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步步朝他靠近,将手中的食盒放置在牢中木桌上。
她眸色黯淡,低低道:“你能不能陪我再喝杯酒吧。”
面上莹白如玉,声音轻柔,带着几分期盼,让人无法拒绝。
落宏日心中微酸涩,他对贺允妩的情感到底该如何。
她父亲,当今的天下之主,容不得下他,可她....
可她却是自己心中挚爱。
一瞬间的恍然失神后,从地上爬起来,缓步朝她走近。
他低低道:“公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她面上一僵,默默发了一会呆,才缓缓道:“我知道...可我想来看看你。”
两人落坐,牢内中,四周静谧异常,昏暗的烛火照应在两人脸上,却不半点光亮。
贺允妩从食盒中将准备好的饭食端出来,一一摆放整齐。
落宏日眼眸瞧见她的手指上的刀口,一把抓住,眉间一皱,忍不住攀上她的嫩白小手,急急问道:“你...手怎么了?”
这一句轻柔的关心,足以让她土崩瓦解,她一把反扣住他的手。
眼眶中立即聚拢了泪珠,“吧嗒”一声,掉落至两人相交握紧的手。
一片氤氲濡湿散开来,落宏日心口一涩,习惯性的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带着宠溺凝视她半晌,“都多大了,别再哭鼻子了,我说过...不喜欢你哭鼻子。”
贺允妩吸了吸气,将眼泪一点点的全都藏了回去。
颔首朝他挤了一个明晃晃的笑容。
没有往日般灿烂,十分勉强。
落宏日提起筷子,盯着那几样他最喜的菜,低道:“这些都是你做的?”
她笑了笑,点头如捣蒜。
他垂眸又盯着她受伤的手,心中刺痛,继而提起筷子将菜送进嘴里。
“下次不用自己亲自下厨,你一向是做不惯这些事情的,一会再把自己弄伤。”
贺允妩素手替他斟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落宏日伸手将她的酒杯也拿了过来,一口饮尽,“你不会喝酒,就别喝,要不然明早起来又犯头晕。”
继而又将自己那杯喝下,烈酒洗过喉间,带来一阵灼热感。
“好...都给你喝。”
贺允妩应下,又替他将杯中倒满。
他眉梢垂着,淡然笑道:“你别担心,我又不是死了,只不过入内侍局而已,说不定将来还能升官发财。”
贺允妩抬眸静静看着他,目光灼灼,带着坚定不移,“那从前....你答应我的,还作数吗?”
他们的私定终身,他们的山盟海誓。
落宏日被她的目光烫伤,身上的伤口不知为何隐隐作痛。
他未置一词,闷头将酒杯中的酒一口饮下,缓缓开口,“不作数了,通通都不作数了。”
贺允妩哼笑,眼角那一滴泪终于还是划下了脸颊,她嗔骂了一声,“你个骗子!”
落昭阳半眯着眸望着她,带着贪婪的神情,直瞪瞪望着她。
他淡淡的笑着唤了一声,“阿妩....”
不是公主,直呼她的小名。
他顿了顿,带着苦涩艰难道出口,“你以后会遇到更好的人,他会宠你....会爱你....会把你捧在手心上,无微不至。”
贺允妩回视他,“那你呢?你就不要我了吗?”
落宏日有些微醺,他晃了晃首,“我会一直在角落里看着你,看着你一直幸福,这样不好吗?”
贺允妩不动声色地往他杯中蓄酒。
他再次饮下,神情复杂,他再等待她回复一个好字,让这种情感埋下最终的结局。
贺允妩别过脸,望着一旁幽暗的烛火,不疾不徐道:“不好....一点都不好。”
落宏日只觉得四周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充斥全身。
他连连摆首,想看清她的脸庞,却是徒劳无功。
只觉得身上的躁意急急涌上,他撕开了自己的衣襟,仍觉得身上滚烫,一把拎起酒壶朝自己脸上倒落,试图让自己清醒几分。
谁知,贺允妩低低呢喃,“没用的....”
她见开始药物发挥,当着他的面,一点点的褪下自己的外衫、里衣,最终只剩下一个紫绡肚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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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心愿
长发垂至腰间,淡眉如秋水,玉肌伴清风。
纤细的烛芯跳动摇曳着,汇聚所有的光亮,在幽暗的牢狱中晕染出鲜红色的光晕,照出一室的璀璨。
良久后,一切戛然而止。
天渐渐破晓,吐出湛蓝色的天幕。
薄雾冥冥下,贺允妩拢紧衣衫从牢中出来。
她悠了悠步子,下身的疼痛才渐渐缓下。
棠梦莱显然已经等待许久,她抬眸看着贺允妩,“这是心愿得偿了?”
贺允妩面色红润,刚刚是觉得全然不顾,一心喜意的想要办成,现下倒有几分窘迫,悻悻道:“快走吧,一会叫人发现了。”
棠梦莱挑起一个嘲讽的笑,道:“公主现在知道怕了,若公主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将我的事传出去,我保证,公主今日所为,必定成为全宫里的笑柄。”
贺允妩双眸瞪圆了看她,怪不得怎么爽快就答应自己,原来是为了用这个威胁她。
贺允妩颔起下巴,“你觉得我会害怕?”
公主寝殿内,郝嬷嬷一早来送银耳羹竟见不着人。
服侍的宫娥们站立在一旁,等待发落。
郝嬷嬷气道:“公主整夜都未归,你们还竟然都不知,还不快去找!”
一个宫娥小声回答着:“是公主不让跟着的。”
话刚落,后脚贺允妩就回来了。
她瞧见郝嬷嬷吓了一大跳,夹紧了双腿,上下环视了全身,确保衣裳整齐,生怕被看出半点端倪。
郝嬷嬷着急道:“公主....您这一整夜上哪去了,身边竟连一个丫鬟都没带。”
贺允妩咳嗽几声掩饰道:“我昨个去东宫了,一时忘了时辰,就宿在东宫了。”
郝嬷嬷眯了眯眼,贺允妩低眸眼神闪躲,一只手正抠着衣服上的扣子。
贺允妩每次撒谎,手上总会生出些小动作。
“东宫?落良娣如今可还在病中,你去揽月堂做什么?”贺允妩和落昭阳交好之事,宁和殿里大多数伺候的人都知道。
贺允妩心里一跳,脑袋快速的思考如何搪塞过去,一时着急,喉间咽了咽口水,“不是的郝嬷嬷,我是去了迎禧阁,我听闻迎禧阁的棠良媛丹青绘的好,便巴巴的想去学点技巧。”
郝嬷嬷看出来她在哄骗自己,也看得出来贺允妩是不愿说实话了,她低道:“总之,夜不归宿就是不对的,公主如今虽没有父家,可也不该如此没有分寸,若传出去了,公主以后还如何说亲。”
听郝嬷嬷提起她的亲事,她心口就犯堵,拉长着声音道:“嬷嬷...我说了,我不会再嫁人了。”
郝嬷嬷长叹一口气,见她衣摆下隐沾上些泥泞,“这衣服怎么脏了,嬷嬷伺候公主沐浴吧。”
说着,便要替她将外衣脱下来,贺允妩一下子慌了神,她身上的那些痕迹,若是被郝嬷嬷瞧见了,那可就糟了。
她一把拦住郝嬷嬷的手,声音微低,弱弱开口道:“嬷嬷...我身子实在乏了,你让我先睡一觉,等睡醒了,我会自己好好收拾的。”
话闭,她忙将郝嬷嬷送了出去。
事后,她打发了屋里伺候的人,自己一人坐在琉璃镜前,微微发呆。
抬手一点点的褪去自己的衣裳,照着镜子里的自己,从脖颈乃至全身皆是吻痕。
做的时候只觉得浑身又酥又麻,飞上云霄,现在倒有些微疼。
她咬唇,手顺着自己雪白肌肤往下顺沿,最后停在小腹上,她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小腹,她低低喃喃道:“肚子呀...肚子....你可千万争气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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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月堂内,落昭阳赤着脚下床。
清婉回过身,忙奔上前来扶住她,“姑娘!”
她絮絮叨叨道:“都说了让您好好躺着,您倒好...我才一转身,您就下床,是存心让我着急吗?”
落昭阳哑然一笑,“都好得差不多了,我也不能整日窝在床上,什么也不干,人都要废了。”
她望着桌上堆满的盒子,有些无奈,低道:“这又是些什么东西?”
清婉笑道:“这些都是太子爷命人送来的补品,姑娘身子弱,多进补...进补总是对身体有益处的。”
落昭阳咬了咬唇,“棠良媛昨夜不在东宫中吗?”
落昭阳一早就交代了清婉注意棠梦莱的动向。
清婉也真的去打听过了,昨天公主来了一趟,后来就随棠梦莱出了东宫。
“是的,我方才又遣人去瞧了,棠良媛这会才回来。”
落昭阳微闭眼,再得到答复后,缓缓睁开了眼眸,不用猜也知昨天棠梦莱带贺允妩去了狱中看望落宏日。
这也是在预示着棠梦莱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既然答应了,落子无悔,就得做到。
她起身,慢慢朝桌案走去。
清婉忙起身搀扶她的双臂,低道:“姑娘...你这个时候要练字吗?您病着,使得上力气吗?”
落昭阳摆了摆手,面上几分廖落。
“可以,你替我研磨罢,”
她提起狼毫,一时竟然不知如何下笔,呆呆暗自思考了一会,才凝神在宣纸上下笔。
足足写了好一会,她才将信叠好,装进信封中。
从前落昭阳闲来无事时教过清婉识字,她看着信上的名字,问道:“姑娘这是给卫夫人写信,若姑娘想卫夫人,大可递了帖子去卫府,让夫人进宫相见,谁还敢拦不成,何必写信,这一来一回。”
落昭阳笑着将信放好,“明日....不....今日,今天你叫丁茂把这信送去卫府,盛暖她看了,就知道如何做了。”
清婉神色一重,她隐隐发觉事情不对劲,抓着落昭阳的手问道:“姑娘...你到底想做什么?”
落昭阳知道就算自己有心瞒她,怕也是瞒不了多久。
她指了指门上,示意清婉将门关上。
清婉照做后,落昭阳拉着她的手坐下,神色肃穆,“清婉....你打小跟着我,从来都没有离过我身边半刻,现下我有些事得离开东宫一阵。”
这话实在突兀,清婉拉着的手,“姑娘....你别吓我,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离开东宫,我跟了姑娘大半辈子了,姑娘去哪里,我和青袖都是要跟着伺候姑娘的。”
落昭阳安抚般轻拍了拍的手背,“我已经打算好了,盛暖收到这信后,必定会来见我,到时候我不在,你们也不必留在东宫中,随着盛暖去卫将军府,她和我是打小的交情,绝不对不会亏待你们。”
清婉咬唇,情绪激动,“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非得离开不可。”
落昭阳见她竟激得眼角泛着泪花,捏着帕子拭了拭眼睛。
慢悠悠的将来龙去脉简单解释了一遍,除去她和棠梦莱有关系统的纠葛。
清婉诧然,怒得拍案跳了起来,“棠梦莱竟敢如此威胁姑娘,不行我得告诉太子爷,爷若知道了,一定不会让姑娘走的。”
落昭阳再次将她拉回座位上,“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既然答应了她,就势必会离开,再说了,我又不是回来,只是一阵子。”
也许过一阵子,等幕泽玺将一切都想起来了,他就会来找自己了。
何况自己在东宫的这些日子,过得实在劳累,她也想出去透透气。
清婉紧攥住她的手,“姑娘...可国公府已经没了,二少爷也被.....您没有家了,现下您还能去哪里?''”
落昭阳笑了笑,“我父母尚在....清婉,你就听我的话,只当我出去散散心,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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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噬吻
清婉道:“那我陪姑娘去。”
落昭阳凝睇她,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我现在是出走,哪有还带上丫头的道理,听我的。”
“笃笃笃.....”幕泽玺在门外轻敲着。
落昭阳只微抬了一下眸,立即垂下,掩饰般擦了擦眼角。
快速将信塞在清婉的袖口处,朝她点了点头,“还有...千万记住不能让爷知道,你只管骗丁茂是我们女人家说的话。”
清婉点了点头,抬手将信收好后,忙起身去开门。
幕泽玺面上狐疑,跨步而入后,“你们主仆两个,大白天的,将门关得严严实实的,难不成在说我的坏话。”
落昭阳抬头,撅起嘴,孩子般的语气埋怨道:“不过是说些体已话罢了,我在自己的屋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爷难不成连这个也管吗?”
见她面上微垮,幕泽玺以为她是真的生气了,忙道:“你别生气,我这不是同你打趣,你这还在病中呢,再动怒,这病也好得不快。”
见他这一脸憋屈的模样,落昭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见她笑了出来,一直紧绷的心微微一泄,生怕她再为了落宏日的事情闷闷不乐。
半晌,落昭阳忽地一问,“太子爷今个是休沐吗?”
幕泽玺点了点头,“不过还有些公文未看,想着先来瞧瞧你,一会再批。”
落昭阳望着天边,也不顾清婉在场,低道:“明日再批吧,今个爷留下好不好?”
她柔声征询他的意思,眸子里满是希冀之色,幕泽玺闻言,面上一愣,竟发起了呆。
良久都没有回复。
落昭阳等久了,有些不耐烦,直截了当道:“怎么...不可以?”
“还是爷....”不行两字还未出口,幕泽玺好似知道她下一句要说什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