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谨风脸上忽然涨红,忍了又忍:“四方外国也不会善罢甘休。我这次斥巨资请尊师去许、秦、齐、图悲王处送信,通缉蒋氏,名义上为了追击逃犯,实则为了震慑他们。也不知道是否有用。”
也是为了调开她的恩师,现在天师占强,却是单枪匹马,文蜀占精兵猛将,但亲军不会背叛太子。自己占据名分大义,却要仰仗二人扶持。三方实力均衡,一旦文蜀的恩师在旁,容易变生不测——而且已经谈妥了大事。
文蜀挠挠头:“哦。挺难说的。史京那混蛋玩意,很难猜度。”
葛谨风沉吟了好一会:“真正的杨昭仪在哪儿?我想好好安葬她。”怪可怜的,身不由己啊。
文蜀:“嫁人了。我师父很少杀人,她本来在宫里冒充普通的美人,听见杨昭仪夜夜长吁短叹,琴声幽怨,就跟人谈妥,替换了杨昭仪的身份,送她出宫去。”
葛谨风:懂了,人人都顺心如意,围在天王身边搜刮好处,只有我一个身不由己。
二人施施然从下了车。回到太子的车驾中,葛谨风要翻阅奏本,文蜀要继续修炼金刚揭谛神功。
天师抱怨道:“也不能夜夜让我守灵吧?文蜀那儿有几个得力的人,古大鹿宝都能替我,他们杀一个刺客不难。再不然文蜀也能啊,她彻夜修炼,也不睡觉。小太岁,白天晚上只累我一个人可不行。”
葛谨风有些话几乎要脱口而出。
李媛怒道:“是啊,若是师父您老人家当时出手,现在就轻省了。”
庄阳子微微一笑:“小孩子不懂,那日正是紫宸星君离席三十三年整,合该归位之日。贫道岂能扰乱天命?天象异变,应召人间诸般灾异不祥。”
葛谨风按了按阿媛的肩头:“天师说的很有道理。”
文蜀:“he~呸。哎,这受了伤就嗓子痒痒。叫他们来问问。”
其他黑衣骑士不行,如果他们能守夜,那么别人也能进去守夜。细妹猫儿年纪小武功不行,但古大鹿宝没加入亲军,武功也很好。
古大脸色骤变:“不行,我怕鬼!”
鹿宝眼波流转:“寨主也守夜么?我一个人…害怕。”话还没说完,他的脸都红透了。
太子还没说什么,葛淼率先大怒:“好大狗胆!竟敢生出此等妄念,罪在不赦。”
文蜀不爽:“鹿宝有什么妄念,我怎么不知道?”他想被我睡,又不是什么天大的过错。
……
大队人马行路五日,终于走了一百多里,离开郁金府,抵达南柯府。
葛静和王二狗(仲犬)轻骑减从赶来迎接天王法驾。
派去追击蒋氏的人被河西府的守备拦截,驱赶、回来报信:“启禀天王,启禀太子。河西守备附逆,拒不奉诏,杀害大尹,与蒋氏逆贼自立朝廷,尊庶人葛长庚为天王,蒋皇后临朝称制。蒋义夫、蒋义立、蒋义禄、蒋白露四人封为四方侯,任朱雄为先锋,郁金、河西、玉瑕、安北四处驻军要来攻打天王。他们还说,那朱雄是被文蜀杀害全家的苦主,有血海深仇。”
作者有话要说:
第79章 .送信 ·
史京收到了书信, 在他批阅奏折时,一位武林高手光天化日之下踏入宫中,隔窗投书, 还要了印信回执。若不是信封上盖了‘天王昆仑’的大印,他几乎要亲自上前与其搏杀。这是魏国太子的手书, 他刚要打开, 忽然觉得不对劲:“老甘进献了一件海外鲛人的纱衣,你去试试。”
徐贵妃刚刚走出死全家的痛楚中,秉持着家里不能没有男人的精神,又找了两个堂兄弟来继承国舅爷的爵位, 虽然比不上亲哥哥, 但为了天王的宠爱, 早就收敛悲伤,侍宴侍游。“遵~旨~”
展开书信一看。
是葛谨风的亲笔信,开篇先叙了童年故事, 说起自己年幼时叔父就好诙谐,喜欢开玩笑, 时常和葛天王一起捉弄小太岁,自己几次被气哭。人在局中只觉得难过,跳脱出来,看天王和徐国舅一家开玩笑, 这才懂得叔父的幽默之处。爹爹在七月末遇袭,遭遇了蒋氏谋逆,自己就拿此事开解爹爹, 听的葛天王连声赞叹好哥们有智谋。最后, 蒋氏要是逃过去了,您顺手抓一下。
史京哈哈大笑, 双手把信揉成团,只是一搓就揉成了粉末。不免对自己的智慧沾沾自喜,又想到这小子竟敢威胁自己,还派武功高手来送信,可笑。
徐贵妃穿了一身薄纱,袅袅婷婷的走出来:“什么事呀,耽误咱们玩么?”
史京笑道:“小太岁娶了老婆,弄了个孩子,也算是成家立业。我和他开开玩笑,就说我要调兵去帮他评论好了,吓得他躲到老婆怀里哭去哈哈哈哈。传旨,调兵两万,陈兵在狄州边境。”
徐贵妃咯咯娇笑,波光荡漾,也觉得非常好玩。
……
大魏九府基本上是按照横三竖三排列看,只在大小上略有一个不同,而大□□斜在右上角,那原本是宗正军的驻地,防备最危险的塞上大军。
因为天王在划分九府时直接敲定草稿为最终版本,略让了让山川地势,之后就定都在西边居中的郁金府为京城。郁金府基本上是个平原,缺少山势地利,河道四通八达。虽然富裕,却也危险。
天王当年二十五,对于群臣劝说不要定都郁金府的诸多理由,只是亮出一双金灿灿明晃晃的大手:“什么叫危险?解释解释,什么TMD叫危险?有傻蛋滚来侵犯,是他们危险,还是老子危险?”
葛谨风想了想:“这就是我爹爹原话,定都郁金府就是此理由。那里虽然是地大物博,物产丰厚,但水路纵横只利于经商,不利于交战。暂且让给蒋氏也不妨,回头来,我们再打回去。”
文蜀满脸怅惘期待,舔着嘴唇无限期待:“我何年何月,才能说出这样豪气干云的话。”
葛谨风提起笔来,斜眼看她:“这样好吗?虽然豪情,但到如今只得颠沛流离。”
文蜀有点纠结,按照江湖道的说法,自然是值得的!
江湖豪情,侠胆柔肠,要的就是痛快一时半刻。
但她是那种跑得快又多做打算的人,有点难说了。低头瞧着自己的两只手:“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修炼好神功。时间紧迫。”
葛谨风一边批改刚刚提拔的文人学士们写的《讨蒋逆伪王檄》,这里要华美的骈文还要骂的狠,句句刺骨,人不仅得占据名分大义,还得骂的对方方寸大乱。好文章才能流传天下,骂的狠才彰显立场,现在客气婉转半个字,都显得底气不足。“你不要急。我还记得小时候,爹爹教我神功时说的一些心法。”
“好风郎~你还记得多少?”
葛谨风矜持的答道:“十之八九。当年爹爹把我抱在膝上,一句句慢慢教导。可惜我没有天赋。”
文蜀快活的拍大腿:“厉害!你过来,坐在我腿上,好好回忆,争取把剩下那些也想起来。”
葛谨风确实想和她亲昵一些,交颈缠绵,但天王的车驾就停在前面,已经微微变色发胀。“批改完了,现在要等各地回信。舅舅自然帮我,还需要等其他人表态。还有商奇总,卫万疆两个人的音讯,急不得。我们下去走走,吹吹夜风。”
夜风凉爽,安营扎寨中夫妻二人挽手散步,远看一个高大健壮,一个修长挺拔,还挺般配。
披枷带锁拴成一串押解来的钦犯和家眷们被安排在下风口,厕所旁边过夜,一路上艰难步行,又有蚊虫叮咬、吃的是粗劣的食物,苦不堪言,哭声哀切。
文蜀叹了口气,问牢头:“这群犯人,夜夜哭泣吗?”
沈慎走过来,和她打一照面,微微一怔。低头道:“启禀娘娘,是,他们素日安闲度日,现在略吃一些苦头,就哭天喊地。”
文蜀似乎有些不忍,又叹了口气:“马厩就在旁边…他们哭一夜,多影响咱们的马匹休息。唉,今晚上别给他们喝水了,少喝点水,就哭不出来了。明早启程前喝个够,免得晒死了。饭也可以少吃一点,一群钦犯不事生产,是国家的罪人,吃那么好做什么。煮点菜粥糊口就行了。山间百姓,吃两个芋头可以走几十里路,瞧他们吃的脑满肠肥,一时半会饿不死。”
刚跑过来的昭狱廷尉和各级官员都偷觑太子的脸色。
葛谨风看着栅栏里面,那些幽怨、哀求、闪烁着恨意的面庞从期待转为震惊,差点乐出声。挤在前面都是侯爵、国公、守备将军的亲属,其中有不少熟面孔,当年他们都嘲笑过自己——更有甚者,一些宗室只要生了孙子,就一定要抱到太子面前讨赏。摸着文蜀的腰:“五姐真是过日子的人,听她的。省下的补贴给你们昭狱上下,守夜的人格外加俸。”
二人又信步走到马厩处,一路大摇大摆,身前有书童高挑灯笼,身后有宫娥侍女扇扇子,来往的人一见太子太子妃的尊容,远远的赶忙作揖下拜,地位不够的更是退到旁边跪下。
文蜀只觉得繁琐,并没什么威风可言。
太仆寺也负责饲养御马,举着灯笼照亮。
文蜀刚和大白马耳鬓厮磨了一会,捧着它的大长脸吧唧吧唧亲了好几口,又快快活活的去亲自己的大黑马,两匹高头大马膘肥体壮、精神也很好,大黑马又冲着主人做出种种鬼脸。不爽的叉腰:“你说。说说凭什么把我的马单独关起来。怎么,到了眼下,还敢看人下菜碟儿?”
太仆寺连连作揖:“不敢不敢,实在是……一路上这些天,大黑马把马厩里所有的牝马、牡马都给骑了,如今……所有的牝马都有孕,所以…娘娘宽恕,等安顿下来,一定多安排几个。”
文蜀愣了好一会,有点难以置信,捏着大黑马的厚嘴唇端详了好一会。
马厩中一片寂静,葛谨风不想说话,其他官员更不敢多说,现在说什么都错。
文蜀哈哈大笑,疯狂吹嘘自己:“挺能耐啊小黑,果然是物似主人型,不比我差。”
葛谨风在旁边温和的笑着点头符合。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想杀人,我现在就想挑几个人出来杀了,乱臣贼子,这些贼父贼母、贼子贼孙,留下又有什么用,拉出来被马踏成泥才好。。。气死我了!!
跟在后面的沈慎却觉得太子和太子妃,各有各的尴尬心虚,遮遮掩掩。练武之人大多洁身自好,为的是固本培元。难道一位女大王就敢冒着一年多不敢动武的危险,找男人快活?看她身边,美人也有几个,似乎有别的乐子,但仔细观察她们,却又是干干净净的关系。就好比秦国使团中,有一个人,据说只是外戚,屠皇后的堂弟,看起来却格外不凡。
文蜀摸着其他马匹的后背,对它们都很温柔:“多加黑豆。就别给黑兔加了,别给他补肾哈哈哈哈哈。”
葛谨风:(╬◣д◢)
文蜀一遇到犬马就走不动道,又玩了半天,忽然一甩手,三颗暗器猛飞出去,打在马厩简陋的油布顶棚上,一个黑衣人闪身躲开两颗,又被第三颗击中,滚落下来。
葛谨风立刻闪到段玉衡兄妹身后。
不等文蜀吩咐,众人上去制服了,顺便一阵围殴。
“别打了别打了!!俺是安北府王大尹、刘守备派来的信使。俺家大人有书信上呈太子殿下。”
葛谨风勃然大怒:“一个信使,不从营门堂堂正正的求见,躲在这里探头探脑,刺探军机!该当何罪。”
使者哭道:“是俺守备吩咐的,命小人刺探天王的生死。倘若被捉住,就将他的书信奉上。”
众人慌忙赶回天王的车驾旁,只见庄阳子正云淡风轻的用浮尘赶蚊子,身旁地上有四个身材矮壮的死士昏死过去。
文蜀暗运内功,手掌上若有似无的浮现出一点金色:“天师高明。”
“无量寿福。”庄阳子又甩走一只大花蚊子:“一点方术,不足挂齿。”
搜出书信,正要递交太子,老邬突然伸手截住:“殿下,小人僭越了。”
葛谨风不明觉厉。
老邬把书信远远的搁在地上,拾了一只筷子,掷过去洞穿信笺,竟然淡淡的升起一阵白烟,显然在夹层中放了药。
葛谨风勃然大怒,这次不必压制怒火,直接下令:“割掉他们的耳鼻,送回去,给王忠寿,刘福星报信!”
立刻有军法队上前,听命行事。
这正是处罚军中逃兵和犯了死罪但暂时不死的人的军纪。
随即以眼神询问妃子,安北府夹在上京府和大□□之间,王忠寿、刘福星或许不敢轻举妄动,但自己的舅父温将军和大□□守备也不能轻举妄动,更担心安北府的人开门揖盗,引塞上铁骑入侵。如果派人去威胁他们的性命,恩威并施,可以逼迫他袖手旁观。
文蜀现在还不敢离开营地,她还得好好养伤,有些守备其实可以临阵招降,这比自己亲自跑远道划算,也可以等他们带兵来进攻时直接把人捉走,捉不走就直接刺杀:“用你的大内高手去。”
葛谨风叹了口气:“我和他们素无往来。姐姐说得对,不用不熟。”他心里发怵,担心他们叛变,难道大内高手们就不担心失业吗?光是许以高官厚禄可不够。
当即召集所有大内高手——总共九人,原本十个,被文蜀杀了一个。
众人各自刚要介绍自己的武功特长,在庙堂和江湖之间找体面话来表忠心,为首的斑秃还没开口,远远的听见一阵缥缈的歌声。
歌声不仅缥缈,而且空灵,怪腔怪调,略带妖异,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军营中的吵杂一时间安静下来。
“城下路,凄风路,今人犁田古人墓。
生忘形。死忘名。论二豪难登昆仑。”
大内高手们暴起:“什么人胆敢装神弄鬼!殿下,臣等请命去捉拿归案。”
作者有话要说:
第80章 .骷髅幻戏 ·
九名大内高手中有七人提着刀剑与奇门兵器, 大步冲出太子的营帐。太子之位花落谁家已经定下了,只有专一效忠太子才好。
和太子妃交手并拼死保护镇南侯的吕老鬼和铁拳无敌略有点尴尬的站在门口,他二人觉得待不下去, 又瞧不起蒋氏,若要彻底离开魏国……在一场国家内乱中如果灰溜溜的抽身世外, 以后在江湖道上见了朋友面, 没脸做人。必须得选择其中一方,若是在混战中,太子妃念起旧恶使暗器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