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欢喜抱住祁筠的腰身,扬起下巴看着他,无语凝噎,“祁筠哥哥,欢欢一定会永远陪着你,她们也都会遭到报应的。”
祁筠没有说话,下巴在姜欢喜的头发上蹭了蹭,他已经很知足了生来寂寥的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姑娘愿意走近自己,愿意接纳这样坏的自己,愿意把温暖带给自己。
在一辆马车里,两个心里遍布疮痍却彼此深深相爱的两人拥抱着对方,给与彼此最温暖的的阳光。
两日后,三月三日,殿试。
与会试相同,此次殿试还是引起了京城的轩然大波,赌坊生意再次兴隆了起来。
这一次,祁筠也成了赌注的其中之一,与之不相上下的依然是周时生三人。
年轻的新皇景清子承父业也自然地担任起了本次考试的主考官。
几个大学士守在殿上,正襟危坐,他们都知晓当今圣上与上次会试中出其不意拿下会元的祁筠私交甚密,生怕他们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圣上故意送祁筠‘上位’。
但他们很快发现,自己显然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景清对祁筠非但没有放水反而还更加挑剔严格,几次问的内容就是让他们答他们都会捏一把汗。
但更令他们惊奇的是祁筠答得都很漂亮,他们出的文章他答得漂亮,圣上提出的严苛问题他答得更是漂亮,两人你来我往,景清很快就落了下风,看得他们真的是瞠目结舌。
殿试成绩当天下发。
京城所有人都翘首以盼,想知道这一次的新科状元究竟花落谁家。
皇榜张贴,围观之人络绎不绝。
在最前面的一位读书人确定自己没看错后,激动地大声喊了出来,“新科状元祁筠!榜眼周时生,探花探花两位分别是何旭和赵凤来赵公子。”
众人哗然,虽然祁筠上次得了会元,但他平日毕竟不显山露水,文人墨客的活动更是很少参加,众人到底是没见识过他才华到底几何,故而对他上次的第一还是持着一点儿怀疑态度,大部分人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更看好周时生。
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祁筠竟然是又又拿第一了!
众人这次不服都不行,心里也止不住的冒酸水儿,祁筠这厮娶了尚书千金得了个贵婿的名头已经很让他们羡慕了,这次竟然又高中状元,看来,他的好日子真的是要来了。
除此之外,两位齐名的探花郎也引起了众人的讨论。
祁侯府。
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孙如凝气的拍桌子,面部因为盛怒而变得扭曲,“竟然真的让他给拿下了状元!”
祁颂也是万万没有想到,此次皇上突然禅位打了他们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景清登基让他们祁侯府处在风口浪尖中。
孙贵妃被太上皇秘密赐死在朝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孙家现在已经老老实实地夹起尾巴做人,景清这只笑面虎表面上对当初拥护三皇子一派的大臣继续委以重任,但到底是升迁还是削权他们所有人心里都清楚着呢。
因为以往获得许多军/功故而景清明面上对自己还算客气,看起来也没有要打压的样子,但他却还是不敢松一口气,毕竟,当初祁侯府私下一定是支持作为他外甥的景沥的。
孙如凝见祁颂一言未发好像在想些什么,大吼,“你怎么就一点都不生气?!”
孙如凝一死,他祁颂也不怕孙家,故而对孙如凝也再也没了好脾气,“你能不能安生些?”
“你吼我?!”孙如凝上去就想挠花祁颂的脸,“祁颂,你竟然敢吼我!”
“吼得就是你!”祁颂一掌就打上了孙如凝的脸,将她打倒在地,“祁筠是我们祁侯府的人,他拿下状元是我们侯府的荣耀,他又与圣上交好,这简直是能保住我们祁家的一张保命符。我现在告诉你,以后给我老实些,不要再招惹他!”
祁颂说完就出了屋子,甚至不愿意将孙如凝扶起来,孙如凝看着他的背影,指甲嵌在血肉里,双眸中都是疯狂。
还没等众人从祁筠高中状元的消息中缓解出来,三道圣旨再次将京城众人炸开了锅。
圣上连发三道圣旨,一道比一道骇人。
第一道,封新科状元祁筠为当朝首辅,即日实行。
第二道,封祁筠之妻姜氏为一品诰命夫人。
第三道,首辅府定于成渝巷一处府邸,祁筠及其妻室即日搬去。
自西景开/国以来,从未发生过如此荒谬之事。
从古至今,新科状元几乎都会受到重用,这并不稀奇,可他们大多也都是从中等官位一步步爬上去的,毕竟,没有功勋,凭什么官至三品及以上,更何况首辅可是名副其实的一品大官。
可祁筠,他今年甚至未及弱冠,刚拿下状元名头,竟然就被抬到如此地位,他凭什么?!
不止平民百姓如此想,朝中官员除了与祁筠有些关系的戚天复和姜宏艺以及谢家,几乎所有官员都一同来到了宫中请求皇上收回成命。
他们劳碌了一辈子,为朝政费尽心力,最后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踩到头上,他们怎么能忍?!
本以为这么多大臣唱反调,景清为了笼络人心必定会放弃这个决定,但他们没有料到,他们这个刚登基才几天的新帝王这次竟然如此坚持,甚至不惜与一些官员撕破脸皮也要力保祁筠当上首辅。
他们所有人在很多年后,甚至还记得那天的情景。
景清走出养心殿,眯着眼看着跪了一大片的官员,慢悠悠地道,“不出一月,事实会告诉你们祁筠他当不当得起这个首辅。”
祁颂知道祁筠就这么摇身一变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踉跄了一大步,着急忙慌地跑向渺居。
祁筠和姜欢喜正站在院子口,后面跟着三川和杏儿她们,再后面,是景清特意派来帮祁筠收拾行李的人。
祁筠的东西不多,但姜欢喜当初嫁过来时,姜家给了不少的嫁妆,所以倒还真装上了几大箱子的东西。
看到祁颂跑来,祁筠只淡淡地看着他,并不主动搭话。
他不开口,整个院子里更是没人敢向祁颂请安,毕竟,现下,祁筠的官儿可是比祁颂这个侯爷还要大。
祁颂睨了一眼后面搬着箱子的几个人,舔舔嘴唇,脸上挂着谄媚的笑,“那个,筠儿,你这是要上哪儿去啊?”
第63章 景沥远行
祁筠看着他这副模样, 眸中流出淡淡的嘲弄, 祁颂简直觉得自惭形秽, 但他也知道, 今日必须要留住祁筠,不惜任何代价!
派来宣读圣旨的安公公在屋里帮忙查看还有没漏拿的物什,一出门就看到这么针锋相对的一幕。
安公公在宫里生活多年,说白了就是个人精,早就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状, 眼珠子转了转,走到祁筠身边,“哟,这不是祁侯爷嘛?”
祁颂知道安公公现在也算得上是圣上面前的红人,但他毕竟是一个侯爵,在祁筠面前露怯也便罢了,对安公公他可是还得端着架子,故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安公公。”
安公公也不恼, 毕竟他本来就是天生的‘贱骨头’,这样的态度他早就习惯, 总比那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要强得多,笑笑道,“您可是了不得啊, 为咱们西景培养出来一个栋梁之才,皇上和几位大学士都对咱们祁首辅赞不绝口,话说到这儿,您也来为咱们祁首辅送行的?”
祁颂嘴角抽了抽,安公公这每一句话看似在捧着自己,其实都是在拍祁筠的马屁,偏偏伸手不打笑脸人,只‘唔’了一声。
“筠儿,这家里住的好好的,做什么非要搬出去?”
这幅架势,倒还真挺像一个慈父要劝解儿子。
安公公小心打量着祁筠的神情,见他表情已多有不耐,连忙插嘴,“侯爷您这话说的可是不在理,咱们状元郎一经上任便攀登首辅,这是天大的恩惠,圣上赐首辅府邸,还能比不得您侯府怎么?再说了……”
安公公无视祁颂已经变得铁青的脸,回头环顾了眼后头的渺居,轻嗤,“再说了,这院子打理的如此不精细,怎么配得上首辅大人?”
此言一出,一直默默待在一旁的几个丫鬟全跪在了地上,她们都是孙如凝挑过来的。其中不乏有几个美人儿,是孙氏想用来勾引祁筠的。
可祁筠软硬不吃,从没让她们得过手。
知道孙氏厌恶祁筠,故而她们平日也没有好好地打理渺居。
本想着跟着姜欢喜来的那三个丫头会看不下去稍微收拾一下,谁知道她们一个比一个沉得住气,一天天的,只跟着姜欢喜,什么多余的活儿都不做。
一直没有说话的祁筠瞥了眼跪着的几个丫鬟,嘴角微勾,“平日传我的消息传的还开心吗?”
丫鬟们争先恐后地磕头,“少爷恕罪,这都是夫人让我们做的。”
“呵,”祁筠轻笑,唤道,“安公公。”
“哎,首辅您说。”
“把这几个发卖了吧。”
安公公瞟了眼几个丫鬟,露出一抹笑,应道,“诶,得咧,绝对给您办的好好的。”
语罢,祁筠拥着姜欢喜就从祁颂身边走过。
从头到尾,没有对祁颂说一句话。
祁颂知道,他心中打的妄想重新拉拢祁筠的如意算盘是怎么也打不响了。
往后,他祁侯府,怕是要腹背受敌了。
——
醉春楼。
景沥二楼的雅间,背着手站在窗边看底下的人来人往。
他的一个侍从进了房间,“主子。”
景沥回身,坐下,问:“查到了吗?”
侍从摇头,有些胆寒,“没有,从祁侯府后门一直到醉春楼,所有那天出摊的,包括住在这条路上的人家属下等人都打听过了,他们都说不记得那晚有什么姑娘和一个公子一起走过去。”
景沥扶额唇瓣轻抿,从那日到现在已经过去六日了,还是一无所获。
对方一个良家姑娘,究竟为什么在那夜后逃之夭夭,他们之间都已经难道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误以为他只是个纨绔子弟所以干脆一走了之?
见景沥一直不说话,侍从拿不准他这是什么意思,小声问,“主子,还查吗?”
“罢了,不查了。”
若她是有意不想两人再有任何瓜葛,那么他一昧的寻找,恐怕也只会让她心中恐慌。
景沥刚说完,带着帷幔的景浅推门走了进来,“皇兄”
景沥目光放柔,给侍从支了个眼神让他先退下,“浅浅,快来坐。”
景浅踌躇着坐到景沥身边,摘下帏帽,一向美的比较招摇的她此刻竟然毫无生气,脸色苍白,“皇兄,母妃她真的真的?”
下面的话景浅真的说不出来,她自小便骄纵,可一夕之间,父皇退位,母妃去世,自己唯一的亲皇兄又即刻要踏上前往去云南的路程,偌大个京城,竟似乎没了自己的容身之处。
“浅浅。”景沥温柔的为景浅拭去眼角的泪,对于自己的这个妹妹,他自然是疼爱的,不舍得她伤心的。
虽然她任性妄为、冲动易怒,但他们二人毕竟是一母同胞,自小一同长大,他知道。自己的妹妹只是一时走错了,她不是个坏人的。
“浅浅,你该长大了,知道吗?京城豺狼虎豹数不胜数,以后你在京城没有了依仗,一定要学会收敛脾性,圣上虽然与你我兄妹二人一直不和,但我们毕竟为一父所出,他绝不会不由分说的六亲不认,只要你好好的不要招惹是非,公主的体面他还是会给你的。以后,你对他要像对我一样,把他当做亲兄长,明白吗?”
景浅泪流了一脸,不住的摇头,哭得泣不成声,无助地抓着景沥的手指,“皇兄,我不想一个人待在京城,让我和你一起去云南吧,好吗?我去求圣上,让他准许我和你一起走,好不好?”
景浅知道自己错了,她现在对祁筠是一份心思也不敢再有了,她甚至在想,母妃会不会是为了自己才铤而走险的,如果不是因为她执意想要嫁给祁筠,那么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她真的已经知道错了
景沥将景浅拥到怀里,无声安抚她的情绪,他的心何尝不揪得紧呢,他何尝不想将妹妹留在自己身边,可父皇退位之前圣旨已发,直言在京城为景浅建造公主府。
他是故意,要让他们兄妹两人,一人在云南,一人留京城。就算是景清想放人,可他刚登基没几天,怎么能随便篡改父皇的旨意?
景浅抽噎着,心里也知晓自己的想法不可能实现,轻声问,“皇兄,你几时走?”
景沥阖上眼,残忍的说出现实,“两个时辰后。”
“这么快?”
“是,云南那边还等着我去主持大局。”
离开醉春楼时,掌柜的亲自去送景沥,看他走远了,一个店小二问掌柜的,“掌柜的,您说,沥亲王这几日找的那姑娘究竟是谁啊?”
“我怎么知道,这一天天的住店的这么多,我怎么可能记得住每个人的脸。”
店小二不禁咂舌,“您说这沥亲王也是,自己喝醉了酒后什么都给忘了也能行?竟然能把人家姑娘的样子和名字忘得一干二净。”
“是啊。”掌柜的不由附和,随即反应过来,拿着麻布往小二身上打,“还不快去干活!”
“是是是,您轻点!”
景沥走时,去了不少的人送他,就连景清也拽着刚刚走马上任的祁筠来到城门口相送。
景浅在他们二人身旁乖巧的站着,眼睛还肿着,一看就是哭了好几场。
景沥下马,看了景浅一眼,突然毫无预兆地单膝跪在景清面前。
景清挑眉,将他扶起,“亲王这是何意?”
“皇兄。”景沥这声皇兄喊得异常郑重,从小到大他一直在喊景清皇兄,可自二人懂事后,这声称呼便一直少了几分真心。
但这次,他是真心的。
景清意识到他态度的转变,没有吭声。
“皇兄。”景沥又喊,“皇弟就要走了,浅浅她您也知道她任性了些,希望皇兄可以多担待些。”
景清睨了一眼又掩着唇想要哭出来的景浅,心想景清现在这副模样看着到倒还像个好姑娘,可若她是就好几天又开始作威作福,甚至还继续不长眼地招惹祁筠,那么他也不可能饶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