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洗漱过了?”
苏有辞身上只披了一件衣裳,进来后紧了紧腰上随便系着的腰带,伸手一捞,将虞卿从圆凳上捞进怀里。
虞卿微怔,不过乖顺靠在他怀里,两手贴着他胸膛,抬头看着他,“公子又醉了?”
“美人当前,不醉也醉。”苏有辞低声说道:“阿卿这半年来,倒是出落得越发标致。”
这话从旁人口中说出,虞卿只当是玩笑话,逗自己开心,可放在苏有辞身上,总觉得真切得很。
苏有辞原本就是一个由着自己性子做事的人,阿谀奉承、讨好这些放在他身上便是不合适,也从未见他这么做过。
虞卿不禁想到了姜瑟,从前苏有辞在姜瑟面前会说这些吗?
才开了个头,虞卿连忙打住,不管从前种种如何,那时她都未曾遇上苏有辞,若是一直计较,反而显得庸人自扰。
当下和往后一段时间,苏有辞是她的,身边的人是她,便是足够了,能在一起多久,倒也不能去想。
想着,便把手搭在了苏有辞肩上,“公子说这话,我信了。”
“这有何不信的?阿卿的样貌放到那些管家女子中,也是少见的标致,否则如何能让我一眼相中?”
苏有辞含笑道:“阿卿不信?”
“我信。”
虞卿浅笑着踮起脚,唇面贴着苏有辞的唇角,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轻颤着,“那公子还喝酒吗?”
苏有辞没有回答,搂着不盈一握的腰身,转过身便双双倒进了被褥中,灯火明亮,映在眼中,生出一片光华。
指骨修长的手指灵活挑开腰上系着的活结,轻薄的夏衫便松松散散地散开。
养了数月的身子的确比从前要丰腴一些,不过也仅仅是一点罢了,更多时候,苏有辞会觉得虞卿是不是每日都不怎么吃东西,不然怎么身子还是那么瘦削,没多出几两肉。
指腹一处处地摸索着,他向来是个寻求欢愉的人,与虞卿在这件事情,也不会只顾着自己,比起沉默的欢好,他更喜欢看着虞卿面颊泛红、双目含泪的模样。
虞卿搭在苏有辞肩上的手无意识收紧,腰腹绷紧,连圆润的脚趾都蜷缩起来,一阵热意从耳后一直蔓延到脸颊,粉面桃腮、双眸含情,湿润的眼直直看着苏有辞,带着一些哀求。
苏有辞闷声低笑,偏过头靠在她颈侧,细碎的吻铺天盖地的落在虞卿身上,一点点滑过,连娇挺的地方也不放过,含在口中细细玩弄。
“公子……”
“叫什么?”
“子、子辞……”
“还有呢?”
还有?
虞卿神志浑浊不清,只觉整个人都被苏有辞拖进了漩涡中,感受着苏有辞比自己强健的身体,还有温热,紧靠在一起的身体,连羞于启口之处也过于清晰。
恍然间,虞卿想到了今日袁怀和杨朝云大婚,那日后便是夫妻了,夫妻——?
红润的嘴唇轻启,“……夫君。”
声音方才落地,便听得一声娇吟,虞卿低泣着讨饶,却被苏有辞比往日要高昂的兴致弄得乏力。
……
“这酒,还热吗?”
妙玲纵然是知道虞卿和苏有辞的关系,也明白这种事再寻常不过,可眼下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端着一壶酒,脚边还有纠缠着她的雪球,欲哭无泪。
往后这酒喝了,她可再不敢随便靠近了,否则赧然的可是她,那两位主,可不会觉得羞人。
林原面不改色站在院子里,瞥了眼堂屋门口的妙玲,目光扫过那扇紧闭着的房门。
“回去歇着,明日过了午时再说。”
“午、午时?”妙玲瞪大眼,差点把手里的托盘扔出去,“那、那我家姑娘……”
妙玲想说,虞卿的身子经受不住,可又觉得太过于羞耻,尤其对方还是林原。
心虚地往房门口那边看了眼,从外面听,自是听不到什么,可一想到虞卿被苏有辞欺负的情形,妙玲只觉心口疼。
越想越觉得发闷,自家公子平日里也不见得这么急色,忙的时候三五日不见来,来了也不是每回都做这事,怎么喝了酒又老毛病犯了,从前喝了酒也是赖在锦宴楼不回来,回来时一身酒气,想也知道是做什么去了。
妙玲陪着虞卿两月余,自然知道了虞卿是个什么样的人,脾气好、心地好,连人也长得好,越看越觉得喜欢。
狠狠瞪一眼卧房的门,妙玲跺了跺脚,转身往堂屋走去。
林原守在那,一脸不解,妙玲这是闹什么脾气?才几月就被收买了,从前还跟着苏有辞后面公子长公子短,如今开口闭口都是姑娘,真是善变。
不过苏有辞这喝了酒必定要午时才醒的毛病,多年了就这样子,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
隔日虞卿醒来时,浑身绵软无力,再看向身边还睡着的苏有辞,咬着下唇,气得用脚踢了一下他的膝盖。
苏有辞睡得沉,只是哼了几声便又翻过身睡去。
掀开被子坐起身,虞卿坐在床沿还有些懵,穿鞋下床后,打开柜子拿出衣服,便看到身上大大小小的痕迹,无声叹气。
难怪养了雪球,大雪夜还要出门找狗,这心思,也不是寻常人能有的。
换好了衣服,虞卿刚把头发挽好,正在想今日该戴哪一只发簪时,便听到门外传来动静。
虞卿觉得奇怪,妙玲他们都是有分寸的人,自然不会弄出这些声响,除非是有什么事。
想着起身走到门口,便见妙玲面带难色站在那,“怎么了?”
妙玲压低声音,“姑娘,是余家的人。”
余家?
虞卿倒是没想到,余家的人这么快就找上门来,真是攀上了高门,连找人也利落了。
走出房间,轻轻带上门,虞卿道:“公子还歇着,不必吵醒他,我打发他们走就好。”
虞卿说完看了眼林原,示意林原不要轻举妄动,便往堂屋走去。
看到里面坐着的人后,有些惊讶,竟然是余荣和他母亲,也就是余家的二夫人。
“两位客人前来,不知有何事?”
虞卿走上前坐下,扫过两眼,语气冷淡,“没什么要紧事的话,便回去吧。”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们是你长辈!”余二夫人怒斥道:“别以为你如今被那人养在外面,就得了势,要不是你哥哥昨日见了你,我还不知你竟然不知廉耻的做出这等有辱门风的事情来。”
有辱门风?这话可真耳熟。
当初将她赶出家门,又把她从族谱除名,似乎也是这么说的,那时父亲才刚发丧,入土不过几个时辰,她便被赶出了家门。
“余家三姑娘早死在了街头,你们要寻之人不在此处。”虞卿端起茶碗,扫了眼余二夫人,“夫人是客,我理当以礼相待,但若夫人出口不逊,那便请回。”
余二夫人刚要发难,便被旁边余荣拦住。
“三妹妹,你何苦咒自己?你近来过得可好,还有你——”
“余公子认错人了。”虞卿看着余荣,“我身为女子,余公子和夫人前来此处,免不得惹人误会,若大好姻缘因几句闲言碎语毁了,我自是担不起。”
提到亲事,余荣和余二夫人脸色皆是一变,没想到虞卿竟然拿捏住了这事。
余家上下对和征虏将军府的亲事极为重视,容不得半点差池,若真毁了,那岂不是功亏一篑?
二人脸色变化被虞卿收入眼中,只觉好笑,可转念一想,她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
垂下眼帘,只觉往日爱喝的茶,今日有些发苦。
“不提你家哥哥的事,那你呢?你就甘为人外室?你可知道外室的名声是什么样的,比那勾栏院里的人都不如,你这般作践自己——”
“这与你们何干?”
虞卿笑着打断余二夫人的话,眉目含笑,似是一点不在乎,“我孑然一身,自是想如何便如何,何时轮到不相干的人插手?今日你们二人来说教,似乎来错了地方。”
“你这个不孝女!你爹让你气死,你如今竟是毫无悔改之意,难怪他死前都不愿再见你一面!”
临终不愿再见……
死也不见。
虞卿指尖微颤,面上笑容变得黯然,“那又、又如何?”
话音还未落地,便听得门外传来声音。
“那又如何?”
虞卿猛然抬眼,双眸一下被水气氤氲,竟是看不清从外面走进来的人样子。
第42章 难怪死前都不愿意再见你……
门厅雅致, 茶香四溢。
苏有辞从门外进来,漫不经心地扫过余二夫人和余荣母子,轻蔑从眼底一闪而过。
想不到京城中还有明知是他的地盘, 却还敢上门闹事的。
不说旁人,如今的太子见着他也得客客气气的喊声堂兄,到了晋国公府也得先向他母亲问候。
一个小小的进士和余家,倒是胆大, 新鲜得很。
“苏、苏二公子——”
“不知道二位前来所为何事?今日我并未安排待客的事。”苏有辞走到虞卿旁边坐下, 侧过身问她, “休息得可好?”
虞卿眼眶红红的, 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听得这句话, 缓缓抬眼看她, 耳边未收拾妥当的头发垂下来。
“嗯, 休息得还好, 不过我早起时,是惊扰公子了?”
苏有辞抬手将她的手握在手心,半点眼神都未给余家母子, “还好,只是醒来见你不在身边,习惯地找你罢了。”
正巧送茶进来的妙玲听到这句话, 险些连手里的盘子都端不稳,进来后连忙把东西放下, 快步退出前厅。
好可怕,苏有辞这是要发火了。
外人不知,她一个在晋国公府长大的人还能不知道吗?国公府这一家子极为护短,但凡不牵扯到律例的事, 个个偏心。
幸好都算得上为人正直,不曾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轻摇了头,虞卿垂着眼,“那往后我便等公子醒了再起身,你这么忙,需要休息。”
“阿卿这么体贴,倒是让人舍不得说你了。”
苏有辞语气里夹着几分笑意,眼神宠溺,捏了捏她的手心,“我进来时吩咐妙玲炖了东西,你在冬至时留了病根,得好好养。”
见着苏有辞后便放下心的虞卿,听得苏有辞睁眼说瞎话的本事,险些压不住嘴角笑起来。
留下病根?
她这身子好得不行,快能赶上荒山里的熊了。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着小话,一字一句都亲昵得很,让余荣和余二夫人看傻了眼。
余二夫人再无知、跋扈也知道晋国公府惹不得,那征虏将军府已经是京城内出了名的高门,取得了公主的风光,但在晋国公府面前,也是矮了一头。
心里着急,连连瞪了好几眼余荣,这要是被苏有辞盯上了,往后肯定没有安生日子过。
余荣也没料到苏有辞竟然也在这里,他托人打听到这里的时候,知道位置,又让心腹小厮确认过后,才敢上门来。
苏有辞一个出身富贵的纨绔子,从前混迹风月的事情不少,就算那般也是个金贵的主,哪里能想到居然会屈居在这小破院子里。
“三妹妹,我和母亲只是——”
“阿卿一个无父无母的人,哪里来的兄长和亲人?”苏有辞打断余荣的话,眼神如同冷箭一样扫过来,“就算有,那也没有了,当日她挨饿受冻时,若有去处,也不至于险些冻死。”
恍然想起半年前在巷子里见到虞卿时的情形,那会儿的虞卿缩成一团,躲在墙角,痴痴望着别家院子里的灯。
就这么一个可怜虫,还把雪球抱在了怀里,自己都要冻死了,还有闲心去管一只狗。
又傻又可怜。
余二夫人听得苏有辞的话,连忙起身,“苏二公子,这事恐有误会,我们不请自来,实属冒犯,还望勿要见怪。”
说完拼命朝余荣使了几个眼色,余荣立即站起来,“是我们打扰了,这就告辞。”
两人说完后,等着苏有辞开口,谁知苏有辞像是格外有闲心,揉捏着虞卿的手,嘴角挂着笑意,分明听见了,却没半点反应。
余荣蹙眉,看着苏有辞,心中生出嫌恶,一个靠着出身便要高人一等的纨绔子,仗着晋国公府势力横行霸道,如今竟然还能高中,怕是免不了背后的打点。
心里升起一股怨怼,余荣见苏有辞注意力全在虞卿身上,略一思索,试探道:“阿卿,贸然过来吓到你了,这就离开不打扰你。”
虞卿轻挑了眉梢,觉得余荣吃瘪的样子还有些意思,终于拿正眼看他,“哪里的话,若改日有机会,我该登门拜访道贺才是。”
余荣没有说话,只看着她,“……”
轻拍了一下苏有辞越来越过分的手,将自己抽了出来,捻了捻指尖,虞卿思忖后道:“听闻公子近期好事将近,届时若有请柬送来,我和我家公子必定登门道贺。”
余二夫人一听,脸色瞬变。
看了看苏有辞,这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母子俩狼狈离开时,心中早已将虞卿千刀万剐,恨不得重塑时光,回到去年冬至。
早知这样,就应该斩草除根,大雪夜赶出家门都能活下来,还不如扔到井里一了百了,或者卖给人贩子,进了秦楼楚馆,哪里还有出来的机会。
……
沉默在厅堂里漫开,没有人先开口说话。
盯着那早不见人影的院子,虞卿忽然浑身卸力一般往后靠去,垂下眼时眼睫颤了颤。
好累,跟打了一架似的。
“好玩吗?”
耳边传来苏有辞听不出情绪的声音,虞卿有些不敢睁眼去看苏有辞的表情,生怕会在他眼里看到失望。
她这般做,的确是想借苏有辞让余荣母子下不来台,最好让他们知道,现在她是苏有辞的身边人,不可能人人拿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