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这样出门合适吗!
还不待她开口,月蘅已经先她一步数落道:“你?你又是谁?大晚上穿成这样爬入男人的房间,不知羞吗?”
慕朝刚跃下窗台,听到这话,一双杏眸瞪得更圆了:“你三番五次偷摸着跑这,拒绝了这么多次都在问同样的问题,你都不知羞,我为何要知羞?”
“你!”月蘅没想到慕朝居然把自己来找过他的事都尽数告知了这个女人,恼得面色通红。
更气的是,这女人从窗台跃得这么利落,结果脚刚踩在地面又像丢了魂魄似的,走得踉踉跄跄的,一个猛子就扎到了慕朝的怀里。
分明就是故意的!
她的心里一瞬间闪过许多骂人的话,话到嘴边,却又是一句:“不知羞。”
月蘅仙子在正道时,过于端着,像是永远没有缺点,只作为一道皎洁的月光存在着。
这还是江雪深第一次看到她这么女儿家的表情,一时觉得生动了许多。
果然美人就是美人,即便生气羞恼,都美得独具特色。
慕朝埋在她的怀中,虚握着她的衣襟,像是没骨头似的抵着她,还不忘偏过头去看月蘅:“怎么,我们郎情妾意,准备一度春宵,接下来你还要继续看吗?”
月蘅哪里听过这么露骨的话,当下被震得七荤八素,去看江雪深。
江雪深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听他的。”
第57章 这种画面是他能看的吗?……
月蘅最后是煞白着脸被气走的。
走得很急切, 还顺走了一把伞。
殿门半阖着,带入一摊急促的雨水。
慕朝收回视线,一回头便看到了江雪深一言难尽的表情。
慕朝瞥她:“怎么?”
什么郎情妾意, 一度春宵。
你真的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江雪深腹诽着, 嘴上却说:“你不冷吗?”
慕朝低哼了一声:“你觉得呢?”
那么说,大概就是不冷了?不过他不冷,她替他冷啊, 这是她的身子,冻坏了怎么办?
况且, 还受着伤呢。
她低头看了一眼,果然新覆的绷带又渗出了血迹。
慕朝也跟着看了一眼,江雪深一惊,下意识地抚住了他的眼睛。
“做什么?”
长睫划过手心,有些痒,江雪深按得更用力了:“你别看。”
这薄纱似的外套穿了与没穿也差不离, 也不知道他从哪个犄角疙瘩里翻出来的。
慕朝不明所以, 想往后退, 又很快被跟上来的手遮住, 有些无奈:“我哪里没看过?”
额,好像也是。毕竟目前还没有能换回去的方法, 也不可能一直捂着他的眼睛。
江雪深只好收回手, 搓了搓掌心, 道:“先处理下伤口吧。”
原本伤口就深, 反反复复的,一直无法愈合,慕朝的动作又肯定大开大合,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 非要爬窗,将伤口牵扯得更严重了。
也不知道会不会起疤。
江雪深边上药粉边心疼地吹了吹。
温热的气息吹在腹部,慕朝眼睫轻颤,下意识地轻抖了一下。
他一动,药粉便簌簌地往下落。
“怎么了?”江雪深有些不解,“我太用力了吗?是不是很疼呀?”
说着她又低头贴近他,轻轻吹了吹。
慕朝:“……”
他不自在地后退了一点,靠在床背,转移注意地看着她的发顶。
“疼吗?”
有些伤口已经倒翻出白肉,显得格外瘆人,江雪深不敢下重手。
越是想轻手轻脚,便越是笨拙地将药粉沾得过于用力,明显听到慕朝倒吸了一口气,下一秒,手背一烫。
江雪深看着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正扶着她握着药瓶,用力往伤口抵。
虽然互换了身子,江雪深还是感觉疼得一阵牙酸。
终于将药粉全部撒入伤口,慕朝松开她,将床边的绷带塞入她的手中:“缠吧。”
江雪深轻轻扯开绷带,覆上去之前鬼使神差地抬眸看了一眼。
这一眼便望到了慕朝淡淡的视线中。
屋外大雨倾盆而下,雷鸣断断续续。
雷声轰鸣时,他的眼睫轻颤了一下,将眼底的情绪掩埋得更加浅薄。
就像那场大梦中的那样。
江雪深捏了捏绷带,看向撒满药粉的伤口,明明是自己的身体,在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那几百年前,被穿透琵琶骨,孤苦无依地坐在岩洞中的那个小慕朝。
“怎么了?”见她迟迟没有动作,慕朝微微抬眸看她。
恰是雷声掠过,将他眼底那瞬间苍白的茫然映照得一清二楚。
江雪深艰难地收回视线,低声问:“很疼吧?”
这种程度的伤口,你以为算得了什么?
江雪深看了他一眼便知道他想这么回答。这个回答很慕朝,但会让人更加心疼。
于是,江雪深还是叹着气赶在他开口之前,再一次问道:“很疼吧。”
不是问现在的慕朝,而是迟了三百五十年,问那个还不知道“疼”为何物,却一遍遍对着石墙喃喃自语地喊着“疼”的小慕朝。
她微微歪了头,眼里盛满了灯火细碎的微光,快将这屋中冰冷的寒意融化,
慕朝愣了一下,眼睫一颤,很快别过视线,落在屋外漆黑的雨幕中。
“嗯。”他极轻极轻地应了一声。
“没关系。”江雪深笑了笑,指腹错开伤口轻轻摩挲了两下,说出,她在梦中对小慕朝说过无数遍,但他却一次都没有听到的话,“我帮你呼呼,呼呼了就不疼了。”
她温热的气息再次拂在伤口上,慕朝的手也轻轻捏住了她的脖颈。
江雪深知道这是他下意识的防备,轻轻摩挲着伤口边:“没关系的。”
没关系的,防备也没有关系的。人与人之间,就是因为隔着皮囊隔着人心,才会不自觉地想要了解更多。
所以,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即便你防备着我,我害怕着你,我们还是在互相靠近。
哪怕是命运安排下的不得已。
慕朝听懂了她的意思,目光落在她的发顶,淡淡道:“你懂什么呢。”
光如果灼热,雪就会融化,他只是,不想融化。
最后摩挲过伤口的边,江雪深卷开绷带,刚想要缠紧,半阖的殿门“吱呀——”一声长音便被推开。
王顺今日原本打算回家做一天“正常”的平凡人,与家中亲人多多温存,结果还没跨出赤海大门就被大护法逮了回来。
大护法这些日子尸毒发作得越来越频繁,脸上大片大片的尸斑,看着都唬人,王顺差点没被吓死,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就已经被拎到了局灶君熬药。
虽说明天回家也是一样的,但是他每次给魔尊大人送药总是会撞见奇怪的场景。
各路神明庇佑啊……阿不,各路牛鬼蛇神庇佑啊,保佑他这次安安稳稳地完成送药任务赶紧回家吧!
王顺一边端着药,一边歪着脖子打着伞,终于绕过九曲十八弯的山路,来到了魔尊的寝殿前。
给自己做好心里建设,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半阖的殿门。
“魔尊大人,属下是来送……药……的。”艰难地讲完一整句话,王顺整个人原地石化。
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张得快塞下一个鸡蛋。
王顺觉得自己还是原地去世更干净利落点。
为什么啊!!!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每次都是他撞到这种事啊!!!
床上的女子虽然隔着床幔,却仍是能依稀辨认出是那位江雪深,江姑娘。
而此时这位江姑娘居然轻纱半褪,只露出一件藕粉色的肚兜和白净的肩臂,正慵懒又娇媚地躺在魔尊大人的床上。
这还不算太离谱,毕竟先前江姑娘住在赤海时也是睡在魔尊大人的床上。
离了大谱的是!魔尊大人!居然跪在床上,将头埋在江姑娘的怀中……
这种画面是他能看的吗???
还有床案上那么多卷绷带是干什么的啊!
完了……他是不是要被灭口了?!
第58章 魔尊大人的不讨厌可是很喜……
王顺的脑海瞬间闪过数十种死法, 吓得药都快撒了。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床上,思绪却已经飘到自己未来十米高的坟头草上了。
不知道墓地选在哪里好呢……
qvq还是他连具全尸都不能拥有?命运为何总要玩弄他呢?
苍天啊!!!
见他直不楞登地呆在原地,视线还痴傻地盯着自己, 慕朝脸色一黑, 声音像结了冰似的:“再看把你眼睛挖了。”
把眼睛挖了?
捕捉到关键词,王顺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连忙将目光在房间拐了一圈,又不知道落在何处, 哽咽着道:“属……属下什么都没有看到!”
“属下的嘴最严了!”
“魔尊大人饶命啊!”
“江姑娘,您帮属下求求情啊!”
王顺哭丧着脸去看慕朝, 却看到了一双比冰霜还要冰冷的眼睛,然后看到这位一直以来柔情似水的江姑娘此时此刻居然黑着一张脸,满眼的杀气,似是忍无可忍地开口,他幽幽开口:“药放下,人滚。”
王顺吓得打了个冷颤, 莫非这两个人在一起久了, 有了夫妻相???这江姑娘怎么连凶人都如此像魔尊啊!
而他们的魔尊大人, 终于抬起了头, 忙不迭地将被子裹在了江姑娘身上,连耳朵都气得发红, 抬眸时, 眼底似乎都掺着一抹复杂的羞耻感。
“你看到了?”江雪深问。
王顺哪里敢回答, 忙不迭地摇头, 慌乱地想别过视线,越害怕越出错,一不留神又不小心扫到了被子上。
“还不快滚?”慕朝忍无可忍。
王顺头皮发麻,也不敢再看, 忙不迭地放下药碗,转身就跑。
跑出大老远,才终于抬头,迎着淋漓的雨幕,无语凝咽:“魔尊大人,果然是爱上了呢。”
.
屋里,灯火跳跃。
想起方才尴尬的一幕,再看着被棉被裹得严严实实的慕朝,江雪深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气氛陡然有些囧。
半晌,江雪深盯着细雨,才张了张嘴,找话题道:“今天的雨还挺黑的。”
慕朝:“……”
好吧,尬聊果然不适合她,江雪深只好清了清嗓,找到个正经话题:“对了,慕朝。”
这个称呼喊得过于顺口,江雪深没有意识到。
慕朝愣了愣,默了片刻点头:“怎么。”
江雪深这才把互换前的看到的骰子以及第一次互换时看到的场景一五一十地将讲了明白。
慕朝听到最后,忍不住蹙眉。
其实,这些事情应该从最开始就意识到问题所在。之所以一直忽略,是因为他并不在意。
他不认为有人能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而这又不是常见的夺舍,比起夺舍,不如说是移魂大法来得更准确些。
但是,想对他使用移魂术的前提必须是,施法之人的道行远超于他。
光这点就不可能。
这三界五行之内,还不可能有人能做到这点。
除非……
慕朝顿了顿,想到了一个很荒谬的可能性。
“你说的柳家是十几年前堕魔战败的那个柳家吗?”江雪深有些不明所以。
慕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不小心将猜测讲了出来。
面对着江雪深因为疑问,不断凑过来的脑袋,他太阳穴一跳,伸出食指,点在她的眉心轻轻推开,这才点了点头:“嗯。”
江雪深有些难以置信:“你是说柳家人的道行超过了你?”
这对实力至上的慕朝来讲,显然是个侮辱:“嘁,就凭柳家?”
“那是什么?”
慕朝顿了顿:“术业有专攻,柳家擅长移魂术,不需要什么灵力,只需要媒介。”
江雪深很快意识到:“媒介?是指那个骰子?这样就足够了?”
这样自然不够。
慕朝抬眸,隔着几步远的窗台边,摆了一只一人高的白瓷瓶。
屋外电闪雷鸣。
白瓷上清楚地映出他们的脸庞。
江雪深的这张脸,比他以往看过的任何时候都要妩媚,眼尾的朱砂痣,像是扎到了眼里似的,慕朝很快别过眼,转头看向江雪深。
现在,她顶着的,是属于他的脸。
这两者没有任何相似之处,若只凭一个媒介,是不大可能的。
“或许……是不是媒介对我们来说有什么特殊之处?”江雪深猜测着问。
移魂术需要媒介与被移魂方愿意接受术法才有可能成功。
媒介是骰子,对他们能有什么特殊之处?退一万步讲,就算真有什么特殊之处,但光有媒介也不足以让他们互换。
被移魂方愿意接受?荒谬。
慕朝轻嗤了一声,但却下意识地想起了十几年前的那场大雪。
愿意接受么……
“慕朝?”
“慕朝?”
“慕朝!”
慕朝回过神来,抬眸看她。
“你想到了什么吗?”江雪深问道。
慕朝顿了顿,声音冷冰冰的:“没有。”
没有就没有,装作高冷沉思状做什么?江雪深撇了撇嘴,过了一会儿,又有些好奇道:“不过那柳家还真的挺厉害的,居然连你也不知道怎么解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