一多不会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吧?那个看起来不太机灵的姑娘,被人拐了咋办……
由于通知检票,他不得不排进检票队伍里,一条长龙从进站口排到自动扶梯边缘,熙熙攘攘,各种口音直蹿他耳根深处。这种交通方式实在不是他想要的。他跟钱越恒通电话:“我改签再等会儿?”
“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嘛……
正当他放弃排队走出队伍,下意识回顾了一圈,可能是老天开眼吧,他恰恰好瞥见正在努力寻找的面孔:
女孩戴着口罩,就排在他身后约摸第十位。为什么认出她呢,因为她双眼太无神,前面的人已经往前走了好几步,而她还停滞在原地发着呆,惹得后面的抱怨频发。
“钱一多!”王嘉业喊出她的名字。
钱一多迟疑地抬了抬头,并没有看见他。直到他去拉住她的手腕,遏制不住激动给她拍了张照发给钱越恒:“找到了!!!!”
他当下的心情是非常得意的,心想钱越恒铁定会感激他一把,永远记住这个人情,甚至会对他有歉疚之意吧,然而钱越恒一个电话炸过来,态度更差:“让她接电话,马上!”
“呃……”
钱一多尚且停留在突然见到嘉业哥的震惊里,她定定地看着他前额汗湿的发梢,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但她哥哥的怒骂肯定不是幻觉,这是真实的咆哮:“你怎么回事,关了手机电话不回一个,你知道大家多担心你吗?你总是这样不管不顾家里人的心情,一个人说走就走,你身上有一点责任感吗!要是出了事情你爸你妈怎么办?他们就你一个女儿!你让他们孤独终老吗?你给我等好了你,这回我不收拾你我就不是你亲哥,出什么门,你别想有下次!”
钱越恒的怒火已然燃烧到王嘉业的耳蜗,他收回手机,草草应付几句打圆场:“人不是好好的嘛,别上纲上线的,我带她回家啊,别担心。”然后按了电话,对钱一多顺道:“你哥哥也是担心你,他最近脾气是有点冲,理解下。”
钱一多愣了会儿神,王嘉业推着她说:“快快快,往前走,我帮你拿箱子。”
被后面的大哥大姐当成插队的素质低下者,谩骂声一波接着一波涌过来,但他用惊人的意志力抑制住了想要反喷的冲动,只是本能地把钱一多护在前面,自己提着两个箱子在后面,整个大厅应该只有他这一个高定西装加身却分外憔悴落魄的男人吧。
倏地,钱一多回头,与他眼神交汇的瞬间,她穿过两个箱子用力地抱住了他,随着“哇——”地一声,热乎乎的眼泪顷刻间沾湿了王嘉业因为奔跑而褶皱的衬衫,他不禁后仰,又稳稳站住,接住了她的扑面而来的拥抱。
“多多……”他不知该作何态度。
“嘉业哥,你怎么来了……我好开心,我也好难受啊……”钱一多控制不住自己,抱着王嘉业的腰哭到发抖。她的安全感终于来了,她简直太感激了!
大男人被搞得手足无措,两只手举着,不知要不要拍拍她的背,相当被动。只听得后边的大姐:“喂,你们要谈恋爱回家谈去!”
王嘉业这才摸摸钱一多的脑袋,温柔地安抚说:“怎么了?受委屈了?没关系,跟哥哥说。”
上车后,由于不在同一节车厢,王嘉业厚着脸皮找人换了座位,折腾一番才坐到钱一多对面去,但由于他们身边都有人,有些话估计钱一多也不会肯说的,他也就不问。做一个安静的递纸工具人。
列车进入稳定行驶的阶段,钱一多的眼泪渐少,她也终于可以抬头看看窗外了。王嘉业看她眼睛这么肿,有点心疼,便问服务员买了一瓶冰水。
“我手机被人偷了。”钱一多说,她很悲催的,“整个背包都被人偷了,我去买了瓶水回来,就没了,箱子倒还在,可里面都是些没用的衣服。”
王嘉业握着刚买的水尬住,给也不是,喝也不是,只能继续握在手里。他其实隐隐猜到她手机没了,因为这大半个钟头过去,也没见她取出手机看看未接电话。
“找工作人员调监控,她非要我报了警才能调,我去投诉,他们说是我没有看管好私人物品……可我就是想调个监控看看是谁拿了我的东西嘛,而且他们本来就有这个义务维护公共安全,却连帮我报个警都不肯……要不是我机智,想到车票和身份证放口袋里方便拿,提前取出来了,不然我都没法回家。”
“嗯……”王嘉业很好奇这个时候她是怎么能没心没肺地说出自己很机智这种话的……但他首先肯定了她。
“我不知道哥哥在找我,不然我就借人手机给他打电话了。”钱一多低下了头。她也不知道是姜绿通知了她哥哥,钱越恒已然知道姜绿和她吵架吵崩了的事。
“你记得他电话号码吗?”
对面的女孩沉默。
王嘉业会心一笑:“没事,我不是来了吗,救你于水火。回去先买个新手机,把丢了的东西都补一份。”
“可我的相机好几万呢,是哥哥给我买的。”
想到这里,她就更难受了,当时钱越恒刚从学校出来,在医院急诊加了几个月的班才送了她这个生日礼物。她不舍得他给她买贵的,可钱越恒坚持,妹妹喜欢摄影,就一定要尽力给她最好的。
这是非常动人的场景和记忆呐——即使这个相机后来多数是为了唐璐璐服务的。
眼看着钱一多似乎又要流泪,他赶紧给她冰水:“不能再哭了,不然回了家让你哥哥看见,他要说怪欺负你,我说不清就得我背锅。”
“……”钱一多看到他真诚的眼神,心想,嘉业哥说得好有道理呀……
后来钱一多就累得睡着了,没提姜绿的事,也没提哥哥生气让她有多害怕,一个人靠着车窗睡了一个多小时。中途经过两个车站,换了一批又一批乘客,王嘉业趁着她身侧的阿姨走了,便坐了过去。他这会儿没什么心眼,只想让她舒服点,将她的脑袋移到了自己的肩膀上。一绺长发荡了过来,是山茶花的香味。
她在睡梦中感到很踏实。
王嘉业放低上半身让她睡得更安稳些,肩膀发麻也不去动,偶尔会通过手机屏幕的反射去看一眼她是否醒来,没醒的话,他就继续僵着。
在王嘉业看来,钱一多是个真性情的,她虽然不善于语言表达,但是悲喜总会写在脸上。所以他觉得钱越恒说她故意跟他作对之类是并不存在的,因为她提起钱越恒的时候,她还是对他抱有尊敬和感激。今天下午这件事有意外,有误会,有一些阴错阳差,就像他找到她也是偶然。回去要好好跟他解释下,不能让他这么轻易把小姑娘教训了,会给人留下心理阴影的。
不过,他现在还有这个立场为她解释什么吗?
第二十八章
王嘉打了出租车把钱一多送到家门口,停车后他帮她拿下行李,说:“不早了,你赶紧进去吧,去跟哥哥好好说,不要耍脾气。”
钱一多见王嘉业交代完还要上车,赶忙拉住他的衣襟,哀求状:“嘉业哥,你带我进去吧,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