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叫人过去收起来。
众人见此,也都一个一个地开始献礼,等他们献完了,李建深还是没有过来,李弘的脸上便有些挂不住。
青葙坐在位子上,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卢听雪生着病,李建深自是要陪着她,哪里会舍得过来?他们就是等得再久,也等不来的。
她百无聊赖地抬头看四周的风景,往一颗柳树下瞧时,李建深的身影忽然映入眼帘,她还以为是自己瞧错了,揉了揉眼睛,重新看过去。
确实是他。
他好似在那里站了许久的样子,一双眼睛正幽幽地看向这里,察觉到她在看他后,与她对视,片刻之后,又忽然移开了视线。
第21章 旧人
自然不是只有青葙一个人发现了李建深,孙冒严正急得团团转,一打眼看到他,如蒙大赦,恨不得给他跪下。
太子若是再不来,今日怕是不知要怎么收场。
直到李建深坐在了座位上,李弘心中的火才终于压下去少许,面上倒是一如往常的春风和煦,照常与李建深寒暄交谈,一派父子和睦景象。
李建深的座位就在青葙边上,她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丢下卢听雪过来,但也只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好奇,并不想深究原因,也没兴趣知道。
于是在对他行礼问安之后,她就开始十分专注地享用自己面前长桌上的菜肴。
以往她若是瞧李建深瞧得频繁,他势必要生气,不是微皱眉头,便是紧抿嘴唇,今日她特意不去看他,免得惹他不快。
然而她却不知道李建深的嘴角抿得更紧了。
天上‘砰砰’发出几道声响,五彩琉璃一样的光影在空中绽放,众人忍不住欢呼雀跃,一时间宴上热闹非凡。
青葙抬眼看过去。
是烟花。
青葙愣愣地看着,眼睛倒映出烟花的模样,不一会儿,眼眶里便晕染开水汽。
烟花消失,青葙不自觉回头去瞧李建深,目光在他眉心停留,神色有些恍惚,连舌尖都在慢慢发苦。
“真美。”她说。
这样绚丽的光彩,她从前从未见过,然而再怎么美丽,也是转瞬即逝,即便拼尽全力,也什么都抓不住。
她放下筷子,已然没了胃口。
李建深见她突然情绪低落起来,收回视线,把玩着手中的琉璃盏,眼前浮现出她方才看自己的眼神。
然后,垂下了眼帘。
***
宴会结束,李建深便不见了踪影,青葙猜想,他应当是赶回去瞧卢听雪了,于是便一个人回了东宫。
进了丽正殿,柳芝先去煎药,樱桃撇着嘴伺候着她卸下簪佩钗环,端来热水净面。
青葙从她手中拽过帕子,自己放进水盆中浸湿,绞干后往脸上盖,瓮声瓮气地问:
“这是怎么了,别是没吃上月饼,哭鼻子了吧?”
她将脸上帕子拽下,扔进水盆里,激起点滴水花,溅在手背上,顺着指尖流下。
樱桃努嘴:“奴婢吃过了的。”
“那就是同柳芝闹别扭了?”青葙抬手,去解腰间的衣带。
樱桃看着青葙身上那件衣衫上的梅花纹样,狠狠一跺脚。
“殿下,她就是故意的。”
“谁?”
那衣裳衣带太多,解起来甚是麻烦,青葙研究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找着门路。
樱桃上去,三下五除二将衣带解开褪下来,拿在手里,用手指着它道:“她!”
“您瞧这上头的梅花纹饰,叫您在今日宴上穿这个,摆明了没安好心。”
这下好了,外头人只怕都道太子妃甘心当她卢娘子的赝品了。
青葙倒是不在意这个,俯身拿起梳篦去梳头发,“卢娘子也是好心。”
樱桃恨铁不成钢,将那衣裳随手挂在衣架上,对青葙语重心长道:
“殿下,您不知道,这些世家贵女啊,心里的弯弯绕绕比山还多,比海还深,您同她们打交道,必得长个心眼,否则一不小心就得被她们吃了。”
今日的事情,就是个例子。
“嗯,嗯。”青葙心不在焉地点头,她用手拍拍樱桃带着婴儿肥的脸颊,“小樱桃,你说的话,我都知道啦。”
樱桃一瞧就知道青葙是在敷衍她,恨不得立即趴在她耳边说上个十七八遍,让她时刻警醒。
柳芝端着药碗进来,将樱桃拉开,“你这小妮子做什么呢?也太没规矩些。”
樱桃朝她吐了吐舌头,接过她手中药碗递给青葙。
这药已然不太热,青葙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完,然后张嘴,吞下柳芝塞给她的蜜饯。
柳芝与樱桃对视一眼,幸好太子妃是这样心大的性子,不然中秋夜太子连面都不露,换做旁人,还不知怎么伤心呢。
她们要伺候着青葙睡下,被她赶出去:“累了一天,你们两个赶紧去睡吧。”
柳芝和樱桃知道青葙素来不喜人伺候,今日又确实劳累,便行礼退下。
待她们走了,青葙才打开衣柜,随意披上一件外裳,搬了一张矮桌出去,按照张怀音的话,在上头摆上香案、瓜果,然后跪在蒲团上对着天上的圆月双手合十。
张怀音说,这样月神就能保佑人安康。
她睁开眼,仰头望天上的月亮,月光皎洁,好似从未变过,可是她却已经变了许多。
那人离去也有三年了,若他重新投胎,此刻怕是已经三岁了吧。
无论他此刻在何处,青葙都希望他能平安顺遂,一世无忧。
可是突然,青葙想到了什么,睁开眼睛,瘫坐在地。
他是战死,尸首同他的那些战友们一起被烧成灰,碾成粉,被当时掌管关东的北戎官府卖给了农民做肥料。
这样的死法,他只能做个孤魂野鬼,是投不了胎的。
她再怎么祈求,月神都保佑不了他。
青葙的脸色发白,愣愣地看着月光照耀的地面出神,未几,她忽然起身跑回寝殿,出来时怀里捧着一大摞书信。
她小心地将它们放在桌案上,两只手发抖,有些手忙脚乱地将它们摆好。
信太多了,矮桌上放不下,她便只能移一些到地上,她抓起自己的衣摆,用力撕下一大块在地上铺好,确认那些信不会沾到泥土后,才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在上头摆好。
等做完了这些,青葙坐在蒲团上,抱住自己的双膝,轻声道:
“你总笑我的字不好,我也想写一手漂亮的好字给你瞧,叫你刮目相看,可是……”
她的声音带着些委屈,像是呓语。
“我已经尽力了,只能写成这样,这次,你不要笑话我好不好?”
片刻之后,她忽然笑起来,“我知道你不会的。”
青葙拿起一封信,细细地摩挲着上头的名字,一滴泪啪嗒一下掉上去,将墨迹晕开。
她赶忙抬手,用袖子将脸上眼泪抹去,不敢再哭。
她从身上摸索出一个火折子,将它吹着,手拿一封信点燃,看着那火将信一点点燃尽,最终化为与他一样的灰烬。
一封、两封,三封,自进宫后,写的两百多封信尽数被投入火盆。
火光摇曳,照着青葙的脸,直至灭下。
她说:“阿兄,中秋安康。”
李建深从大理寺回到东宫的时候,已近半夜,月亮高悬,整个东宫静谧无声。
他本想回承恩殿歇下,不知为何,等脚步停下的时候,人已然站在丽正殿前。
李建深微皱了眉头,似乎对自己来到这里的行为有些迷惘,转身准备离去,却瞧见不远处地上一小团黑乎乎的东西。
宫中的地砖每日都有宫人打扫,其它地方由月光一照,皆是光亮如新,只有那一处是脏的,因此尤为显眼。
他走过去,身上的环佩叮当作响。
冯宜弯身用手指捻了一小搓给他瞧。
李建深垂下眼。
是纸烧后的灰烬。
第22章 侍寝
李建深不自觉抿唇。
他又不是查案的,这点子再正常不过的灰烬自然是没能引起他的注意。
他只是觉得自己有些奇怪,莫名其妙来到这里,又莫名其妙看这些黑乎乎的东西。
“殿下?”冯宜小心观察他的脸色,“许是有宫人烧纸钱,奴婢明日就差人去查。”
在宫里,宫人们都只是主子们的奴婢,除非是有主子薨逝,否则是不许私自烧纸钱的,一旦查处,便是大罪。
李建深本不想理会这些小事,但他身子突然一顿,看向丽正殿的殿门,道:
“自然是要查,去叫门。”
冯宜本想说这些小事叫下人去查就可以,今日已然晚了,明日又要上早朝,还是早些歇息为好。
但李建深已经抬脚上前。
冯宜知道劝不住,赶忙差小内监去叫门。
早已漆黑一片的丽正殿重新被上了灯,不一会儿便是乱糟糟的脚步声响起,廊下的鹦鹉被惊得扑腾着翅膀乱叫。
柳芝穿上衣裳,头发随意一挽就出来了,樱桃更是迷迷糊糊,只随意披了外衫,揉着眼睛嘟囔着:“谁啊,扰人清梦。”
等发现来的是李建深,立刻被吓醒了。
青葙正躺在塌上,睁眼瞧着床幔毫无睡意,听见外头的动静,也不免撩起床幔问:
“柳芝,樱桃,怎么了,发生何事?”
“回太子妃,是太子殿下来了。”
李建深?
他不是应该在梨园陪卢听雪么?怎么突然到这儿来?
青葙赤脚下榻,将床幔挂上,捞起衣架上的外袍要往身上披,然而手刚碰到衣角,李建深已经进来了。
她此时赤着脚,下身还好,穿了件亵衣,但上身却只着一件肚兜,两根带子越过锁骨,松散的挂在脖颈上,眼瞧着就要掉下来。
月光照在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上,仿若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辉。
李建深倒是没料到自己一进来就瞧见这样一副活色生香的景象,不免上下打量了几眼。
他的目光并不露骨,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平静,但青葙不知为何,却敏锐地从里头察觉到一丝与往常不一样的东西。
青葙飞快地拉过外袍披在身上,柳芝跟着过来将蜡烛点燃。
室内立即一片灯火通明。
宫人都十分有眼色地退出去。
青葙拢了拢身上的外袍,对李建深叉手行礼:“见过殿下。”
李建深‘嗯’了一声,自顾自地往塌上坐去。
他映着烛火看她,半晌不吭声,青葙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也就一时没有说话。
“哭了?”
李建深突然开口。
听他这样问,青葙还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心头突然一凛,抬手摸了摸有些红肿的眼睛,道:
“回殿下,没有,妾只是休息不好而已。”
口是心非。
李建深发现自己的这位太子妃不但‘傻’,而且还十分能忍。
她平日里瞧着那样在意他,瞧见他的时候,恨不得将眼珠子都按在他身上,今日在宴上却不敢看他,自当是觉得受了委屈。
中秋之夜,他不来陪她,她竟这样难受么?
李建深冲她招手:“过来。”
青葙原本还以为他发现了自己烧信的事,正在心里想怎么回答他才好,冷不丁就听见他喊她过去,一时间愣住了神。
李建深眼中,青葙此时脸上的呆愣自然而然变成了不可置信的欣喜。
他不知为何,心下一软,不厌其烦地重复了句:“过来。”
怕他起疑,青葙立时过去,坐在了他大腿上。
李建深生得个高腿长,青葙在他怀里如同鸟雀一般,显得极其娇小。
他面上仍是那副清雅的模样,握在她腰间的大手却在不自觉地摩挲她腰间的软肉。
青葙呼吸渐重,抬眸与李建深对视。
李建深的手渐渐往上走,垂着眼睛问她:
“痒么?”
青葙回答不上来,她此时总算明白李建深为何突然跑到她这里来了。
因为他需要一个女人。
他为了卢听雪的名声着想不能碰她,那么她这个替身便是最好的选择。
李建深瞧她面容娇艳,眼角氤氲着无尽的殷红,像是满山遍野盛开的杜鹃花,不自觉手劲加重。
他将青葙的手拉到自己的腰带上,她自觉去解。
两人已然半个月没有同房,这一靠近,自然而然勾起彼此身体上的欲念。
青葙的外袍还挂在身上,内里却已然变了模样,方才松松散散挂在脖颈间的肚兜褪到腰间,随着青葙一声闷哼,施施然飘落,盖在她的绣鞋上。
青葙小死过一回,挂在李建深的臂膀上,没了力气。
李建深露在外头的衣裳完整,除了呼吸有些重以外,与方才进来的清冷样子一般无二,丝毫瞧不出方才做过什么。
他静默片刻,待呼吸平稳,道:“太子妃,你太瘦了。”
也不知是不是不好好吃饭,她腰两侧的肋骨突出,摸起来十分硌手。
青葙自小便瘦,头开始是因为饿得,后来日子好起来,有吃的了,她的胃却出了毛病,每顿饭要强忍着才能吃下去,有时候食物不对胃口,还会吐出来。
这种情况下,哪里能不瘦?
青葙知他此问并非是关心自己,便道:
“妾往后多吃点就是了。”
“嗯。”李建深扯下她唯一蔽体的外衫,将她压到塌上去。
他的欲念稍稍舒缓,却还是不够。
又一回下来,青葙的膝盖有些发疼,她不知道李建深今日是怎么了,以往一回就停的,可是今日已经第三回 了,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她听见他在耳边问:“今日怎么去那么晚?”
“要准备寿礼。”青葙知道他问的是去梨园赴宴的事,便随意回答一下。
李建深不吭声,过了许久又问:“那画还学么?”
青葙恭维他:“自然是要学的,妾还要多谢殿下给妾找了位好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