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要去皇后跟前告发我,就算皇后娘娘信你的,事件推倒重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皇后娘娘要把孩子还给朱黛君,你觉得她会同意吗?还是就任由事情像现下这样,盖棺定论?”红衣冲她莞尔一笑。
答案不言而喻。
容才人气的浑身颤抖,是啊,红衣说的没错,吃进去的哪有让人吐出来的道理!更何况皇后得了这么大的便宜。
容才人咬紧牙关,不想认输,她抬头看着红衣:“你不过就是比我年轻貌美几岁,我和陛下可是有泓灿的。”
红衣面无表情‘哦’了一声:“这些话,你留着对陛下说吧。”
言毕,红衣舒了舒肩膀,站起身捧好手中的暖炉,对容才人道:“我走了,我来看看你,就是想看看昔日在我面前逞凶斗狠的你,现在何等的落魄,我看到了,很满意。再见。”
容才人‘啊——’的一声尖叫,双手乱挥一通,但于事无补,心中的愤懑并没有得到半分宣泄。
红衣转出落地罩子,外面有人候着,想必适才的话都听到了,红衣对他轻轻笑了笑,他一把握住红衣的手腕,纤细的很,都养了这么久,太医院仔细调理着,她的身体还是没有彻底恢复。
红衣缓缓地抽出手腕,抬眸直视他的眼睛,浅笑道:“我在外头等你。”
声音清脆而婉转,还带了一丝香气里才有的暧昧。
容均不得不松开手,眼神示意必真也到外头候着,照顾好红衣。自己一个人进去。
容妃趴在床沿上哭,因为刀伤留疤,连哭,看起来都格外狰狞。
容均‘咳’了一声,挪开眼睛。
容妃闻声,见是皇帝来了,哭的愈加放肆,双手扒着地,膝行到他跟前,抱住他的腿道:“陛下,臣妾冤屈啊!陛下!”
她忽然想到什么,手背朝脸上肆意一抹,亟亟道:“陛下,她刚走,您一定遇见她了吧?她说的您都听到了吧?这可不是无凭无据,是她当着您的面亲口承认的,陛下——您要为妾身做主啊。”
容均自始至终都沉默不语,直到此时才叹了口气,往后退了一步抽出自己的腿,冷漠道:“香斯丽依,你以为当初朕给你‘容’这个封号,是夸你容色倾城?”
容才人愣住:难道不是吗?
皇帝摇头,侧过身去,仔细打量她屋里的陈设:“朕自问待你不薄,知道你人在异乡,好的优的,从不少了你一份,没让你受委屈。但你何曾明白过朕的心意?你把这一切当成理所当然。”
“你应当明白一件事,如果你从前不明白,那么你现在当要明白了,朕赐予你‘容’这个号,并且至今没有褫夺,不是因为你容色倾城,而是希望你有容人之量。这样,我大覃才能容得下你柔然,明白吗?”
“可结果呢?你在悫嫔的事情上不知收敛,还暗地里结党营私,谋算未来的储君之位,甚至指示泓灿一个孩子窥伺御前,你好大的胆子!”天子震怒,一掌重重压在梨花木的八仙圆桌上。
皇帝冷笑道:“朕今天就给你一句准话,大覃的皇宫容得下你,大覃容得下你们柔然,你也该好好地安分守己,你若是做不到——”
香斯丽依终于听懂了皇帝的弦外之音,吓得瑟瑟发抖:“陛——陛下,妾身......妾......”她一时不能言语。
皇帝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宸贵人在背后谋划的,但他非但不责怪,还......护着她!
她猛地抬头,看着容均,原来,冷清冷情的男人不是天生淡漠的,他只是没有遇到他爱的女人,一旦他遇到了,他也是会盲目回护的。
他也是——会变得不可理喻的。
至此,容才人终于流下了绝望的泪水。
她颤着嗓子,伏地叩首:“陛下恕罪,是妾身莽撞,妾身无知,冲撞了宸贵人,并逾矩御前。还请陛下看在妾伺候陛下数年,和泓灿的面子上,放柔然一条生路吧。妾身冒死恳求陛下,贱妾死不足惜,但柔然部族,还仰赖陛下的天恩,予以照拂。否则柔然不敌四周铁骑,顷刻便会亡于一夕。臣妾向陛下保证,以后一定清心洗髓,静神礼佛,再不踏出兰林殿半步,若有违誓言,就让满天神佛赐我五雷轰顶,天火焚烧,死无全尸。”
“漫天神佛见证,我香斯丽依今日立下重誓。”
皇帝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默不作声,良久,一撩袍脚,大踏步走了出去。
第140章 至死不渝 利用我,就请利用到最后,不……
夜里飘着薄薄的一层飞雪,还没落地就被风吹散了。
容均走到外头就见红衣站在廊下,帽子罩住了她的脑袋,他看不清她。
他疾步行至她身边,张开手就想抱她,但见她盯着不远处一株腊梅,忽然有些胆怯,手指情不自禁地向里拢了拢,还是不顾一切的抱住她:“你怎么能撒这种谎,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红衣闷哼一声,仍旧没有看他,只是望着夜色里的皇城,慢幽幽道:“我第一次进宫,很好奇,未央宫那么高,里面坐的究竟是怎样的人。”
“因为哪怕是隔着远远的距离,都觉得害怕。”
她的嘴角苦涩一笑:“但是那一天我提着刀,一步步爬上去,又一骨碌滚下来。真疼啊。”她长出一口气:“当时并不觉得,后来——疼了很久。”
容均心绪复杂,伸手握住她纤细的手指,她没有反抗,但也没有回应。
这种冷漠的疏离比激动的愤怒更让人望而却步,容均就像被抛在了雪地里一般,抛得远远的,风和雪把他的四肢百骸浸的冰冷。
他的脸在夜色里有一丝落寞,轻声道:“那便是我住的地方。”
“一个像牢笼一样把我困住的地方,行起坐卧都有规矩,连爱一个人,都是有规定的。”
“你怪我,你恨我,我都知道。”容均终于忍不住伸手抚摸她的脸庞,“可我该怎么告诉你真相呢?”
“我不是没想过同你坦白,但每每都抱着侥幸心理——就让容均一直是个.....是一个浪荡的护军统领好了,我情愿是这样。”
“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可他给不了你要的感情,虽然有遗憾,但起码在你心里留了一线余地,偶尔能让你想起他的一丝好来,就足够了。”
“至于我,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熬不过去的?!我甚至想过亲自为你挑选夫婿,给你配一门像样的亲事,我希望你高枕无忧,我希望你儿孙满堂。你吃了太多苦,我只想你以后都能平安喜乐。”
“我是真心的。”容均垂眸,“然而事与愿违。”
“没想到会这样。”
他长叹一口:“现在这样,你是不能再同我好的了。”
红衣愤而甩开他的手,恨恨的盯着他。
容均无奈的上前一步,又将她拥住,哄孩子似的哄着她,又有几分恼意,是冲着自己:“可你不该骗我。眼睛瞎了!这么大的事情!你知不知道我——”
红衣负气道:“骗你怎么了,你不也骗了我吗,跟你比起来,我的这些事算得了什么呀!你又是皇城兵马司,又是在我身边安插了人手,一会儿杳无音讯,一会儿又找我要吃的,其实你什么没有啊?你富有天下,生病了有太医给你诊脉,用膳了有御厨为你备下佳肴,出行有宫人,伺候有宫女,睡觉妻妾成群任君挑选,你那么大的排场你找我吃瓜子花生岂不叫人笑话!”
“你骗我骗得这样狠,害的我患得患失,还不容许我报复了?再说我也没把你怎么着,我伤的是我自己的身体,你瞎操什么心。”
容均拿她没办法,见宫人们都背过身去装作没听见,他握住她的双颊,蹭了蹭她的脸,红衣嘟哝:“你干嘛!”容均哪里容她分辨,横竖是哄不好了,忽然俯身埋头,轻轻含住了她的嘴唇,软软的,还带着甜,她夜里肯定吃了他差人送过去的蜜梨。
他一笑,红衣便趁机咬了他,咬的不轻不重,还是挺疼的,他‘嘶’一声,红衣道:“咬死你活该。”容均食指抹了下唇,手撑着墙,嘴角一勾:“你杀了天子都敢,可你舍得要容均?”话音才落,便趁她不备,再度狠狠的索吻,攻城略地。
红衣吓了好大一跳,说不出话来,双腿发软,整个人直往下滑,被容均拦腰抱着,往怀里嵌,她虽然迷糊,但又气又恨,不忘咬他,谁说她舍不得了,容均怎么了,容均也是混蛋,乌龟王八蛋,咬死了活该!最后弄得满嘴的血腥味,她忽然心里酸酸的,莫名的有点不落忍,眼睛微微眯开,发现他的双眼近的可以看见他的睫毛,鼻尖顶着她的鼻尖,与她共享着呼吸。她的心就像被人用手软软的安抚了一下,身子稍微放松下来,容均于是吻得更深入了,风雪像是见证,天寒地冻,唇畔越是炙热。
红衣眼角含着泪,一手捏着他的披风,容均几乎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红衣踮着脚,快要离地似的,有一种飘得感觉。
恼人的欢喜,也滋生出犹豫,更有从心底蔓延开的无处安放的羞耻。
红衣花了好大力气推开他,容均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一副眩然欲泣的样子,到底是心疼他,摸了摸她的嘴唇,软身道:“咬的是我,你又不疼,你还哭,你还委屈。”
“我舌头都肿了。”
红衣朝他胸口狠狠一推:“你要不要脸你!”
容均轻笑,拉住她的手,一把扯进怀里,他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半臂搂着,一手撑着伞,缓缓走出兰林殿。
必真和璎珞也赶忙打了伞追在他们身后,替他们挡住四面八方的风。
说实话,必真跟了皇帝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几乎是把人抱回去的,说出去恐有伤帝王颜面,不过浪漫也是真浪漫。
要是换作才子佳人的话,便多了几分痴情,风流的意境了。
红衣不知道容均要把她带去哪里,必真也不敢揣测,但是估摸着这位宸贵人是有大造化了。
果然,容均带着她一路回到仪鸾殿,边走,一边给她讲宫里的位置。
仪鸾殿红衣住过,有她熟悉的香气,床褥纱帐都是顶好的,金砖上铺了红锦地衣,可以赤脚在上面走,也不会冷,下面有地龙。
大殿里的灯火都在外间,里面全用夜明珠照明,金钩拉住了两边的浅金色纱帐,一层一层,共有八层之多。
容均打开了香炉,往里面舀了一勺不知什么香粉,红衣嗅了嗅,容均摸着她的脑袋说是安眠的。
她睨了他一眼:“好闻是好闻,可又甜又腻,安眠的?”
容均笑着拆掉她发间的珐琅蝴蝶金钗:“你有时候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聪明。”
红衣捏住衣领:“我不要。”
容均咬了她的耳朵,把她直逼到床榻的角落里:“你不要,可你也走不了。目下的情形,你可有什么高招?”
红衣抿唇,容均趴在他身边,一点儿没有什么帝王之尊的模样,还是那么痞痞的,不过套了一件宽大又隆重的袍子罢了。红衣看他的眼睛,迷离中带着一点琥珀色,她说:“你的眼睛真好看。”
容均手指抚了抚眼睑:“随我母亲。”
他拉了她的衣带子,自言自语一般道:“这里从来没有人来过。”
他把头搁在她肩上,像个孩子一般,耍起无赖来:“我天天都很想你,你留下来陪陪我。”
“我一个人住在未央宫里甚是无趣。在勤政殿里议事,歇息了就到后面的暖阁。平时读书写字,都是一个人。人静默的久了,不会觉得寂寞,可人的心空了太久,忽然有人闯进来,就怎么都觉得不满足。我喜欢吃你的玉兰花肉糜丸子,还有酸梅汤,粽子糖,我喜欢陪你乱七八糟的胡侃,我也喜欢看你跳舞。仙罗的时候,我拿着千里眼看你踩在冷水潭里,朝肃王一步步走过去。那么利的绳子,脚都割破了,你也不在乎,他哪里好,值得你喜欢?害的你受了屈辱也要忍气吞声。”
“我和他没什么。”红衣轻轻道。
“还骗我?”容均道,“别跟我说什么发乎情止乎礼。你住进济善堂的时候我去看过你,你给他母妃做小伏低我都看在眼里,他还抱你了,抱着你转圈圈。”
红衣没注意到容均闷闷不乐的样子,只惊讶道:“你,来看过我?你什么时候来的?”
她仔细思索,“你当时在哪儿,我怎么没看见你?”
容均得意的指了指天上:“我在昌庆宫的顶上,踩着他们家的神兽呢。你和他的奸情,我都瞧见了。”
红衣张嘴,想辩解几句,脑子里却没来由想起那一天飘散在空中的无穷花,纷纷扬扬的,像被谁撕碎了一样。
她扯了扯嘴角,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容均扑倒。他一双眼睛红红的:“为什么我就不能被原谅?我待你不好吗?”他的眼睛里满是无辜,如同喝醉的人一般,“你不是说喜欢我吗,怎么眨眼就变了?你又喜欢神官了,你是真的喜欢他,还是故意喊他的名字想要激怒我?”
红衣哼一声撇过头去,容均把她的脸掰回来:“我很老吗?神官其实比我大。”
红衣哭笑不得,他怎么老纠结于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她仍旧道:“够当我小叔叔的了。”
“我也是实话实说,忠言逆耳。”
红衣想不通,他口口声声心疼她,但最大的委屈难道不是他给她受的吗?明明他比别人都坏,怎么到了他嘴里,他比别人都值得托付呢,多大的脸啊!吹嘘自己!
“陛下您孩子都几个了......”
容均听了一口气提上来下不去,堵在胸腔里。干脆埋头又是一个深吻,吻得她气喘吁吁,他气闷道:“从现在开始,不让你说话了。”
红衣‘啊’了一声,尾音还在喉咙里,又被封住了唇,这人是什么体质,吸住了就不放了么!
两人从床头打到床位,说是打不合适,纠缠比较确切,一个缠,一个甩,可姑娘家哪里敌得过他,手脚并用,还是被他缚住了。
红衣累的侧身躺着,高大的影子猛地又罩下来,她双手才来得及抵住他胸口,却被他一把握住,他的吻落在脖间,一串一串的,所到之处,滚烫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