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九尾窈窕
时间:2022-01-06 11:54:37

  “若是姑娘肯不吝相告,那便是再好不过了。”红衣向璎珞示意,璎珞忙从兜里到处几粒银锞子。
  铃铛笑着收下了,一边道:“她从水里刚捞起来的时候,看不出什么伤,我师傅便说了,等几日瞧瞧,我怕尸身放不了多久,可我师傅见多识广,说冬天里不怕,还给她除了臭,果不其然,等她身上水收干了,你瞧,她这手腕子上呀,有勒痕。呀!忘了你是瞧不见的。”
  “没事,你继续说。”
  铃铛‘哦’了一声:“可见她生前被人绑过,还有她的后脑,我师傅摸着她的脑袋好像不是一般事儿,便削了她一些头发,你猜怎么着?她后脑勺好大一处疙瘩,确切的说是两块,肿的连在一块,肯定是被人狠狠地打了一通。至于她的死因,她的确是呛死的。不过不是单纯的水淹,是被一些杂草噎住的。”
  红衣听完,气的浑身发抖,若如铃铛所说,紫菱活着的时候,可是糟了好大的罪才走的。红衣喉头一哽,对铃铛道:“多谢姑娘,她喉部有异物,这些慎刑司的公公们那日倒是提起过,只是她遍体鳞伤,还多亏了姑娘和丁香姑姑慧眼,才得以发现。容我再多嘴问一句,她喉咙中的堵物到底是何,只是一般的杂草?”
  铃铛道:“这你可问对人了!要不我怎么说她惨呢,她喉咙里那些可不是水里一般的杂草,分别是这几样,什么——荷叶啦,莲茎啦,还有几粒莲子和没长成的藕皮。唉,可怜见的,就是那莲茎,直接插进了她的喉管,她才咽了气,也费了我好大功夫弄出来的。师傅说了,想让她干干净净的上路。”
  红衣怔在当场:荷叶?莲茎?莲子?藕皮?
  ——一叶出九花。
  是她告诉紫菱的!
  紫菱知道,别的人不明白,她一定明白,所以千方百计的,在死前通过这种方法,告诉她杀人凶手是谁!
  红衣郑重的冲铃铛一礼:“有劳姑娘,多谢您和您的师傅了,请代为转达我的谢意。她的名字叫紫菱,还烦请铃铛姑娘之后替她做个名牌。”
  铃铛淡淡‘哦’了一声,动手将白布又盖好。
  红衣一双无神的眼睛盯着尸体,柔声道:“紫菱,我走了。你去吧。”说完,转身在璎珞的牵引下,伤怀的朝门边走去,一步一步,似有些踉跄,走的很慢。
  才到门边,豁开了一道口子。突然一阵咳嗽断断续续的传来,一个难听的仿佛夜枭发出的桀桀怪声一般,喊住她,问道:“你可知,你是第几个来这里的吗?”
  璎珞被吓得几乎跳起来,红衣却动也不动,没有回身。
  铃铛解释道:“是我师傅问你话呢,你可知道……”
  “不知,与我何干呢,你这声‘娘娘’我也当不起。”红衣淡然道。
  但是丁香姑姑望着她的背影,自顾自道:“三。”
  “一,一二,三,一二三!你是第三个。”
  红衣半转过身:“姑姑的嗓子怎么了,过去受过伤吗?”
  丁香不答,依旧自言自语:“大覃开国以来,只有三个人到过义庄。一个是孝淑睿皇后,一个是孝贞显皇后,还有一个——”丁香顿了顿,眼里射出一道精光,死死盯住红衣,“就是你!”
  红衣不明白她要说什么,铃铛笑道:“我师傅看人很准,娘娘,您是个有福之人。您说您当不起奴婢的一声娘娘,那奴婢提前恭祝您,您的运气远不止于此。”
  红衣轻哼一声,半转过身子,锦氅带起吹进屋内的雪花,缀在她的周身,衬托的她犹如冰雪女王。她的声音幽而冷,深而凛:“那就承你们吉言了。”
  她懒得在这上头多费唇舌,璎珞打了伞,遮在她头顶,伴她走了出去。
  丁香望着她的背影,眼里迸射出异样的光芒,紧紧的扣住铃铛的手,沙哑道:“想出去吗?你的机会到了。”
 
 
第135章 风雪难行   既然她自己送上门,那就一网……
  风雪天阴,路滑难行。
  为了赶在关闭宫门之前回去,红衣和璎珞走的很辛苦,期间,簌簌的白雪落下,天地间仿佛只有下雪的声音,璎珞瑟瑟发抖道:“主儿,奴婢知道您在想什么,可是奴婢觉得,未必就是昭仁宫做的。”
  红衣没有吭声,直到回到流云阁,喝了一口暖茶,才缓过口气来,慢慢道:“你以为还有谁?”
  璎珞替她铺好了床,又加了一层褥子,床头有香炉,脚边有炭盆,由她坐卧依凭,都很惬意。红衣喜欢她的贴心,仔细,让她不必上夜了,与她一起在屋里挤一挤吧,就在角落的小榻上歇下:“这样的天气睡软毡怪冷的,别冻出好歹来。”
  璎珞连声道‘不敢’,红衣说:“我现在身边离不得你。”
  璎珞妥协道:“那奴婢在上头靠一靠,不睡。”
  红衣便随她去了,璎珞道:“奴婢如果记得没错的话,璇美人的名字里有‘荷’字,莲妃娘娘看起来是很可疑,但要说嫌疑,璇美人也未必没有。两人各占一半。”
  红衣点头道:“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只是璇美人固然讨厌,但她的真名唯有我们钟粹宫的人听贞嫔娘娘提起过,紫菱那时候还在长春宫,与我们来往不多,怎么知道?而且璇美人充其量一只纸老虎罢了,不见得有勇气杀人,莲妃就不同了,她有条件,有人手。而且浮尸现身之后,昭仁宫立马就去求神拜佛,你说,世上哪儿有这么巧的事,还全叠在一块。”
  “在宫里,很多事不用说出来,也不需要证据,心里明白就行了。”
  “不过,璇美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红衣对璎珞笑道,“谢谢你提醒我。”
  “一网打尽好了。”
  只是红衣不说怎么做,璎珞压根不知从何入手,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红衣,但红衣与以往并无不同,依旧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好在她跟了红衣一段时间,璎珞也磨练出了一些淡定来。期间,白芷和豆蔻时不时会上门来为她针灸,扶桑不懂大覃的医道,一旁看着总想打瞌睡。红衣便让她跟着悫妃一起去打点宫里过年的事务,扶桑受宠若惊。
  这是个肥差,跟在悫妃后面和德妃一起,不管祭祀也好,拜见皇后也好,赏赐少不了,她眼红很久了,苦于没有机会。而今红衣肯放她去,是再好没有,等事毕回到流云阁,见红衣屋里灯还亮着,想到璎珞苦哈哈的伺候一个瞎子,扶桑也不怎么愿意到跟前凑着了。把娘娘们打赏她的银子塞在荷包里,捂的紧紧地,除了早午晚定时向红衣问安之外,扶桑都借口去帮悫妃。红衣心知肚明,却从不点破。璎珞看不惯她那起子嘴脸,对红衣道:“主儿,要不是您上次饶了她,她现在早该被拖出宫去,自生自灭了。”
  “弄死她当然不是难事,难的是如何不打草惊蛇,要是让贵妃知道她死在我们手里,无异于告诉贵妃,她做下的猫腻,我们早就清楚明白了。”红衣顿了顿:“还没到和贵妃对上的时候,就暂且留着吧。”
  自此,璎珞也不催扶桑差事了,还堆起假笑一口一个‘扶桑’姐姐,扶桑见她变得客气殷勤,猜她多半是想要分自己手上的活计,愣是不肯与她换值,只闲暇时与她闲聊几句,提及璇美人近来总是在宫里各个角落‘不经意’的撞见悫妃娘娘,话里话外,都说钟粹宫人杰地灵什么的,“嗳,你说她该不是寻思着再回来吧?”
  “悫妃娘娘呢,她怎么说?”璎珞提起璇美人便露出不屑的表情,嗤道:“那可是个见风使舵的主儿,尖酸刻薄,又难伺候,她要是回来,你我哪儿有现在那么轻省。”
  “可不。”扶桑咬了粒瓜子,“再说了,涣春姑姑第一个不同意。悫妃娘娘估计也瞧不上她,打老远的见着她就绕开了。”
  璎珞听后心思一动,把这事如实禀报给红衣知道,红衣轻笑道:“正愁没地儿收拾她呢,她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见红衣一点不意外,璎珞诧异:“主儿您早就料到了?”
  红衣道:“她那不安分的性子,不谋出路才奇怪呢。”话锋一转,“对了,她身边跟着的那个,还是绮夏?”
  璎珞答‘是’,红衣淡淡‘哦’了一声。
  又一日,白芷和豆蔻遵医嘱登门,白芷还要给红衣针灸,红衣嫌疼,叫不用了,只按照药局的吩咐,往后用菊花泡在热水熏眼睛,水冷了之后,再沾了棉布覆在双目上。
  上好的胎菊都是白芷和豆蔻送来,红衣不禁问:“年下了,两位姐姐想必也够忙乎的,没什么大事的话,往后也不必特意跑一趟。我差人去取便是。”
  白芷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大过年的,图个吉利,都不乐意往药局去。我们既不忙,便过来看你。”
  豆蔻原来有些看不惯红衣,而今是很服气的,对红衣吐露实情,气呼呼道:“还不是某些人小人得志,尽往娘娘们跟前凑,如今药局就快她当家了,哪里还用得着我们,闲得很哩。”
  “哦?”红衣手托着下巴:“让我来猜一猜,究竟是谁呢。”
  “这还用猜。”豆蔻急忙道,“我和白芷都来了,自然是茴香那个小蹄子。她也不想想,莲妃娘娘当初在药局耀武扬威的拍着她的脑袋说她是条狗,她还真会顺杆儿爬,问灵枢姑姑要了昭仁宫的差事,但凡送去昭仁宫的汤药,都由她挑好了药材,在太医们的指导下煎好,跟着亲自送去昭仁宫。据说得了莲妃娘娘不少赏赐呢,现在呀,一副眼睛长在头顶上,已经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莲妃也怪可怜的。”红衣淡淡道,“她的脸好些了吧?”
  “嗯。”白芷温声应道,“听说伤重的时候,脾气大的很,老拿宫女们撒气,而今病情将愈,收敛了许多。”
  红衣嘴角轻轻一勾,璎珞忙送上茶,红衣也请白芷和豆蔻一起喝:“两位姐姐别嫌弃,我这里没上好的雪山银牙,只有这普洱,勉强入得了口。”
  “哪里。”白芷和豆蔻抿了一口,雪山银牙她们无缘得尝,不过这茶,喝起来并不似普洱啊?
  红衣道:“怎么样,普洱和大红袍是不是很像?”
  豆蔻愣了一下:“呃,看着确实很像,我说这口味怎么和我喝得普洱不同。还以为是我那儿的忒次。”
  白芷聪明许多,听红衣话里有话,搁下茶碗,道:“不知宸贵人有什么教诲呢?”
  “教诲哪里敢当。”红衣摆摆手,“只是觉得有意思的很,这普洱和大红袍泡出来的水汁,不仔细看的话,不亲口去品尝,会以为是同一样东西呢。”
  “草本亦是如此。对吧?”红衣点到即止。
  白芷心里一惊。
  豆蔻还没明白:“比如呢?”
  “比如?”红衣轻笑,“比如——外行看着,锦灯笼和秋海棠是不是有一点像?但是锦灯笼清热利尿,外敷消炎,全草入药,有清热毒之功效,秋海棠却有微毒,会引起皮肤瘙痒。芦荟有镇静之效,可若碰上有毒的秋海棠,便会加重病情。唉,药局的差事,可真是一点都错不得啊,两位姐姐说是不是?”
  听到这里,再愚笨,也彻底明白了。
  红衣方才说的,全是莲妃这次内服外敷的药。
  白芷默不作声,豆蔻托在手里的茶碗,放也不是,喝也不是,烫手。
  半晌,豆蔻道:“可,可这事全是茴香一人在办,我们……我们插不上手啊。”
  “她一个人办岂不是正好?”红衣美目微阖,“出了什么事,查不到两位姐姐头上。”
  白芷咬唇:“敢情小主都替我们想好了,只等我们……?”
  红衣柔声道:“姐姐误会我了。我不喜欢强求。”
  可白芷想,哪儿有那么容易,不帮忙,她们也是知情者,这条船,不上也得上。
  白芷跪下来道:“贵人您请三思。您的身体还没好全……”
  红衣打断她的话:“所以我这不是在调养吗?外面的什么事,我一概不知。”
  豆蔻也一并蹲下:“贵人,恕我们难以从命。这种事,可是要掉脑袋的。”
  红衣不理会她们,自顾自道:“蒲公英汤换成望江南,望江南也有健胃,适便的功效,只是比蒲公英多了那么一点点的毒,剂量小,根本无人发现。”
  璎珞过去试图扶起白芷和豆蔻,好生劝说道:“两位姐姐,不是咱们贵人要胁迫你们什么,实在是……”璎珞抹泪道,“宫女子生存本就艰难,一个不小心就丢了性命,昨天是紫菱,明天保不齐是谁呢。咱们主儿也是想要替朋友尽一份心,争个分明。”
  “说句不好听的。今天躺在净乐堂的若是白芷姐姐和豆蔻姐姐你们两位其中的任何一个……”红衣道:“我也会替你们报仇的。做人做事,还是快意恩仇的好。想必两位姐姐也听说过——富贵险中求,都到这份上了,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何必畏惧不前。”
  “我早说过,在宫里根本就不可能明哲保身。”
  白芷和豆蔻吓得浑身发抖,她们终于沦落到了忍冬口中的那种境地,只要她们低人一等,便没有选择中立的权利。要么你死,要么我亡。而忍冬也不再是她们认识的忍冬了,看她的表情,云淡风轻,谈笑间,竟有了这么缜密的布置,豆蔻想了想,猛的抬起头:“奴婢愿听宸贵人差遣。”
  白芷为人谨慎,想的时间稍微久了一些,不过红衣很有耐心,豆蔻用手肘推搡了她一下,白芷最后硬着头皮道:“是,奴婢也愿随宸贵人。”
  红衣展颐一笑:“姐姐们什么时候与我这般客气。”
  “不用怕,会有人为你们殿后。”璎珞朝白芷和豆蔻眨眼睛,凑过去与她们叽叽咕咕的耳语。
  忽然,扶桑推门进来,璎珞忙退开,白芷和豆蔻吓了一跳,不知道被人听去了多少,璎珞不满的看向扶桑:“你进门怎么不吭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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