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终不敌美色当前(三合一)……
侍卫们得了令, 一下子放开了手脚。铁柱早就被气得七窍生烟,现在见这群小子要调戏温缇她们几个,更是恨得牙根痒痒, 这下一刀一个,瞬间撂倒了一片。
朝露晚霞哪里见过这样鲜血横飞的场景, 吓得几乎当场晕倒, 晨烟也没见过铁柱这样残暴凶狠的模样,一下子呜呜哭了出来。
有人在眼前倒下去, 几滴鲜血溅到了温缇脸上,空气中满是血腥味。这一刻, 她才明白, 和影视剧里番茄酱横飞的武打戏相比, 你死我活的真实战斗场景有多可怕。
苏让发觉了她僵硬的神态,立刻出声喊停:“行了!还没死的抓过来,我有话要问。”
这群小子本来是横行乡里的痞子混混, 平时冲着百姓耍狠没遇过敌手, 没想到今天碰上了硬茬, 三两下就被刀剑捅得都是血窟窿, 现在一个个怂得像是小鸡子儿, 被人一提溜一个扔到了苏让面前。
苏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问道:“你们为何不准外人进城?现在恒州城遭洪水围困, 有外人来做帮手不好吗?”
他虽然没亮出身份,但久居上位的气势足以镇得几个小混混胆战心寒。
几个小子哆哆嗦嗦地答道:“是丁少爷吩咐的,城里粮食不够吃,丁少爷说城里再来人,大家就得抱着一块儿饿死了。”
“所以叫我们守在这里,谁过削谁, 守不住的话……”他们打了个冷颤,“我们也没饭吃了。”
苏让冷笑一声:“还以为他多大的本事,原来是只管自己偷生,不管他人死活。”
“丁少爷不能骂!”
没想到,几个小混混到了眼前的境地,竟然还护着那个丁少爷,苏让更好奇了:“哦?那你们说说,我听听,他到底是什么人物?”
“他,他是恒州最有钱的丁家大少爷!”
大总管和侍卫长听乐了:“有钱?一个恒州府的商人,难道还骑到官府头上了?”
小混混听见官府两个字,混不吝劲儿又上来了,这次洪灾里好的坏的他们见了不少,就是没见过官府出现的影子。
一个啐了一口骂道:“城里哪还有什么官府啊,大官贪了修河堤的银子被抓了,小官洪水刚涨上来就跑没影儿了,也就是丁少爷拿自家的钱散出来给大家花,他站出来管事才人人服气的。”
其余人跟着附和:“现在城里的人都把丁少爷当佛爷供着呢,你进城说他一句,唾沫星子都得淹死你!”
苏让越听脸色越阴沉。恒州首富丁家他早有耳闻,据说家财万贯,田产遍布整个恒州府,而且丁家恃财而骄,从来没有向他这个恒州真正的主人示好过。
现在洪灾当前,丁家少爷跳出来揽了抗灾救灾的大权,是仗义疏财扶危济困,还是趁机收买人心,要行什么勾当?
小混混见识过那位丁少爷的厉害,打从心里服气他,因此说起来就停不下来。
侍卫长察言观色,发现苏让变了脸色,上去给了他们一脚,骂道:“唾沫星子厉害,还是真刀真剑厉害,不明白就再尝一刀!”几个人瞬间吓得收了声,像鹌鹑一样老实地窝了起来。
苏让压下心里翻滚的念头,沉声吩咐道:“走,进城!”
刚才打斗时,侍卫们下手都心里有数,小混混们被刀剑一通捅扎,血流得厉害,但不致命,杨大夫扔了几瓶金创药过去,他们自己涂了涂便止了血。
几个人垂头丧气跌跌撞撞地在前边领路,引着车队走到了水边。就见无边无际的水面上,飘着一排小船,并无他物。
押着他们的铁柱以为他们故意领错路,刀一横,抵住一个混混的胸口:“浮桥呢?”小混混吓得腿都软了,几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哆哆嗦嗦地指着水面说:“那些小船就是浮桥!”
听他们解释完众人才明白,原来水面上的木船一艘艘由铁链连接,桥上再放木板供人通行,就是本地人所说的浮桥。
一个小混混把临近水边的那艘船拉了过来,嘴里说:“从这里上去,踩着木板过去就行了。”
侍卫长使了个眼色,几个侍卫亮出刀剑,先上了船。马车小驴是过不了浮桥了,留下马夫看守,其余人一个接一个地也上了船。
几个小混混做惯了看管浮桥的事,现在也极其自然地一边拉着船保持稳定,一边喊着看好脚下,别掉下水。
大总管和温缇亲自扶着苏让上船,他刚迈了一步,边上一个小混混嘴上含混地念叨着:“这法子也是丁少爷的主意呢。”苏让的脚步一顿,稍后才慢慢落在了船上。
所谓浮桥,并不好走,水波一荡,船身和木板跟着一荡。走到水中央,突然刮来一阵大风,船和木板飘来荡去的,几乎要把人晃晕。
温缇本来想搀扶好苏让,在船上这么一荡,她先受不得了,搀扶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苏让的胳膊。船晃得越来越厉害,温缇控制不住地头晕目眩,整个人几乎半倚靠在苏让身上。
走过了水中央那段路,水面船身渐渐平稳了下来。温缇轻舒了一口气,整个人才回过神来。
低头看了看她抓着苏让胳膊的那只手,温缇脸一红,迅速抽了回来。她抬头悄悄看向苏让,他冷峻的侧脸没有一丝变化,好像压根没有察觉自己的小动作。
回想刚才她怕得要死,苏让竟然毫无反应,这完全不像他的行事风格啊。温缇再次诧异地看向苏让。
下了船,恒州城的大门就在眼前了,脚下荡着浅浅的一层积水,整座城池像是半泡在水里似的,苏让遥遥看着,眉毛几乎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在忧虑什么?是因为那个丁少爷?温缇想问他,但话终究没有问出口。
她想了又想,书里没提过这个什么丁少爷啊?估计也就是个路人甲吧。就算再有钱又怎么样,自古哪有民与官斗的例子,就是当今首富见了现管的官儿,不还得下跪磕头吗?更别说苏让的身份了,一亮出来还不得把那个丁少爷吓趴下。
自己想明白了,温缇大喇喇地拉着苏让就往前走:“快些进城吧,日头都快落下去了,我们早些进去收拾落脚。”苏让没有说话,任由她拖拽着向城门走去。
城门没有看守,门前空荡荡的,偌大一片地方,除了他们一行人说话走动,淌过水面的声音,没有任何其他动静。温缇没觉得异常,现代生活的经验告诉她,这种特殊时刻,能行动的肯定都忙救灾去了。
走着走着,忽然苏让猛地一拽,拽得她一个踉跄,跌到了苏让怀里。继而嗖一声,一支冷箭射到了她刚才的位置上。
“不好!有埋伏!”侍卫长、大总管,所有人都围了上来,团团地把苏让和温缇护在最里头。
冷箭没有再出现。
过了一会儿,城墙上有人问话:“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来恒州城?”
所有人都看向苏让,他之前吩咐过,进了恒州城,要先隐瞒身份探听好情况再做打算。苏让放开温缇,向前走了一步,高声回道:“我是新任恒州知府,你等还不快开门迎接!”
城墙上下又是一片寂静,许久没有回音。
大总管凑到苏让跟前,轻声地说:“王爷,这恒州城实在蹊跷啊。”苏让眉间的川字挤得更深了:“切莫泄露身份,一切随机应变。”
温缇也完全没预料到,一心来救灾的他们,进个恒州城还得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救灾难,反派配角想救灾,更难!
大总管和侍卫长分别把苏让的吩咐一一传话了下去,所有人都清楚现在的形势,因此个个把话记在心里,预备去打艰难的一仗。
突然间,城门吱嘎吱嘎慢慢打开了,冲出来一群人,个个举着木盾,身穿藤甲,不像正经官兵,也不像寻常百姓。这群人里最后走出来一个高壮的络腮胡。
络腮胡环视一圈,认出来苏让是刚才说话的人,冲他一扬下巴:“知府大人?”
苏让拱手道:“正是。”
络腮胡口气还是一样蛮横:“没有鸣锣开道,没有威武仪仗,文牒手续有吗?”
苏让坦然答道:“进了城,入了府衙,该办的自然会办。”
络腮胡下巴快翘到天上了,继续盘问道:“你,姓甚名谁?”
侍卫长看不下去了,骂道:“你又是何人?胆敢来盘问恒州城的父母官?”
络腮胡眼睛一瞪,回话的语气比他还凶:“老子是给整个恒州城看家护院的!别说你个真真假假都不知道的知府,就算皇帝老儿进恒州,老子也要问清楚!”
苏让身后的一行人躁动了起来,在京城时楚王虽然孤僻古怪,但他堂堂一个王爷何时受过一个粗鄙小民这样的刁难,侍卫们和铁柱等几个家丁都握紧了手里的刀剑。
正剑拔弩张的时刻,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从络腮胡背后传了出来。
“哎呀,哎呀,都在吵什么?”
络腮胡听见这句话,立刻变了脸色,转身一弯腰,谄笑着说:“少爷,有外人来了,自称是新上任的知府,小的正要验验他的真假。”
穿藤甲的一群人哗啦闪出一条路,一个穿得花里胡哨的公子哥儿,摇着扇子晃晃荡荡地走了过来。
公子哥儿哗一声收了扇子,梆一声敲在络腮胡脑袋上:“知府?知府大人驾到,你们不夹道欢迎,怎么还敢拦路呢?”络腮胡头也不敢抬,嘴里唯唯诺诺地说:“是,是,是,小的莽撞了。”
走到苏让跟前,公子哥儿毫不掩饰地从头到脚把他打量了一遍,扑哧一声笑了:“一群瞎子!看看大人这通身富贵的气派,怎么会是假冒的呢?”络腮胡想也不想立刻点头应和道:“是,少爷说的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苏让和温缇互换了一个眼神,心里都有了数。这个流里流气的公子哥儿恐怕就是那位传说中的丁少爷。
“你是……”苏让的问话刚出口,公子哥儿猛地向前走了两步。
他狭长的眼睛像狐狸一样瞄了一眼温缇和她身后的几个丫鬟,挤眉弄眼地笑着说:“还有娇娘子跟随在侧……”见苏让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公子哥儿语气一转:“这样大的排场,不是大人还是什么人?”
“你是……”苏让板着脸,又起头问他。
公子哥儿晃着身子,嘻嘻笑着答道:“我不过是恒州一介布衣而已,听说大人驾到,就跑来看热闹了。”
苏让黑着一张脸,话里带刺地说:“连恒州守军都对你唯命是从,公子何必自谦呢?”
公子哥儿眼神闪烁一下,又迅速笑弯了眼:“我这个看热闹的,竟叫大人误会了。”他又梆一声敲了络腮胡一扇子,指着他说:“他一个在我家烧火打柴的下人,怎么敢冒充恒州守军呢?”
听见这话,苏让一行人都吃了一惊:守城的是丁家的家兵,难道现在恒州城的戍守防卫也落在他手里了?温缇上前几步,悄悄地立在苏让背后说了几个字:“城里形势不明,不如……”
原书里没写过恒州城里的情形,眼前这个丁少爷不知道是敌是友,但以她阅网文无数的经验,越是这种脸上笑嘻嘻的,做事做人越心狠手辣。以防万一,他们还是先保持距离为好,一旦进了城,可就是直接成了人家案板上的鱼肉了。
话没说完,公子哥似笑非笑的眼神飘了过来,温缇心里咯噔一下,咽下了后面的话。
苏让发觉了他眼神的去向,铁青着脸挪了一步,把温缇完全挡在后面。
公子哥毫不遮掩嘿嘿笑了两声,又若无其事地对苏让说:“大人,这里水都没过脚脖子了,还是早些进城为好,城里的大事小情还等着您主事呢。”
温缇心里一紧,赶紧扯了扯苏让的衣服。
苏让盯着公子哥瞪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回道:“说的是,天灾面前,大事为重,公子不妨前边带路吧。”
温缇扯着苏让衣服的手落了下来。
公子哥狐狸眼眯了眯,笑着一摆手:“大人请。”
苏让整了整衣袖,昂首阔步向前走去。大总管和侍卫长看了看温缇的神情,抬步去追苏让。温缇叹了口气,示意朝露晚霞等人一起跟上去。
穿过城门,地面的水越来越浅,城里的街道屋巷渐渐映现在眼前。所有的房屋墙面上都有一道一人多高的黑黄水线,几座零星的低矮土房有的塌了半边墙,有的摇摇欲坠,几乎要倾倒在地。街上的积水比城门外更浅一些,有些地段水已经干了,露出来一些黄泥。
温缇越看越胆战心惊,虽然眼前一片平静,但这残存的些许痕迹,无不在诉说之前洪水肆虐时的可怕景象。她抬头瞧了瞧苏让,果然他眉头拧得越来越紧,神色凝重地看着前方。
路上也空荡荡的,没有几个行人百姓,远处路的尽头只有一个人在哗啦哗啦地扫水扫黄泥。
苏让忍不住回头去问那个公子哥儿:“公子,下官初来乍到,关于城内情形,还要请教公子。”
公子哥儿打开了扇子,呼啦呼啦扇得正起劲,听见苏让的问话,笑嘻嘻地说:“我一介布衣,哪能指教大人啊?”
他扇子向前一指:“前边拐弯,府衙就到了。”
苏让心里一阵冷笑,山里遇见的老太婆早说过城里官吏已经逃离了恒州,现在城门内外都是丁家家兵把持,就算他去了府衙,恐怕也无人可用。
“公子带我入城,显见是个热心人,此刻何必推辞呢?”他使个眼色,侍卫长和铁柱一前一后堵住了那个公子哥儿的去路。
“少爷!”络腮胡和手下顿时急了,举着刀剑就想冲过去:“放开我家少爷!”
侍卫长和铁柱手上的刀剑虽然没动,但是浑身上下已经起了杀气,其余侍卫家丁也都警醒了起来,纷纷握紧了手中的武器。两拨人仿佛猛虎一样凝视对峙着,气氛几乎凝固到了冰点。
公子哥儿站在中间,却面无惧色,继续呼啦呼啦地扇起了扇子。扇了一阵,见苏让同样不动如山,一双眼睛深沉地盯着他,他猛地一合扇子,笑嘻嘻地说:“大人既然有用到小民的地方,小民自当全力以赴。”
“走吧。”他晃着身子走到侍卫长跟前,扇子啪一声按在他的刀鞘上,侍卫长没想到他会直接上手杠,一下子有些手足无措,不由得扭脸看向苏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