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也害惨了他们。
这也是李贺看似对裴银很冷漠,却能为她寻药多年的原因。因为在那些随时小命不保的年月里,他们一直都是彼此的后靠,互相保护着,也相互信任着。
而这份感情,无关风月,只有相惜。
角落里,裴浔阳听得两眼发红,不知花了多大力气,才忍住没有拔刀:“原来,我们一家的悲剧,我姐姐所遭的罪,皆因你这个毒妇而起!”
一句金凤命格,让姐姐无端背负了那么多。
这个毒妇!
“呵,因我而起?”郑太后颤巍巍地起身,目光一个个地从他们身上扫过,最后停在裴浔阳身上。
她怨恨的目光似要吃人,咬牙含恨道:“你错了,不是因我而起,是因你娘,是她害得你们家破人亡的。这所有的一切,都怪你娘抢走了我心爱的郎君,都是因为她,我才被困在这深宫,我妹妹才会心疾复发而死!”
郑太后越说越激愤,最后直接瞪着眼睛嘶吼起来:“你娘就是个卑鄙的贱人,贱人!!”
“你住口!”
裴浔阳脾气再好,也听不得她三番五次辱骂亡母,无惧地瞪着她,反唇相讥道:“自己心肠歹毒,还要怪到别人身上,简直可笑至极!就你这自作多情的恶心样,别说我爹从未心悦过你,就算他没有遇到我娘,你这样的毒妇,他也照样一辈子都不会多看你两眼!”
也就先皇眼瞎,拿条毒蛇当宝贝宠了那么多年。
难怪死得早!
“你胡说!如果不是樊四娘,裴元华喜欢的姑娘一定是我!我才是那个能与他琴瑟和鸣的人。”
郑太后被刺激得双眼通红,不顾一切地咆哮起来。
如果不是樊四娘,先皇和裴元华遇到的就是她们姐妹,她可以得偿所愿地嫁给他,妹妹也可以欢欢喜喜地嫁给先皇,一切都不会错位。
就是因为樊四娘这个多余的人,她们的人生才会彻底错乱,她才会困苦一生。
“嗤,母后啊!一厢情愿的感情,您都自欺欺人了几十年了,还不打算清醒吗?”
“你给我闭嘴!!”
第209章 是死了好些年
看着眼前这个,长得最像先皇的大儿子,郑太后积压了几十年的恨意骤然爆发,恨不得撕了他:“哀家这辈子最大的耻辱,就是生下了你!”
再如何装作无所谓,这句话也足够刺伤人心。
李贺脸色微沉,那副玩世不恭的笑脸也瞬间敛去,冷笑道:“朕这一生最大的污点,又何尝不是有你这么一个亲生母亲。”
若是能选择,他倒是宁愿自己真的是裴银的兄长,是那位笑起来,永远温柔慈祥的裴二夫人所生。
“来人,将太后押送宗人庙,幽禁终生!”
不杀她,不是李贺念及什么可笑的母子之情,而是想让她痛苦地活着,活着忏悔她这一生所做的恶!
听到他要将自己幽禁终生,郑太后不由大笑起来。自己算计了一辈子,最终的归宿,竟是被亲儿子送去那比冷宫还要让人窒息的宗人庙。
可笑,太可笑了!
“母后……”
李恪看着突然疯癫大笑的太后,哪怕知道了一切前因后果,还是做不来袖手旁观,跪下求道:“皇兄,母后再罪大恶极,她也是我们的娘啊!臣弟求皇兄看在母子一场的份上,不要送母后去宗人庙,让臣弟带她回封地,臣弟会好好看着她的,保证绝不会让她再生事端,求皇兄成全。”
“不可能!!”
李贺冷着脸,直接否决道:“她恶果累累,欠下了那么多命债,怎还配心安理得地去颐养天年?朕要她长命百岁痛苦地活着,活着赎罪!”
“皇兄……”
不等他再说什么,李贺厉声大喝道:“来人,将霄王丢出长安。从今以后,霄王李恪,永世不得踏入皇城一步,若敢抗旨不遵,杀无赦!”
最后几个字,李贺咬得极中,面上只余寒冷。
李恪不敢置信地呆望着他,像是被当头一击,凉意从脚底直蹿心口,冷得透心凉。
旁边的裴浔阳和绿萝看着,谁也没有开口相帮,也没有同情,因为不值得。
只可惜,那些被她迫害过的人,没能亲眼看到她的下场。
翌日,郑氏一族谋反未遂,皇上震怒,其九族皆被诛连所累。
那一日,长安城外的刑台上,一批又一批的郑氏族人被压了上去,再被斩了头颅丢了下来。其中不乏妇孺与孩童,皆无一幸免。
至此,盛凉百年内再无郑姓之人得以为官。
后有史记记载,盛凉郑姓,为避嫌,逐改姓为甄。
长安,城门口。
李贺看着背着个小包袱的绿萝,嘴角带着浅浅笑意,问她:“真不打算留下当个公主啊?”
绿萝仰头回望他,却笑着摇头道:“不当,绿萝还是想继续跟着我家娘娘,为奴为婢,不悔!”
“罢了,你们高兴就好吧!”
李贺抬手在她头顶摸了摸,笑容加深了不少,打趣道:“以后啊,咱们家欠人家的,全靠你这小丫头去还了。”
说完,他看向一旁也要一同回洛阳的裴浔阳,道:“回去看到你那姐夫,替朕警告他两句,我盛凉的公主,一世都有朕这兄长撑腰,让他小心着点。”
裴浔阳郑重点头:“末将记住了,一定替皇上将话带到。”
“行了,你们启程吧!”
二人点头,裴浔阳让人将绿萝扶上马车后,看着还立在城下相送的李贺,颔了颔首,才翻身上马,带着部下浩荡离去。
看着他们远去,李贺仰头望着头顶的青天白日,轻叹息了声,转身往城中走去。
清风徐过,更显他背影孤寂。
……
洛阳,城外的寒山寺中。
后院禅房里,慕容烬看着还昏迷不醒的阿照,轻轻给她掖好被子,才起身走到外间,小声问已诊完脉的樊惊鸿:“樊先生,阿照的身体还能撑多久?”
樊惊鸿回头看了他眼,摇头叹道:“难说,据老夫这几日的观察,她体内的蛊毒,已经扩散到胎儿的身上,如今就算将她腹中孩子拿掉,再服用那邑人草也无济于事了。”
这话,正好被日夜兼程赶来的唐雅听到,惊得她急忙跑了过去,紧张地问:“邑人草没用了,那千年霜草可有用?”
她这些日子,一直都在查找能解百毒的千年霜草,一得到线索,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樊惊鸿不认得这突然冒出来的姑娘,却听到提到千年霜草,面带诧异道:“姑娘莫打趣了,那千年霜草与北燕至宝龙根一样,都不过是世人传言之物罢了,世间哪里真的有!”
若是有,以慕容烬这小子对裴银丫头的紧张,怎会不舍得拿出来?!
却不想他话音才落,慕容烬和唐雅都齐声道:“千年霜草真的有的。”
“龙根也的确存在过。”
樊惊鸿却是不以为意道:“若有,你们为何不拿出来?”
慕容烬一顿,神色黯然了下来。
若还能拿出来,他又怎会等到现在。
而唐雅见他不信,急忙解释道:“千年霜草的确有的,当年我爹说唐宋迎娶千睸公主,为的就是公主手中那株千年霜草。若是能找到那株霜草,裴银是不是就能多一线生机了?”
“唐宋?那小子不是死了好些年了吗?”
樊惊鸿与唐宋有过一面之缘,他的记忆中,那小子是个瞧谁都不会给个正眼的狂妄家伙,不过药理方面却有着惊人天赋。
年纪轻轻,在天启便有了一番成就,哪怕死了好些年了,都余威尚存。若他不是出生于擅毒的唐家,怕这神医的虚名,早就是他的了。
当初听闻他被人杀了,樊惊鸿都还惋惜过一阵。此刻再次听到他的名字,心底难免也还有些惋惜。
“是死了好些年了。”
可他造下的孽还在啊!
毕竟是自己同族兄长,唐雅一时不知该怎么对眼前这老头解释,毕竟裴浔阳带兵去了长安,若这会有人因这事再迁怒于她,就没人护她了。
好在也没人追问,却在听到禅房里传来一声微弱的咳嗽声时,都急忙跑了进去。
阿照醒来,第一反应便是去摸自己的肚子,当感觉孩子还在后,才扭头打量了一眼身处之地。
第210章 佛门业障得还
“阿照。”
听到声音,正想起身的阿照抬头望去,便见慕容烬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身后跟着的除了唐雅,竟还有多年不见的樊惊鸿。
“阿照,阿照你醒了,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肚子疼不疼?饿不饿?”
阿照看着紧张不已的慕容烬,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也移到墙上那苍劲有力的佛字上:“这里是哪儿?”
“这里是寒山寺。”察觉到她想起身,慕容烬刚忙小心将她扶坐了起来,见她没力气,直接抱着她靠到自己怀里,轻声道:“别动,你已经昏睡了快半月了,身体怕是没力气支撑。”
“半月?”
怎么会那么久?
她记得,那日自己跟娇娇跳了马车,娇娇拖着她一直在大雨中走,之后她便昏迷了过去。想到傅娇娇,阿照忙抓着慕容烬的手问:“娇娇呢?她怎么样了?”
“别担心,她没事,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我已经让人送她回玉兰居休养去了。”
听到傅娇娇没事,阿照松了口气,随即又奇怪地问道:“你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那么远的地方,又那么偏僻,是怎么及时救下她们的?
慕容烬正要回答她,却先听到她肚子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叫声,旁边的唐雅听到,赶忙道:“我过来的时候,看到爹躲在寺外熬东西,这会儿肯定熬好了,我去端。”
这些日子阿照虽昏迷着,但慕容烬每日除了给她喂汤药外,还会尽量给她喂些鸡汤养元气的。
“大叔,走了。”见那老头还不走,已经走到门口唐雅朝他龇了声,不停地使眼色。
人家小两口的腻歪,樊惊鸿一把年纪自然有这个眼力见的,看了眼门口朝自己歪嘴使眼的丫头,什么也没说,自觉地跟着她退了出去。
他们一走,禅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慕容烬也开始给阿照讲起那日之事。
原来那日,阿照的爹裴元华正巧下山,路过城门口时,意外看到阿照和傅娇娇被人打晕在马车里,便赶忙请个路过的小哥,帮忙去玉兰居带话,自己则追了上去。
可他两条腿,哪里追得上人家四条腿两个轱辘的马车?等他抢下一路过大汉的马匹追去时,便直接追错了路。
不过幸好在路上,遇到了也走错了路,正想岔小道回洛阳的楚千幻几人。
看到裴元华,他们只觉眼熟,便嘀咕出了裴银的名字。
哪知‘裴银’二字,被耳力极好的裴元华听到,急忙勒停马,与之一番询问交谈后,楚千幻他们才得知这骑马飞奔的和尚,竟然是盛凉和亲到他们北燕的永乐公主的爹。
在得知他在追赶绑架裴银的马车后,急忙告诉了他,他们一路返回的路上,并没有看到有马车经过。
裴元华得知自己追错了路,就打算从小道返回去,好巧不巧的,途径的小道,便是阿照她们逃跑的那一条。
而当时的另一边,那带话的路人,在城中找错了地方,等赶到玉兰居时,慕容烬已经安排好一切,也往长安方向追去了。
好在追上去时,没与他们错开,正好遇到返回到官道上的他们一行人。
回想起那日阿照面无血色,一动不动地躺在马车里的模样,慕容烬此刻都还觉得后怕,抱着她的力道紧了紧,才敢确信他的阿照还活着。
“那千幻他们现在去哪儿了?”听到楚千幻他们也来了盛凉,阿照挺意外的。
不过他们来盛凉做什么?
“送傅姑娘去城中时,让他们一道过去了。此地毕竟是佛家圣地,人多嘈杂,也恐扰了寺中师傅们清修。”
那日阿照生命垂危,加之大雨磅礴,便只能先赶到就近的寒山寺救治。后来樊惊鸿虽施针暂时保住了她的性命,但腹中孩子随时都有滑胎的危险,万万挪动不得丝毫,就只能继续留在了寺中休养。
听完昏迷时发生的这些,阿照低头摸了摸肚子,不由感叹了一句:“这个孩子可真是跟我一样,命硬啊!”
“对不起!”
是他没有保护好她和孩子。
“傻瓜,对什么不起啊,你又不是神仙,哪里算得到我在自己的地盘上,都能有危险啊?”阿照拿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小声道:“乖啦,我和孩子不也没什么事嘛,不许自责了。”
这个笨蛋,都昏睡了半月了,怎能叫无事?
阿照越是如此宽慰他,慕容烬心里的自责便越深。因为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如此没用,没用到每回都没能护她周全。
两人说话间,唐雅已经到寺外,将裴元华偷偷给女儿熬的鸡汤提了进来。
其实说是偷偷的,倒不如说是大摇大摆地,因为裴元华每日在寺外杀生熬汤的事,全寺僧人,甚至连最德高望重的老方丈都是知晓的。
只不过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罢了。
虽然最开始,老方丈得知裴元华这破戒行为的时候,气得火冒三丈,甚至都想将他逐出寺院。可在得知,阿照就是那个有金凤命格的小姑娘后,不但默许了,竟还悄悄给裴元华拨了点银子。
甚至每隔几日,也都会过来看望一下阿照。
毕竟,当年的慧心大师,便是从他们寺中出去的,还是老方丈的同门师兄。
而师兄因一个诳语,害得人家家破人亡的事,他们年长些的老和尚,也都是知情的。要不然当年裴元华出家,方圆百里的寺庙都不敢收,唯独他们寒山寺敢为他敞开大门,那是因为他们觉得亏欠了人家的。
是佛门业障,得还!
“姐,爹熬了墨鱼汤,听说你醒了,让你趁热喝。”她刚说完,手里的汤就被慕容烬接了过去,食盒的盖子一打开,瞬间香气扑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