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不管是输是赢,都落不着好。
为了避免将来养子难逃的厄运,皇后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泓霖。
皇帝又留了皇后一盏茶,等雪停了,才走出去,忠勤伯还在殿外候着。
见着了皇后想上前来求情,皇后一想到莲妃的无状,和皇帝言语间的意向,不待忠勤伯靠近,赶紧加快脚步,匆匆上了撵。
第137章 一网打尽 好处你一个人拿尽了,责任自……
正月里,兰蕙芬,瑞香烈,百花萌动。
皇帝终于抽出时间来审这桩公案,恰好两宫的娘娘也闹得精疲力尽了,莲妃在太医的照料下,伤口已不再钻脓流血,以轻纱覆面,强忍着泪于御座下跪好。
容妃更觉委屈,她整个脑袋被裹的如同粽子一般,只露出两只眼珠子,连说句话都疼的厉害,看上去滑稽又可笑。
鉴于她二人的身份,皇后不便轻易发落,唯有等着天子的圣意,天子要阖宫同在,以儆效尤,故以贵妃和德妃为首,宫妃们分别坐于帝后两边,按位分年资依次排开,然后是嫔,婕妤,贵人。红衣位次于第二排,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今天第一次知道宫里还有柔贵人,婉贵人,怡美人等等……济济一堂。而崔才人地微言薄,只能像个宫女一般站在红衣身后,与璎珞一块儿,场面太凝肃,她连抬眸都不敢。
良久,皇帝总算幽幽开口,声音轻轻的,如羽毛在空中缓落:“为何行凶?”
问的不知是其中哪一个,还是她们俩。
莲妃却先一步哭诉,膝行到帝后跟前道:“陛下圣明,臣妾自入宫以来,一直循规蹈矩,怎料竟遭她人妒忌,毁我容貌。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加害!上一回,皇后娘娘以容妃虽有疑,但无实证而放过了她,这一次呢?臣妾的脸都烂了,还不能说明问题吗,还要怎样糟蹋臣妾!一个柔然贡女,恃宠生娇,仗着自己育嗣有功,时时以未来的东宫太子之母自居,自鸣得意,臣妾听了也只好当没听见,明知她有错,还是不敢声张,不与外人说道半个字,可没想到,隐忍后果便是导致了今天的迫害。宫中可还有臣妾的容身之处?皇后娘娘不秉公处理,外边人还真以为宫里都是容妃说了算呢。”
“冤枉,实在冤枉!”容妃捂着半张脸,忍着疼,抽气道:“口口声声指责臣妾害人,但从来没有证据,只得一个‘猜’字,臣妾也自知性子急躁,不招人喜欢,所以这段时间来日日诵经念佛,修身养性,可论及害人,臣妾打从入了潜邸以来,敢说一句问心无愧!就连当年冤了悫妃妹妹的事,也自责至今,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又怎会无端加害莲妃。至于什么东宫太子,简直就是莫须有,纯属构陷。皇后娘娘也知道,碧珠是莲妃的人,莲妃总说我害她,那么我宫里怎么就安插了她手下的人?她是何居心?”说到此处,容妃再也忍不住,委屈落泪:“莲妃这一刀一刀的割在臣妾脸上,皮开肉绽,火辣辣的疼,我才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啊,莲妃这不是贼还捉贼嘛!”
满室幽怨,都认为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皇帝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着:“莲妃,你说皇后不够公允,那么今日朕来了,你说的言之凿凿,朕便希望你能拿出证据来,也好让朕为你做主,你说呢。”
莲妃一脸郁闷:“妾身,妾身……”
还是皇后开口道:“陛下,臣妾已派人彻查过此事。说来也不怪莲妃疑神疑鬼,从调查来看,莲妃的汤药的确是被人动过手脚。事发后,太医们因为救治她心切,险些误了时机,好在还留有一些药渣,臣妾叮嘱了太医院,太医们废寝忘食,花了一些时间,可算是搞明白了。”
“哦?怎么说?”皇帝语态懒慢。
“太医们发现莲妃的汤药里,那一味蒲公英被人换成了望江南。”
“望江南?”淑妃的嘴角挂起一抹嘲讽,“名字倒怪好听的。”
“宸贵人,你听说过吗?”淑妃点名问红衣。
红衣抿了抿唇,淡淡道:“臣妾所知浅薄有限,不过望江南有健胃、适便之功效,可以入药,但也确实有微毒。”
“看,宸贵人粗通医理,她也这么说。”莲妃来劲了。
容妃道:“既然皇后娘娘查明,臣妾起码有一半干净了,臣妾可不懂这些。”
“你不懂,但你可以指使别人去做啊。”莲妃瞪着她,不依不饶。
“好了,别吵了。”贵妃沉下脸来,“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在这里,岂容的你们放肆,你们都是宫里的人,把皇宫内院当成了街市,随意撒泼吗?还有没有一点廉耻?”说着,向帝后建议,“不如把药局的人都找来吧。”
很快,灵枢便带着白芷、豆蔻和茴香到了长乐宫。四人一齐跪下,说起莲妃的汤药被人做了手脚,都是讶异万分,而药局是最有可能下手的地方,无论如何脱不了干系,白芷忙道:“药局多年来一直兢兢业业,从不敢有半分差错。还望陛下明鉴。”
茴香吓得不敢说话,埋头伏地。
豆蔻突然惶惑的看了她一眼,众人也都瞧见了,贤妃意味深长的一笑:“白芷姑娘的人品我们是知道的,可惜你一个人洁净无瑕,未必代表药局里没有人使坏啊!须知一粒老鼠屎,能坏了一锅粥。”
贤妃并非出身公侯之家,说话向来没有遮拦,又问豆蔻:“怎么样,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这……”豆蔻难以启齿,“娘娘,此事奴婢也不敢断定,只是奴婢根据娘娘们所说的猜测,假如送给莲妃娘娘的汤药有问题,那么一般来说,内官也可以被收买。一路上几经转手,要查个分明需要时日。但莲妃娘娘与别不同,莲妃娘娘的汤药都只由一人经手,旁的人连碰都碰不得一下,不信,娘娘可以问灵枢姑姑,是否是这样。”
茴香此时已抖如筛糠。
白芷火上浇油,目光落定在她身上,道:“是,娘娘,莲妃的汤药均有药局女使茴香负责,除了太医能接触到药材,就只有她一个了。还是她亲自送去的昭仁宫,这些——昭仁宫的姑姑们应该最是清楚不过了。”
“是。”雨竹第一个出列,指着茴香道:“皇后娘娘,就是这婢子。每回来的都是她,贪心的很,总爱讨要赏赐。但见她奔波勤力,咱们娘娘前前后后也打赏了不少银子。”
“既得了财帛,更该感恩戴德才是,怎么恩将仇报?”贵妃疾言厉色。
“若不是为了钱,便是为了恨。”德妃冷淡疏离的扫了茴香一眼,像看什么肮脏的臭虫一般。
“如此说来,奴婢想起……”豆蔻道:“莲妃娘娘曾经骂过茴香,说她是宫里的一条狗。”
红衣‘嗯’了一声:“没错,那日,我也在,可是亲耳听到的。”
“宸贵人可以作证,又对药局的情况了解甚深,想必所言不假,宸贵人,这两个妮子可有说谎的可能?”德妃说的是白芷和豆蔻。
红衣几不可闻的轻哼一声:“她们说谎又没有好处。”
“欺君之罪,谁敢?!”
“不——奴婢没有,没有!”茴香急的满头大汗,“奴婢没有害过莲妃娘娘。”
“奴婢愿为莲妃娘娘做牛做马。”茴香指天立誓。
这下连安贵妃都不信了:“要说你不敢怨恨她那是真的,要说你为她鞠躬尽瘁,你岂不是犯贱?”
“奴婢就是犯贱!”茴香不住磕头,“奴婢就是犯贱啊!奴婢真的不敢害莲妃娘娘。”
贤妃啧啧称奇:“宫里的奴才可真够眼冤的,做就做了,大不了一个死,这会子怂起来,简直让人没法看。”
“说吧,谁主使的你。”淑妃斜眼睨茴香:“白芷丫头和豆蔻本宫是了解的,她俩常来替我按摩,稳重踏实,年资又长,不单是我,陛下都信得过。至于你这不知从什么犄角旮旯冒出来的东西,宫里可容不下你这等腌臜货色。”
“没有,淑妃娘娘,真的没有。”茴香抵死不认。
这个时候,璇美人身后的绮夏突然开始发抖,乐歆瞧着不对劲,也道:“对了,不是容妃下的手,她可以教唆别人下手呀。宫里的人都知道,璇美人是容妃的狗腿子,为了容妃,不惜败坏贞嫔娘娘的名声。”
璇美人刚要否认,岂料绮夏噗通一声跪下来,告饶道:“主子娘娘们饶了奴婢吧。奴婢没有参与。”
“没有参与什么?”德妃追问。
绮夏刚要开口,璇美人立刻上前一把揪住她耳朵:“你胡说什么,你休要胡说。”
“奴婢没有。”绮夏试图挣扎。
“放肆!”皇后拍案,“璇美人,你胆敢御前疯癫无状!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璇美人慌得六神无主,她感到一张的大网正兜头朝她们几个罩下来,慢慢收紧,要将她们一网打尽,可她不知道收网的人是谁,茫然四顾,胸口一阵阵憋闷,透不过气来。
果然,她再也不敢胡闹了,绮夏才缓缓开口道:“回禀各位娘娘,奴婢曾撞见咱们小主和眼前这个叫茴香的丫头会面,奴婢起先不以为意,后来想,咱们小主并没有身体不适,容妃娘娘也好端端的。有一次,美人又去见了茴香姑娘,还特意把奴婢支开。奴婢还没走远,就听到她们念叨什么‘不够厉害……得芦荟加上凤尾鱼什么的’。”
“奴婢只知道这些,娘娘问起奴婢才敢说,也不定就是……就是有什么阴谋了。”绮夏怯怯的望了璇美人一眼,“主儿,奴婢不是有心要害您,您别担心,咱们把话说开了才好。而且娘娘是后宫之主,奴婢自然是要有问必答的,主儿要怪罪,等今儿回去奴婢领罚便是。”
绮夏说的好听,怎么看都是一个忠仆,忠于帝后,又不违背恩主,璇美人当场不好发作,心里却是明明白白,绮夏这是要害她!但绮夏话里到底有什么玄机?
果然,莲妃听罢,激动道:“芦荟?芦荟!”
“我平时就听太医们说的,把芦荟覆在伤口上,镇静凉血,很有奇效,已有一段时日,可近日却不知怎的,伤情一反常态,急剧恶化,原来的确和她们有关,灵枢,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她们是不是合伙害我?”
灵枢一板一言的答道:“娘娘,芦荟是好物,凤尾鱼也是时鲜。”
莲妃恨不能扒开灵枢的嘴,让她把话赶紧吐出来。
皇后也失了耐心,质问道:“到底有什么讲究没有?凤尾鱼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咱们年节的宫宴上也有这一道呢。”
灵枢道:“各位娘娘们且都放宽心,凤尾鱼没有问题。凤尾鱼还特别适宜体弱气虚,营养不良者食用。照理说,对昭仁宫上下是有好处的,可坏就坏在,莲妃娘娘伤的是脸,体内又有积热,凤尾鱼是凡湿热内盛,或患有疥疮瘙痒之人忌食的。否则会加重病情。也就是说,有人利用了莲妃娘娘的病情,让芦荟和凤尾鱼遇在一起,莲妃娘娘体热更浓,伤口溃烂加重,可见,害莲妃娘娘的人当是受了高人指点。”
“我就说!我就说!”莲妃望着帝后泪目道:“陛下,娘娘,请替臣妾做主啊!”
莲妃望着容妃目眦欲裂:“兰林殿使出如此肮脏的手段,容妃,你还敢说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把碧珠叫上来——容妃不是说那是我安排的人嘛,若是我的人,怎么没有早早通风报信于我知道呢!”
听到莲妃要提碧珠,容妃此刻是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当初就不把碧珠弄哑了,碧珠眼下是个废人,怎么还能说的清楚!
不出所料,碧珠到了以后,对着莲妃簌簌的直掉眼泪,莲妃问她是不是容妃害的,是不是容妃指使别人对她下手,碧珠一个劲的点头,咿咿呀呀个不停,两手比划着指着容妃。
碧珠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蓬头垢面,形容枯槁,还身有残疾,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容妃下的手,狠辣至此,淑妃摇头叹息,贤妃也冷眼道:“这下人证物证俱全,还想抵赖不成!”
“没有!绝对没有!”容妃平时最是得理不饶人,今天口讷于言,完全是因为脸上疼,但掉入那么大的陷阱,也顾不上疼了,大声道:“怎么就一定我害的呢,莲妃也承认碧珠是她的人了吧,之前还不认呢,看现在!就不许莲妃让碧珠安排了璇美人以此手段来对她,跟着一招苦肉计,再栽赃到我身上。须知莲妃的伤还有救,我呢,我可是一头一脸的疤,这一辈子要顶着它们过活。我是好不了的呀!”容妃伤心恸哭。
璇美人也帮腔道:“皇后娘娘救命,嫔妾没有,嫔妾不懂这些,也没有私下和茴香见面。”
茴香一个奴婢,面对金刚怒目一般的帝王,早就没了胆气,只顾瑟瑟发抖。
乱糟糟的场面,皇后气的头晕,深吸了口气对皇帝道:“陛下,后宫藏污纳垢,是臣妾管教无方。请陛下责罚。”
“是臣妾等协理不力。”德妃与贵妃也一同跪下。
容妃见大势已去,疾呼道:“陛下,妾身真的没有哇——!”
“总不能为了害你,脸都不要了?把命也搭进去?”皇帝的声音凉凉的,居高临下的俯视她们,“朕最不喜争风吃醋的事,从前的教训看来你们一个个都忘干净了。”
此言一出,起码潜邸的旧人都一个激灵。
皇后忍不住求情道:“陛下,两个孩子都大了,当给他们一个体面,饶她们一命吧。”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皇帝转动着手上的扳指,“皇后总是好心,但未免过于仁慈了。”
“传朕口谕,莲妃行凶,兵刃于内宫,冲撞了神明,即日起,褫夺封号,降为贵人,迁居延禧宫。容妃与其素有积怨,若无口隙,怎会生出事端!又纵容他人作恶,贬为才人,幽居兰林殿。至于璇美人嚒,口舌招摇,结党谋害,为虎作伥……皇后以为呢?”
皇后怕皇帝又怪自己心慈手软,果决道:“这样的人,不配在后宫伺候。便罚去掖庭做苦力。”
“娘娘……”璇美人哭求,“妾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妾身就是死,也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