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老太太坐在主位,因为许雅灵的话也是阴沉着脸,事到如今,祁筠已经不是他们能随便编排的了。
她现在是越来越后悔,当初姜宏安选她的时候她就觉得许雅灵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可当时姜宏安说了句软话她就没再坚持。现在想想,她当初怎么就没有再强硬一些,怎么就娶了个这么糟心的媳妇。
余老太太悔不当初,却也只能压抑住,勉强摆着一张慈祥的脸,看向姜欢喜,问:“欢欢啊,你今日这么大张旗鼓的究竟是为何啊?”
姜欢喜看了看谢巧安,谢巧安正好也在看她,两人对视了一瞬。
谢巧安看到,姜欢喜眸中的暗波涌动,嗫喏着唇瓣。
姜欢喜却倏地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姜宏艺,“爹,有一个人,欢欢觉得您该见见,今日欢欢将他”
“欢欢!”谢巧安突然提高音量打断,引得姜宏艺不解极了,向她投去疑惑的目光。
谢巧安汗如雨下,看起来非常紧张,“我”
“娘。”姜欢喜语调沉静,一脸复杂,却没有再看谢巧安,只是将自己又往祁筠那儿移了移,“今日不论您如何不愿,欢欢都要将此事告诉爹,还有祖母。”
谢巧安看着姜欢喜的侧脸,突然觉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的欢欢已经变成的大人了,可以独当一面了,她现在的表情是那么的坚持和认真。
她想起来了,好像,自从之前,她和姜宏艺去一趟淮安回来后,欢欢就突然变得不像从前那么软弱了。
许雅灵好整以暇地看着姜欢喜和谢巧安这一出戏,觉得好玩极了,看谢巧安那张脸吓得都白了,她真的很期待,姜欢喜要让姜宏艺见的这个人,是谁。
姜宏艺饶是再神经大条,这会儿也发觉姜欢喜想让自己见的人谢巧安是认识的且她不想让自己知道。
姜宏艺思忖了一会儿,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次,他得听姜欢喜的,“欢欢,你是指谁?”
姜欢喜朝杏儿使了个眼神,很快,杏儿就将吕御医带了进来。
“吕御医?!”姜宏艺当官儿这么多年,免不了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吕御医在太医院大名鼎鼎,他们两人自然是早就认识,“您怎么来了?”
吕御医瞟了脸色比前几日看起来还要差上几分的谢巧安,心中微叹,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掏出此次拿走的药的残渣,递到姜宏艺面前,“姜尚书,您看这是何物?”
姜宏艺看着布里黑乎乎的一团,微微蹙眉,“这不就是寻常的药渣?”
“诶,您说对了,就是药渣,那您知道,这是谁药里的吗?”
“这”姜宏艺干笑两声,“这在下从何得知?”
“不知道?”吕御医哼哼一声,“这可是从令夫人药里的药渣。”
“巧安?”姜宏艺立即回头看了一眼谢巧安,脸色难看的紧。
谢巧安对着他笑了下,走到姜宏艺身旁,姜宏艺牵住她的手,发现一阵冰凉,“这是怎么一回事?”
“爹。”姜欢喜唤道,“您知道娘一直在喝药吗?”
“知道。”姜宏艺回,“你娘她早年因为因为一些事情,所以身体一直不太好,所以一直在喝补药。”
景清刚刚登基对朝中事务多少还是有些不熟悉,所以最近姜宏艺总是忙的昏天黑地,他心中其实不是没有疑惑的,最近,谢巧安好像总是有意无意地避着自己,还有,她最近,脸色好像一直有些白。
他问了,她也总是用自己是没有涂胭脂或是他看错了来搪塞。
可现下事情一旦有了蛛丝马迹,再加上这会儿姜宏艺再好好想想事情始末,很快就想到了什么端倪,他的声音有一丝颤抖,“难道是药有什么问题吗?”
“呵。”姜欢喜嗤笑,“问题?问题可大了去了!”
随着姜欢喜这掷地有声的一句,‘砰’地一声,许雅灵拿着茶杯的手突然一滑,杯子摔到了地上,摔成了碎片。
姜欢喜看着地上的碎片,顺着对上许雅灵的眼,这眼神看得许雅灵毛骨悚然,姜欢喜却蓦的扯起嘴角幽幽一笑,声音柔柔的,“婶婶,您怎么了?怎么杯子都拿不稳了?”
许雅灵反应过来时,汗已经布满了额头,说起话来都是语无伦次,“呵呵,年纪大了年纪大了,我这欢欢,你这处理自己家事,婶婶是不是可以先回去?婶婶突然觉得有些头痛,想回去歇息一下。”
说着,许雅灵就站起了身,冯妈搀着她,就想往外走。
只是还没走两步,就被杏儿给带头拦了下来。
杏儿瞪着许雅灵,眸中的恨意和怒意尽数散发,惹得许雅灵往后退了一大步。
这眼神,太熟悉了
“你你到底是谁?”
杏儿扯扯嘴角,阴森森的笑了一下,“杏儿。”
“杏儿杏儿”许雅灵后背湿了一大片,自顾自呢喃着。
“婶婶,”姜欢喜走到她身侧,温柔的笑着,“怎么这么着急走?您不想听听娘的药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许雅灵又是踉跄一大步。
姜宏安忙上前将她护到身后,看着姜欢喜的眼神中带着埋怨,“欢欢,你婶婶都说身子有些不舒服了,你怎么还非要留她?大嫂的药又不会跟雅灵有什么关系。”
姜欢喜对于自己这个不成器的二叔一直是嗤之以鼻,这会儿听到他说的话,不作声,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姜宏安对上姜欢喜的眼神,面色尴尬,“欢欢,你这你这眼神什么意思?”
“二叔,您真的了解您身边的妻子,我的‘婶婶’吗?”
一句话,字字诛心!
: 接下来一个星期要备考四级,要隔天更啦,哭唧唧(?_?)
第66章 揭露(二)
许雅灵是姜宏安当初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娶进门的妻子, 两人成亲后, 他虽然又纳何柳青为妾, 和外头勾栏的女子也偶有关系。
但是, 他的这颗心,是一直都向着许雅灵的。也因此,他总是偏爱姜欢宜,对姜欢芸从来不曾上心。
可成亲这么多年,两人甚至育有一儿一女,可听到姜欢喜的问题,姜宏安却惊觉, 这么多年,此刻,他竟真的无法掷地有声地说上一句,自己了解许雅灵。
但想归想,姜宏安面上还是得装上一装的,“欢欢,你这说的哪儿的话,你婶婶是我的结发妻子, 我不了解她谁了解?”
姜欢喜又是冷笑。
姜宏艺急着想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问:“欢欢,你就别再卖关子了, 快说,你娘亲的药究竟是怎么了?”
“怎么了?”姜欢喜斜眼看着一直不敢抬头的许雅灵,每一个字都吐的极慢, 像是要一点一点捻到许雅灵的心上,“那就要问问我这位好婶婶了。”
“二婶婶,欢欢也想知道,您在我娘的药里加了什么啊?”
许雅灵浑身直哆嗦,轻声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姜尚书。”吕御医接过话茬,“药里加了一种慢性毒药,臣也是今日才查出来的。这种毒药长期服用会导致夫人身子虚弱无法受孕,长期服用.....身子会更加亏空,夫人已经感觉不适有一个月了,若再不及时调理身子,恐怕”
“什么?!”姜宏艺垂头看着低眉敛眸的谢巧安,发现她眼眶已经变得通红,许久,姜宏艺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握住谢巧安的双肩,“巧安,你身子不舒服,为何不告诉我?”
谢巧安听出姜宏艺声音中的心痛,心脏骤然一缩,抬起头,泪如雨下,“宏艺,我我其实吃的除了调理身子的药外,里面加的还有那些可以让人怀孩子的偏方。
我我忘不了那个孩子,所以一开始我以为是那些偏方有问题,我不敢告诉你,我我怕”
“你怎么那么傻啊?”姜宏艺抱住谢巧安,说不出的心疼和自责,他姜宏艺被人称赞专情了一辈子,可到头来,他的妻子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整日受如此心魔折磨还中了毒,她都难受了这么久了,自己竟然还一无所知,他简直是全天下最不称职的夫君,“安安,是我对不起你,我一直以为那个孩子你已经放下了,都怪我都怪我。”
谢巧安流着泪在姜宏艺的怀里摇头,她想说不是的,是她自己一直放不下,不怪他的。
余老太太见状五味杂陈,她这个老婆子因为谢巧安没能为他们姜家诞下男嗣,所以一直对她百般为难。
谢巧安当初小产本就难受的紧,她这个做婆母的非但不体谅还冷嘲热讽。谢巧安对孩子又如此执念,未尝没有自己的原因。
“吕御医我这媳妇的身子还能养好吗?”
“老太太,臣只能说我会尽力。”
余老太太颔首,余下的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一记眼刀看向许雅灵,却是对着姜欢喜说话,“欢欢,照你的话说,这毒是你二婶婶做的?”
“我没有!”许雅灵想都不想的否认,可一接触到姜欢喜透着寒意的目光,一时又不知道该接着说什么。
搀着她的冯妈轻轻地在许雅灵地手臂上拍了拍以示安抚。
许雅灵瞬间就有底气了,心想这件事她们做的一直很隐蔽,丫鬟也都是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次,该封的口都封得严严的,姜欢喜不可能知道,所以她一定是在诈自己。
思及此,许雅灵放松了不少,一敛眸,就酝酿出了眼泪,说话都带着哭腔,“欢欢,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我当初刚进门时想着帮大嫂一些力所能及的忙,这才主动担了帮她熬药的事。
即使是后来你对我多次不尊重,大嫂也开始对我冷淡极了,可我还是每日兢兢业业地差人给大嫂熬好药,药熬好,可都是大嫂自己手底下的丫鬟端回去的。怎么怎么现下出了什么问题,你就一口咬定是我对大嫂包藏祸心呢?”
“你做没做,你心里清楚的很!”姜欢喜猛地提高音量,“你处心积虑,想要我娘的姓名,你真是好狠的心!”
许雅灵被姜欢喜这气势吓住,浑身抖了一下,对着呛,“你你这是胡言乱语,你有证据吗?拿上来啊!”
姜欢喜一顿,这反应被许雅灵看在眼里,以为抓住了她的把柄,挺直腰板又变得咄咄逼人了起来,“呵,欢欢啊,没有证据,就不要乱说话,就算你现在贵为一品诰命夫人,你也不能乱冤枉人。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你这样血口喷人,我是可以去官府告你的!”
“哈哈哈”姜欢喜突然叉腰大笑了起来,笑许雅灵的愚蠢和面目可憎。
可落在许雅灵眼里,她就觉得姜欢喜是在故意虚张声势。
三川从门外跑了进来,凑到祁筠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祁筠眼眸划过一道光芒,与姜欢喜对视。
“到了?”
祁筠颔首。
姜欢喜笑的遂添了几分真心,看向觉得胜券在握的许雅灵,轻笑,“把人带上来。”
许雅灵一怔,看向门外。
孙叔被几个看起来就气势非凡是练家子的几人带到堂上。
看到姜家几乎所有主人家都到了,颤颤巍巍的跪到了地上。
杏儿一看到孙叔,往前走了两步,压抑着眸中的眼泪。
“这不是孙叔吗?”姜宏艺也是看了好几眼才看出来,“欢欢,你怎么把孙叔找回来了?”
“爹,我得到消息,许氏做的事孙叔是知情的。孙叔在府上做工做得好好的,突然告老还乡,就是因为碰上了我院子里的杏儿。”
“杏儿?”谢巧安情绪稍微平复了些,从姜宏艺怀里抬起头,看着姜欢喜,“杏儿不是我当初从绣房里挑出来到你院子教你做女工的那个孩子吗?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杏儿姐姐。”姜欢喜唤杏儿的名字,将她从伤心中拉了出来,姜欢喜目光坚定,带着一丝让杏儿安心的情绪,“今日我们就帮杏雨姐姐讨一个公道,现在,你将杏雨姐姐的事说出来,不要怕。”
姜欢喜注意到,当她说出杏雨的名字时,许雅灵面色蓦的变得惨白,双腿都变得发软,若不是冯妈在那里搀着她,她几乎都要站不住。
杏儿郑重地点头,跪在余老太太面前,朝她磕了一个头,“老太太,主君,主母,我姐姐杏雨,她是”
杏儿每多说一句话,孙叔的脸就埋得越低,这次,不止许雅灵,就是冯妈都显得十分不对劲。
“所以,许氏就是杀害我姐姐的凶手!”
“你胡说!”许雅灵大喊,扑到杏儿跟前,姜宏安忙拉着她,许雅灵挣扎着咬牙切齿,“你这个小贱人,你姐姐不是我杀的!你有证据吗,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你就是想要伙同姜欢喜一起害我!”
杏儿冷眼看着几乎是在发疯的许雅灵,笑了一下,“若不是小姐,我早就害你了。”
“你!”许雅灵倏地顿住,想到了什么,气得浑身发抖,“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那日在府里刺杀我的人就是你对吧,一定是你!我就说,那个人眼神看着很熟,就是你想要害我!”
杏儿撇嘴,不置可否。
许雅灵拽住姜宏安的手臂,“宏安,你看到了吧,你看到她方才那副模样了吧,她这就是承认了,快报官抓她啊,快啊!”
“雅灵,你冷静些,冷静些”姜宏安现在心乱的不行,他不知道该相信谁,也不知道现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除了几个当事人外,很多人都是云里雾里的,场面一度有些混乱。
“孙叔。”祁筠看着跪在地上的老人,目光如常,说出了从站在这里起的第一句话,“到现在,你还是不愿意说出当年的真相吗?杏儿说,你曾经劝她不要再提起杏雨,想必这么多年你心中也是不安的。现在,你不用怕任何人,祁某可以向你保证,不会让人伤到你分毫。”
祁筠的一席话仿佛有什么特殊的魔力,让所有人都变得安静了几分。
孙叔捂着眼睛,浑浊的泪水从指缝中流出来,“首辅大人,您不要这么说,我这条贱命也已经活的够久了,杏雨那丫头死得惨,这些年,我一直憋在心里,也是时候该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