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中缘——南极星官
时间:2022-01-06 12:20:32

  “我从没想过,这些话会从父亲的口中说出。我只记得你说过,我们虽从商,可这江湖中的道义一样要守,你说江湖平定,百姓才可安生,无门派之争,无恩怨杀戮,十几年前的黑蝠堂惨案不再重现,哪怕倾尽财力,云水山庄也会助叶盟主,直到实现的那一天。这些不都是你说的吗!”
  “我是说过,可你看看如今的江湖,他叶简之可有真的将这江湖放在心上过!一个黑蝠堂便能搅得天翻地覆,十几年前如此,现在亦如此。他呢!只因负了一人,便舍了这江湖不顾,他若能杀了她,我又何苦,何苦……”
  “舒儿,爹求你,莫要再管此事了,这不是你我所能改变的,爹只要你们平安,别的什么也顾不得了!”
  穆子舒看着穆少卿,看着他伤口不断涌出血,心中疼痛不已,怕再多看一眼自己便会真的让开。双膝跪下,颤声道:“对不起,爹。”
 
 
第76章 长别3
  积尸草木腥,流血川原丹。脚下已无一片净土之地,赤焰无法相信自己的双眼,再回到这会是这样的场景。
  随处可见的尸体,这一张张脸她都还记得,几个时辰前还说过话,现在却冰冷的倒在地上。
  赤焰失神的翻遍所有人,从吊楼到别院都不见迦若等人,泪水止不住外涌心中却扔抱有一丝希望,一路寻到了百会堂。
  门半敞着,叶梓莘从里面走出,整个人通身透着一股邪气,神色有些慵懒,面目上的红纹比之前所见更深了一些,连眉目周围的肤色都泛着红,唇边也沁着,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赤焰一见是她,袖中的血影就已经按捺不住,抖动的厉害。
  “迦若在哪。”
  叶梓莘嘴角上扬,随手丢弃捏在指间的琉璃盏,一声清脆的碎裂,碎粒溅向四处,连同里头鲜红的液体。
  “赤姑娘?还是唤你倾儿?果真还是原来的皮相好看,跟你娘一模一样。”
  赤焰不想听她多说一句废话,一想即这外头躺着的数十条人命,就如被死死捏住她的神经一般,疼得喘不过气。
  血影出剑,没人能拦得住它,卓漓从叶梓莘的身后冲出,生生挡下两剑,再接便只能以肉相迎。
  他腰间受了一剑,赤焰并未打算收手,在她眼中,此刻只要是黑蝠堂的,就没无辜之人,皆该死。
  “你的迦若……”叶梓莘开口,乘赤焰分神陡然出手将人救下。
  “你可知我方才喝的是什么?”
  赤焰瞥眼洒在地面的那几滴液体,赤红如血。
  是血。
  叶梓莘将赤焰的神情尽收眼底,放缓了声音道:“心头精血。”
  “你该知道那是谁的了吧。”
  “你要寻的人都在里头躺着呢。”
  顷刻之间,眼前虚无一片,恍若黑云压城,守了一路的希望,压抑了一路的情绪再也无法抵挡的崩发。
  脑中浮现与她一起的一幕幕,才发现从相识到现在,原来相处的时日屈指可数,记忆中却都是最开心无忧的。
  第一次见面她救了她,她说她叫迦若,成了她下山结识的第一个朋友。
  浮荼一醉,她们在屋顶上饮酒赏月,谈了一夜的话。
  在浥城她们一起放花灯。
  “别担心,有我们帮你一起守着肯定没问题的!”
  “你也一定会幸福的,谁要坏事我就要她好看!”
  为何花灯不灵验,不是说天神能看见的吗?为什么她守的愿都落了空,她想要守护的人一个也没能护住。
  “你不是喜欢雪吗,等红梅开了,我与你约好一齐赏这初雪如何?”
  “那便说好了,既是有期可盼,就不觉得漫长了。”
  雪还未落,红梅未开,这场初雪之约已无人赴约了。
  不是说好了吗。
  “不光是她,还有那对新人,我若知道他们的血种如此精纯,我早该来了呢!”叶梓莘放声笑道。赤焰越痛苦她便越开心,她甚至都不希望她死,只想看着她痛不欲生,让她亲眼看着身边在意的人一个个死去。
  笑声在出口的瞬间就被剑气劈断。
  “你为了她动了杀心?”
  “你手中的剑一旦唤醒,可未必是你能控得了的。”
  “取你性命最好不过!”赤焰腕间一旋,剑锋携起满地枯叶,树上的叶片也一并吸入阵中,一枯一荣,两个气旋将周身一切无根之物吞噬殆尽,直逼叶梓莘。
  叶梓莘极速退避,银鞭相斩,一时难以破开,面上依旧毫无惧色,双眼微眯:“白骨枯。”
  银鞭将掌心划开血口,乌黑的血滴落在银鞭上,顷刻鞭身如墨,隐隐泛着黑气,邪煞至极。长鞭腾挥,披散剑阵,缠上血影,难分难断。
  “如今有那数十人为我练气补元,不仅压制了蝠毒,还功力大增,即便你有血影剑还有你体内的白骨枯,你也杀不了我的。”
  血影在手中越吃越紧,赤焰翻身急旋,以人剑合一之力逼的叶梓莘不得不撤回鞭子。两掌相抵,赤焰内力不及叶梓莘,白骨枯的真气的确霸道,令叶梓莘也讨不了半分便宜,只可惜她体内蝠毒太深,又修习邪功,赤焰难以使用白骨枯的掌法吸食她功力。
  卓漓见势欲出手,无奈剑伤太重,正暗想使用何计时人前黑影一闪,直奔赤焰。
  那人来的极快,赤焰无暇顾及,只能以另一只手出掌相迎,掌力相抵一瞬间面色大变。
  “白骨枯,你为何会用白骨枯!”
  阿泽这才看清眼前的人,语气透着喜悦:“小丫头!又见面啦!”
  “你为何会用白骨枯!”
  叶梓莘暗下运力道:“风忆平的白骨枯,天下独一无二。而那灵锡,想起来了,算起来是第一个苗月寨。如今该是一座枯城了吧,阿泽?”
  “是……”
  赤焰顿觉心中气血一滞,后脑又开始隐隐作痛,掌力逐渐不济,阿泽及时收了掌,叶梓莘则一再相逼。
  “你们走后,灵锡就成了死城,与苗月寨一模一样。只是我没想到,这次你居然会回来。你那师父身中蝠毒,怕是没多久可活了吧,给你们留了些相伴的时日,你倒自己送上门来。”
  怒火,杀念,悲痛,将所有的思绪捻断,体内如困兽冲禁撕扯着经脉,意识开始溃散。最终化作一声怒吼,一枚锁息针从发间射出隐入地下,一股游蹿的真气极为强劲,几乎将身体撕裂开,将叶梓莘打开数丈之远。二人吐血齐齐倒地,万蚁啃噬心脉之痛令赤焰牙关颤栗几度咬到舌根。
  卓漓将叶梓莘扶起,这一掌几乎白费了那数十条人命养回来的元气。
  叶梓莘吐掉口中的血,看了眼赤焰,对着阿泽冷声道:“废了她的武功,丢到山里去。”
  阿泽瞪圆了眼睛,为难道:“那万一死了怎么办啊。”
  “她这般命大,未必死得了,若真死了,可见也不过如此。”
  “是,阿泽知道了……”
  见叶梓莘与卓漓离开,阿泽在赤焰身边蹲下,叹气道:“若不是堂主暗中伤你,我们还能好好的打上一番的,上回的架还没打完呢!你可不能死啊!”
  “我不能死,师父,师父,还在等我……”赤焰极力想要挣开眼,可眼皮厚重的根本无力支撑,气息微弱,只有断断续续的默念,让她不敢轻易睡去。
  “师父……”
  阿泽欣喜的晃了晃她道:“对对对,不能死。你那师父我来时也见到了,他伤也伤得不轻,可能……唉,反正你俩至少得活一个与我比试,不然我,我……反正就是说好了。”
  伤的不轻……至少得活一个。赤焰昏迷前唯一映入耳中的话。
  阿泽将她放置在山中一处废弃的草芥堆里,在其周身洒了些驱除蛇虫猛兽的毒粉才放心离去。
  “一个‘欠’字,还尽了多少人命。一个‘爱’字又耗尽了多少心血。这其中所为的,皆不过是一个自以为。”
  离渊转身看向身侧的江灵素,缓声道:“我也是这自以为中的一个。”
  江灵素轻握了他手,微微一叹:“可怜了那赤姑娘,不知她……”
  另一暗卫匆匆进来,俯身上报:“少主回来了,从灵锡回来……崖中的药人少主也已经发现。”
  离渊颔首:“知道了。”
  暗卫刚退出去冥炎就已踏入无尽阁,双眼冰寒,盯着他。就与儿时练功时一模一样,跟头小兽似的,养不熟只想着吃人。
  “你以为灵锡是我做的?”
  “即便不是你,灵锡也是你离渊的地盘,灵锡出事,你却袖手旁观,置它于不顾?”
  离渊叹道:“灵锡被灭,我又何尝不痛心,它虽属我巫源崖,可两地相隔之远,我即便知晓也无法即刻出手相救。”
  冥炎冷笑,声音沙哑,看着离渊的双眼湿红:“你若真愿出手,那灵锡何至于被灭,满城的百姓怎会被屠杀殆尽!那一城的人啊,刚从疫病手中救回来,却死在不明不白的刀下成了亡魂!”
  “还有崖中被你抓来的那些百姓,那些被放干血的尸体,这都不是你所为?!”
  “冥炎……”江灵素开口却被离渊制止。
  “我早就说过,要么,你就杀了我离开这里。要么就只管听命乖乖做你的巫源崖少主。”
  冥炎出手,积攒了这么多年的愤怨在这一刻彻底的爆发,他曾经也动摇过,如他所说若不是巫源崖,他早就死在荒山,他虽百般折磨却也授他武功,养他育他,可他终究是个没有心的人,在他眼中人命如草芥,除去利用便是丢弃。
  二人相斗在一起,冥炎始终处于下风,他这一身武功都是离渊所授,一招一式他再清楚不过。
  江灵素的利爪飞穿横档在二人中间,拦下离渊的黑骨扇。
  “素儿!”
  江灵素未收回利爪,对着冥炎道:“你走吧。”
  “苗月寨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打一不要脸,阿赤挺住啊,师父还在等阿赤呢
 
 
第77章 梦魇
  浮浮转转,虚虚实实,于生死间徘徊,于梦魇中游离,总醒不来,也不愿醒来。
  世间事,除了生死,哪一件事不是闲事。
  赤焰在沉睡的时日里恍若做了一场梦,在梦中遇上了许多的人,可惜看不清模样,但她似乎全都认得。从相遇到分别再到重逢,经历种种,相守相伴。很长很长的一个梦,久到赤焰从孩提长成了大姑娘最后成了垂垂老矣的妇人,身边的人一个个的离开,最后只剩下她一人。
  这偌大的世间只剩她一白发老者,想去寻他们却无处可寻,直到山川河水不再,眼前的一切化作火海,身处火浴,焚骨噬心,可她却感受不到丝毫的疼痛,通天的烈火,灼烧眼球直至将她整个吞没,最后任凭身子坠落无尽的黑暗中。
  她大概是死了。
  赤焰心中浮起一个念头,她成了这无边黑境中的一缕孤魂,没有方向,没有目的,什么都没有,只有她,四处飘荡。
  她想怎么连死了也和活着时一样,去寻无路,游走无门,连个说话的都没有。
  “梦浅情深,蹚不过去的河留给来生。”[注1]
  有声音,有人在说话?
  四处飘走了一圈,依旧什么也没有。难道是幻听?想摸一摸自己耳朵可手直接穿过了脑袋,什么也没碰着。
  是谁?是谁在说话?
  赤焰张了张嘴,试了几次都发不出丝毫的声音,内心苦笑,这里哪还会有别人。
  在人间已经过了几十载,在这地狱又不知飘了多少年岁,这里没有春夏秋冬,没有天明夜黑,赤焰除了待在原地便是向前飘荡,期间偶尔能听见一两声人声,每次都比前一次更清晰,那人似乎是在和她对话,只不过每次话都不多,且也并不在意她是否能回答,因为她的确也回答不了。
  黑暗中的声音就像是一个指引,指引着赤焰不断向前,即使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寻它。
  “再往前走,不要停,一直往前就能看见光了。”
  不要停。
  赤焰一直没有停,直到这个声音再响起,这漫长的期间里她都没有停,似乎就在等着声音再次响起。果然还得继续往前,可没多久她又停了下来。
  看见光?光是什么?往前……是因为光吗?
  她犹豫了,长久的黑暗让她已经适应了没有光的存在,甚至忘了光是什么。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成了孤魂的她如何能见到光?疑惑、担忧和畏惧都使她不再向前一步。
  仅仅是这片刻的迟疑,方向再次消失,连哪里是前面也不知道了,顿在原地无处进退。
  赤焰第一次感到了疲乏,双脚虚浮却隐隐有了酸疼,渐渐的连双手的小臂也传来阵阵酥麻,像被无数的东西扎了一般,伸手想挠又不见伸手,因为即便伸了也无用,可紧接而来的袭向双眼的刺痛却让她不得不抬手。
  刺痛、灼烧、殷红一片,这是那场大火烧坏眼睛的那一刻!
  疼。浑身巨痛。
  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能感受到被剥蚀的滋味,内脏如同被灼烧烤熟了一般,甚至有火苗还在身体里游走,或者说已经烧穿了她的身体,无法呼吸,只有难以启齿的疼痛。
  就在她即将再次被这漫天火光吞噬时,被火灼烧的只能看出隐隐光亮的眼睛,透过火焰细缝看见了一个影子,一片衣角,白色衣角。在火焰中烧得蜷缩逐渐蜷缩。
  还有人在这?那声音就是他吗?
  赤焰想过去,可哪里还动弹得了,抬手便如一根被火剧烈燃烧的火棍,直到烧成一副残渣,化作了灰烬。
  再一次死了吗?
  赤焰挣开双眼,触眼的光亮就如火苗一般刺痛眼睛,让她不得不闭眼躲避。
  “醒了?”
  是那个声音。在黑暗中指引她的那个声音。
  赤焰再次缓缓睁眼,还是无法适应亮度,只能以手遮挡,却发现根本抬不起来,手臂上插满了银针,银针……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