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凝接过后,板正坐在石凳上,小口小口抿着,不发出声响,好吃到眼眸里闪着星光。
环竹正收着风筝线,还没收完就跑了过来,一脸八卦的开口,“奴婢刚看到李六小姐穿过花园,直奔水华居去了。”
慕明珠习以为常,没当回事,“肯定是来找慕微澜聊闺阁私话的。”
“瞧那火急火燎的样子,怕是有什么大事。”环竹眉头微皱,觉得没那么简单。
慕明珠起身,抚鬓整理衣裳,慵懒中带着抹坏笑,“那我们去凑个热闹?”
环竹正有此意,出声附和,“水华居的丫鬟回禀,大小姐有三日茶饭不进,难得她落魄,给二小姐解气不是。”
慕明珠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就想与她作对的慕微澜不痛快,她心里就爽了。
于是,她转头看向白清芜,邀请道:“一起?”
白清芜:这……合适吗?
她看了看手边的小凝儿,示意自己还有女儿要管。
慕明珠大方的扬了扬手,明媚勾起唇角,“没事,让小凝儿把没吃完的糕点抱回去就行。”
白凝嘴角尚挂着糕点屑,连连点头,“娘亲不用管我,小凝儿记得回庑房路。”
如此,主仆三人风风火火奔向水华居。
可不曾想,还没进院子门,就看到下人们乱成团,如无头苍蝇般乱撞,隐约还夹杂着缕缕哭泣声。
慕明珠的心咯噔一跳,抓住丫鬟就问,“怎么了?”
小丫鬟满头大汗,小脸煞白尤带惊恐,“大小姐她……悬梁了!”
“什么!”慕明珠惊愕的瞪大双眸,只觉天旋地转,身体往后栽去,要不是白清芜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怕是要狠狠摔个跟头。
她能感觉到二小姐身体在不受控制的发抖,已是六神无主。
“环竹,快去禀老爷和夫人!先瞒着老夫人,她年纪大了,怕是不能听这些。”
环竹也是被吓住了,半响没抽出神来。
白清芜冲她一吼,“快去啊!”
“哎,哎!”环竹跌跌撞撞的跑出院子。
慕明珠紧紧抓住白清芜胳膊,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她茫然的抽噎着,“我是不是做错了,姐姐她是不是被我逼的……”
白清芜拽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皱眉劝道:“二小姐不要多想。”
李枝瑶听到慕明珠的动静,发疯般从里屋冲出来,扯着她衣裳就不松手,作势还要打人,得亏白清芜给挡开了。
她脸色暗沉,语气凌厉不容置喙,“李六小姐请自重,慕国公府不是你能撒泼的地方!”
李枝瑶被大力推开,发髻都散乱了,顾不得体面,指着她们鼻子凶道:“呵!你们都快把澜妹妹逼死了,还不能让我讨个公道。”
白清芜讥嘲勾起唇角,“那你的意思是,还没死成?”
李枝瑶被狠狠噎住,不可置信这是一个丫鬟能说的话。
她鄙夷的眼神中,透出浓浓瞧不起,“你算个什么东西,能插手主子的事?”
“二小姐骤闻噩耗,已惊悸抽搐,不能主事,在夫人没赶到之前,这个院子里我最大,李六小姐毕竟是外人,还是不要掺和别人家的内宅事了。”
白清芜镇定的指挥混乱场面,冰冷的迫人气势蔓延而起。
李枝瑶被个丫鬟从头到尾骂了个遍,又反驳不回去,气得胸口起伏脸色通红,直喘着粗气干瞪眼。
“大小姐还没出丧呢,你们哭什么哭!”
被清芜姑娘这么一凶,顿时院子鸦雀无声,丫鬟们都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白清芜唇角浅扬,尽显凉意弧度,侧过头吩咐她们,“将李六小姐请到偏屋作客,备好茶水点心。”
李枝瑶音调拔尖,满脸不可思议,“你敢软禁我?”
白清芜风轻云淡提醒着,“是作客。”
李枝瑶被强制带了下去。
白清芜收敛寒意,垂眸轻声安慰着二小姐,“没事的,大小姐自导自演,眼见绝食不成,竟用悬梁招数。”
慕明珠泪水糊满了脸蛋儿,她瑟缩着身子,双目失神没了往日神采。
她哆嗦着惨白的唇瓣,“是我大错特错,欺人太甚,一味和姐姐较劲争强,我真的没想逼死她。”
“寻常女儿家婚事都是父母做主,更何况世家大族家的小姐呢?”
“二小姐没错,莫要自责。”
白清芜紧握住她的手,试图用温暖安抚着,鼻子微微泛酸,她是有多傻呀,如今慕微澜折腾各种花样,是要抢太子殿下。
书中曾写过,慕明珠黑化变成恶毒女配,走向万劫不复的极端,就是知道嫡姐和自己未婚夫私会之事。
而知道真相的白清芜,面对二小姐,却只能再三缄默其口。
第五十二章 演戏演砸了
慕明珠虚的迈不开步子,扔强撑着往屋里挪,“你先扶我去看看姐姐。”
白清芜紧忙拉住她,苦口婆心劝着,“里面有郎中在看了,二小姐先别进去,再有个什么闪失,在栽到你头上。”
慕明珠执拗的听不进去,一味就要冲去,心思单纯,只满心记挂着姐姐情况如何。
这时,夫人匆匆赶到,身后带了不少丫鬟婆子。
凌莲心先稳住自家女儿,立即吩咐道:“将二小姐带回瑶光居。”
慕明珠拗不过人多,硬是被抬出去的。
白清芜走过去。
凌莲心沉下脸,问,“怎么回事?”
“大小姐写了封信,由小厮递到尚书府,李六小姐看到字里行间皆是寻死的话,她带着郎中来了,正撞上大小姐用白绫悬梁。”
“人已救下,里面除了郎中看诊,谁都没进去过。”
白清芜将事情原委讲了出来。
“你做的不错。”凌莲心肯定道。
转身,看向紧闭的屋门,不由嘲弄笑出声,“慕微澜,做戏还不忘留个后手。”
白清芜侧耳悄声言,“那封信已毁,连带小厮也让环竹收买了。”
凌莲心眼中含着星许赞赏,“很好。”
直到老爷赶到,打开房门。
一阵秋风穿堂,飘荡着的白绫扑面而过,直袭慕正山脸庞,他脸色愈黑,伸手扒拉到一边,“晦气玩意,还不快摘了。”
下人们赶紧去勾,手忙脚乱的收了起来。
屏风外,郎中凝神写着药方,见到主人进来,慌忙起身行礼,“见过慕国公大人。”
慕正山压着脾气,问:“怎么样了?”
“大小姐虽是侥幸救回来了,可脉搏绵软如薄丝,一直昏沉着,大抵是因为有她不愿面对的事情,所以不想醒。”
郎中旁敲侧击,将斟酌许久的话说出口。
慕正山往内室里头看去。
慕微澜双目紧闭,脸色涨红青紫,和衣躺在床榻上,一道渗血的於痕贯穿整个脖颈,毫无生息。
这一瞧,大半的火气消散了。
慕正山揉了揉眉心,眼中流露出浓浓心疼,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逼迫澜儿太甚了。
凌莲心很是厌烦,这种败坏家风之事,本就不该传扬,市井间的郎中怕是嘴不严。
于是给白清芜递了个眼色。
她会意到,做了个手势,“先生请。”
郎中被带出屋子,白清芜封了一包厚厚诊金,塞到他手里。
他作势推脱几个回合,喜滋滋收入囊中,正感叹着给达官贵人家看诊就是好,赚得盆满钵满,却听到。
“慕国公府若让小医馆一夜间消失,毕竟不费吹灰之力,先生觉得呢?”
白清芜似笑非笑,眼角透着凌厉。
郎中笑意僵在脸上,立马点头哈腰的保证说道:“这位姑娘且放心,我定守口如瓶。”
打一个巴掌,赏一颗甜枣吃,想来郎中也是个识时务的。
白清芜将该说的都说了,便叫了个小厮过来,“领这位先生出府。”
郎中有些疑惑,支支吾吾问,“不需要给大小姐抓个药么?”
“她是真病假病,你心里清楚,我心里更跟个明镜似的,就不用浪费那些药材,留着给病人吧。”
白清芜早就看穿了,不入流的把戏而已。
“是,是。”郎中面色窘迫,擦了擦额头的汗,迅速闪人。
等白清芜回到屋子里后,低声告诉夫人,“解决了。”
凌莲心点点头,面色隐隐担忧。
顺着夫人目光看过去,老爷佝偻着身子,坐在床榻边上,握着大小姐冰凉的手,眉宇间沟壑深嵌,眼底闪着泪花,释放出愧疚。
白清芜面泛讥嘲,好一副舐犊情深的画面,可惜……
凌莲心幽幽叹口气,喃喃着,“慕微澜一哭二闹三上吊,如今这幅鬼样子,怕是都要怪在我和昭儿头上。”
白清芜神色淡薄,“夫人也瞧出是装的?”
“那能有什么法子。”凌莲心总不能学慕微澜,来个‘寻死’去博取老爷的同情吧。
白清芜红唇一勾,计上心头。
她款步走到床榻跟前,对着老爷揖礼,神秘兮兮的道:“大小姐这事另有隐情,老爷靠近些,说与你听。”
慕正山将信将疑收回手,站起身喝令道:“还不快说!”
“就是……”
白清芜眼疾手快,趁老爷注意力不在慕微澜身上时,精准将藏在手心里的银针,扎在她的百会穴上。
慕微澜嗷的大叫一声,蹭一下坐起身来。
“疼!”
眼泪瞬时倾涌而出,她感觉被利刃狠狠捅进身体般,疼痛将她身体劈成两半!
慕正山瞳孔一缩,满脸震惊。
凌莲心幸灾乐祸,让你给老娘装!
白清芜作势欣喜的高喊,“恭喜大小姐,不治而愈!”
慕微澜瑟瑟缩成团,看着一屋子人打量着她,追悔莫及,本来都快演成真的,又让白清芜那个贱婢搅和了!
随即,两眼一闭,柔弱的昏倒了。
满屋人的表情:极度茫然。
大小姐这是好了,还是没好啊?
凌莲心嗤笑出声,眼眸中尽是讥讽,“又晕,装不够了是吧?”
慕正山听了,十分不耐烦,斜着眼眉轻斥道:“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他对澜儿印象,仍旧是纯善柔弱的。
“想来是扎针还没有扎到位。”白清芜摸了摸下巴,认真考虑道:“老爷夫人,我要不要再来一针,保证还魂。”
慕微澜听到又要扎针,吓得一哆嗦,又惊又怒,那种无法言说的痛,她这辈子都不想经历第二回 。
她连吸了好几口气,猛地睁开眼睛,柔柔阻止道:“不必,我醒了,刚刚是有些虚乏。”
瞧着她前后两幅做派面孔,慕正山不由起了疑心。
但到底顾及着她身子,安慰了好一会,他才问,“怎么好端端的,想不开要悬梁呢,知道为父有多心疼?”
慕微澜蠕动惨白唇瓣,似是想说些什么,又欲言又止,将担心和后怕两种情绪,在脸上演绎淋漓尽致。
白清芜站得腿有些发酸,实在没心情继续看她演戏,快步走到桌前,拿起发凉的茶水朝着慕微澜脖颈处用力一泼。
她的衣襟被润湿,大片红的紫的晕染而开,脖颈露出原本白皙稚的皮肤。
慕正山和凌莲心目瞪口呆!
他们直接傻了!石化当场!
於痕呢!伤口呢!怎么都被水冲散了!
白清芜放下茶盏,人畜无害的勾起唇角,说着最犀利的话,“大小姐未免做的太假。”
该说不说,古代化妆品实在不防水。
第五十三章 别形容的那么高贵,不配!
“你真是让为父失望至极!”慕正山机械的起身,语气冰冷,再无半分慈父温情。
他想不明白,一向乖巧懂事的澜儿,怎会变成如今的这幅嘴脸。
凌莲心眼底闪过一抹幸灾乐祸,但转瞬即逝,捏着帕子眼泪簌簌而下,黯然神伤般的说道:“澜儿有什么事,好好与我们商量,不能动辄骗人,害得白担心一场。”
慕微澜撑着身子坐起,咬着唇瓣胡乱擦拭晕开的‘伤痕’,却不料越抹越多,沾得衣襟上全是。
“父亲……澜儿不是有意欺瞒,只是……”她语无伦次的狡辩着。
原本是天衣无缝的棋局,怎就走成死局了?
“闭嘴!”慕正山见她还没有悔过之心,额头青筋暴起,手紧紧攥成拳,不受控制的抖动着。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想打人的冲动。
慕微澜被父亲暴怒的模样,吓了好大一跳,裹紧被子,惊疑未定。
“为父疼你一场,终是将你惯的不成体统。”他狠下心,眸中充斥戾色,道:“来人,将大小姐禁足,没我准许不得出,谁求情都没用!”
“父亲!”慕微澜陡然一抖,彻底慌了神,从床榻滚落在地,不顾膝盖的痛,磕头老实认罪,“是澜儿的错,求父亲饶恕,再给澜儿改过机会吧。”
慕正山冷冷看着她,“晚了。”
说罢,他愤愤甩袖离去,将房门重重摔上。
凌莲心拨弄着圆润的指甲,欣赏着慕微澜落魄的样子,凉凉说了句,“作茧自缚。”
她转身,带着下人前呼后拥的离开了。
特意叮嘱了他们,把嘴都闭严实些,若是走漏半个字,都按发卖处理,自是不敢多言,顷刻间人群鸟兽鱼散。
白清芜陪着夫人去了瑶光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