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一揪:“你受伤了?”说着,拿出布条要给他包扎。
皇帝摆摆手:“不打紧,我又不是细皮嫩肉的小白脸。”
红衣哂笑:“你不细皮嫩肉?嘁,行!”顿了顿,“可小白脸总没有冤枉您吧?否则自己瞅瞅浑身上下哪一点像肌肉猛男。”
皇帝一噎,但随即道:“咦?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不是不出门吗?”
红衣说:“当年在这里挨过打。所以到这里来看看,提醒自己,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
她还有一个背篓,里面有人参,皇帝用手扒拉了几下:“你一早上来采参?”
红衣点头:“这些对皇后娘娘的身体有好处。我要是带着人浩浩荡荡的来,恐怕得一番折腾,不如自己过来。等挑回去了之后,只要太医院过目没问题,就炖给娘娘喝。我瞧着她情形不大好。”
皇帝握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揽进怀里。
红衣心里有点别扭,倒是想挣扎,但是却窝在了他的心口,身体不受使唤的两手抱着他的头颈。
皇帝道:“你看,咱们没说好,都能在这里遇见,是不是缘分?”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巧合,三次还是巧合?”
“天下哪有那么多巧合。”容均道,“你注定是我的。”
红衣闷哼一声。
“还生我的气吗?”容均柔声问。
“那你呢?”红衣反问,“你又不气我了?”
皇帝叹气:“我倒是想!只怕最后伤着自己,没意思。我这人最不喜欢辜负自己,自己喜欢的一定要得到,要握在手里。我的就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霸道!”红衣嘴里埋怨着,一边替他擦干净手上的血污,“还自负!”
“百雅山不如泰山高,可是地势很复杂,忽上忽下,山底,山坳,山顶,气候皆不一样,你要过来,怎么不问我呢。还说没气我!明明开口一句话的事!”
“我怕你不理我,自己落个没趣,到时候上山看着满山的风景,一伤心,一纵身跳下去,落个身死的下场,唉,史上第一个为情伤而死的帝王,说出来丢人。史官记载某皇帝意外失足,也是丢脸。”皇帝越说,声音越低,“人在这个位置,思量的多,很是无趣。”
红衣握着他的手,指尖有些凉,看得出水里泡过,身体还是受了寒,红衣督促道:“回去也好好喝汤,费事病了过给人。”
容均捏着她的下巴:“你关心我就关心我,偏偏嘴巴不饶人。”
红衣眼睛湿湿的,容均摸了摸她脑袋:“不哭,好好的,怎么又哭呢。我娘那时候生皇兄,被斗得很是凄惨,月子里怕伤眼睛,死命咬着牙不哭。”
“那太后可真坚强。”红衣又搂的他紧一些,下巴搁在他颈窝里,没多久,容均感到湿润的热流顺着脖子而下,他深深一叹,顺着她的后背,轻轻拍着,到底没多大,还是要哄。
女人呐~
这时候外面响起脚步声:“这里有个山洞!”
“你说陛下会不会在里面?”
“要不要进去看看?”
容均:......
这帮该死的,气氛正好!
他隐约听到踩在洞口枯枝落叶上的声音,心里想着,要把她们打发走。
他捏起鼻子,猛地一声大吼,吓得红衣自他怀里抬起头:“你是野人吗?”
容均咧嘴一笑,轻声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红衣记起当年他们一起挂在悬崖上,那一群狼绿幽幽的双眼,望着自己——那种恐惧,最后是被这个男人伪装的狼吼的给消散的。
果然,预备进洞的侍卫顿住了步子。
“有狼?”
“再看看。万一陛下在呢?”
容均无语,这俩侍卫还挺尽责,就是来的不是时候,唉。
他又是一声大吼,掌风推开一些火苗,被吹到了洞口,很是可怖。
“哎呀妈呀,还是走吧。”
“......这头畜生可真够凶的,要是陛下在里头恐怕也骨头不剩了,算了算了,去别出找。”
容均低声咒骂一句:“兔崽子。”
红衣轻笑:“谁让你诓他们。”
“还不是想多抱你一会儿。”容均不肯撒手。
捏了捏她的脸:“都是我的人了还脸红?”
红衣道:“我没有你不要脸。”
她坐下,替他把烘干的衣服整理好,又要扒他里面的衣服,容均没脸没皮道:“那么主动?这个......我其实是不介意在这里......”
红衣羞愤的打他:“你这个丧良心的,臭不要脸。我是怕你贴身的衣物湿了,害你回头病了可怎么办。”
“我知道。”容均舔着脸过去,“你亲亲我!亲亲我,我就听话,脱干净了。”
“谁要你脱干净了!”红衣瞪他,气的笑了,从背篓里拿出预备好的一些女装,原是给自己准备的,干净清爽,此刻递到他跟前:“喏,换上。”
“不换。”容均嫌弃道,“让朕穿这个!传出去笑话!”
“你确定?”红衣站起来,“那我走了。”
“哎哎哎——!”容均拉住她,无奈道:“好吧。拿来,拿来。”
红衣忍着笑把衣服给他:“就穿一会儿,有什么打紧,等衣裳干了,你又是一条好汉,伤不了你九五至尊的威严。”
“无非就是我知道。”她含笑觑了他一眼,假意威胁道,“以后对我好点,否则我就说出去,叫史官记着你有特殊癖好。”
容均三下五除二,衣裳褪了个干净:“你这是瞎折腾我,我还不如这样光着身子呢。”
看红衣又努嘴,容均点头道:“好!好!好!”
红衣得逞,总算笑了,托着下巴坐在那儿,看大高哥子缩进农妇的衣裳里,紧巴巴的,样子滑稽,她乐不可支。
容均看她笑得开心,唇角放松了许多,反正,她开心就好......
第162章 落水惊魂 皇后,崩
两人回去以后,所有事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侍卫队一个劲的请罪,皇帝倒是心情很好,大手一挥:“与你们无关,是朕自己冒失,而且......”他望着天边淡淡一笑,“天意的事,谁也控制不住。”
侍卫们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天意让皇帝失踪,他还能如此高兴?
必真心思细腻,懂的察言观色,多少猜到一些。
那边红衣回去以后,她采的人参也都走了明路,过了太医的眼。
送到皇后跟前,都由流苏检查后,侍候皇后服下。
皇后私下里对流苏说:“从前觉得悫妃勤谨,如今倒觉得宸妃比想象中稳重体贴的多。”
“她该是很得陛下宠爱的,怎么......并没有想要超过任何人的心呢?你说这是为什么?”
“奴婢不懂。”流苏摇头:“奴婢从前觉得德妃和静妃都是极好的,是娘娘您的左右手,可到头来也一个都靠不过。”
“是呀。”皇后喝了红衣的姜汤,精神好了许多。近来,她比往日多接见妃嫔,尽管别人懒得多见她,不过她倒是乐于这种握住皇后权柄的感觉。她是大覃国母,凤仪天下的图腾。当她是不奢望爱了,能把这个图腾做好,也是如愿的。
“日久见人心。没有想到我人生最后的日子,竟然是宸妃陪我走过。”她垂眸抚着胸前橙黄色的缠枝纹彩帨,小声嘀咕道:“要是她得到了陛下的心,要么,就是她不屑于争这些。谁知道呢。”
“娘娘。”流苏难过道,“您不要说丧气话。娘娘的福气大着呢,未来的日子也长......”
皇后有气无力地看了她一眼:“这话,亏你说得出口。我自己的身体,我不知道?你不知道?别人又有谁不知道!”
“宸妃粗通医理,她心里应该也是清楚的。”
流苏哭起来:“都怪那些个贱蹄子,没一天让娘娘安生的。贵妃已经够叫人糟心的了,结果她们还一个个的踩进坑里。陛下龙颜震怒,嘴上没有明说怨怪娘娘,可这事情,终归是打着您的名号做的,伤的是您皇后的名誉,奴婢看着心里实在难过。”
“说起来,宸妃也是受害者。她到这个时候还没能对您尽心侍奉,奴婢感谢她。”
皇后道:“有些事我还要求宸妃呢。想让她们都陪着我,到甲板上走一走,吹吹风。她们一个个的都不乐意,怕摊上事儿。宸妃是个胆子大的,可到底还是年轻,唉,怕也不敢吧?你看今日天气这样好,要不然,你搀我走一走。”
流苏道:“娘娘风大,您仔细着身体。奴婢说句不该说的,怎么着都要回到宫里,坚决不让贵妃占一点儿便宜。”
“放心吧。”皇后提了一口气,“很多事情我心里晓得。你为我好,我也明白。”
可皇后还是执意要去看河岸风景,流苏无法,只得扶着皇后在凤船的头部慢慢溜达。
青州的天气百变,天上的大太阳还挂着,雨就飘起来,整的不阴不阳的。
流苏正欲吩咐人取油纸伞来,船身忽然晃动了一下。
“怎么了?”皇后问。
流苏到底比金尊玉贵的皇后通晓俗务,望了眼四周道:“娘娘,怕是船头或者船尾扫到哪里了,这大河不深,却也不浅,又广的很,有些小暗礁什么也属正常。娘娘您抓紧奴婢。”
可话音刚落,船一摇,皇后便吓得双手乱抓,反而松开了流苏,背脊撞到了船围上。
“娘娘。”流苏高声喊道。
皇后的身体,夜夜的失眠,夜夜的咳嗽,早就透支的一塌糊涂,而今被风一吹,整个人头重脚轻,恶心的想吐,手上又没力气,船底一个波浪颠簸,蹲下来也许就没事了,可皇后害怕的很,手上的金护甲是装饰品,哪里起得上保护作用,于是握住船围的手脱开,当船尾翘起来的时候,她噗通一声倒栽葱,跌水里头了。
流苏吓得张大了嘴,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的:“来人呐!皇后娘娘落水啦!来人——快来人——!”
侍卫是一直都在不远处候着的,闻讯纷纷跳下水,还好危险不大,很快就将皇后捞了上来,只不过皇后经不住吓,救上来后就昏迷了,躺到床上怎么都爬不起来了,闭着眼睛,浑身止不住的哆嗦。
皇帝甩下了手上的一切事务,赶过来探望。
大热天的殿中烧着碳盆,一眼就见到红衣跪在那里拿帕子蘸了水,搅干了以后,敷在了皇后的额头上。
他问道:“皇后怎么样?”
红衣刚要开口,皇帝指着流苏,怒不可遏:“要你们有什么用!怎么一个个的都不看着?”
又指着等在一边的一干女眷:“朕带你们出来,你们都只顾着玩儿了是吧?”
一群女人一水的跪地:“陛下恕罪。是妾身们没有照顾好皇后娘娘。”
流苏哭着说:“只有宸妃娘娘常来侍疾。”
红衣示意流苏别说了:“算了吧,这个时候在娘娘榻前就别说这些了。”
“娘娘需要安静,休息。”
又劝皇帝:“主子娘娘和大家出来是图个高兴,谁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
“现如今,只希望娘娘一切都平安,顺顺利利的。陛下也别恼了,太医已经开了定神的汤药,之后大家伙会轮流好生看顾的。”
太医还给皇后扎了针。
皇后一直睡了三天三夜才醒过来,船正好到了善河,仿佛是命里注定似的,一到这里她就醒了。
皇后心有余悸道:“那时候可真是吓死我了!水里怪冷的,总觉得像一个猛兽,一口就能把我吞下去。以为自己到了十殿阎罗跟前,他问我,此生可曾作什么孽吗?我想了半天,想不出来我做过什么坏事,一个人在那里哭起来,陛下不在身边......”皇后握住皇帝的手。
皇帝轻轻的拍着她的手背:“不怕,不怕。没有的事,只是落水,你若是像他们一样,胆子大一些,就什么都过去了。”
流苏谢天谢地,嘴里念叨着菩萨。看红衣在皇后跟前已经熬了三个通宵,放软了口气道:“宸妃娘娘,您不妨歇息去吧,之后就有悫妃来代替您了。”
红衣点头,望了悫妃一眼道:“那就有劳姐姐了。”
红衣回到自己的屋子,蒙头大睡。不分白天黑夜的睡了许久,睡到手脚彻底酸为止,才爬起来,揉了揉眼睛。
听说皇帝带着皇后去骑马了。红衣道:“皇后娘娘的身子能骑马?流苏呢?”
璎珞找了流苏来回话,流苏肿着一双眼睛道:“奴婢劝不住,皇后娘娘执意要去。陛下也拗不过娘娘。娘娘说......”流苏叹气,“那么久了,皇后只知道主持宫闱,不曾放开性情,从没有好好快活过一次,一直以来,也没有跟陛下一起骑过马。娘娘哭的伤心,说此生的心愿就是能和陛下一起驰骋草原,开开心心的大笑一回。奴婢觉着.....”流苏哽咽,“娘娘怕是不行了。”
“娘娘总说来生,来生让陛下也要与她有一面之缘。”
红衣面露一丝哀伤。
皇后大限将至,本就是意料中事,现在也不过是多一天是一天。
她有不好的预感,忙起身梳洗,一边让璎珞扶起流苏,劝慰道:“娘娘有心结,解开了就好。咱们就盼着娘娘平安吧。”
流苏忽然道:“宸妃娘娘。奴婢有一事相求,奴婢看得出来,您是个好人,希望以后不论我们娘娘在与不在,您都能多帮衬着一些,一定不能让某些人得逞。”
红衣知道她暗指什么,沉吟一下道:“你的话我不是很明白。”顿了顿,“不过皇后娘娘是正宫原配,我服侍她,忠诚于她,都是应当。无论如何,不会任由宵小随意践踏娘娘的脸面。不管是生前,还是死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