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美人——二月梢
时间:2022-01-07 14:42:02

  她听说王妃是因病而逝,那会儿萧夙得有七八岁了吧,母亲逝去后,为何没多久就去了京都,还有陈王对他的态度也是耐人寻味,妻子离世,唯一的子嗣不放到身边,反而送到千里之遥的京都,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到了晚上,顾宁卸下珠钗,对着镜子梳发。
  萧夙看着手里的书,头也没抬地问道:“今日苏嬷嬷来过了?”
  “是,来给我量了尺寸,要赶制冬衣。”顾宁瞅着自己的发梢,好像有些分岔了,养发的膏子也得抹一抹。
  萧夙抬眸看向她的背影,“听说你给我做了一双鞋?”
  揪着发丝的手指忽然一顿,扯到了自个的头皮,她听到他慢悠悠地说道:“我竟不知世子妃如此贤惠。”
  怎么这贤惠二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就这么不是个味儿呢,顾宁轻梳着发尾,想了一下,扭头对他说道:“嬷嬷说要给我送鞋样过来,世子对纹样和样式有什么偏好么,只是我的针黹不好,不要嫌弃才是。”
  顾宁没提她做那双靴子的事,说出来容易露馅,她还有事想求他帮忙,顺手再做一双的事,累不到她。
  而且最近跟萧夙相处得不错,白天他去前院那边,到晚上才回来,两个人一起吃个晚饭,他要是有事不回来就叫人来通知一声,不会让她干等着,在一起时,两个人互不干扰,想到什么就交谈几句,夜深了便各自睡去。
  顾宁觉得萧夙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不再步步紧逼地压迫人,骤然变成谦和君子了。好是好,但又让顾宁有点没底,他之前太恶劣,总想伸伸手把她按下去,他越是压她,她就越是反抗,每每都是针尖对麦芒。
  那会儿顾宁可想不到,如今能跟萧夙平心静气地谈个家常,偶尔也会觉得这日子太顺心了些。
  顾宁若是再警醒些就会发觉自己已被团团围住,恰恰是这个“顺心”才更要小心戒备,殊不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旁人用了十二分的心计来琢磨她,又是如此“动心忍性”,怎会有做不成的事。
  放下手里的书,萧夙笑了一下道:“今儿的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吧。”
  顾宁刚要开口,他就说道:“那就有劳世子妃了。”
  她还想说他不想要就算了,她的粗陋手艺,他也不一定看得上眼,谁知话还没说出口,他就把事情定下了。
  洗漱完毕,顾宁躺进了被子里,往上拉了一下,听到萧夙问她:“今日都和嬷嬷聊什么了?”
  “没聊什么,苏嬷嬷没和你说?”要不是苏嬷嬷把鞋子的事告诉他,他能知道么。
  萧夙本是闭着眼睛,听了这话,他睁开眼睛,带着笑意说道:“嬷嬷只是夸世子妃如何贴心,其他的可什么也没说。”
  顾宁瞥了他一眼,“嬷嬷说世子,两岁能诗,三岁能赋,打出生就比别的孩子聪慧,别的孩子哭得稀里哗啦,世子却能哭出个之乎者也。”
  萧夙低低地笑,转过身来看向她,“这是嬷嬷说的?”
  意思差不多,顾宁不过是给总结了一下。
  他曲起食指在她的鼻梁轻刮了一下,笑道:“我看是你在胡乱编排。”
  这个亲昵的举动,让顾宁不太自在,也不跟他说了,闭上眼睛就要睡觉。
  萧夙看着她眼皮下乱转的眼珠,缓缓道:“你不是睡不着么。”
  她闭着眼睛,轻声道:“今晚有点困了。”
  他垂眸看着她,“可我不太困。”
  他困不困关她什么事,顾宁不想理他,他凑到她的耳边,闻着她身上的甜香,低语道:“给我亲一下。”
  顾宁抓了抓被子,她才不信他这种鬼话,之前也说亲一下,根本不是一下的事,她觉得他要想那事,干脆把她的手脚绑起来得了,省得她控制不住自己,也不用拿这种话骗人。
 
 
第89章 
  十指春葱紧紧地揪着锦被, 顾宁闭着眼睛,眼珠转来转去,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颈边, 他迟迟不见动作, 叫人愈发焦灼,他要是不亲就往一边去,要亲就赶紧的, 这样贴着她做什么。
  片刻后,顾宁绷着身子, 指尖攥住了一道月牙白,都快闷出汗来了,她再也撑不住,忽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萧夙支着额头瞅着她,笑道:“怎么不睡了?”
  顾宁暗暗咬牙,很想挠他一把, 他在一旁看着她, 她能睡得着才是出奇了, 他要亲就亲, 做什么来问她,他哪次肯听她的, 这会儿又学起君子做派, 还非得让她点头才行, 之前她不点头的时候, 他不照样亲得起劲。
  “还睡不睡了!”话一出口,顾宁就觉得她这语气有些冲,好不容易跟他相处得融洽了些,万不能因她一句话给破坏了。
  她没有抬眼去看他, 抿了抿唇,语气温柔地描补道:“夜深了,早些休息吧,要是有话,明天再说可好?”
  萧夙淡淡回道:“世子妃说得是。”
  身侧的热源骤然离去,此前还觉得闷热,现在又觉得冷了,顾宁裹紧被子,少顷后,悄悄地拿眼去瞅他,他的侧颜映入眼帘,眉眼清隽,鼻梁高挺,因他闭着眼睛,她的视线也大胆了些,试图从他的脸上瞅出一点蛛丝马迹。
  看得太投入,忽然见他的喉结滚动了两下,顾宁瞬间扭过了头,心口跟着噗通了两下,这就是做贼心虚了,她知道自己又扫了兴,一次两次就算了,长此以往,谁能耐烦来迁就她,她亦是懊恼自己不争气,净会做煞风景的事,她手里无权,又被他冷落了,以后的日子有她好受的,嫁都嫁过来了,就不差这点事了。
  早就想清楚的事,怎么临到头又被她弄成这样了,顾宁兀自懊恼,转眼又埋怨起他来,她不争气,他就不会强硬一些,把她捆了绑了怎样都好,何必像如今这样,让她忐忑心虚,甚至还莫名其妙地觉得亏了他,这就好比两个人做买卖,本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事,可对方把钱都付了,另一方却揣着银子不肯交货了,她做的事跟这差不多,忒不地道。
  顾宁不知道萧夙是怎么想的,他难道还指望那个不肯交货的良心发现不成,他的厉害呢,怎么不照着她使了,说不定他一发怒,她就怂了,毕竟她也不敢真得罪他。
  听听顾宁这想法,不光没有良心还得了便宜卖乖,亏着萧夙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要是知道了,都能忍不住想抽她,要又捆又绑的才能睡个女人,还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这是不把他的脸往脚下踩么,但凡有点傲气的男人就做不出这事,只能证明自己的无能。
  当然,如果这法子对她有用,萧夙未尝不会去试一试,但他太了解她是个什么德性了,你越是拉她拽她,她越是往回缩,就好像别人是要把她往火坑里推,轴成这样的姑娘也是少见。
  次日起身,顾宁见萧夙神态如常,并未把昨晚的事情放到心上,她也高兴了一些。
  早饭时,见他要添粥,顾宁很有眼力见地去接,“我来吧。”
  萧夙略挑眉头,将碗递了过去。
  一双素手接过瓷碗,顾宁起身拿起长柄木勺往碗里舀粥,动作轻柔优雅,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她梳着妇人发髻,雾鬓云鬟,风姿绰约,皓腕上带着金镶玉嵌珠宝镯,衬得肌肤鲜润似雪。
  他饶有兴致地瞅着她,顾宁将碗放到他的手边,萧夙笑了一下,道了句有劳。
  顾宁的心情又愉悦了几分,她做的事情他可以看到眼中,虽是一句话的事,也叫人心里熨帖。
  入冬之后,天气骤然变冷,苏嬷嬷给顾宁送来了新做好的冬衣。
  外面寒风呼啸,屋里早早地烧起了地龙,顾宁捧着热茶,跟苏嬷嬷说话。
  “今年的冬天冷得太快了,前几日还穿着单衣,一下就冷了下来,这才刚入冬,要不是几个绣娘一起连夜赶制,还不知要做到什么时候呢。这两身是刚做出来的,时间仓促了些,有不精细的地方,世子妃多担待些,剩下的让她们细细做去。”
  顾宁看着送来的衣物,“已经很好了。”
  这话是她的真心话,这些衣物的配色和款式都不错,说是仓促赶制,但她着实挑不出错来。
  苏嬷嬷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顾宁拿过针线笸箩继续做靴子,这几日天气阴沉沉的,一入冬就这样冷,她这靴子也得赶紧做出来,本来做一双就行,突然要做两双,她一下忙不过来,这几日不大出门,光顾着埋头做活儿,纳个鞋底子把手指都磨红了。
  白天里什么也不做,就专心致志地做靴子,连午觉也不睡了,成天捧着个针线笸箩。
  珍珠知道小姐这是又犯老毛病了,一旦投入进去就停不了手,非得做完了做好了才罢休。
  珊瑚给顾宁换上热茶,“世子妃歇一下吧,别累着了。”
  玛瑙也道:“就是啊,世子妃您歇一歇,奴婢也会纳鞋底,要不让奴婢帮您做做?”
  珍珠看了她们一眼,往这儿来献殷勤,小姐要是能听人劝就好了。
  “不必了。”别人要帮她,顾宁还不让,偏要自己做,不信她连一双靴子都做不出来。
  萧夙要是回来了,顾宁就不做了,那靴子不是给他做的,不太好搁他眼皮子底下忙活,答应给他做的那双还没动手,却忙着给别人做,怕他不乐意。
  晚上睡不着,顾宁又想起了她还没做完的靴子,不想这事还好,一想起来抓心挠肝的,她精神百倍地盯着帐子,她就做一会儿,反正现在也睡不着。
  少顷,顾宁轻轻地坐了起来,她瞅了瞅萧夙,见他安稳地睡着,于是她就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地龙烧得正旺,光脚踩在地上一点都不凉,她怕发出声音,没有穿鞋,光着脚丫走了过去,拿着笸箩,她回头看了一眼,一溜烟地跑进了浴室。
  到了浴室里顾宁往榻上一坐,接着没做完的地方继续做,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她想再绣些纹样。
  浴室里安安静静的,顾宁低着头在筒口处刺绣,上面的纹样成型后,她用剪刀把丝线剪断,拿起靴子打量了几眼,心下很是满意,正准备收拾收拾就回去睡觉,她一转头猛地看到萧夙倚在门边,不声不响吓她一跳。
  “你怎么在这儿?”顾宁把东西往笸箩里收。
  萧夙缓缓走过来,扫了扫她光着的脚,“这话该是我问你。”
  “我睡不着,找点事做,怕打扰你休息,就到这里来了。”顾宁的脚趾蜷缩了一下,怎么被他撞见了,忽然想起他有个半夜饮凉茶的习惯,她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萧夙走近几步,顾宁往后一退,坐到了榻上,他俯下身,从针线笸箩里拿出了那双靴子,他瞥了顾宁一眼,“就是这个叫你惦记得半夜睡不着觉?”
  是她本来就睡不着,正好找点事做,顾宁想纠正他,但又觉得没必要。
  萧夙把靴子扔到了榻上,顾宁立马要捡,他一下钳住了她的肩头。
  顾宁诧异地看向他,萧夙牵出一个微凉的淡笑,“给谁做的?”
  顾宁瞅着他的神色,说道:“这双靴子是给哥哥做的,我想赶快做出来,好给哥哥送过去,给你的那双也在做着了。”
  她补了后半句,又趁机说道:“这双靴子已经做好了,你能帮我送到哥哥手里么?”
  他笑道:“好个贴心的妹妹,隔着这么远也记挂着,你哥哥缺你这双靴子么?”
  顾宁扭过头,这话叫她听着刺耳,“我不知道他缺不缺,但我就想给他做。”
  萧夙松开她的肩头,站直了身子,半眯着眼瞅她,眼中幽暗起伏,捉摸不定。
  片刻后,他忽然转身,取了一方帕子,用热水沾湿,他捏着帕子走了过来,抓着顾宁的脚踝,把她的腿抬了起来。
  突然的动作,让顾宁身子一歪,仰倒在榻上,她撑着身子蹬了蹬腿道:“你做什么呀?”
  萧夙用帕子擦了擦她的脚底,放下这只脚又拿起了另一只脚,宽松的裤腿滑落下去,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
  顾宁觉得这个姿势分外羞人,气恼地往他腿上踩了一脚,萧夙顿了顿,淡淡道:“可以再往上些。”
  顾宁一时没反应过来,顺着他的话,视线往上移了移,瞬间涨红了脸,话都不会说了。
  萧夙淡定地给她擦完脚,俯身把她抱了起来,把她放到床上后,他说道:“明日叫大夫来给你瞧瞧。”
  顾宁疑惑地看向他,“瞧什么?”
  她又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萧夙放下帐子,慢悠悠道:“来瞧瞧世子妃为何三更半夜不睡觉,是什么勾了你的魂。”
  顾宁顶嘴道:“那该叫道士来看看,大夫可管不了勾魂的事。”
  萧夙躺下去,闭上眼睛道:“可以。”
  顾宁盖上被子,蒙住了头。
  次日,他还真把大夫和道士都找来了。
 
 
第90章 
  顾宁只当他是玩笑之言, 大夫也就罢了,他请个道士上门,怕是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要以为她鬼上身了, 但凡跟邪祟之事沾上边, 周围人的目光一下就全变了,即便没事也能给你掰扯出一大堆有的没的来。
  况且,她也不是那么坦坦荡荡, 以前她从不信鬼神之事,但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又让她不得不信, 重来一世她小心翼翼地挤在人群中,生怕被人发现她不过是披上一层漂亮干净的皮囊,内里还是一样的丑陋。
  “小姐!”珍珠见顾宁的脸色不对,连忙走了过去。
  此时萧夙从外面走来,俯身看向顾宁,“怎么了?”
  顾宁抬起头, 直直地盯着他, “为什么要叫道士来?你叫旁人如何想我, 你快打发出去, 我不想见!”
  萧夙让几个丫鬟退下,他坐到顾宁身边, 温声道:“王道长的医术了得, 许多人想请都请不到, 旁人不会乱想, 让他给你看一下,总睡不着也不是个事。”
  顾宁皱紧了眉,无论他如何温言相劝,她只一句话, “我不见。”
  他越说那位道长如何有本事,她就越不想见,或许是她潜意识里对萧夙有种莫名的信任,相信他请来的道士绝非故弄玄虚的骗子,她连见一面都不敢,一点可能的苗头也要掐断。
  太重视某些东西,往往就会患得患失,以前顾宁一无所有,也没什么可恐惧的,但当她费尽辛苦终于有了一点东西,她就会死死地抓住。
  顾宁的态度反常,萧夙自然都看到眼里,他微眯着眼瞧她,之前要进宫的时候也是如此,恐惧、惊慌,她到底在害怕什么,皇宫和道士,八竿子打不着的事竟叫她慌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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