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身子不好还跟着瞎操什么心。”君瑛容不免心疼,看向一旁慕明珠的眼神中充斥埋怨,“明珠没有本事,笼络住太子殿下,我们着急上火又有什么用。”
慕明珠和凌莲心听了这话,登时心里就不乐意,“婆母若是觉得明儿不行,你倒是费心教导些,成日说些不咸不淡的话,也起不了多少作用。”
眼看婆媳俩就要对呛上,慕正山清了清嗓子,及时将场面控制住。
“澜儿刚醒,别都围在这,透不过气,散了吧。”
凌莲心携慕明珠甩帕离去,白清芜跟随其后,慕昭吊儿郎当的站了会儿,也走了。
回到瑶光居后
夫人和二小姐还在生闷气,慕昭却是一脸无所谓,没把这回事放在心上。
“你居然没有反应?”白清芜觉得奇怪,这可不像他的作风。
“呵,我摊上个窝囊爹能有什么办法。”慕昭耸耸肩,直言不讳道:“若脾气硬些,大可去找皇后理论,断了贺家姑娘进太子府的念想,可他怂,能有什么办法?”
白清芜:好家伙,公子可真敢说,没把她当外人嘛。
第六十四章 早朝时的较量
然而,没有等慕国公出面去棒打鸳鸯,这桩纳妾的事,因夜王殿下归朝,被无限搁置了。
美人虽在嘴边,就等太子君离渊一口吞下。
可更有棘手的政务需要他处理,将那摊子事料理清楚,才能抱着美人高枕无忧不是。
夜王殿下连日来,在宁镇连轴转的奔波,上禀明圣意,将宁镇官员所作所为悉数写进折子,龙颜震怒,下以雷霆手段,彻查所涉牵连的党羽,连根拔起。
宁镇彻底被重新洗盘,那些龌龊的肮脏事,被暴露在阳光之下,百姓振臂欢呼,而那些个幕后指使也开始战战兢兢起来。
早朝
皇帝端坐在龙椅上,半阖着幽蓝鹰眸,不怒自威,浑身散发出威严肃穆的气息。
明黄龙袍裹着年近半百的身体,鬓边泛起的微白头发和眼角细纹,暴露了他微微的疲态,可仍老当益壮。
夜王夜久殇颔首,立于正下方,手中捧着厚厚一沓册子,将所搜罗来的画押字据,沉声讲给众臣听。
“宁镇虎牙山、断桥山等几座山头,缴获悍匪百余人,与知县官兵收买勾结,纵容他们打家劫舍,抢钱民女,杀人掠财等诸罪行,拒不受其降,全部处斩。”
夜久殇将册子念完,又翻开另一本。
“宁镇白家沟,村长勾结知县,强征赋税和土地,用于种植我朝禁花,又用此控制百姓,逼迫耕种,循环往复,事后又全部杀死,其村长已斩首。”
禁花!
百官们心中无不惊骇!听着夜王殿下细数罪行,谁不得暗骂一句,无耻之尤!
“贺知县圈养农田做围猎场,猎物乃无辜百姓,强抢良家女子,府中姬妾高达百人,黄金珠宝箱子,堆满了七个堂屋。”
夜久殇拍掌,二十几个侍卫肩上扛着重重的梨花木箱子,脸被憋得涨红,好不容易抬进殿内,将箱子盖掀开,无数金银玉器呈现在众人眼中。
闪闪金光,华丽无比,众臣瞠目结舌。
而夜王殿下的下句话,更是令在场人惊得说不出话来,“大殿之上的这些,与搜查出来的相比,连数百之一不到。”
众臣鸦雀无声,低头消化着脑海里的信息量,
率先工部侍郎出列,重重叩首,高呼,“小小知县怎会如此胆大妄为?还请皇上追查到底,永除祸患,保梁朝江山永固!”
随即,数十位老臣纷纷站出响应,力求皇上揪出背后祸患,而丞相和太子幕僚仍沉着气,沉默的一语不发,没有自乱阵脚。
皇上端坐着,幽蓝眸光暗流涌动,让人捉摸不透。
见情绪煽动的差不多了,夜久殇适时开口,介绍这位知县的背景。
“贺知县,贺氏人,与贺丞相同族血亲,本一无是处,大字不识一箩筐,却能坐上知县的位置,据说是贺丞相亲力举荐。”
被点名了的贺丞相,正站在百官之首,虽已白发满头佝偻着身子,仍精神抖擞,老眸中透出精明的光。
他嗤笑一声,自负道:“夜王殿下说贺知县是臣族亲,便是了?贺家满门清贵,实在是难以与这等下贱胚子论亲戚!”
夜久殇冷眼而望,看他能有什么个说辞。
“这位贺知县刚出事时,臣便开始查起,调出当年百官考绩分配,原来这位贺知县,打着与臣同姓的旗号,蒙骗了主簿,说来也是巧,主簿当时想求臣办件事,便自作聪明的卖了面子。”
贺丞相四两拨千斤的将事情简化。
一副什么都与他无关,不过姓氏相撞就怀疑到他身上,实在太牵强了。
“贺丞相妙语珠玑啊,黑说白扁成圆,你的意思都是我做的?”被点名的张主簿,跳起脚急吼吼撇清关系。
他跪在地上,对皇上深深叩首,喊冤道:“是贺丞相将人领到臣这,谋了个宁镇知县不大不小的芝麻官去。”
贺丞相作揖,一派赤诚道:“还望陛下明察,还臣清白!”
贺家臣子和太子幕僚们,齐齐跪地,一同高喊,“还望陛下明察!”
朝中三分之一的人跪成一片,这些人全是贺家党羽,已成燎原之势,他们仗着人多势众,有时能左右皇上决断。
所有人屏住呼吸,等皇上发话。
空气中安静的连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楚。
皇上沉稳威严的声音,在大殿响起,“张主簿受贿安排官员,即日革去官职,放还本家。”
无论贺知县是不是贺家族亲,但张主簿受贿已成事实,这也算缓和之计。
“案件复杂牵扯不清,责令夜王重启调查,于不日汇总再议,退朝!”
在百官愣神没反应过来之际,皇上径直退朝去了,留下他们面面相觑,仔细咂摸着皇上话中的深意。
皇帝心,海底针,深不可测啊。
夜久殇鹰眸中的光淡淡散去,右手捧着一堆册子,往宫门外信步走去,而身后,却有人叫住了他。
“夜王殿下请留步,等等老臣。”贺丞相快跑几步,才算将将追上。
夜久殇睨了他一眼,“有事?”
“这些日劳烦殿下了,若是有老臣能帮得上忙的,尽管说,老臣竭尽所能配合,要不要这就回家,从祠堂请出族谱来,让殿下做个参考?”
贺丞相老谋深算的伪笑,身上总充斥着都在把握之中的自负。
他在挑衅!
夜久殇也没打算惯着,将手中册子转赠贺丞相,意有所指的暗道:“丞相在修补族谱之余,也可以好好研究下这些罪名,按梁朝律例怎么判。”
贺丞相皮笑肉不笑的接过册子,指节紧紧攥住泛出乌青色,夜王是想将他们贺家,当做难啃的骨头来嚼。
真是小鹰崽子羽翼丰满,降不住了!
在两人暗自较量,暗流涌动时,在百官有意无意的放慢脚步,一步三回头围观之际。
皇上身边的总管内监,李公公急忙赶来,还微微喘着粗气,夹着尖刺嗓音开口,“见过夜王殿下,皇上口谕,传您去御书房听训话。”
夜久殇收回视线,随着李公公调头回去。
百官心里无不开始打起小算盘,继续揣度圣意,宁镇之事原本在早朝时,皇上是不想过多提及,而刚下早朝,没走出多远,夜王殿下又被叫回。
看来其中藏匿汇集的暗流之深,不可测。
第六十五章 动了改立太子之心
夜久殇阔步走过玉石板阶,九重宫阙叠影在眸中变幻,他一席蟒纹朝服被冷风刮得猎猎作响,夹杂着密集的雨点,铺天盖地往他身上砸去。
弯腰走在前头的李内监,自顾自语的说了句,“突然变天了。”
夜久殇鹰眸一沉,是啊,变天了!
御书房内
夜久殇信步进去,没有一丝表情的揖礼,“参见皇上,皇上圣安。”
皇帝夜瀚廷放下手中的奏折,抬起眸子微微叹气道:“朕说过几回,私下在宫里见面,殇儿完全可以称呼朕为父皇。”
父皇?
夜久殇自嘲勾起唇角,很快收敛下去,只是淡淡一句,“君臣有别。”
夜瀚廷抿了抿唇,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真是拿这个儿子没办法。
他聊起正事,言语中带着浓浓厌恶,“贺家是越发嚣张狂妄了!”
夜久殇:还用你说。
夜瀚廷悠悠开口,“为今之计,该是动贺家的好时机么?”
“皇上明明心里有定论,问臣不是多此一举么?”夜久殇反呛回去,若想发作治罪,早朝时便是个好契机。
可惜皇上就如缩头乌龟似的,忍了。
“咳咳,殇儿这是运筹帷幄之计。”夜瀚廷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在四下无人时,他也会放下帝王高高在上的架子,与他最喜爱的儿子,话话心肠。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些个道理,皇上应该比臣更清楚。”夜久殇不想再拖了,久成大患,不如趁势火烧个干净!
“道理都知道,可真正做的时候,还是有种种顾虑束缚,有个道理也曾言,牵一发而动全身。”夜瀚廷则是稳重镇定,为顾全大局考虑。
他对外戚专政深恶痛绝,自己身处皇位却束手束脚,焉能不欲除之而后快。
可……
父子二人幽蓝如晦的瞳孔相视而对,一种与梁朝人棕色眼仁不同的颜色,无不时刻揭露着,他们身体里,拥有着一半外族人血液。
当年夜瀚廷为不受宠的皇子,生母是边境捶丸小国,遣送来的和亲公主,一朝宠幸,诞下皇子夜瀚廷,因他随了外族生母的幽蓝眼眸,被父皇厌弃。
而同时,与生俱来的遗传生母美貌,深邃挺阔的五官,幽蓝如海的眼眸,很快让一世家大族嫡女深陷爱河不可自拔,违背家族之命,嫁给他个异族所出皇子。
那名嫡女便是当今皇后,而夜瀚廷能登基为皇,也全靠着贺家这个世家大族一系支持。
“虽贺家功不可没,朕从亏待过,可他们愈发贪得无厌,近年来更是猖狂,殇儿,要斩草除根,但不是现在。”夜瀚廷不容置疑的肯定道。
夜久殇捏了捏鼻梁,露出点点的疲惫,“皇上这么袒护,可对得起天下百姓?”
“朕越是宠信纵容贺家,贺家就会更遭民愤一分,待到积怨成一定地步,将会全部反噬到贺家自己头上。”
夜瀚廷只需等待时间,等待最合适的机会,一击必中,贺家再无翻身可能。
“皇上想把贺家塑造成人人皆可诸之的奸臣贪官,听起来倒是挺有意思的,可皇上你的名声,就变成昏君了。”
夜久殇有一丝丝好奇,他就不在乎后人如何评价?
“朕这个昏君还能再当几年,至于死后的事,朕懒得去想。”夜瀚廷踱步到夜久殇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说着。
“为了一身不痛不痒的名声,彻底铲除贺家,本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皇上若是有这个打算,那臣不得不先僭越说句话了。”夜久殇故意迈关子,不直接戳破挑明。
“小鹰崽子,还和老子客气上了,说!”夜瀚廷只觉,被吊着话茬的滋味可不好受。
“太子乃皇后所出,皇后乃贺家女,据闻太子还要再纳贺家庶女为侍妾。”夜久殇不免讥嘲,这贺家为了巩固关系,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也不怕老脸丢尽。
“与皇家血亲关系延绵,斩不断的。”
夜瀚廷能不知么。
他坐回龙椅上,翘着二郎腿,犹豫几番还是开口,将心里话说给殇儿听。
“离渊受皇后溺爱,也有贺家背后使阴毒计策,想将他整的像废物些,调教成好摆弄听话棋子,早已不堪太子之位了。”
想起百年后,江山承继大业,比贺家更是令他头疼,夜不能寐。
“朕子嗣单薄,长成年的也只零星几个,品行皆不堪重用,唯有你……”
可夜久殇根本不给皇上说完话的机会,直接打断了,“皇上老当益壮,再宠幸几个年轻妃子,生一窝优胜劣汰,数量多自然就有好的了。”
夜瀚廷:……
他暴躁跳脚,被气得老血差点喷出来,“这是身为儿子的你,该和老子讲的话么!”
夜久殇风轻云淡的插了句,“私生子,还没入皇家玉牒呢,算什么儿子。”
夜瀚廷扶额,摆摆手让他赶紧滚,不想再看见他,多看一眼怕是要当场气炸。
“臣告退。”
夜久殇退出御书房,心事重重的背影被约拉越长,消失在漫漫宫道里。
深夜,国公府庑房
白清芜刚铺好床榻,踮脚去关窗棂,却对上一双幽蓝色的鹰眸,她唤出口,“阿九?”
夜久殇淡淡答应,“是我。”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右手,跨过窗将她拉起,腾空掠过层层屋檐。
白清芜恐高的将脑袋埋在夜久殇怀里,呈鸵鸟状,一道道光影幕幕一闪而过,快的让人看不清这光怪陆离的世界。
她晕乎乎的想着,这人来就来了,二话不说就拖着她往外跑,也不给个心里建设缓冲。
直到停下。
夜久殇拍了拍她的后背,“好了,到了。”
她都快把他衣衫扯碎了。
白清芜站直身子,只觉双脚还是发软的,她将碎发拂到耳后,看清前面牌匾字体,千春楼。
“阿九这么大方,又请我逛窑子。”她兴奋的搓搓手,作势就要往里扑去。
夜久殇及时提住她衣服领子,按住她跃跃欲试的心,强行塞回肚子里,黑着脸吓唬道:“老实点。”
她就不能认清楚些,自己还是女人的事实。
说完,他就带着白清芜从千春楼后门而入,自上次夜王殿下冲冠一怒为红颜,带着人抄了千春楼后,这里老鸨是彻底见识到这位殿下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