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江山不负我——珞风音
时间:2022-01-06 12:17:11

她缓缓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晕眩的天空,不由喃喃道:“我死了吗?”
“你活着!”灵流见她醒来,毫不客气地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旁的不做,只会给我找事吗?”
“灵公子……”李潆看清了眼前的人,泪水如泉涌一般:“我会害死你,会害死你……”
“胡说!”灵流心中终于有块巨大的石头落下:“你还没那本事。”
李潆却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一般一把拽住灵流的左手:“你的手……”
这时因为在水中浸泡,灵流的两衣袖都被血水所浸透,乍一看上去异常刺目。
“没事。”灵流松开她,同时将手从她手中抽回来:“我告诉你找徽静夫人,你怎么能想到来投湖?”
“我……我以为我要把你害死了……”李潆说道:“就……说下去陪你来着。”
“你是不是傻!”灵流不由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就算我死了,我下地狱你上天堂,你算哪门子陪我?”
李潆却是被他逗笑了:“灵公子也会开玩笑了。”
“谁跟你开玩笑!”灵流将李潆从地上扶起来:“你要是没事,现在就到灵府去,没事不要出来!”
“灵公子……李潆听了他的话,犹豫着:“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简直是灾难!”灵流皱眉看着她:“如果你真希望我好,就别没事出来在我面前晃悠!”
李潆语塞,木然看着他,半晌向灵流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灵公子,我保证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惹你不开心了。”
灵流听着原本令他满意的话却觉得十分刺耳,刚想张口说什么,李潆已经转身走开。
他将想说的话淡淡化成一声长叹,方觉两手的伤口刺骨的疼,仿佛一群白蚁顺着血液一步一步地爬着侵蚀着他的心脏。他渐渐觉得全身僵硬。
他并不知道公然抗令从珈谜宫里跑出来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虽然暂时保住了李潆,他也很难确定在今后的某天里珈谜会不会私下派人将她杀害。这便是最尴尬的地方,若李潆长期居住在灵府,珈谜定会认为他们两人关系匪浅而不肯善罢甘休,若让她回家,怕是更没人能保住她的死活。
他忽然眼前一亮,几步追上怔怔向前走着的李潆,重重打了她一个耳光!
李潆被突如其来的一记耳光打懵了,她蓦然看向灵流,眼神中的惊异和失望混杂着的光愈发地刺眼。
灵流深深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转身离开。
劭泽静静站在蔽水山脉南麓的最高峰上看着山下错综复杂的植被,听着赋仟翊反反复复如一旋律的琵琶声,仿佛正置身于一山的空灵之中忘掉自我。而事实上他的心却全然系在站在一旁的灵流身上。
灵流将李潆从水里捞出来的当晚,珈谜将他堵在拜阳殿外禁止他进入,事到如今已然是第三日,珈谜仍旧没有下对他的通行令。
赋仟翊认为此举是单纯的闹情绪,劭泽却认为这是对灵流的严肃警告。劭泽私心想着让灵流趁此机会脱身出来,却不料遭到灵流的强烈反对。他深深呼吸着蔽水山脉新鲜的空气,感觉心中从未曾这般纠结过。
“我想了想,这些年我们所掌握的东西已经足够多……”
“她虽然暴戾,做起事来却异常严谨机智,如果我现在离开了,你会被动,我们都会被动,甚至前功尽弃,那么我这些许年所蒙受的一切耻辱就都打了水漂。我不想无功而返。”灵流开口打断劭泽的时候,并不像劭泽想的那般心绪繁杂,反倒前未有过地思路清晰。他踩着悬崖边的一块长方形的碎石,一脚将它踢下悬崖。
“我不会让你无功而返。”劭泽说道:“要扳倒珈谜,方法有很多……”
“我知道,你认为牺牲我的尊严去换不值得。可是或许这么多年来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欲罢而不能了呢?”
劭泽忽然警惕地看着灵流,忽然一把扯住他被箭射伤的手臂:“这就是你的欲罢而不能?”
灵流忽然无所谓一笑:“我从未将这种伤害当做是要命的事。”
劭泽看向他的眼神很复杂,许久,很艰难地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灵流闻言十分不自然地笑了笑,望向脚下万丈悬崖,面色忽然变得很差:“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你做这种毫不实际的假设!”
“那便是了。”劭泽看似丝毫不曾因为灵流的莫名怒火而发怵,反而毫不客气地反击到:“如果你不做不实际的事,我也不会做这样的假设!”
其实说话的时候劭泽也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火气在胸中忽地烧起来,再次看向灵流所看的方向时候却发觉对面山川的某个洞穴中,一头白虎默默地走出洞口,向着山崖这边望来。远距离下小小的身影显得有些孤独苍凉,然而他却知道蔽水山脉独存的白虎物种却是十分庞大的,足有到他胸口那样高。在这个庞大的山脉他几乎处于食物链的最顶端,因此它总是孤独显身——因为它足够强大到根本不需要同伴。
人却是需要同伴的,灵流始终沉闷地窝在那个看似华丽辉煌,实际肮脏不堪的宫殿中,这些年仍旧不曾疯掉。或许正是因为珈谜的存在令他对生活仍旧有一丝寄托——至少能够证明他仍旧存活在一个有人的环境下,即便这个人是多么的暴戾无力,至少是人。
灵流沉默着没有再说话,他们静静地站在那里吹着山风,那种大风里的风迎面而来,在空气的急速流动中几乎要被窒息。终而还是劭泽首先忍不住继续开口道:“对不起。”
“你的对不起,我不接受。”灵流在疾风中微眯了眼,冷言道:“你这一路走来,即便也吃了许多苦,也绝不能理解今时今日的我这样完好无损站在你面前究竟有多麽艰难!”
“我知道。”劭泽道:“我理解你不知不觉的依赖源于无助,但是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们……”
“去你大爷的不是一个人!”灵流双手抱着手臂,深深了口气:“我孤立无援的时候,你们未必做得比珈谜好。不要在这一切停滞到几乎可以看到曙光的时候你们全部蹦出来跟我谈什么大道理!你们没有资格。”
“是,没有资格。”劭泽倒是毫不反驳地点头并说道:“我们各司其职,都有各自或是或非的理由。如非必要,我也不愿去伤害任何一个人,包括珈谜。但她的所作所为已然让我忍无可忍,我不会放过她。”
“你只看到了她暴力的一面,不觉得太武断吗?”
“仟翊被她伤了子宫,我最初认识她的那段时间莫名其妙现身的各类杀手有多少次都即将得手你可知道?我不管你认识的珈谜是什么样子,至少……”
灵流却是只听进了前半句,不由回头去看向正在抚琴的赋仟翊,却被劭泽一把拉了回去:“别看她。我想告诉你的就是不管你怎么看,珈谜都不适宜做皇帝。”
“她对仟翊做了什么?”
“大约淋着冰水跪了整日,你不知道吗?”劭泽说着语速不由加快:“在这之前我甚至从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
“你早该想到!”灵流闻言怒道:“我不在拜阳殿也一样有探子及时报告给你,那时你在干什么?”
劭泽说话的时候变得十分底气不足:“许是我当时脑子抽筋,竟这样分不清主次!”
灵流深深叹息:“我们都曾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伤过人,如果这样就判定一个人十恶不赦,那么我们自己不是更甚?”
劭泽道:“我们劝解自己是在惩恶扬善就好,过分苛求只会活得更累。”
灵流听着他的话,不由欣慰笑道:“你心态比我好很多。”
劭泽看向灵流,忽然道:“我觉得你应该娶那个李潆。”
“这是为何?”
“她那一投水,咱们城内城外人可都看着呢,你若不要她,她以后可怎么办?”劭泽说道:“好歹姑娘也是对你痴情一片,虽然出身不够好,但你也不是那么看重出身的人。”
“可是我那天还打了她一巴掌,珈谜应该不会在认为她是个威胁了啊。”灵流道。
“你是不是脑子有残疾啊?”赋仟翊闻言气道:“这事珈谜怎么想另当别论,你让人家姑娘以后怎么做人?传出去就是殉情未遂反被嫌,街头被怒扇吗?”
“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灵流不服气道:“我对她越好,珈谜越想除掉她。”
“你若对她不好,还不用等珈谜动手,世人的吐沫星子也足够淹死人了!”赋仟翊道。
灵流沉默了一下,仿佛仔细思考了赋仟翊的话,继而说道:“我顾虑比较多,一则她不了解我,未必就是真喜欢,二则若是真娶了她,以我现在这样的情况,她以后的日子可好过不了。”
“如果你已经开始纠结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你,说明你开始动心了。”劭泽忽然笑道:“其实大家在这世上走一遭都不容易,也不要太瞻前顾后了,我想她也不会介意。”
“我只是不明白,为何她那天那么莫名其妙就投水自尽。”灵流道这时琴声忽然停了,赋仟翊开口说道:“她没有得到你的否认,对生活就还是抱有希望的,人若不绝望哪有勇气想什么自尽?至于投水么……我想应是徽静夫人教的。”
灵流神色忽然一滞:“你说什么?”
“那姑娘可是徽静夫人一厢情愿塞给你的,至于说什么做什么容易逼你妥协,徽静夫人比谁都清楚。”赋仟翊说道:“以我的看法投水自尽这种事不是人人都有胆的。”
“你这话当真?”
“那是自然。”赋仟翊肯定道:“不确定的事我可不敢和你乱讲。”
“过分!”灵流一跺脚就要转身往山下走。
“哎!”赋仟翊忙叫住他:“我是想提醒你,不管是谁教的,肯这么施苦肉计不给自己留后路,说明她真是下死决心要跟你。死心塌地愿意跟你的姑娘不少,但是敢不顾家门和皇太女公然叫嚣的可不多,别误了人家终生。”
“总之你们就是在祸害人家姑娘。”灵流白了赋仟翊一眼,停住脚步:“那珈谜那边怎么办?”
“她又没说要娶了你,那你娶别人又有什么问题!真是死心眼。”赋仟翊不怕死地调侃道:“她要赖人家捷足先登,还不如赖自己不懂珍惜。”
“珈谜可没同意我娶别人。”灵流丝毫不为赋仟翊的调侃感到不适,反而说道:“我如今可是寄人篱下,不得不妥协。”
“你就娶了别人,她又能怎么样呢?”劭泽忽然笑道:“她不许的事多了,你都照办吗?”
灵流拼命摇头:“听你们俩说话太累,我先回去了,这事容我想想再说。”
“灵公子!”这时灵流身边的小厮匆匆忙忙跑了上来:“公子,徽静夫人让你速回府里呢!”
灵流不解地看着跑的气喘吁吁的小厮:“夫人不舒服?”
“是……是李姑娘,她……”
“又怎么了?”灵流不由皱眉:这几天上演的闹剧还不算多么?
小厮大口吸着空气,几经喘息才勉强开口道:“灵驰公子他……他玷污了李姑娘!”
灵流的神色在这一瞬间冷下来,面色凝滞得几乎要化成一具石塑。
他一时脚下像被卡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还不快去!”劭泽闻言也是又惊又怒,忙督促道:“再不去一会儿又要自尽了!”
“混账东西!”赋仟翊迅速提起琵琶拖着灵流下山:“你快去把那灵驰拖出来暴揍一顿,再挂到城楼上去示众!”
“别火上浇油!”劭泽一把将赋仟翊拽到自己身边,向灵流道:“快些去吧,那灵驰极有可能是被珈谜授意,你若不想和拜阳殿闹僵就别去招惹他!”
灵流仿若不曾听进劭泽的话,匆匆急着下了山,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你拉着我干嘛!”赋仟翊奋力甩着手要从劭泽手中挣脱出来:“我要去打死那个不要脸的混蛋!”
“你和那李潆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弄得人尽皆知?”劭泽皱着眉松开了拽着赋仟翊手腕的手:“就算灵流真的不肯娶她,人家姑娘以后也是要做人的,你要去一闹,这事可怎么收场?”
“可是那混蛋玩意他……”
“珈谜一心不想要灵流娶亲,难道真想将他扶正吗?”劭泽指尖一用力,捏碎了拇指上扳指的指环:“我们总不能……”
“如果他真的喜欢上了珈谜,你准备怎么办?”赋仟翊忽然问道。
劭泽闻言先是一愣,却很快露出了难以辩驳真假的笑容:“祝福他。”
“这话当真?”赋仟翊问道。
劭泽道:“不论是珈谜还是大皇子,虽然都做了十恶不赦的事,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灵流为了我们承受了太多痛苦,无论他选择什么,我想我都会不遗余力地支持他。”
“劭泽,这两年真是难得你说这么宽容的话。”赋仟翊听着他的话忽然欣然笑起来:“我以为你……”
“但是我会为你出气的。”劭泽忽然伸出食指按住赋仟翊的嘴唇:“珈谜欺负了你,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大皇子也欺负了我。”赋仟翊伸手拨开他的手,却笑得十分会心:“况且,你以为你没有欺负过我吗?”
劭泽听罢忽然长叹一声:“若说我欺负你,那真是一点天理都没有了。”
赋仟翊突然钻入他怀中将他死死抱住:“可是你会不会另娶他人?”
“怎么会?”劭泽毫不犹豫地答道:“就你一个我都顾不过来,哪有精力再去应付其他人?”
“你保证?”
“我保证,我劭泽这辈子非你不娶,如有违背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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