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狼谋欢——灯笼红染
时间:2022-01-03 16:22:35

  这厢恍若未闻,将目光移到赵函身上,对方在她这里一连载了两次跟斗,嘴巴再毒,这下也不敢再骂了,只得锤头不语。
  姝楠又看向韩香凝,好像在等她表态。
  按宫里规矩,不论是挑事的也好,打人的也罢,冲撞了皇上和摄政王,轻则被贬,重则发配边疆,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无疑是死路一条。
  她没把她们供出去,不论如何结果都比被摄政王亲自处理好太多。
  若不是受赵函挑唆要报仇,韩香凝也不会来找姓姝的麻烦。毕竟异国他乡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狠狠瞪了眼赵函,朝姝楠道:“今日之事,是我等理亏。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姝楠换了只脚抱着双臂靠在树下,眼神示意了翻院中狼藉。
  几人会意,带着侍卫手脚麻利地将院落重新收拾规整,砸坏的东西一律算成银两,韩香凝签下字据,承诺一个月内陪清。
  姝楠又给侍女递了个眼神,温柔接过字据,一一比对过后,说道:“还差个青花瓷碗没算进去。”
  韩佳翻白眼,“那破碗值几个……”话说到一半瞥见姝楠投过来的眼神,立即改了口,“我们按十个的价陪,可以了吧?”
  小丫头表示满意,用笔认真在上面做了标注。
  几人见姝楠不说话,你推我赶正准备逃之夭夭,忽然听见那头冷冷一句:“今日算是不打不相识,全当教个朋友,尔等觉得,如何?”
  这不打不相识的代价实在太大了些,嘴贱的遇上不要命的,倒地还是怕了,三人僵硬地点着头,逃命似的跑出了上林苑。
  温柔问姝楠,为何这么轻易就放了她们,真应该给她们点颜色瞧瞧。
  姝楠没说话,一则她不愿节外生枝,二来,她需要更多耳目,来探听一些她涉及不到的领域。
  先前在李砚尘府上就吃了几颗绿豆,这下腹中空空荡荡,姝楠转身向厨房走去,准备给自己弄点吃的。
  几位侍女见状忙追上去抢了她手中的活,“娘娘,您怎么能做这些呢,让奴婢来吧。”
  她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娘娘”是对皇帝女人们的统称。
  “煮碗面吧。”姝楠吩咐说。
  吃惯了北方的面食,她始终吃不惯太渊的饭菜。
  一碗面下腹,天色已晚。
  姝楠私下观察了侍女好久,怕她是李砚尘安插的细作,始终不敢贸然发问,只得随意扯了句:“太皇太后生辰,送点什么好?”
  温柔愣了愣,笑道:“太皇太后的生辰正好是端午节,有什么送什么吧,反正这么多人送,她也记不住我们。自先帝驾崩后,她便一蹶不振,后来更是一心向道,很少出现在人前。”
  姝楠若有所思,“不是还有摄政王吗?”
  经过刚才一番斗智斗勇后,她彻底俘虏了小丫头的忠心,温柔知无不言道:“娘娘远道而来还不晓得,太皇太后膝下共有两子三女,先帝已经驾崩;三皇子燕王志不在朝政,很少露面;几位公主有各自的府邸,而且已有家室,因为……某些原故,很少进宫。”
  “而王爷,王爷乃庶出,并非太皇太后亲生,不过,是她老人家亲自带大的。”温柔纠结了一下,压低声道,“以前他们关系很好,后来不知为何,王爷突然性情大变,软禁了太皇太后。”
  软禁?
  姝楠静听不语,所谓的某些原因,想必就是李砚尘重权在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至于软禁,大抵是涉及了皇庭背后那些不为人知的肮脏与血腥。
  初春的夜晚万籁寂静,幽暗的暮色里,是暗流开始涌动的潮汐。
  翌日,姝楠又在老地方等小皇帝下朝。
  李叙白一出宫殿大门,如同脱缰野马,即便很认真在克制,也难掩饰其脸上的喜悦之色。
  他从轿撵上勾着头悄悄问姝楠,“昨日那几人可有为难你?”
  姝楠侧头看他,摇头。
  李叙白热情地讲道:“你踹人那一脚,当真过瘾,连二叔都笑了,我还从没见他如此难以抑制过。找时间你教教朕,让朕也逗逗二叔,看他笑不笑。”
  “……是。”
  她当时以为错觉,李砚尘果真是在笑她。
  小孩儿打架?
  呵,姝楠不予评价。
  “你可知,今日叔要带朕去做什么?”快进门时,小皇帝神秘兮兮道,“算了,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姝楠交叠在侧的手轻轻搓了搓,皱起眉来,直觉告诉她不是什么好事。
  还是昨日的用膳的地方,李砚尘并不在,家丁上前接应,说王爷吩咐,怕皇上饿着,让他先吃。
  正是贪玩的年岁,李叙白一颗心早就不知飞去了何处,不想浪费时间吃饭,可又不想忤逆他叔的意思,于是便勉为其难吃了些。
  “别傻站着,过来吃饭,这么多菜,朕怎么吃得完。”幼帝冲姝楠招手,“你知道朕为什么不讨厌你吗?因为你话少,安静。”
  姝楠没与他搭话,安静地坐下。与昨日相比,今日多了盘面食,加之李砚尘不在,她多吃了些。
  待他们用完早饭,迎面走来一男人,着红衣,头发微卷披两肩,下颚有块浅浅的刀疤,目光阴冷似地狱吹出的风。
  他恭敬地向皇上行礼,说道:“王爷让属下带皇上过去。”话落他又看向姝楠,“还有娘娘。”
  姝楠在那张脸上停留片刻,跟了上去。
  “他是二叔的贴身侍卫斩风,剑客榜排名第二。别怕,有朕在,他不会伤害你的。”小皇帝细心为她介绍着。
  姝楠的眼底在无人看不见的地方闪过一丝异动。她怎么可能不认识,斩风下颚那块疤,出自她手,老对手了。
  只是不知道此人竟投在了李砚尘门下,当真冤家路窄。
  连带着侍女护卫,几人从王府西面穿到东面,一路亭台楼阁、房租错落有致。
  姝楠侧耳感受了翻,听出某间房的附近有人逗留,步伐固定,藏于暗处,她猜想,那应该就是关押张彪的地方。
  王府后面竟是一片广袤无垠的青青草地,老远就听见擂鼓阵阵,马蹄声踢嗒踢嗒由远到近,似有万马奔腾,箭羽刺破长空,钉在靶上发出嗡嗡脆响,场面气势恢宏,叫人血脉偾张。
  胡琴小调顺着风,不由分说惯进人耳朵里,在姝楠听来,尽管算不上是正宗的胡琴乐,但有那么一瞬间,她还是闻到了自由的味道。
  蓝天,白云,马蹄声……小皇帝乐得恨不得原地起飞,边走边高声呼喊:“叔,叔你在哪里。”
  周围跪了一地请安的人,他全然不顾,随意挥了下手,只顾盯着草坪尽头。
  姝楠见过他吃药的模样,也见过他在宫里被文太后逼着处理内务的模样,沮丧着脸,通红的眼。不像现在,高声欢呼,尽情呐喊。
  看得出来,李叙白志不在江山。
  也就是这时,伴随着四周女眷们的高呼,远处忽然闯来一队人,你追我赶好不热闹,看样子是在赛马。
  其中有人一马当先,白驹如箭,飞一般从地面疾驰而过,掀起阵阵尘沙,力挽狂澜的势头将众人摇摇甩在后面。
  璀璨的日光撒在男人玄色铠甲上,泛着光,他如一团熊熊烈火,来势汹汹,所过之地尘烟滚滚,那是一种毫不掩饰的狂,桀骜似荒漠野狼,叫一众同骑者黯然失色。
  那人策马路过,拉弓放箭一气呵成,十箭同发,顷刻间又兵分十路,利剑割风之声让人来不及回想,又听“咚”一声闷响,十支箭羽不偏不倚全部射中靶心,场上顿时响起了震耳发聩的掌声和欢呼。
  女人们不顾羞涩放声大叫:“王爷赢了,王爷赢了!”
  近了才看清那是李砚尘,正英姿勃发地飞马朝姝楠冲来。
  快马临近眼前时,他猛地拉住缰绳,那坐骑登时仰天长啸前蹄高扬,几乎在同一时刻,李砚尘一手紧拽马鬃,身子向下倾斜,另一只手快速将姝楠身旁的小皇帝薅上马背。
  刹那间两人所隔不过咫尺距离,阳光照着他睫毛上细碎的汗珠,像沙漠绿洲,闪着银光。
  清风把李砚尘沉重的呼吸强行惯入姝楠鼻中,他身上摄人的香草味,正如他此时看她的眼神,带着攻城略地的邪气。
 
 
第10章 你真好看   平生第一次被女人耍了……
  李砚尘在她脸上停留一瞬,嘴角上扬,挂着不羁的笑,矜贵而华丽,雍容而高傲,那是属于他独一无二的霸气。
  随着李叙白后知后觉一声快乐的欢叫,李砚尘收回目光,眨眼功夫便策马奔出数十米。
  他像领队的狼王,永远奔袭在最前方,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姝楠站在原地,心头仿佛被什么击中,愣了片刻。
  也难怪如此多女人愿意为他吼破嗓子,这样的男人,不论情场还是战场,又怎会让自己吃亏!
  昨日听他说要聚聚,今天便搞出这么大的排场来,由此可见此人狐朋狗友还真不少。
  李砚尘带着皇上奔出好一会,后面的人才跟上来,谢池羽纵身下马,嘴里念道:“跟王爷比马术,我等真是自取其辱。”
  “是是是,王爷威武,王爷霸气,王爷最牛。”文世杰嘴里念着酸话,满脸不甘,发泄似的将马鞭扔到地上。
  姝楠的抬眸在此人身上短暂停留,撞见了沈佳的眼神。
  她顺其自然转眸,注意到谢池羽身边多了个女子,美丽动人,娴雅端庄,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姐。女子给谢池羽递水,还垫起脚体贴为擦拭汗珠。
  “那是他夫人,夏侯莺。谢公子是兵马大元帅之子,功勋世家,家室好,妻子也是全京城最好的女人,只可惜他自己,有点不求上进。”沈佳来到她身旁,自顾自说道,“这是小国舅爷跟我说的,你爱听不听。”
  昨日踹了她一脚,倒是把人踹服气了,文世杰连这些都跟他讲,看来很得宠。
  姝楠般想着,又往夏侯莺身后看了眼,沈佳继续道:“那是刑部侍郎郭云的夫人,郭侍郎今日也来了,喏,紫色衣衫那位就是。哎我说,这种场合你好歹要认识几个人吧?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姝楠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听在耳里,记在心里,举目看着远方,没与她搭话。
  沈佳翻了个白眼,“只怕天王老子来了你也是这幅有恃无恐的行头,还真执拗。”
  之后她又喋喋不休介绍了几个高官夫人,姝楠默默听着,时不时看两眼那位刑部侍郎郭云。
  见李砚尘和幼帝迟迟没回来,谢池羽一伙人又策马追了出去,于是场上又只剩下一群女眷。
  姝楠素来与欢歌热舞格格不入,她之身站在最边上,像及了被遗忘的稀世珍宝,美丽又孤傲。
  夏侯莺主动过来给她打招呼,她微微欠身,唤了声:“见过姝娘娘。”
  伸手不打笑脸人,姝楠朝她回礼,“夫人多礼。”
  “皇上最喜欢摄政王带他射箭骑马,估计要有一会儿才会回来。”她细心说道。
  姝楠轻轻点头,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从夏侯莺眼里看见了一丝莫名的神伤,那感觉很熟悉,许多年前她在自己娘亲的眼里见到过。
  紧接着郭云的夫人也走了过来,张口就跟夏侯莺打听他家男人,“妹妹,你可要跟姐姐说实话,有没有看见我家大人跟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混在一起?”
  夏侯莺礼貌性地微笑,“姐姐,男人心里若有你,不用天天盯着也会视你如心肝;他若有二心,你纵是栓在身边,那颗心也能自己跑出去。”
  郭夫人叹气,“我家大人哪比得上您家那位,谢大公子又疼老婆又顾家的。”
  夏侯莺笑笑不语。
  “我要不看紧点,别哪天被什么狐狸精勾去魂都不知道……哎哟这,这是新来的姝娘娘吗?”郭夫人后知后觉,行了个礼,“妇人失礼,失礼。”
  姝楠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没在意她的咋咋呼呼,朝她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郭夫人见两人无心与她讨论御夫的奥妙,便转头找别人去了。
  “看来我与娘娘都是喜静之人,不知以后可还有机会找娘娘说说话。”夏侯莺打破平静道。
  “当然可以,”姝楠回她,“随时恭候。”
  正交谈着,忽闻声声嘶鸣,有马自远处奔袭过来,那马周身红色,异常彪悍,不是发狂就是不服被人驱策,正发着颠,边跑边尥蹶子,逢人就踢。
  上面座着个女子,被烈马甩得东倒西歪,她一路高呼:“闪开,快闪开……”
  场上登时乱成一片。
  烈马如箭,闷头窜了过来,方向是姝楠她们这边,速度快如闪电,常人根本来不及闪躲。
  夏侯莺下意识抓住姝楠的手,刷一下脸色变得惨白,千钧一发的时间,姝楠手心里也全都是汗。
  剑客应该死在剑下,被马踩死太没出息。可一旦出手……
  后面是李砚尘和谢池羽的马。
  看谢池羽狂奔的速度,已没了方才赛马时的懒散,带着风,透着嗜血。
  谢池羽肯定会救他妻子,这毋庸置疑。
  而李砚尘,速度虽没减,面上表情却过于平淡,他似乎在等什么。
  电闪火光间,五步,四步,三步……一步,烈马前脚在她们的头顶高高扬起,那是危险甚至是死亡的气息!
  风停了,众人的尖声卡在脖子里。
  一切发生得太快,作为常人,姝楠理应避不开!
  ——她在赌,赌李砚尘疾风一般追上来的步伐,会阻止这一切。
  她在生死一线间,与男人有过短暂的对视,他瞳孔微张,透着愤怒。
  就在马蹄里她们头顶只剩一片叶子的距离时,夏侯莺被谢池羽拉开,与此同时姝楠的手臂一疼,也被扑过来的黑影猛力拽住,她因此撞在了男人冰冷的盔甲上。
  是李砚尘。
  紧接着那厢单手撑在地上,飞脚朝马背踢去,吼了声:“接着!”
  在烈马双膝跪地踉跄滚出去时,策马的女子“啊”一声痛呼,先于马着地前飞了出去……
  因为速度太快,力道太大,姝楠不受控制与他一道抱着往坡下滚,高速度的旋转,导致她胃里翻山倒海,随时都会吐出来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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