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紧。
她跟着霍渡的脚步,与他一起在床榻躺下。
一夜未阖眼,霍渡困倦至极,合眼准备歇息。可身上的锦被被人微微掀开一角,然后身侧贴上一片柔软......
两人虽同塌多日,可基本是一人一床被,界限分明。
显然,如今有人想越界了......
“乐枝,不想睡就出去。”霍渡将身子往里挪了挪,倒是没睁眼,只是语气烦躁得很,“再捣乱,后果自负。”
本来这屋内骤然升高的温度就已让霍渡觉得不适,再加上身侧的人非要贴着他......他能感受到身体内似乎燃起火焰,烧得他异常难受......
霍渡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始作俑者还不死心的继续往他边上凑。
回想起昨夜的催.情.药和她如今状似撩拨的行为,他所剩无几的耐心瞬间被体内的火燃成灰烬。
他冷笑:真把他当正人君子了?
霍渡侧身按住乐枝未受伤的左肩,正欲开口,却看见近在咫尺的雪颊泛着微红,樱唇轻启:“这就对啦。哪有夫妻是同塌却一人一条被的?”
按在她肩上的手微微松开,乐枝顺势钻进他的怀里,嘟囔:“冷......”
瞥了眼乐枝右肩的伤,还有些渗血。霍渡揉了揉太阳穴,到底是没再继续,就让她窝在自己怀里,没抱她也没推开她。
行吧,下次。
不多时,塌上传出浅浅的呼吸声,两人一同入眠。
乐枝本就昏睡过一夜,睡意本就不深,倒是很快醒来。望着身侧仍睡着的人,眉眼皆疲态尽显。
她垂眸思索。说真的,自她嫁给霍渡以来,境遇可比她所想的要好太多......
那么接下来,她得先利用自己身上的伤,换得一个见姐姐的机会。
过了一会儿,霍渡也醒了。乐枝一直在想事情,倒是没发现身边的人睁开眼望着她。
“在想什么?”
乐枝一惊,侧首转向霍渡,“殿下醒啦?可睡足了?”
霍渡懒洋洋地嗯了声。
“我是在想,咱们府上那些霍诩的眼线,该如何处理......”
这正是乐枝最担忧的。即便如今离姚已经转投向她,可霍诩不止放了一个离姚监视她。她在霍渡身边的一举一动,还有别的眼线瞧着。
“不必处理。”霍渡轻笑,“从今日起,霍诩能知道的,仅仅是你想让他知道的。”
闻言,乐枝错愕:什么意思?
霍渡挑眉,“因为那些眼线,是孤的人。”
更确切来说,霍诩的眼线从今入太子府的第一日,便从这世上消失了。如今的“眼线”,不过是几个和霍诩派来的人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罢了。
所以乐枝担心的不会发生,相反的,她出府与霍诩的每一次碰面、和他说的每一句话,霍渡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乐枝檀口微张,她惊讶于霍渡的缜密心机,更是为自己的莽撞捏了把冷汗。她恳切的说:“那接下来......”
“对于霍诩,随你折腾,孤不干涉你的事。”霍渡打断她的话,沉声开口:“不过你记住了,昨日之事仅此一次。若再敢自作聪明算计孤......”
还未等他说完,乐枝飞快地将竖着三根手指的手掌举在脸侧,“我保证,绝对没有下次!”
狐狸眼中仿佛透着水光,诱得霍渡鬼使神差地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乖一点就好。”
他想过了,虽是烦人了些,可若她乖一点,他不介意把她养在身边。
就像霍小瘸一样。
一人一猫一狐狸。
倒也,挺有意思。
*
许是积压很久的提心吊胆消散,加上霍渡的照料,日日亲自给她换药,乐枝肩上的伤好的很快。
才几日,伤口便开始逐渐结痂。
只是这期间,她一直让离姚递给霍诩消息,称她伤的极重。霍诩几次三番想要见她,她都借故伤重而推脱了。
乐枝在等,等霍诩大婚的那天。
只是在霍渡大婚前,齐帝颁旨昭告天下,册封大齐三皇子为王,封号靖贤。
这是除了储君以外,大齐皇室中第一位封王的皇子。
一时间,朝堂、民间议论纷纷......
终于到了霍诩大婚当天,不同于霍渡当日大婚时的冷寂,那日欢笑声、鞭炮声络绎不绝。即使在府内,乐枝都能听到街头巷尾的嬉笑祝福声......
“羡慕了?”
乐枝抬眸,看见屋外的霍渡,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笑着跑到他身侧,佯装生气:“当日我与殿下大婚,殿下人都没来,殿下当时就那么不待见我?”
还真是。
——霍渡在心里想。
“这么记仇?”
“我大方得很,早原谅你啦。”乐枝握住他的掌心,同他一起朝外头的轿撵走去。
啧,还原谅。
谁稀罕。
霍渡没接话,任由她牵着他。
一同入宫参加晚上的喜宴。
*
齐帝齐后在大殿中央,说了几句贺词后便离开了。
——将主场尽数交给霍诩。
——今日之宴名为喜宴,实则是让他笼络朝臣的宫宴。
霍诩一身大红喜服,面露得意的笑,在喜宴上受着朝臣们的道贺与恭维。这让他有些飘飘然起来。
直到他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
她一身淡红宫装,小脸愈发消瘦了。虽有胭脂遮掩,但依旧无法完全盖住她脸上的憔悴。
心脏仿佛被攥住,窒得生疼。
这几日他的心一直放不下。那夜计划失败,她被霍渡抓着挡箭,后来离姚递了消息来,说她伤的极重,久卧床榻、无法出府与他相见......
他恨极:霍渡这个阴狠小人,不知会如何虐待他的枝枝?
每每想到这些,他的心都抽痛不已。
看到枝枝坐在霍渡身边,唯唯诺诺的模样,想来是受了不少委屈。他不知道为何他的毒药对霍渡毫无作用,看来他的皇兄确实不好对付呐!
霍诩怔怔凝望着乐枝,漆眸一眨也不眨。他在心里发誓:下一次,他一定要取了霍渡的命,让枝枝早日脱离苦海,回到他身边。
当霍诩朝乐枝望过来时,霍渡便瞧见了。桃花眼里的淡淡笑意尽数褪去,狠厉之色划过眼眸——
此时此刻,还敢肖想不该想之人。
真是狗东西。
第25章 . 喜宴 “坐她另一边去。”
喜宴上恭贺声不断,每个赴宴的朝廷重臣皆是喜上眉梢、笑容满面。反观霍渡和乐枝所在的皇室贵胄这一桌,却显得冷清许多。
趁养伤的这几日,乐枝倒是将大齐的皇室认全了。除去那日给皇后请安时认识的宫廷女眷、朝堂贵女外,其他皇子和公主的事迹她也探听了一二。
上回宫宴没来得及逐一观察,今日倒是有机会近距离瞧一瞧了。
除了霍渡与霍诩,与其年龄相仿的还有两位皇子和一位公主。剩下的则大多未满十岁,与他们并未在同一桌。
不同于乐枝与皇兄皇姐的深厚亲情,这一桌兄弟皆是沉默寡言......
不过坐在霍渡身旁、一身幽蓝罗衫宫裙的四公主霍倾语,面上却一直挂着俏皮的笑。乐枝抬了几次眼,都能看见她偷偷将眼珠往她这边瞟。
终于,霍倾语忍不住了——
只见她歪着脑袋,伸出指尖戳了戳霍渡的胳膊......
霍渡的视线还落在远处,被身旁的小丫头打断思绪,他不耐烦地侧首,冷冷地睥她一眼。
可霍倾语毫不在意,她弯弯唇角,圆圆的杏眸亮晶晶的,压低声音朝霍渡开口:“哎,皇兄,新婚的感觉如何?”
见霍渡没搭理她,她的视线又转向乐枝,再补了句,“皇嫂好美呀!”
虽然她的声音不大,但乐枝还是听见了。乐枝抬眸,冲她浅浅一笑,再礼貌地点头示意。
霍倾语顿时喜出望外,嘴角的弧度变得更大。本不晓得这位皇嫂是个怎样的脾性,如今看来应该是个温温柔柔的性子,很对她的胃口!她试探地扯霍渡的衣袖,“皇兄,我们换个位置可好?”
她很想和这个容貌出尘的皇嫂说几句话呢!
“不好。”
霍倾语:......?
她瞬间蔫儿了,耷拉着脑袋,不满地小声嘟囔:“真小气!”
要说大齐皇室不睦,兄弟各自为阵。霍渡虽为储君,可因性子古怪,且对朝中之事兴致缺缺,这些年也未做出什么功绩,早有不少朝臣对其不满了。
可诡异的是,每当有大臣奏请齐帝重议储君之事,那么这位大臣必定会很快死于非命。
一次两次,或许是巧合。可次数一多,众人不免猜测这其中暗藏阴谋。这些朝臣一死,得益者无疑只有霍渡......
可大理寺多番查探,皆是一无所获。久而久之,众臣更是认为,霍渡其身不正、阴诡狠厉......只是,再无人敢提重议储君一事。
直到近日霍诩回朝,朝臣们仿佛又看到了希望.......
可霍倾语从来不这么认为,于她而言,霍渡绝非如外人所言的那般。
霍倾语的生母是沐贵人,沐贵人娘家势弱,在后宫地位一般。且身子一向不好,故生下霍倾语后气血大亏,很快便撒手人寰。惠妃怜惜幼女,主动向齐帝请旨,将霍倾语养在身边。
惠妃来自曾经的盛诺部落,与霍渡生母乃是同族。她膝下只有一子,名唤霍镶,比霍倾语小一岁。因养在惠妃膝下,且惠妃对其疼爱有加,霍倾语的地位反倒提高不少。
霍渡八岁那年,遭遇意外断了右腿,同年生母亡故,自此他的性子变得愈发淡漠和孤僻。霍倾语原本和这位皇兄没什么交集,直到有一年,她因贪玩从树上摔下来,将腿摔骨折了......
由于她是避开宫人偷偷溜到宫里偏僻的角落玩耍的,所以摔伤后并没有人及时发现她。
因为腿断了,霍倾语又疼又惧,抖着肩膀开始大哭。不多时,她发现不远处出现了一个拄着拐杖的身影——
是那个没说过几句话的皇兄。
一瞬间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慌忙大喊:“皇兄!帮帮我,我腿摔断了......”
然后,她看见那个身影朝她瞥了一眼,没理她便走了。
霍倾语气得在心里暗骂:可恶!好歹兄妹一场,这人也太冷血了!
可未等她骂完,霍渡去而复返,还拿着两块木板。他熟练地将木板绑在她伤腿的两侧,再丢给她一根用粗木枝做的拐杖。
霍渡全程未发一言,丢了木枝就走。
而霍倾语却记下来了。自此,每当有宫宴时,她总爱坐到霍渡边上,同他讲几句话。虽然他不太会给她什么反应......
霍倾语思绪飘得老远,忽然小腿一疼——
霍渡在桌下重重地踢了她一脚!
霍倾语痛的拧眉,杏眸瞪圆,压着声音龇牙咧嘴:“干嘛!”
“坐她另一边去。”霍渡悠悠开口。
闻言,霍倾语瞬时乐了,连小腿上的痛都忘了。
是啊!她怎么给忘了,皇兄不与她换位置,她可以去坐皇嫂的另一边呀!
霍倾语笑着提起裙摆,走到乐枝边上,坐在乐枝另一边的人她可再熟悉不过了——
霍镶。
她轻咳一声,拿出几分皇姐的威仪,道:“镶儿,你坐皇姐的位置去。”
未料到,霍镶连眼皮都没抬,“不去。”
“哎!”霍倾语又碰一鼻子灰,气恼道:“我可是皇姐,你得听我的!”
霍镶侧首凉凉地望她一眼,懒得和她闹,起身往她的位置走去。乐枝瞧着两人斗气的样子,不禁莞尔而笑。她方才便打量了霍镶好一会儿,十五岁的少年虽是稚气未脱,可依旧看得出眉宇间的丰神俊逸。
许是两人的生母同出一族,乐枝发觉霍镶的眉眼长得很像霍渡......
“皇嫂,我是倾语......”
乐枝点头,笑着与这个可爱的四公主交谈,难得在大齐皇室碰到一位活泼开朗的公主,又与她同岁。两人仿佛相见恨晚般,很快熟络起来。
喜宴的嘈杂声盖过了两人的交谈,霍倾语今日兴奋得很,饮了好多酒,乐枝根本拦不住她。不知不觉中,两人的话题从女子的闺阁趣事聊到了这桌宴席上的人......
想到两人同岁,乐枝随口问:“可议亲了?”
霍倾语的脸颊红扑扑的,语气也染了醉意,她凑近乐枝耳边,小声道:“我不想嫁人!不想嫁人!”
见到乐枝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霍倾语又说:“皇嫂,你看咱们对面,那个是大皇兄。”
乐枝顺着她的话看过去,只见一个年纪稍长、身形微胖的皇子正端着酒杯,不断让一旁的宫人给他添酒。坐在他身侧的皇子妃,劝了好几次,都被他瞪了回去。乐枝见他双眼下透着青色,那是重.欲留下的痕迹。
大皇子霍玦,乃丽嫔所生。丽嫔原是宫婢出生,齐帝年轻时醉酒误事,与之一夜.欢.好,才有了霍玦。
齐帝将其视为自己的污点,对霍玦这个儿子自然不会有好脸色。霍玦虽是皇长子,可谁又会把他当一回事呢?时间一长,他开始自暴自弃、纵情声色,因为他永远没有登上大位的机会。
霍玦清楚,谁都有机会,除了他。
“我和你说哦。”霍倾语伏在乐枝肩上,轻声说:“大皇兄府中有几十个妾室通房,有时候他去外头听曲儿,听完后就将歌姬带回府中......”
“简直荒唐!大皇嫂从前多美啊,你瞧现在,苍老了好多。”
乐枝再次望向大皇子妃。确实如轻语所言,满脸倦容、脂粉难掩。
“王公贵胄,大多如此。所以,我才不要嫁人呢!”
闻言,乐枝喟叹一声,一时之间也想不出说辞来劝慰她。只好伸手揉揉她的脑袋......
霍渡的眼神一直似有若无的落在身旁,虽然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不过能感觉得到两人相谈甚欢。算了算时辰,安玄应该将事情办得差不多了,他拄起拐杖起身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