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各府夫人心思各异,觉得和郡王妃比起来, 她们那点不快算不上什么。
禾郡王妃确实不痛快极了, 如果不是郡王妃良好的涵养支撑,她怕自己会当场失态。
苏氏母女竟然欺骗她,利用她的名头邀请客人来给许老夫人祝寿!
更可恨的是, 许蕴纯原来是姨娘所生, 是个庶出的女儿。
禾郡王妃清楚的记得, 当年许蕴纯救了元浩存,自己曾问过她家中情况,许蕴纯那时只说父亲是许康辉,至于母亲, 却是含糊的掩饰过去了。郡王妃当时没有多想,下意识地认为她是许总督嫡出的女儿, 如今看来,那是许蕴纯心虚,故意糊弄过去了。
一想到许蕴纯隐瞒身份长达几年之久,而且不漏一丝马脚,将她和儿子女儿哄得团团转,禾郡王妃脸色就愈发难看。
她堂堂郡王府,绝不能娶一个姨娘所出的庶女,尤其这个女孩心思深沉如海。
禾郡王妃眼底闪过一丝厉光。
她对苏氏母女全然没了好印象,连装都懒得装,无视所有人,起身就要往外走,淡漠道:“妍希,我身子不适,怕是不能给老夫人祝寿了,你和我一起回去。”
元妍希暗中一喜,面上不显,听话地跟在郡王妃的后面。
郡王妃的言行无异于当众打苏氏和许蕴纯的脸,两个人一下僵在了原地,脸色越发惨白。
“郡王妃……”一旁的许老夫人同傻了,她哪里想的到,好好的寿辰竟是这般陡转直下。她试图挽留,曾经强硬的语气变得低声下气,艰难道,“王妃且留步,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许老夫人到底无辜,禾郡王妃转过身来,淡淡道:“许老夫人,这其中的误会,忠国公夫人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您若是不明白,可以仔细问问这位苏‘夫人’。”
禾郡王妃在夫人两字上加重了音。
“这、这……”许老夫人面色一变,颤巍巍站着。安嬷嬷赶紧扶住她。
就在这时——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我要见我妹妹和外甥女!”
禾郡王妃踏出慈安堂一步,便瞧见院子门口有人在大呼小叫,正不管不顾地要强行闯入后院。
来人正是苏柏青。
慈安堂里都是些婆子丫鬟,体力天生差男子一等,她们拦不住苏柏青,没一会儿就让他冲了进去。
“快!拦住他!”
“小心冲撞了郡王妃!”
“快去喊老爷!”
慈安堂里全是妇人小姐,苏柏青的出现对她们来说无疑是一种惊吓。慈安堂院里的人顿时变得兵荒马乱起来,婆子丫鬟一个个要拦,但见苏柏青疯魔的子,发了怵,一时畏手畏脚。
苏柏青视若无敌,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立马见到苏氏和许蕴纯。苏柏青不认识禾郡王妃,见她挡了路,想也不想拨开她,直直冲向里屋。
一个外男突然闯入,门口的禾郡王妃受惊不小,当下来不及应对,差点与苏柏青撞个正着,她惊慌地捂住胸口,身形不稳,踉跄着往后退。
周围众人见状,忙不迭地惊呼,郡王府的丫鬟急急忙忙扶住,屋里的夫人同慌乱地起身。
“郡王妃!!!”
好在元妍希眼疾手快,一下扶稳了禾郡王妃,她才没有摔倒。禾郡王妃一站稳,脸色骤然冷了下来。她这下也不急着离开,反而折返回去,恼怒地看着许家和苏柏青。
元妍希了解自己的母亲,知道她这下是真的动怒了。
她心底暗笑,不屑地想到,许家除了一个许蕴纯,其余人行为处事都显得那么荒唐。
苏氏方才看到禾郡王妃差一点就要摔倒在慈安堂,吓得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郡王妃万一在府上出点什么事,许府哪里担当的起。
只是苏氏这颗心见禾郡王妃安然无恙才堪堪落地,一抬眼瞧见罪魁祸首苏柏青,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睁大了眼睛脱口而出:“你来干什么!”
这一声恰巧在慈安堂里的动静全部静下去时出现,显得极为突兀。
苏氏熟稔的口吻,一下就能听出她与来人不同寻常的关系。
苏氏意识到,整个人瞬间僵化。
苏柏青却没有理睬苏氏,而是面向许蕴纯,不顾周围人的目光,冷笑着,一叠声地质问:“蕴纯,你是什么个意思?舅舅家中苦难,找你借点银子,你当着我的面答应好好的,用金银首饰让我去当铺兑换,背地里却翻脸不认人,使了手段将东西赎了回去,对外说我是盗贼,害得当铺的人追着我讨账!”
“蕴纯,你不想帮舅舅就直说,这般谋害我,你的心思未免太歹毒了些。”苏柏青声音不小,他说的话所有人都听见了,“我好歹是你亲舅舅。你是不是和你娘嫌弃我们苏氏是穷亲戚,所以故意要断绝往来?正好今日是老太太的寿辰,所以我特地过来问个清楚!”
苏柏青来势汹汹,特地挑了今日前来声讨,许家是大户人家,出了事肯定会想息事宁人,这会儿讨好处再好不过。
只是许家宾客众多,苏柏青也明白自己贸然进来定会落了许家面子,于是又说了两句场面话打圆场,笑道:“老夫人,实在是不好意思,打搅了您过寿的兴致。今日出来匆忙,我没带寿礼给您祝寿,待解决了一些小事,明日定会登门谢罪。”
苏柏青来得突然,话说得也突然,变脸的速度也堪称迅速,一系列言行举止下来,压根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许老夫人的寿辰闹得不堪,她气得胸口起伏,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许蕴灵和常嬷嬷连忙给她顺气。
苏柏青不在意地笑了笑,转头看向许蕴纯时,一双吊三角眼顿时露了凶意。
许蕴纯让接二连三的事件闹得心慌,她还没从禾郡王妃的冷脸中缓过劲来,这厢苏柏青又突然来找她麻烦。
他一出现在慈安堂里,许蕴纯便知他来者不善。
只是她尚未来得及想好对策,苏柏青却已经将借银子的秘密在众人面前抖露了出来。
但他说的话她不明白。
什么叫她赎回了首饰,让当铺的人追得苏柏青讨债?!
许蕴纯百思不得其解,她心虚且忐忑不安地望向苏氏,希望她能出头替自己解释。她不经意地扫过许蕴灵,电光火石间她好似明白了,目光倏然落在了许蕴灵身上。
许蕴灵泰然自若地看着她,面上瞧不出丝毫破绽。
许蕴纯几乎咬碎了牙龈,下颌紧绷,脸颊两侧肉微不可察地跳动。
所有人的视线投向许蕴纯,许蕴纯维持住镇定,只两双缩在袖子里的手,指甲悉数嵌入了掌心。
众目睽睽之下,她尴尬地笑了笑,略带困惑和委屈道:“舅舅,你同母亲说家里困难,我好心接济你,你怎么能恩将仇报,反过来构陷我。”
许蕴纯如芒在背,看着苏柏青,心里划过一道狠意。
她要趁这个机会彻底摆脱掉苏柏青这个吸血虫!
许蕴纯怯怯地看了苏柏青一眼,嗫嚅道:“……舅舅,我和母亲没有害过你,也帮不了你了。你若是这般无止无尽地好堵下去,指不定还有更多的人追着你讨债。”
“舅舅,苏家已经让你败了个干净,我娘和我是许家人,我们不可能让你败了许家。我知道你方才的说辞是为了讨要银子故意编排的,但你不该挑祖母寿辰的日子前来闹事。”
许蕴纯避开了苏柏青盗窃一事,而是暗暗将众人的疑惑指向了苏柏青是因为赌博才让人追债的,也故意说了刚才的一番话,别的和她根本毫无关系。
果然此话一出,众人恍然,鄙夷地看向苏柏青。
原来苏家出了个赌棍,许二姑娘好心帮忙,反倒惹了一身骚。一时间,众人动了些恻隐之心,开始有些同情起许蕴纯和许家来。
苏柏青眼中凶意更甚。
许蕴纯不惧他,面露挣扎,几番犹豫过后,眼神变得坚定,果决道,“舅舅,你若是迷途知返,蕴纯还能再喊一声舅舅,您若是执迷不悟,蕴纯便忤逆一回,往后我们两家关系便断了吧。”
许蕴纯三言两语撇清关系,甚至还要断了和苏柏青的关系,这番果断不禁让其余夫人刮目相看。
毕竟每个府里或多或少会有几门穷亲戚,穷亲戚不可怕,怕的是他们死皮赖脸的缠上来要好处,讨这讨那,帮这帮那,将旁人的好意变成理所当然,无止尽的进行索要。
这位二姑娘小小年纪倒是拎得清,想来欺骗王妃庶出一事,也许事出有因,才会做下这般错事。
另一边,苏柏青却是脸色铁青,恼羞成怒了。
想不到他这个外甥女竟是这般伶牙俐齿。
想甩开他,门都没有!
苏柏青阴测测道:“蕴纯,你好狠的心啊。舅舅也曾真诚待过你,如今你却要抛弃舅舅。我知道你为何要甩开我。是不是因为舅舅知道了你在花柳巷偷偷开的铺子?那铺子一日的进账可是上千两了。还有你之前给我的金银首饰。是不是你和你娘手里藏了那般多的好宝贝让我知道了,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想要踢开我?”
花柳巷三个字一出,许蕴纯的气势弱了两分。她猛地攥紧了手,懊恼非常!
她怎的将这件事忘了!
“那不是我的铺子……”
许蕴纯急急反驳,然而门口许康辉和元浩存的突然出现打断了她的话。
许蕴纯惊谔地看向许康辉和元浩存。
许康辉也不知来了有多久,他压抑着怒火,一双眼睛锐利地盯住她,沉沉地开口:“蕴纯,你和你娘瞒着我,背地里到底做了多少事?”
第48章 【48】 ·
许康辉一进来, 闹哄哄的慈安堂顿时安静下来,各府夫人面上恢复了从容镇定,一个个挺直了腰背, 坐姿端庄,视线随着许康辉缓步向许蕴纯迈近的动作, 而后纷纷朝许蕴纯看了过去。
许康辉站定在许蕴纯的面前, 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难看。他高大的身躯犹如一座大山压在许蕴纯的头顶,直接叫她心里不住地发慌。
许蕴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站在那,垂着脑袋支支吾吾说不出半个字。
气氛无比压抑, 许康辉定定地看了会儿, 待心头的怒火平息了些, 他转过身,缓了神情,向禾郡王妃拱了拱手, 歉然安抚:“郡王妃, 许某招待不周,让您受惊了。您放心,闹事之人许某定会严加惩处, 不会让他再有冲撞郡王妃的机会。”
许康辉使了个眼色给副将, 副将立刻领会, 上前两步,一把揪出龟缩在角落的苏柏青,动作利落地绞住他一双手,反手压在背上。
苏柏青顿时痛得五官扭曲, 哀声大叫:“啊痛痛痛!你干什么!放手!”
副将不为所动,甚至更加用力地锁住苏柏青。苏柏青终于害怕了, 他疼的额上冒汗,颤声向许康辉求情,“妹夫!妹夫!你扣押我做什么,其中肯定有误会,有误会!你快让他放开我!”
苏柏青喊得亲热,以为凭借他和许康辉的亲戚关系,能得许康辉轻饶。但许康辉充耳不闻,直接无视。
苏氏看见,嘴巴张了张,最终没说什么。
禾郡王妃见许康辉行事果断,面色稍缓。只是今日遭遇的一系列事件实在叫她心气难顺,出口之言不由多了几分深意:“许总督,今日是老夫人的寿辰,内宅皆是女子,您的这位亲戚突然闯进来,举止过于唐突,有失体统了。总督好歹是京畿防卫的统帅,许府尚且能让人钻了空子,换成别的地方……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啊。”
许康辉面色微变。
他听出了禾郡王妃的言外之意。
身为堂堂三大营的总督,他的职责便是负责京卫的巡防和安全,更往深了说,三大营是皇帝直属亲卫军。这本是他能力所在,如今却连自己的府邸都管不好,让人有可乘之机偷跑进来,更遑论他负责的皇帝安全,不得不让人怀疑。
偏偏许康辉无力辩驳,苏柏青直接撞上了禾郡王妃,人证就在眼前,就算他解释,也没什么信服力。
这根本就是在打他的脸。
许康辉自知理亏,一腔郁气拱在胸口不上不下,他眼神几番变化,终是憋着火低头认道:“您说的是,是许某治家不严了。”
“总督明白就好。”禾郡王妃声音淡淡,点到即止。她话锋一转,向许康辉辞行道,“总督,我突感身子不适,不便久留和老夫人祝寿,先行回府了。”
许康辉心知已经惹了郡王妃不快,不再挽留,于是后退一步,让开了路,“郡王妃您请。”
“嗯。”禾郡王妃颔首,抬手虚撩了下耳边的鬓发,步履优雅地往外走。
苏柏青依旧让副将压着,弓起上半身艰难地抬头,不经意地看到了禾郡王妃袖子滑落之下露出的手镯,登时睁大了眼睛,大叫道:“手镯!我的手镯!原来是你偷了我的手镯。”
苏柏青的叫喊不意外地喊停了禾郡王妃,她皱眉看过来,不虞道:“他在说什么?”
“这是我的手镯!”苏柏青此时让人压着,无法跑过去细看,他挣脱不开,眼看禾郡王妃就要走了,不顾尊卑,毫无顾忌地质问禾郡王妃,“你手腕上的镯子哪里来的?这原本是我妹妹苏茹珍送给我的,为何会在你身上?!是不是你害我被人追债?!”
禾郡王妃让苏柏青吼得面色铁青,周围众人都注视着自己,她深吸口气,沉声道:“胡言乱语什么,这只手镯是我女儿送给我的。”
“放屁!”苏柏青脱口道,“这分明是我的东西!”
“你!”禾郡王妃让苏柏青的无赖撒泼的样子气得不轻,看也不想看见他,甩袖愤然道,“妍希,我们走。”
“——郡王妃请留步。”
禾郡王妃再次让人喊住了。
她耐着最后的性子回头,去看这一回出声的人,眼底带了点诧异:“忠国公夫人?你有何事?”
许蕴灵身边的王夫人从人群中迈出,她面含微笑,朝禾郡王妃福了福身,不紧不慢道:“郡王妃,妾身有个不情之请,能否容妾身看一眼您手腕上的镯子?”
又是镯子?禾郡王妃蹙了蹙眉,这只镯子莫非有什么隐情?
苏柏青说这镯子是他的,禾郡王妃不信他,但眼前之人是忠国公府的夫人,禾郡王府与忠国公府交情浅,也不存在任何矛盾,王夫人这般特地提起,禾郡王妃不由得对这只镯子上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