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坐在地上一团狼藉的衣物中,只穿着黑色小褂,露出健壮的两膀花绣,还有绑在肚子上的百宝囊,下身还穿着一条明黄色百褶裙。目不转睛的盯着天王,看他奇妙的掌法,看他外露的手臂中内功导致的手臂暴涨,从天王动手开始就舍不得眨眼,一直看的双眼酸涩,被这难以言喻的精妙武功感动的流下泪来,心中升起无限敬意。被风郎的喊声惊醒,高呼:“天王的功夫精妙非凡!!妙哉!我来助你!”
文蜀猛地拔地而起,一个乌龙盘柱落在高处,看大门外举起弓瞄准葛天王。伸手再百宝囊中一淘,抓出两把沉甸甸实实在在的小铅球,随手一挥,举弓的箭手应声殒命。
葛淼和镇国大将军苦苦酣战,又被他故意砍腿,几乎支应不住,厉喝道:“来救太子!”
葛谨风攥着宝剑:“葛云崖,叔祖父,我万万想不到,似你这样的君子,也会做这种事。”
“葛昆仑不能传位给你。”镇国大将军厉声道:“你不是个男人,也不是个女人。大魏的天王生来有缺弊,对大魏有什么好处。你今日能娶一个寡妇,来日是不是要过继外姓子?”
这触及葛谨风最深的痛楚,他一直以来对自己要求严格,可即便是学富五车、百步穿杨,依旧有无数的人对那件他们/她们用不到也见不到的玩意指指点点。如果天王当初瞒住这件事,就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可是天王生性疏狂,也没想过以后能当天王,嚷嚷的谁都知道,还找了许多偏方来补。
葛谨风咬牙切齿:“文道难!”
文蜀伸着脖子看葛天王,隐约领悟了一些玄妙过人的东西,真心实意的高呼:“天王神功盖世!”心说,他娘的,这套功夫他要是肯教给我,他要什么我给什么,肝脑涂地不足以报答。
葛昆仑在尸体丛中闲庭信步,被这蠢儿媳妇逗乐了,如今奸贼谋朝篡位,忠臣拼死搏斗,她是个什么玩意,挂在房梁上看热闹看的起劲。
忽然有人冲着葛天王投掷小包的石灰粉和迷药。
在大殿的另一侧,镇国大将军击倒葛淼,顾不得补刀,直取葛谨风。
葛谨风勉强格挡了一下,宝剑被震飞,虎口出血。急忙闪避。
文蜀贪看天王的神功,回头发现相公要死时来不及援救,宫殿太大,天王和太子又位于两端互不干扰,尽量纵起登萍度水的轻功,铅丹脱手而出。
趁着天王被石灰粉遮挡视线时,躲在盾牌后面的将军对天王拉动弓弦。
文蜀很快,可是镇国大将军的速度也很快,铅弹擦着他侧身飞过,刀尖抵在太子胸口只差一寸。
大殿房顶上,猛地出现一个人,天师夹着他那画上房梁斗拱横竖结构的伪装用油布,似是从天而降,一甩浮尘击退葛云崖。
镇国大将军大惊失色:“老道,你不是走了吗!”
天师一甩拂尘:“贫道神通无量。”
文蜀追上来一拳揍向镇国大将军的后脑,初步估计这一拳能揍断朱铲的脖颈:“从今往后,老娘让你永镇粪坑!”
葛云崖冷不防吃了这一拳,头晕脑胀,踉跄了一下,又被她猛击。
文蜀招招不利要害,却发现这老东西内功充沛,顷刻间打不死他。气的破口大骂:“让你个老杂种吃干的,喝稀的,干屎橛子噎死你。”
葛谨风隐约看见一团石灰粉造成的迷雾中,天王中了箭,急的他眼含热泪:“天师,求您老人家降妖除魔。”
庄阳子还是那副语气:“他们不是妖魔,只是人。贫道从不杀生。”
葛谨风来不及找借口了:“加钱。”
庄阳子道:“风郎,大开杀戒破吾修行。”
葛谨风本想质问他,你有什么修行?又不敢在关键时刻得罪一大助力,暗自含恨,牙咬的快要出血。但确定一点,他不会让自己死。那么当务之急——
葛云崖也是久经沙场,修炼的也是金刚揭谛神功,很快就从被头昏中恢复过来,挥刀反击。
文蜀一闪身躲开,猛地接住风郎扔过来的宝剑,反身攻了上去,顷刻间过了几十个回合,赞叹道:“老杂种,缩脖端腔的这些年没白活!待到将来我称王称霸,带着风郎尿你一坟头!”
葛昆仑饶是身上中箭,也忍不住大笑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牛逼,这就是葛天王做事不过脑子的原因。“反正你们都打不过我。”
太子妃的纹身和脏话全都暴露了!我们知道她是好寨主!
第74章 .太子妃(下) ·
文蜀自练武以来, 就秉持着一种‘我超棒的你们这群蠢蛋玩意吹嘘别人都是没见识过老娘有多强,见识过了让你们跪下来喊亲娘’的心态,师父非但不反对, 甚至还推波助澜高呼‘五姐真棒’。混迹江湖之后,凭借良好的眼里和见识, 只和与自己相差不多的人正面硬扛, 强太多的尽量智取。
毕竟她的人生目标是搞钱、攒家当、做天王,不是称霸武林。跟人拼命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活了二十年,称得上险死还生的情境不过四次。
今天是真拼了, 不仅是热血上头, 被葛天王的精妙神功所折服, 为了风郎和博取富贵改天换日的机会,以及对面这强敌异常罕见,实在是令她兴奋不已。
葛谨风举着剑呵斥那些谋逆的外戚全家, 还有跟从的文臣武将:“天王待你们蒋氏满门恩深似海!尔等无功受禄,不劳而获, 未立尺寸之功,凌驾于群臣之上,阖家享尽荣华富贵。今日背主忘恩,黄天在上, 尔等人面兽心之辈必遭报应!还有你们,为官时利欲熏心、肆虐百姓,对上不忠, 只顾着斜肩谄媚, 对下不仁,一把屠刀收割生民, 全然忘了当初追随天王起事时誓要均贫富等贵贱的誓言!尔等当日口口声声对天铭誓,若有负葛昆仑,将来死于妇人之手,万众唾弃!”
他骂来骂去,越骂越恼火:“你们宁愿要一个子孙满堂的暴君昏君,也不肯忠于绝嗣的贤明君王。你们若有来生来世,离了畜生道,就该去暴君身边服侍!”
群臣被骂的稍有些惭愧之色,想要找太子的错处,他却近乎完美无瑕,不贪财不好色,忠孝仁义都做到了。他们也不好说谋反两个原因,一个是天王放任商奇总清缴贪官污吏土豪劣绅,伤了他们的根基,另一个原因是太子太正派了,将来继位之后好好治国,大伙没法活。
蒋御史在鸡蛋里挑骨头:“葛谨风!你口口声声说的黄天!你可知什么人才说黄天?”
一名将军叫到:“江湖草寇才说黄天!咱们官府中人都说苍天!”
他们又看向那赤膊花绣,穿着漆黑小褂,胸口隐约可见虎头纹身,明黄色裙被踢得乱七八糟的‘太子妃’,趁着册封典礼起事,没想到这人人都看不起的村妇,竟然能力敌副天王。
“副天王真是上了岁数,连一个娘们都打不过。”
“葛谨风!你口口声声说你是孝子,将来是明君,那婆娘又是什么人!你携女贼进宫,妄图行刺。”
葛谨风不慌不忙:“她和你们一样出身,都是被招安的山寨主。”
这群人里有好几位是山寨寨主,还有几位是二当家、三当家,顿时一窒。
文蜀手里的长剑支撑了近百个回合,渐渐被葛云崖的一双金刚揭谛手拍成了波浪形,剑的双刃都已被拍平,看起来无法徒手肉搏。她试图用暗器攻这位副天王的双眼、咽喉和裆部,确实是要害处,可都被他挡住了。
两个袖子里的暗器用光之后,多亏腰间的玉佩璎珞还没摘掉,扯下来用珍珠玉珠但暗器,一样好用。只是更令人心痛。
这一声响,就得一两金子。
热血上头已经渐渐过去,她聚精会神之余,抽空窥见葛昆仑身中数箭,却也杀得尸山血海,将陛阶淹没了一半,葛天王踩在厚厚一层尸体上,正提着酒壶大口狂饮。
这一壶喝的,直如长虹贯日,一滴没洒,全都被畅饮入喉。
葛昆仑甩了甩手上的血肉,招招手:“那谁,过来。”
儿媳妇叫啥来着?小太岁说过好几次,又忘了,这不重要。
忠于天王的文臣武将数十人和逆贼等人怒目已对,双方都等绝世高手决出高低。
文蜀心领神会,且战且退,试图诱使镇国大将军跟过来。
很可惜,葛云崖并不傻,敌人稍一撤远,立刻抽身回去袭杀葛谨风。
葛谨风两只眼睛来回看爹爹和老婆两个战场,单看一个都要眼花缭乱,看两个看的他的双眼酸痛发红。
文蜀气到爆炸,身法运用到极致才抢回来,没敢让天师出手,怕他事后加钱:“他杀你全家了吗你他娘的这么盯着她?风郎又不能艹了你老婆!”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剩下的都没啥大事嘛。
“小太岁还是个孩子呢!”葛昆仑看她的轻功,急如鹰、猛如虎,也不由得大声叫好:“好妙的身法!堪比四姐!”
文蜀眼瞅着葛云崖拿手臂硬抗了一剑,险些被打中,本以为他手臂也能刀枪不入,仔细一想,原来是剑刃都被他双掌拍平:“我替我师父谢谢您了!”
葛昆仑又提起一坛酒,拍开封泥,边喝边看,喝了几口折断贯穿身上的箭头和箭尾,只留下中间一截堵住伤口,如同楔子固定住木料一样:“名师出高徒。去拿酒来。”
李媛施施然踩着尸体给他抱过来一坛酒,暗中怀疑他现在身体有异,需要喝酒缓解。一个人,赤手空拳杀了上千禁军,怎么说都会有问题。
葛云崖唯恐再斗下去,变生不测,毕竟拳怕少壮,他的内功有限,一旦有一颗暗器接不住,自己就要身死人手,落在一个远离葛谨风的位置,示意暂停:“你也是武林中的强人,何必为了昏君与老夫两败俱伤。妹子,只要你袖手旁观,老夫掌权之后,在内封你为长公主,与你八拜结交,在外,让南柯府十六路的绿林生意给你。若不然,玉石俱焚,我老了,死而无憾,你可是正当年。我生死之后,你还有力气杀尽百万大军吗?”
文蜀猛吞了一口口水。
“对,我们有百万大军。”
“太子压根不是个男人,美女,你跟着他有什么好处。”
“我儿子年方二八,身高八尺英俊非凡!”
“我也有几个儿子,长得都是俊美无双,胜过太子。”
“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当太子妃还不是任人摆布,权力还是要在自己手里才好。
”旁边观战不敢上前的其他将领们战战兢兢的跟着起哄,他们现在全指望杀了太子,让天王身心受挫,才有可乘之机。看天王还没过来杀自己,显然也是强弩之末,只是谁都不敢去试探。
葛昆仑也急了,对阿媛低声说了几句,想了想,又补充了几句:“去。”
李媛踩着尸体蹬蹬的跑下去,落在地上时被血污滑了一跤,明黄色的新裙子登时染污一片。她却不管不顾,冲着她跑过去。
葛谨风急了:“道难,你要骂他就骂他,方才骂我做什么!你我生死相依,几次危难不离不弃,互有救命之恩!葛云崖这人大奸似忠大伪似真,剥下人皮不是人!你若信了他的话,将来下场能好过我爹吗?他们族亲叔侄,同患难共富贵尚且如此。”
文蜀琢磨琢磨,他说的也对,公主算个屁,结拜算什么玩意我结拜兄弟还十多个呢。而且公爹更有可能把金刚揭谛神功给自己瞧瞧——大不了我亲自去偷,稳住局势再去求他,不行就趁他受伤去逼问他!学会这套神功,再加上自己的三绝技,好家伙那我就天下无敌了,当上天王指日可待。
偷偷在裙子上薅玉片和玛瑙片,高声道:“风郎,我为人正直,一向以信义为先,倘若首尾两端,岂不堕了我卧虎山文蜀的盛名。每次跟你结婚都有人闹事,明明是冲着你来的,都得我上。前面几位都没这事儿!”
葛谨风心中大定,心里虽然爱她,再也没有什么怨念仇视,却知道她不是非常爱自己,更知道她爱什么,笑着鼓舞道:“道难,金刚揭谛神功,就藏在葛云崖家里,我知道在哪。”
你一定是想要这个。信义当先,后跟着利益。
葛云崖脸色骤变:“葛谨风!你竟然私通贼寇,泄露家族机密。文蜀,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文蜀两根指头掐着剑身,内功灌注在掌中,生生把波浪剑捋直了。
刚养好了内伤,还可以再来一次,沉声道:“我有三绝技,登萍度水,担山赶日,批逆龙鳞。”
她的声音不高,却在雄浑深厚的内功衬托下,在整个大殿中回荡不止,所有还活着的人屏息凝神,只等一剑定胜负。
太子妃的礼服黄裳无风自动。
镇国大将军相信她真能干出来让自己永镇茅房的事,没等她蓄力完成,双掌齐出。
“批!逆!龙!鳞!!”文蜀并不需要蓄力,只是在找他的破绽,不动时没有破绽,这一动,她拼出半身内力灌注进宝剑中,使出一招担山赶日,一道有形无色的剑气长有七尺,直接将这位镇国大将军腰斩。
葛云崖只觉得一股狂风扑面,双腿又往前跑了两步,上半身顺惯性滑出去到了地上,骨盆重重的墩在地上,下半身这才停住,晃了半步,轰然倒地。
文蜀只觉得筋脉逆乱,本来内功在丹田内存着,运行在奇经八脉之间,这一招用出来,澎湃的内功撑的经脉微微开裂,双臂都有些酸麻无力,两耳嗡鸣,口中腥甜一阵阵往上涌。
大殿中鸦雀无声,就好像只有死人,没有活人一样。
文蜀随手抛掉手里仅存的剑柄,这当啷一声,吓得许多人抖若筛糠,手里的刀枪斧钺稀里哗啦的掉在地上,人也和兵器一样萎靡在地。
葛云崖还不肯就此赴死,点住大腿的穴道止血,徒手拍地一跃而起,猛地扑住试图在叛军和战局之前蹿过来的阿媛。他双手扣住阿媛的脖颈,这才发现双臂上镶嵌了无数的玉片和玛瑙片,如同片片翘起来的龙鳞,实则是‘太子妃’内力汹涌而出时,带的衣裙上那些被扯松的装饰物飞溅嵌入的。强忍着剧痛:“荣华富贵是你的,你忍心自己的亲骨肉死在我手里吗?”
李媛不等她开口戳穿某些可笑的事,手里的压裙刀反手一击,葛云崖伏在她背上,她反手去刺他的会阴穴实在是太容易了。“我爹娘为大义奋不顾身,何惜稚子。”
会阴处是人的命门,可是一个失去双腿,痛到几乎失去知觉只有痛感的人,如何能保护得住、如何感觉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