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后续之事原述讲给了二小姐听。
慕明珠的脾气就如炮仗般一点就炸,顿时起身扬着帕子嚷嚷道:“看我不去撕了她的皮,让她成日装神弄鬼!”
“好了,我的二小姐,何必计较呢,再气着自己身子不划算。”白清芜赶紧将她按回椅子上,柔声劝着。
二小姐虽平日与慕微澜一言不合就掐架,看似水火不容的。
可真出了大事,二小姐是真心对姐姐……
可真心这种东西,是大宅院里最无用的,就如同狗不理包子。
凌莲心用食指尖戳了下她的额头,不厌其烦的重复着,“明儿以后可长点心吧,那慕微澜岂是省油的灯?”
“母亲。”慕明珠捂着额头,恹恹道:“明儿记下了。”
“可真记到心里才是。”
凌莲心一个眼神过去,周嬷嬷将个钱袋子塞进白清芜手里,“夫人念你有功,特赏的。”
白清芜不着痕迹的掂了掂重量,少说得有个七八两银子,她回礼,“谢夫人。”
凌莲心扬着尖细的下巴,教训道:“以后你跟在二小姐身边,可也将满身的心眼,分给她些才是。”
属实弄不明白,她手段花样层出,明儿却是个心思简单的,而赵菱那个蠢笨的头脑,却生出白清芜这个机灵鬼。
真是匪夷所思。
凌莲心不禁摇摇头,默默叹了口气。
过了会,她起身道:“行了,我先走了。”
慕明珠嘴里咬着糕点,含混的开口,“母亲不留下吃个午膳么,小厨房今日做了水晶肘子,细腻绵软,肥的流油。”
凌莲心回头瞪了她一眼,颇恨铁不成钢,“成日心思都用在吃食上了。”
慕明珠悻悻放下糕点,做乖巧状,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又惹得母亲不快。
“等吃完午膳,去浮澜院,陪我一起看账本。”她要让明儿学会理账,以后嫁进皇家,可有的是大用处。
“啊?”慕明珠绞着帕子,满脸为难之色,试图商量着,“晌午是要小憩的。”
平日里,她看账本就犯困,不自觉打瞌睡,更何况是她要睡觉的时辰。
“吃了睡,睡了吃,你啊你!”凌莲心气不打一处来,拽起慕明珠就往外走,“也不用吃饭了,这就去看账本。”
慕明珠欲哭无泪,又不敢挣扎,生怕再惹得母亲,将求助且可怜巴巴的眼眸递向白清芜,求助外援。
白清芜摊开手,示意自己没得办法。
心里却馋得直流口水,她可以啃两份水晶肘子了。
——
是夜,阴云笼罩,月光惨淡,四野无人,寂静无声。
突然,一道劲衣黑影落在屋檐上,几个起伏后,悄无声息的落在了水华居。
黑衣人有节奏的敲了三下窗户,发出蝈蝈叫声。
慕微澜正对着菱花镜,感叹命运造化无人,以泪洗面时,听到久违又熟悉的暗号,她不由喜上眉梢,将眼泪抹干净,冲过去开窗。
黑影闪进里屋。
摘下面罩后,赫然是君离渊。
慕微澜以为他是得知消息后,冒着危险深夜潜进,是为了安慰她,感动的就往他怀里扑,嘴上甜蜜蜜喊着,“渊哥哥。”
君离渊被撞了个满怀。
温香软玉在手,他却没有半分怜香惜玉的兴致,脸上尽是不耐之色,他冷冰冰道:“先把手松开。”
慕微澜闻言僵住身子,抬起白皙的小脸儿,眸中盈满疑惑,“渊哥哥,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君离渊扯掉她的手,拉开两人距离,转身斜挎在板凳上,眼神轻佻,“你寻死觅活,闹了这么一出,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偷人是不?”
“偷人?”她脸蛋上,覆满了浓浓的惊愕。
渊哥哥竟对她说出如此伤人心的话。
君离渊语气烦躁,眉头杵成一团,“你别咬文嚼字的。”
慕微澜调整好情绪,小声啜泣,羸弱说着,“我父亲逼着我嫁给景鹏云,联姻作为巩固慕家军的筹码。”
“我不想让慕家和慕家军有更深的牵扯,阻碍渊哥哥的宏图大业,便想着我若是了,父亲就会断了这个念想。”
字字情真意切,真情实感,君离渊听着,心里微微有些动摇。
慕微澜趁势跪坐在地,将头枕在他膝盖上,小鸟依人的取悦着他,“我一心都是为了渊哥哥着想。”
可头顶男人却讥嘲的闷笑出声,冰凉的指尖穿梭在发髻间,猛地发力将她头抬了起来,她吃痛,眼泪倾涌而出。
对上他深邃如渊的眸子,她不敢挣扎半分。
“别把自己形容的那么高贵,你只是想取代你的妹妹,做太子妃而已。”
第五十四章 回家,迁移祖坟
君离渊冒险亲来此一遭,是为了警告慕微澜,不要任性行事,认清自己几斤几两,没有多做停留,消失在夜幕中。
慕微澜痴痴凝望着窗边,眼泪无声布满脸颊,眸中充满赤红恨意,双手紧紧攥成拳,指甲嵌进掌心划出几道血色弯痕,由浑然不觉。
心里不断回想着一个念头,老天不公!明明她才是嫡长女,那个蠢笨无脑的慕明珠,她有什么资格!
黑夜,浓雾笼罩,吞噬所有欲望与肮脏。
庑房里
赵菱点着一盏昏暗油灯,手里持着信笺,满脸愁容化不开。
白清芜临时去办差,回来时已过三更,见娘还没睡,轻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是白家沟,你父亲的村子,说有富户要圈地种果林,和村长买了地,这不,通知我们三日内去挪祖坟。”
赵菱郁郁叹口气,愁眉不展,这祖坟怎是说迁便能迁的。
“迁坟?还只三天!”白清芜惊讶,这也没准备啊。
赵菱心里不成个滋味,掰着手指头盘算起规矩来,“白家只有你父亲一个独苗,说句不好听的,算是绝了香火。”
“如今冷不丁迁坟,要我去一个女人操持,终也不是那么回事。”
白清芜却觉得现在不是论这些的时候,坐下来认真和娘商议道:“村长可有说将祖坟迁到哪处安置,可有挪地费?”
赵菱听着一头雾水,摇了摇头,“好像没有。”
怕是娘也不清楚,不懂其中琐碎,还是得靠她,想定后,道:“等明日我和夫人告假七天,陪娘回去处理。”
赵菱不免担忧,“那小凝儿怎么办?且不说舟车劳顿,带着她去阴地,也不方便啊。”
想着自己能做,就做了。
“先交给御史令家代为照看几天,那张夫人是个好脾气的,小凝儿深得她喜欢,想来也愿意帮这个忙。”
白清芜表示能妥善安排好。
张夫人人美心善,小凝儿到御史令家暂住,是绝不会受委屈的。
娘一人去,免不了有什么突发的事,得是陪着有个照应。
见此,赵菱也不推脱了,拭去眼角的泪痕,答应下。
翌日
赵菱就起了大早,收拾包裹揣好银子,去街尾雇马车去了。
白清芜也没闲着,先是去夫人那告假。
凌莲心正和两个孩子一同用膳,见她行色匆匆,样子很是焦急,就没多问同意了。
慕明珠放下手中的瘦肉粥,连塞给她一袋钱,叮嘱着,“路上小心,最近正闹匪乱,带点眼色可躲着些。”
白清芜微微一笑,“好,我的二小姐,莫多贪吃,长肉就不好看了。”
“她要是能管住那张嘴,就真神了。”凌莲心打趣着。
转头对白清芜说,“行了,赶紧走吧。”
白清芜刚出浮澜院没多久,后面跟上一道高大人影来,疾步追到身前,扯过她胳膊,拦住了去路。
见来人,她深吸一口气,“见过公子。”
慕昭将她逼近墙角,丹凤眼中透出不满,“我刚刚叫你,为何不应?”
“我耳朵不好使,没听到公子唤。”白清芜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无处可躲,他特有的气息环绕四周,令她感到压迫般的窒息。
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可现实是,大型插翅难逃现场。
慕昭懒得听她蹩脚的借口,将一袋子沉甸甸的银锭,甩到她身上,唇角微勾,“保住小命,我等着你回来。”
“无功不受禄,公子所赐,我不敢收。”
白清芜犹如烫手山芋,又给扔了回去。
慕昭见她避之不及的那副死样子,看着就来气,他压低身子,将她紧紧锁在墙壁上,丹凤眼闪出危险的暗光,“小芜儿,你太不识趣了。”
怎么,她能收二妹妹的银钱,就不能收他的了?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如双。”白清芜强忍着恶心,念了出来,勾出明媚的笑容,吸引着慕昭注意力。
“公子又岂是我能肖想的。”
慕昭很受用,颇为赞同的点点头,刚想夸她一句,这倒是很识趣。
结果……
白清芜趁着他自我陶醉时,抬膝猛地踹向他裆部,趁着弯腰佝偻倒地的功夫,她迅速逃离案发现场。
“你给我回来!”慕昭佝成虾米状,瘫软躺在地上,无能狂怒道。
可白清芜已经消失没影了。
一阵风吹来,只剩几片残叶卷过。
白清芜浪费了些时间,她回庑房赶紧抱去小凝儿,拿着书兜往御史令府赶,老远看到张夫人踮脚张望的身影。
“碧姐姐,这么凑巧,你要出门啊?”白清芜迎着笑容打招呼。
“什么凑巧。”柏碧见到她们姗姗来迟,那颗心才揣进肚子里,捏了捏小凝儿的脸蛋,疼爱之色溢于言表,“你们以前都不误时,今儿来的晚,还以为出状况了呢。”
“老家临时出事,我得陪着娘回去一趟,可怜小凝儿没人照顾,想托碧姐姐照顾几天。”白清芜有些忐忑的商量着。
虽说两人关系甚好,但不知是否喜欢有外人在内宅。
“行啊。”柏碧一听两眼放光,直接应承下来,合不拢嘴的笑着,“小凝儿能放我这,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尽管去忙你的,我定将她照顾好。”
白凝揪住娘亲的手,眼眸里全是不舍,仍懂事的说道:“娘亲和外祖母在路上保重安全,不用记挂我,一定会听碧姨的话。”
“好。”白清芜俯身抱了抱她,将泪水憋了回去,狠心的别过头,提着裙摆跑了。
怕待久了,不忍和小凝儿分别。
等转过这条街,看到娘雇的马车也早早等候着了,驾车的马夫打眼一看,就是个三十出头的憨厚汉子。
白清芜另谢了他几吊钱,“路上就辛苦小哥了。”
汉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难为情的不想收,“姑娘家人来雇车的时候,就已多付了些,实在尽够了。”
“你只管拿着,我们女人家在外面行走多有不便,还得靠小哥露脸说情。”
汉子见状也就不推辞了,拍着胸膛打包票的说道:“姑娘放心,只要用得上马成的地方尽管开口,我架马车是出了名的稳当!”
“小哥叫马成?”白清芜觉得这名字,怪有意思的。
“嗯,我爹就是做拉车行当的,取名寓意马到成功么。”马成笑呵呵解释道。
第五十五章 穷山恶水出刁村长
马车稳稳驶离京城。
白家沟是距上京城不远的宁镇上,虽地段靠近皇城,但原主零星的记忆中,此处却称得上穷山恶水多刁民。
地方官横霸盘横多年,宛如土皇帝般,权势一手遮天,百姓们敢怒不敢言,白清芜只但愿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等到入夜,在宵禁前将将赶到宁镇。
马成瞧着夜色不早,勒停马车擦了擦汗,和白姑娘商量道:“要不先找家客栈投宿,再怎么赶,怕是也到不了白家沟了。”
白清芜掀开车帘,“也好。”
找了家客栈,给马成单独开了个房间,他们安顿好。
白清芜明日还要应对琐事,想着早些入睡养足精神,可街上时不时传来的急促马蹄声,夹杂着几声凄厉的惨叫,在这寂静深夜里回荡,不寒而栗。
赵菱抱着被子缩在床榻里侧,感到很害怕,她小声出声,“外面什么动静?”
白清芜起身,悄悄站在窗户边,屏息凝神看了一会,随即将窗户关好,“没事娘,起风了,早些休息吧。”
“年纪大了,总是一惊一乍的,没事就好。”赵菱听闻,才微微放了心,转个了身裹紧被子,闭目睡了。
白清芜眉眼泛沉,抿着薄唇心绪复杂,看来宁镇比她料想的还要不太平啊。
一夜浅眠,天亮后。
娘还在睡,白清芜起了个大早,下楼时,看到马成坐在大堂吃馍饼,他打着招呼,“白姑娘,过来坐,刚出炉的馍馍,还热乎着哩。”
她坐到桌子对面,心不在焉的拌热粥啃着,眼睛打量着周围人,想打探些消息。
马成看出她的心思,压低声音说,“宁镇附近山头盘桓一伙土匪,最近闹得很凶,昨夜那些动静就是他们来打家劫舍!”
白清芜惊讶,“没有官府管吗?”
听那动静,从前半夜闹到后半夜,可谓猖狂。
马成嗤了一声,狠狠咬了口手中馍饼,咬牙切齿道:“官府那群孙子,怂的尿裤子货,管个屁!”
情绪起来,未免语调拔尖,引得人侧目,白清芜赶紧示意他轻声些。
马成抱歉道:“是我失态,吓到白姑娘了。”
说到这,她感到惭愧,直言,“是我不对才是,事先不知道此地危险,麻烦小哥陪我母女涉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