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和大司马——漫步长安
时间:2022-01-03 17:34:32

  她脖子往后仰,生怕被剑气伤到。
  萧应的眸已寒,一身煞气, 令人为之颤抖。弱水紧了紧手中的剑, 越发目光阴沉。他们对视着, 空气瞬间凝结。
  遇到这样的事, 燕青自认倒霉, 心里暗骂弱水是个神经病。她就是一个炮灰路人甲, 他是哪只眼睛看到萧应在乎她的。他们小情侣之间打打闹闹, 她就是被殃及的池鱼。可怜她现在人为鱼肉夹在他们中间, 一不小心就会被夹成肉泥。
  “弱水公子, 有话好好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闭嘴!”弱水的声音更加低沉,凤眼挑衅地看向萧应, “萧大人,我再问一遍。我和他,你选谁?”
  燕青不害怕, 但是她脑仁疼。这个弱水真是有病,傻子都知道在萧应心里谁更重要。可能是嫉妒使人疯狂, 这才把她当成假想情敌。她真想削开对方的脑子看一看,里面装的是不是稻草。
  萧应周身的煞气渐收,面色冷得吓人。“放开她!”
  弱水不放,凤眼喷火, “我不放!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如果今日我们之间只能活一个,你选谁?”
  燕青脑仁更疼,这是什么鬼问题?他们之间如果真的只能活一个,她肯定是被放弃的那一个。这个弱水病得不轻,像个疯狗似的逮谁咬谁。
  “弱水公子,萧叔一定会选你。你是萧叔最重要的人,我不过是一个晚辈而已。你莫要再为难萧叔,千万不要误会彼此,有什么话说开了就好。我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你完全不用在意我。你要是不想看到我,我立马滚得远远的,以后都不会出现在你的眼前。”
  她说完这番话,只听到弱水冷笑一声,“你说了不算!”
  得了,是她人微言轻。
  燕青乞求地看向萧应,说不出的可怜巴巴。心里把他骂个半死,你大爷的,你倒是说个软话哄一哄啊。冷梆梆地站着像个冰柱子似的,活该一辈子单身。
  她的睫毛忽颤,清澈的眼眸像蒙着一层水气。剑刃的寒光映着她的脸,将那张小脸衬得越发稚嫩。
  萧应手成拳,似在挣扎。
  他在犹豫什么?
  燕青就不明白了,这很难选吗?她不过是他手中的一个提线傀儡,他对她的态度一直都是利用,用得着深思熟虑吗?
  虽说她没有感受到弱水的杀气,但弱水总是不按套路出牌,万一一时气恼之下失手,她的小命就交待了。
  她心里急,目光更是带着焦灼。
  “萧叔,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就一句话的事,你赶紧哄哄弱水公子。我这人胆子小,你再拖下去,我就尿裤子了。”
  听到尿裤子三个字,萧应冰壳般的表情似有些许的龟裂。
  燕青可不管这些,他们再僵持下去,她不害怕也要害怕了。时间一常,人肯定会有三急,说不准真会急得尿裤子。
  弱水轻“嗤”一声,“就你这样的,真不知道萧大人看上你哪一点。”
  她一点也不恼,自己是什么德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的小命。“我胆子小,长得也不好看。我脾气还不好,我身体也不好。我睡觉不仅打呼噜,我还磨牙说梦话。我哪里都不如弱水公子,弱水公子真没有必要把我当成敌人。我和萧叔是最纯洁不过的长辈和晚辈之间的关系,如果弱水公子不信,我可以拿我全家人发誓。”
  “你全家人?”弱水冷笑,“不是全死了吗?”
  “是…是全死了。”燕青干笑,“不是还有我嘛,我可以发誓如果我对萧叔有半点不该有的想法,就让我…”
  话没说完,身后弱水闷哼一声。原本横在燕青身前的剑“咣当”落地,她感觉似有一阵风卷着自己,将自己拉到一边。呼吸间尽是熟悉的清冽气息,她被人紧紧护在身后。
  身长玉立的男子挡在她身前,如松如柏。她怔怔地望着萧应的背,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心里漫延,鼻子感觉莫名的发酸。为何突然有种被人护着的感觉?她赶紧压制住这股不合时宜的陌生情绪,看向抱着膝盖的弱水。
  弱水眼神阴鸷,精致的眉宇间带着痛楚与恼怒。他的眼里先是一片茫然,须臾间愤怒与委屈交织他的瞳仁里。
  “你竟然为了他,对我动手!”他怒吼着,“我们认识多少年,你和他才不过几年!他到底哪里好,你是不是眼瞎?”
  燕青觉得不是萧应眼瞎,而是弱水公子眼神不好使。他从哪里看出自己和萧应有一腿的,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萧应对她只有利用而已。
  “弱水公子,萧叔的眼光极好,若不然也不会和你在一起。我说了…我们之间真的什么也没有…”
  “你给我闭嘴!都怪你!如果不是你,他不会变成这样,更不会如此对我!”弱水直起身,饶是五官略为扭曲,依然是个令人心醉的美男子。
  燕青心下大喊冤枉,索性闭嘴。如果不是怕弱水公子记恨自己,她压根一个字都不想多说。活该她倒霉,走哪都逃不过炮灰的命运。
  萧旻天这个死人脸也真是的,都什么时候还在耍酷,多说一句话的事,他非要弄得有多难以启齿似的。
  “萧应,你哄哄弱水公子吧。”她扯着他的衣服,小声嘀咕。
  萧应垂眸,“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燕青无语,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嘴硬。他们是不是她想的那样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想被人当成假想敌人记恨。
  她仰着脸,好看的眉毛皱到一起,“萧叔,弱水公子真的生气了,你要是再不和他解释清楚,他会杀了我的。我死不足惜,我就是舍不得萧应你。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孝顺你,我实在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你舍不得我?”
  “嗯,我一个亲人都没了,萧叔你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信任的人。我…是有点怕死,但我更怕没有机会好好孝顺你。”
  两人小声说着话,看上去十分亲密。
  萧应站着,燕青小心地躲在他的后面,一只小手还揪着他的衣服,像极情人相处时旁若无人的窃窃私语。
  弱水脸色阴晴不定,凤眸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他就知道,兄长真的动心了。
  为什么会这样?
  是谁都好,为何偏偏是慕容适这个小崽子!
  他正欲捡起地上的剑,谁成想手臂一痛。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萧应,突然发狠般用脚踢着地上的剑,像个耍脾气的孩子。
  “你就护着他!他到底哪里好,你是不是眼瞎!”
  “阿若,下不为例。”萧应说。
  弱水闻言,越发气恨,“好,好,你的事我不管了!就这么一个小崽子,你竟然还当个宝。我等着,等着看眼瞎到什么时候!”
  燕青一看他这样子,就知他是真的恨上她了。她的处境已是万分艰难,压根不想再多一个敌人。
  “弱水公子,我敢保证在萧大人心里,你比我重要多了。我知道你不喜欢看到我,我以后一定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希望你和萧大人好好的,不要因为不相干的人伤了感情。”
  弱水恼怒而复杂地看着她,突然笑起来。这一笑风情万种,又是那个艳而不俗的男中花魁,使人为之倾倒。
  “我看不止萧大人眼瞎,你也是个眼瞎的。两个瞎子,你们…还真是孽缘!”
  可不就是孽缘。
  燕青心道,她没招谁没惹谁,贼老天让她穿成这么一个人。为了活下去,她不得不讨好萧应,她和萧应之间就是孽缘。她还想解释什么,就见弱水施施然走到琴架旁,一副不想再看到他们的样子,自顾地拨弄起琴弦。
  这架势,分明是逐客。
  燕青以为她走就可以了,没想到萧应跟着她一起离开。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玉树阁,她赶紧告辞。萧应望着她避瘟神一样逃跑的姿态,眸底沉了又沉。直到她的背影再也看不见,他这才重新进了玉树阁。
  琴声时而悠扬时而激起,像极弹琴之人此时努力压制的心情。当他踏上二楼时,琴声戛然而止。
  推门进雅间,只见弱水跪在地上。
  “兄长,我错了。”
  萧应背着手,面如寒霜。
  弱水知道,自己今日此举怕是触了兄长的逆鳞,但是他不后悔。他们蛰伏多年,岂能被一个小崽子坏了计划。
  思及此,他眼底浮起狠绝。
  “兄长,我就是替你不值。那个小崽子分明没把你放在心上…”
  “别再动她。”萧应俯视着地上的弱水,眸中没有一丝温度,“你一向知道我的脾气,虽然我平日里纵着你,但若再有下一次,我不会手软。”
  “兄长,我知道了。”弱水黯然低头。
  萧应毫不留情地转身,丢下一句话。
  “即刻出京,去信州,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回来。”
  “兄长!”弱水猛然抬头,不由双拳紧握,“遵命!”
  *
  那边燕青走得极快,她一门心思往大祁宫赶。心道今日真是不宜出门,早知如此还不如在乾坤殿抱着小白发呆。
  许是她走得急,又或许是她心不在焉,在一处拐角的地方,她撞上一个人。嘴里的对不起还没出口,便对上王珏那双温润的眼。
  “陛…“王珏赶紧行礼。
  燕青一把托住他的手,“陛什么陛,这里是宫外,你唤我公子即可。”
  王珏从善如流,“公子这是从何处来?”
  “就是随便逛了逛。”燕青看着眼前面如冠玉的男子,越发觉得那一抹胡茬碍眼。好好的大美男,留什么小胡子,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王大人这是要去哪里?”
  “臣…下官的娘子有了身孕,念叨着要吃海棠酥。”
  他的手里,果真提着一盒点心。
  燕青感慨不已,王三长得好看也就罢了,没想到还是一个疼老婆的暖男。可惜这样的大美男不仅英年早婚,还留上了小胡子。
  “那王大人赶紧回去吧,别让你夫人等急了。”
  “下官送公子。”
  “别送了,点心凉了就不好吃了。”她摆手。
  王珏闻言,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点心,双手递了过去。“公子,这家的海棠酥是明安城的头一份,你要不要尝一尝?”
  燕青惊讶了一下,心道王三还挺上道。
  她刚才闻到海棠酥的香味,感觉自己真的有点饿了。只是他是买给自己老婆吃的,她吃了合适吗?
  “公子,点心铺子离此事不选,下官再买一份即可。”
  “既然王大人盛情难却,那我就收下了。”
  燕青也不矫情,接了点心就走。
  走出去一段路,她往后看了看,没看到王三的身影,赶紧让平康把点心取出来。平康替她试了毒,这才呈到她面前。
  她咽着口水,拿过点心闻了闻。
  真香!
  正准备开吃,便看到苏毕朝她走来。苏毕装着文吏的衣服,脸色看上去并不是很好,眼神也有些奇怪。
  “学礼兄。”她热情地打着招呼。
  先前因为王八,她没有和苏毕打招呼,眼下堵面遇见了,总不能装作没看到。她和苏毕虽不如和姚宏那么熟,但对方是她在这个世间唯二的朋友之一。
  苏毕走近,没有和往常一样温和地呼唤她的名字,而是用一种极为怪异的目光看她,仿佛她杀了他全家一样。
  这样的目光让人很不舒服,她不由暗自吃惊。难道对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假如苏毕知道她是小皇帝,不应该是惶恐与敬畏吗?为什么是这样的眼神,莫非他们之间还有什么深仇大恨?
  “学礼兄,你这是怎么了?”燕青面上不显,一脸关切。
  苏毕眼眶发红,极力隐忍着什么。
  好大一会儿他深吸一口气,艰难挤出笑意。
  “图之。”
  “吃不吃点心?”燕青递了一块海棠酥过去。
  他看着朝自己伸过来的手,有着养尊处优的干净与细嫩,一看就是与他有着天差地别的人。还有那块散发着香味的海棠酥,则是他从未企望过的美味。
  “我不爱吃。”他说。
  燕青也不勉强,“学礼兄,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有,就是今天衙门的事多。”苏毕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哦。”
  两人站在路边说了一会儿话,还是如以前一样干巴巴的问候。
  寒暄过后,燕青就找了一个借口告辞。她一路吃着点心,甜食不自觉抚平了她的忧愁,渐渐有了一丝闲情欣赏过往的行人与街边的铺子。
  边逛边吃,晃晃悠悠回到大祁宫。
  在她的身后,苏毕一直远远跟着。他看到她进了那座天下最尊贵的地方,然后望着那朱漆的大门久久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夜幕降临,他才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第44章 她的心跳得很快,快得像
  接下来燕青没有再出宫, 成天抱着小白窝在乾坤殿。不用早起上朝,也不用应付那些朝臣政事,便是萧应也没有再露面。除去几个司礼的大臣启奏一些年节事仪, 再无其它的事情,日子顿时清闲起来。
  偌大的大祁宫,空荡荡的毫无人气,不过短短几月的时间, 却像是过了很多年。残留的梧桐叶沙沙瑟瑟, 在安静的午后越发显得寂寥。
  荒废的甘棠宫在冬日里越发萧索破旧, 曾经辉煌的元德殿也有了一丝颓败。炼丹房的炉火早已熄灭, 那些人和事似乎变得久远。
  “诶。”
  这不知是她的第多少声叹息, 夹杂着无比的落寞。
  她摸着冰凉的炼丹炉, 忆起自己那时为了调养身体费尽心机之事。视线落在墙角处, 仿佛还能看到有个少年躺在那里悄无声息。伍煜和伍林应该已经出京了, 希望他们能珍惜来之不易的自由, 以后山高水长平平淡淡地过一生。
  出了炼丹房,她竟不知该往哪里去。
  冬日的太阳很清冷,便是站在阳光下也感受不到几许温度。站在这世间最尊贵的地方, 恍惚间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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