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九尾窈窕
时间:2022-01-06 11:54:37

  红衣淡淡一哂:“皇后娘娘,嫔妾有个不情之请。”
  皇后纳罕的看向红衣,见她双目无神的呆呆看着前方,自顾自说道:“之前嫔妾缠绵病榻良久,多亏了崔才人照顾。崔才人身边长久无一个像样的丫鬟伺候,不如就把璇美人,哦不,黄氏,赐给崔才人调[教吧。是好是歹,是死是活,由着崔才人处置便是。也好免去年节里杀生的戾气。”
  崔才人冷不防被点到名,头垂的越发低了:“贵人抬爱了,妾身不敢居功。”
  悫妃道:“是啊,崔才人品性端淑,平日里淡泊寡居,没个人伺候不像样,黄氏,你不如求求崔才人,她若肯收了你,你或许可免了掖庭刑罚也未可知。”
  璇美人一听,忙点头道:“臣妾愿意,愿往伺候崔才人。”
  崔才人是贵妃的远房,贵妃一直不吭声,崔才人心中气闷。
  皇后道:“既然悫妃和宸贵人另有看法,不如这样,黄氏心性险恶,先去掖庭受罚半年,若能改邪归正,再回来伺候崔才人吧。”
  众人谢恩,事情尘埃落定。
  至于茴香一个宫女,根本不配被提到名字,径直被人拖去慎刑司,折磨至死为止。
  路过白芷和豆蔻身边的时候,白芷以极小的声音对她说了一句:“好处你一个人拿尽了,责任自然也是你一人担。”
  茴香惶恐的睁大眼看着白芷和豆蔻,但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138章 心花怒放   忌见异思迁
  不日,皇后便将泓霖接到了长乐宫,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又追问功课进度。
  皇子们除非特例,幼年几乎都跟在高位的生身母亲身边,稍大一些才住到庆祥宫去,每个月特定的日子回宫与母亲团聚,但是生母也可以请旨去庆祥宫探望,好像德妃,莲妃,容妃,以前都是有这个殊荣的。
  泓霖一直在庆祥宫,本不知内宫发生的事,但年节期间,功课不是太紧,二来,他身边的书童又是莲妃的娘家安排的人,所以莲妃被贬为朱贵人,并迁居延禧宫的事,他早早的便知道了。
  他心里难过,更多的是茫然,望着皇后,半大的孩子,想问又不敢问,毕竟是父皇亲自处置的,问了等于置喙父皇的皇权,只能默默咽下心酸。等到回去的时候,故意借口逛园子,绕到了延禧宫门前,却终归不敢进去,只在门外拖拖拉拉的看了一眼。
  莲妃落到这个田地,已不是份例减半的事,因为延禧宫属于冷宫,要什么没什么,更遑论体面了。
  原先偌大的昭仁宫一夜之间破败,一应的丫鬟婆子也都被遣散了,只留下雨竹和乐歆跟去了延禧宫。
  她们这般动静,诸多宫妃和丫鬟都站在宫门边看笑话。
  悫妃召了红衣进云梦台,关起门来,与她说:“你的人情我还了,以后我再也不欠你什么了。”
  红衣微微一笑,状甚无意道:“您本来就不欠我什么呀。紫菱又不是我的丫头,不是为我而死。”
  悫妃的脸色霎时很难看,芊红张口欲辩,被悫妃拦住了,涣春倒是没什么表情。
  等红衣走了以后,芊红怒视着涣春道:“果然不是一开始就跟着娘娘的,不是一条心。”
  涣春冷冷睇了她一眼:“你忠心?你都忠到容才人的兰林殿去了,好意思说嘴嘛。”
  “不是您领的路,紫菱能平白无故的出事?说到底,紫菱伺候娘娘,为娘娘牺牲那是应该应分的,但你总脱不了干系吧?午夜梦回,你不怕她来找你?!”
  芊红涨红了脸,委屈的泪在眼底打转,但到底没有底气回话。
  旋即,涣春又对悫妃道:“娘娘,奴婢是跟过贞嫔,也跟宸贵人有过交情,您要是用着顺手,奴婢就继续跟着您。您要是不放心……”涣春苦笑一声,没再说下去。
  悫妃疲惫的揉着额角:“好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本宫身边仅剩下你们两个得力的,都是自己人,就不要内讧了。”
  两人称是。
  离开了云梦台,红衣回到流云阁歇了一个午觉,舒舒服服的。起来后,发现璎珞不在屋里支应着,她很少这样没分寸。红衣缓缓走到外间,依稀听到她和别人说着什么,手指尾勾起月季纹的藕色帐子,外面的确人影婆娑。
  璎珞交待完,回身见到她,愣了一下,但并不打算欺瞒,坦白道:“主儿,您心地好,不想赶尽杀绝,可奴婢还是不想让她们再有机会翻身来祸害您,斩草要除根,这个坏人奴婢来做。”
  红衣凑近黑漆嵌螺钿香几上的黄水仙闻了闻,淡淡道:“不用你去做,自会有人替咱们痛打落水狗。你何苦兴师动众!”
  璎珞不明白,她只是想到红衣受的苦,还是觉得太便宜容妃和莲妃她们了,皇帝应该要了她们的命!
  红衣道:“我知道你想什么,可哪儿有你想的那么容易,人家各顶各的有背景,朱氏是伯府的女儿,冷落她,贬斥她,都可以,她做错事,被罚是应该的。伯府也没话说,腰杆硬不起来,还要叩谢圣恩。但伯府只要一天不倒,朱氏就不好死的太快,给人家几分颜面,也是给自己颜面。容才人嘛,事关柔然,杀一个,柔然再接着往宫里送,还不如静静的圈养着,多一张嘴罢了。”
  果然,不出几天,乐歆就熬不住了,通过守宫的侍卫传话,说要出首——她和几个嬷嬷,按照莲妃的吩咐,一起打死了一名宫女,就是腊八从湖里捞起来的无名女尸。
  还向皇后坦白了杀人的原因,无非是莲妃也觊觎储位,结果被紫菱听了去。
  长乐宫有片刻的静默,特别是有儿子的几个,都不敢出声。
  还是静妃先开的口,静妃给人的感觉始终很淡,淡的几乎没有存在感,很容易让人忽略。
  静妃道:“陛下的性子,像是会由着别人左右他立嗣吗?皇后娘娘,后宫妇人不该讨论的事情,咱们还是休要再提了吧,叫陛下晓得了,全都要吃挂落。”
  皇后道:“咱们没议论这个,被害的丫头也是良民,是钟粹宫悫妃的人,今日便是叫悫妃过来,给她一个说法。”
  悫妃赶忙谢恩,回头嘱咐涣春去净乐堂跑一趟,给紫菱换身好点的衣裳。
  红衣却知道有人在宫外有门路,就是送她去尚仪局的宝柱公公。
  璎珞于是找到宝柱,请他在宫外物色了一个墓地,等紫菱被送出宫,他去接应一下,好生安葬了殒命的亡魂,再添了一些元宝蜡烛。
  宝柱幸不辱命,一一办踏实了。
  而供出朱贵人的乐歆,坦白从宽,虽然捞不着好,但有幸苟活了下来。雨竹和其他参与的嬷嬷就没那么好运气了,被悉数吊死。
  这对于朱贵人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大冬天的,在延禧宫连个伺候的宫人也没用,又缺衣少食,金贵了一辈子的朱黛君,终于轰轰烈烈的病了,高烧不退。
  容才人怕落得和朱贵人一样的下场,在兰林殿里度日如年,惶惶不可终日。求着要见皇帝。
  皇后当笑话一样在请安的时候讲给在座的宫妃听,泰半也有训诫的意味。但大家笑过一场便揭过了。宫里终归是喜欢花团锦簇的热闹。所以皇后提及今年是陛下登基的第三个年头,按理应该要选秀,这才引得众妃恻目。
  回去的路上,照样是跟在悫妃身后,悫妃的步伐凌乱,不如平时稳健。
  璎珞见红衣一直闷闷地不说话,小声嘀咕道:“主儿,悫妃娘娘有一个崽子尚且知道急呢,您怎么就跟没事人似的。”
  “奴婢伺候祥嫔一场,临了她也没机会和陛下敦伦。”
  红衣哭笑不得,抬手掩着半张脸,她还是不习惯宫里的女子动辄讨论皇帝的房事。
  半晌,才让璎珞去药局一趟,请白芷送一些君迁子去御前。
  璎珞虽不知有什么用,但红衣向来有的放矢,她肯出手,璎珞起码放了一半的心。
  君迁子还没送到勤政殿的时候,皇帝正在逗鸟。
  是敬王送的,据说叫夜鸮,喜独居,但有诸多配偶,全身黄绿色的斑点,大而灰的喙,寿命很长,唯一的缺点是不会飞,很适合豢养。
  皇帝往鸟儿的食碟里加了一些花果,气的笑了:“这臭小子,拐着弯在骂我呢。”
  必真压着嘴角的笑意:“听说上回敬王殿下接公子们下学去箭亭的时候,和宸贵人有过一面之缘,很是倾慕,却看了宸贵人好一通脸色。而今,摆明了是和陛下您撒娇呢!说来也好玩,那么多位爷,就敬王殿下和您最亲。”
  连讽刺皇帝后宫女人多也干得出来,敬王绝对是诸位王爷里最最有胆色,也最最奇葩的一个。
  皇帝暗笑:“还有这档子事?不过依着宸贵人的脾气,想必是对他不假辞色吧,这怎么能怪到朕头上来呢,朕的女人喜爱朕,不是天经地义的嘛。”他的口吻有几分得意,莫名又有几分酸:“他还有资格笑朕?好像他王府里的丫头很少似的?嘁,行啊,那再给他添几个呗。就如同皇兄当年照顾我一般,今年群臣不是建议选秀吗,一气囫囵都给他了。省的说朕小气。”
  必真笑的咧开了嘴,外头小太监打手势,必真赶忙去接应,随后把一包东西轻轻放到御桌上,皇帝一边专注给鸟儿加水,一边问:“什么?”
  必真想了想:“陛下不如自己过来看。”
  “还卖关子?”他半侧头,眉毛微抬。
  桃花眼里,三分醉,七分醒。十分的风流。
  昂首阔步走过去,只瞄了一眼,便问:“谁送来的?”
  “那位?”
  必真道‘是’,他一个阉人可看不懂皇帝和后妃之间的禅机,不过陛下高兴,肯定是宸贵人开颜了。
  皇帝手点着桌子:“淘气。”
  又问必真:“知道她什么意思吗?”语气好像孩子得了稀罕的玩具,显摆呢。
  必真摇头:“老奴哪里能知道这些个。”
  皇帝眼角眉梢都挂不住笑意:“她是让朕——切忌见异思迁。”
 
 
第139章 恩怨分明   得罪我的人,我都拿小本本记……
  在香孚的照料下,朱贵人总算是缓过来了。
  不过一时间落差太大,无论情感上还是理智上,她都有些受不了,再加上孩子被皇后带走,满盘计划落空,身上的病好了,精神还是恹恹的。
  容才人却还是不死心,吵着要见皇帝。但是皇帝人还没来,大半夜的,倒把红衣给等来了。
  下人来通报的时候,容才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从塌上爬起来,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倔强的昂着下巴,输人不输阵,但是在看到璎珞跟在红衣身后,收起遮风的伞,替她抖落锦兜上的一些残雪,红衣缓缓转过身来,小巧的下巴被裹在狐狸毛暖颈里,一双黑亮亮的眼睛,目不斜视的盯着容才人。
  容才人震惊的张大了嘴:“你——你,你没有瞎?”
  红衣抿唇微微一笑,璎珞挪来一张凳子,红衣优雅落座,淡然道:“除非你拿针戳人的眼睛,拿火烧,拿开水烫,不然还真没那么容易瞎。”
  容才人气的胸膛起伏,激动道:“好啊,好你个小贱.人,你竟然骗了我们所有人,你说——你究竟做了什么手脚,是你对不对?一定是你!我就说,我们怎么那么容易就着了道了呢,嗯?!我们在宫里那么多年,还没有谁给我们下过那么大的套,你厉害啊,你一下子把看不顺眼的都兜进去了。真没看出来,你是个那么厉害的角色。当初在药局,真该先一步把你打死,也就没有后来那么多事了。”
  “你就图个嘴上快活,你压根就没弄明白这一切的来龙去脉,你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吗?”红衣浅笑着,嘲讽她。
  容才人默了一阵子,思绪一片混乱。
  红衣嗤笑道:“难怪莲妃笑你是个蠢货。就你这样的脑子,居然能在后宫里活到今天,还混的风生水起,不是因为你有多高明,而是因为你有多卑鄙。”
  “你说是我给你设的套,我认。”红衣目光坦然的看着容才人,“就是我。因为我这个人气性特别大,得罪我的人我都用小本本记着呢,以后我要这些人一一偿还。”
  “这就是我为人处世的风格。”
  “你恐怕不记得自己对我做过什么了吧?”红衣提醒她,“你骄横跋扈惯了,不把人当人,那我就温馨提示,当初在药局,是你起的头,要秀贵人来找我的麻烦。秀贵人是个脑门芯子热的,但她不傻,走之前,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跟我说了——你,莲妃,还有她。是你和莲妃要置我于死地,至于你们两个到底是谁先谁后,这都不重要了。反正你们给我的羞辱,我一定要你们加倍的还回来。怎么样,滋味好受吗?还记得,你要验身嬷嬷折断了我的手臂,把我的脸抽肿了,要扒我的衣裳裤子,让宫里所有的男人来围观,可都历历在目,现在我只是毁了你的容,算起来,还是便宜你了,小惩大戒,你还得感谢我手下留情呢。容才人。”
  一提到容妃引以为傲的脸,容妃再也忍不住,热泪滚滚而落。
  “你好狠,好缜密的心思,好阴毒的手段。我早该知道,能用吃食和药草就把我和朱黛君耍的团团转的人,阖宫里除了你还有谁,偏偏你装成瞎子,让我们对你毫无防备。”
  容才人的脸因为酸咸的泪水而疼的针刺一般,她赶忙捏起帕子把泪水掖干,恨声道:“你就不怕我把事情抖落给陛下和皇后知道吗?”
  红衣乜了一眼珠帘拱门,回过头来对容妃哼声一笑:“证据呢?”
  确实。
  没有证据。
  一切都是红衣空口说的。等到了帝后面前,她又要装成一个瞎子,抵死不认,瞎和不瞎这种事,太医院也验不出来,但是相反,凤尾鱼和望江南下毒的事,铁证如山,而且拔出萝卜带出泥,把昭仁宫和兰林殿的污垢给兜了个底朝天。
  容才人颓然倒地:“你今天来就是为了来耀武扬威的是吗?”
  “是啊。”红衣毫不避讳,甚至带了一点天真的稚气,而这种气质在年仅十六岁的她身上有一种矛盾的交织,是美中带着魅惑,娇艳中带着引诱,像蔷薇有刺,罂粟有毒,何其美丽。
  “坏人的习惯向来不就是跑到被害者面前去告诉她——我究竟是怎么害你吗。把来龙去脉都说清楚好让被害者死心。我看的话本子都是这个套路。所以你该感谢我,对你,我还没有釜底抽薪,算是留有余地得了。好像朱黛君,她手上沾了多少人命,她害死了我的朋友紫菱,让她在死前吃了多少苦,死后身上千疮百孔,我便要她付出比你更惨痛的代价。现在她众叛亲离,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冷宫,下半辈子就这样了,连儿子都被抢走。皇后娘娘今日还夸我呢,说我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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