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戏——众猫拱月
时间:2022-01-07 16:37:03

景盛默默将一切负面情绪担了下来,未在岑诺一家面前提过一句,岑诺舅妈大概是觉得丢脸和愧疚,在景盛来后的第二天就灰溜溜的将女儿和外孙女拎了回去,此事便暂时告一段落。
景盛在岑诺家乡没什么人脉,正好看着岑父岑母都康复了,就专程请了几个京城里信得过的保姆护工过来照顾,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岑诺转回京城的医院。
他一直避开提这个话题,然而岑诺虚弱的身体,医院检查时一次又一次的报告都在提醒他,他们曾经的孩子,在他们还不知情的时候就离开了。
两人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生怕开口就是刺痛,以至于休养住院的那几个月来,两人竟是都没怎么说过话。
直到有天夜里,岑诺从梦中惊醒,起身看景盛已经不在了。她只以为是工作,并没有太在意,下楼去接了杯水,边喝边在沙发上坐下,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视,又靠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
直到她被手机的震动叫醒,恍惚以为自己仍在梦中,愣了好久才起身去接,那头岑燕的声音小心翼翼,似乎是怕惊动了谁,她说:“姑姑姑父病了,你就算不方便来,也打个电话嘛。”
岑诺愣了好一会才腾地站起身,问道:“我爸妈病了!?”
岑燕吓了一跳,心知自己又惹了祸,赶忙含糊几句就挂了,但岑诺还是从中抓到了几个关键词。
上周,上周父母就病了。
她愣愣地坐在沙发上很久,听到门被打开又落锁的声音,茫然地抬头,问道:“我爸妈上周就病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景盛刚处理完一批单子回来,满身疲惫,乍一听她这么说差点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脸色就是一变,讷讷道:“我,我请了护工过去……”
岑诺道:“可你怎么能瞒着我呢?”
景盛从没见过她这副表情,愈加慌乱,小心翼翼地说:“你刚养好身体没多久,我怕你……我想你不用过去……我……”
岑诺疲惫道:“我爸妈已经快七十了,突然生病本来就不是小事,他们就我这么一个女儿,你总不能,让我不管吧?”
她父母年纪都大了,又都固执,不愿意离开家乡,她每一次错别的陪伴,都可能是永别,她怎么可能不用过去?
景盛张了张嘴,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茫然道:“对不起,我、我不该……我知道你也难过,我让人去照顾你父母,你……”
能不能留下?
可留下又有什么用呢?孩子已经没有了。
他只是担心岑诺的身体经不住奔波了,却没想到会成为她的束缚。
这样的结果谁都不想看到,但它就是发生了,无力挽回,只能弥补。
岑诺没有说话,叹息一声出去了,景盛坐在椅子上,静静枯坐了一夜,直到天亮,也没看到阳光。
今天是个阴天。
 
第65章 岑诺:自由鸟·笼中雀
 
怕触及到岑诺的伤心事,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敢提及此事。
岑父岑母只是上了年纪的人都有的一些小毛病,岑诺连夜赶回去,陪他们在医院挂了号,好说歹说劝他们和自己一起去京城,又撒娇又耍赖的磨了几天,岑母才道:“根子在这,走什么走,家里还有生意,能随便扔下吗?你只管放心,我们两个还没到照顾不了自己的时候。”
岑父其实有点心动,他年轻时就游历惯了,去哪都一样,但他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孩子长大了终究是要离开的,就道:“没事,我跟着你妈,你放心。”
岑诺想说家里生意可以请人打理,但一向顺从她的父母此刻却是难得的固执,老人上了年纪总是念旧,又常常固执得让人说不出话来,最终他们还是没跟岑诺回去,但勉强接受了岑诺和景盛请的保姆。
他们的身体情况暂时稳定下来,岑诺也松了口气,但她回过头却发现,景盛好像更加沉默了。
景盛一直就不太爱说话,除了在工作中,其余时候都是能不吭声就不吭声,也就在岑诺面前会好一些,因此他一出问题,岑诺几乎是立刻就发觉了。
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认识了快十年,岑诺能精准把握景盛沉默下的每一个小心思,也就更加清楚景盛的沉默完全是因为担心她为父母过于操劳,可为人子女的,父母不愿意让,她也不能放心,也只能努力两头兼顾,干脆暂停工作,一半时间用来陪景盛,剩下的时间就时不时飞去老家陪父母住一两天,长久下来,竟也保持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直到岑诺某次候机时反胃头晕,以为是早上没吃急着赶飞机所以晕车,却在开车送她的岑父面前生生栽了下去之后,这个平衡才清晰的被完全打破。
她醒来后,就看到了有些眼熟的场景,和自己身上素色的病号服,她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了的阴影原来并没有全部淡去,岑诺几乎是有些恐惧地抬眼,看向一边昏昏欲睡的岑父。
岑父很快清醒过来,到底是父女连心,他会意,赶紧道:“孩子没事,很健康,就是你来回奔波,有些贫血。”
岑诺松了口气,短短的一瞬间甚至像是在天堂和地狱来回转了一圈。
岑父早就通知了景盛,岑诺这次回来本来是要回去再次加入工作的,只闲下来围着父母和丈夫打转她心里也不太舒服,这是个小单子,影响不是很大,两家也是长期合作,景盛就想着交给她处理。
不过现在怀孕了,肯定就不能再奔波了,说起来,岑诺和景盛的年纪都不算小了。
岑诺夜里醒来的时候,景盛已经到了。他站在窗口不知道在看什么,听到岑诺起身,下意识回头问道:“吵醒你了?”
岑家在当地还算有点关系,来的是私人医院,清静,病房虽然不大,但至少是单人的。
岑诺摇摇头,笑眯眯地着朝他伸出手。
景盛却有些别扭,垂着眼目光飘了片刻,才上前抓住她的手,道:“你两次怀孕,我都不是第一个知道的。”
他微垂下眼,有些委屈。
岑诺突然有些心虚,赶紧拉着他的手笑嘻嘻撒娇:“但你肯定是和他关系最深的呀!”
她将景盛的手贴在自己的小腹上,温热的,平坦的,目前还感受不到生命迹象的小生命就在那里静静孕育着。景盛的手顿了顿,眼里渐渐泛起了光,似乎能听到自己心脏中翻涌沸腾的血液。
这是他们期待了很久的孩子,是衔接二人关系的纽带,也是两人感情寄托和传承。景盛垂下眼轻声道:“我会好好对他的。”
岑诺的身体虽然一直养的不错,但毕竟是因为疲劳而导致的晕眩,景盛不好立刻将她转院,只能让她先留在这里,然后再联系医生过来。
——只是在这之前,他还有没做完的工作。
宁逸不知疲惫地打了十几个电话,烦的景盛恨不得隔着电话线将他连人带手机扔进垃圾桶里盖上盖子安静一下,但他到底冷静了下来,知道正事重要,就强忍着不满接了电话。
那头的宁逸浑然不知自己被表哥嫌弃的透透的,只以为景盛在忙,关切地问道:“你回来了没,上飞机了没?”
景盛原本不想理他,但毕竟初为人父,他多少还是有点激动,矜持了片刻,忍不住道:“没事,就是我想留下来照顾岑诺和孩子。”
宁逸刚想说不方便你俩就一起回来呗,说着说着突然一顿,诧异道:“嫂子怀啦!?”
景盛心里高兴,又不好意思跟他一样抛弃形象大喊大叫,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反应,这才红着耳朵矜持地‘嗯’了一声。
宁逸毕竟只是做兄弟的,高兴也有限,笑过了之后又问:“那你还回来不?后天向家老爷子也来,也给人家个面子呗。”
景盛微微皱眉,实际不是很想去,迟疑道:“你不能处理吗?”
宁逸道:“我能是能,但也不能全揽啊,那是你家和向家的合作,好歹老客户了,你怎么也露个面呗,我这边话都说了,你又不来了,多不好。”
他循循善诱道:“你想啊,现在这事是不是只有咱们知道?高兴也就是那么几个人高兴,但你告诉别人,是不是就更多人高兴了?诶嘿,这不是双喜临门。”
不得不说,宁逸还是很了解他的。
景盛被戳到了痒处,半推半就地应了下来,他一边打开免提把手机放身侧听宁逸介绍向家的情况,一边认真研究护理师和营养师,最好再请个私人医生,还有……
“嗨!嗨!干啥呢你,魂飞了?”
宁逸见自己叫了景盛几声他才回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工作!工作!上班时间,能不能不要老想着儿女私情?”
景盛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酒桌上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景盛冷眼看着,想的却是还好岑诺没有跟着回来,不然满身酒气的回去,她又要难受,而且嫌弃。
景盛垂眼看了看中年男子递到面前的酒杯,抿了抿唇,也不推辞,同样端了酒杯起来一饮而尽。岑诺不喜欢他喝酒,他自己也不喜欢麻痹神经的感觉,十年来很少喝酒,酒量也不是很多,仅几杯就有些晕晕乎乎的了。
宁逸看出他的不自在,笑着上前给他挡了下来,此酒鬼从来就不怕酒多,只怕对手菜喝不过自己。他抽出空对景盛道:“你出去醒醒酒吧,别在这倒了。”
景盛求之不得,随口找了个借口出去了,他在走廊里停了一会,宁逸就打着哈欠出来找他了。他扶住有些晃悠的蠢弟弟,抬头就看到靠在一边的向家父子俩正在和一个长卷发的姑娘说话,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女孩背影,愣了一下,觉得自己大概不合适留下,稍稍点头离开了。
向父见他离开,下意识道了声别,那姑娘就回头看了过来。
小姑娘名向瑶,前面二十几年一直在国外生活,虽然只是一晃,却也看清了两人面容,忙眼神亮晶晶地朝父亲爷爷看过去,问道:“这是谁呀……?”
向老爷子眯了眯有些发花的眼睛,一个战术后仰:“你说景家和宁家那俩小子?”
他因为家里生意和孙女身体问题常年住在国外,对景家的了解还停留在十几年前景父的身上,宁逸从小和姑姑亲,他也便自然而然的将两家的小子混在了一起。
向瑶也只是偷偷看了个大概,哪里知道是哪个,红着脸道:“就,就是看起来很好看的那个呀,爸你经常在国内,你记得不?”
向父皱着脸也有点不确定,他确实是长时间驻守在国内,但对小一辈并不怎么熟悉,向家和景家虽然是老合作伙伴了,但那也仅限于当年那些念旧的老一辈,新一代他其实并不熟悉,那么大的公司,各个单位部门分公司各司其职,景盛又是一步步接管的,和他很少对接,所以他也只是记了个模糊的脸。
但这个时候在闺女面前可不敢承认自己一无所知,向父梗着脖子嘴硬道:“那俩小子,我当然知道,还很熟呢,他家当初……那个,那个谁结婚,我虽然没时间去,但还送了礼呢!”
其实是景盛怕岑家人不自在,自家这边只邀请了一些世交朋友和亲戚,向家知道这事,就是没去现场,但向瑶毕竟长期卧病在床,心眼少,这时候被自己亲爹哄的一愣一愣的,又惊讶又失落地问:“谁结婚了呀?我看,我看他们还很年轻呢!”
向父突然意识到女儿的不对,惊悚地停顿了一下,和向老爷子对视一眼,结婚的当然是景盛,但看闺女这样子,别是对他们兄弟俩哪个感兴趣吧?
这兄弟俩中,景盛沉稳冷淡,和异性通常都保持疏远又不失尊重的距离,而宁逸风流外向,见一个撩一个,长相又精致柔和,眉目如画,笑起来甚至有点甜甜的,一点也不像快三十的男人,反而有点像时下小姑娘都喜欢的小鲜肉,向父生怕闺女涉世未深,也喜欢这一款,恨不得说两个人都结婚了,可话是他刚说出口的,总不能自打脸,憋了好久才道:“……宁逸结婚了!我记得之前孩子都有了吧哈哈,景盛,嗯……听说,好像,我也不知道?”
给人家未婚小孩扣锅,他到底是有点心虚,咽了咽口水就不说了,唯有向瑶眼睛亮了亮,想起那人淡淡看过来的,如霜雪一般的目光。
结婚的……是他弟弟吗?
 
第66章 岑诺:自由鸟·笼中雀
 
向家父子俩满心戒备,丝毫不知道自己戒备错了人,而景盛和宁逸这边就是一无所知了。
他们都习惯了应酬,喜不喜欢都手到擒来,为了能更好的照顾岑诺,景盛硬生生拉着下属们加班,提前将工作都差不多超额处理了,只剩下一些琐碎小事。
岑诺在老家养胎到三个多月,确定身体没什么问题后才被景盛塞进飞机小心翼翼地带了回来,安排在家里照顾着。他对这个孩子小心过了头,生怕那天就会得到上一个孩子一样的结果,对此,岑诺虽然有些哭笑不得,但也愿意纵容他这点小心思,反正待在哪里都有人照顾,她也不觉得闷,就当图个心安了。
养胎归养胎,工作还是不能忘,景盛不想她太操劳,但岑诺又不希望自己完全窝在家里做全职主妇最后与社会脱节,最后两人干脆各退一步,景盛每天将部分工作带回来,两个人除了聊日常的一些小细节外,还会一起窝在床上讨论工作进程,就当做胎教了。
对此,宁逸简直是满心的槽点不知道怎么说。
他叼着烟嘴不敢置信地问:“你俩把会计报表当胎教?”
景盛嫌弃地往后推了推,道:“岑诺闻不得烟味,你离我远点,滚。”
宁逸憋屈地咂了咂嘴,把烟灭了扔进垃圾桶,同时又打了个哈欠,嘲笑道:“你也就是运气好,趁岑诺还没出学校没见过几个人的时候把她拿下了,不然就你这情商,啧啧啧。”
景盛皱了皱眉,对“拿下”这个说法很是反感,顿时打消了无视他的想法,嘲讽道:“我情商低,所以我孩子还有五个月出生,你情商高,所以那姑娘怎么也看不上你。”
宁逸因为之前花心的作为,现在真心喜欢上一个姑娘,那女孩却死活不肯信他能浪子回头,他追着人家追了几个月,才勉强要到了联系方式,但也是随时在被拉黑的边缘徘徊。
宁逸:“……”
他被戳到了痛处,想到了自己这段时间里堪称受虐的感情,顿时不吭声了。
景盛扳回一城,但并没有开心多久,因为在岑诺怀孕七个月的时候,岑燕出事了。
一瞬间他简直头疼欲裂,深刻意识到了教育的重要性,可岑家也不算小门小户,怎么养出了这么个女儿。
岑家横竖就那么几个人,景盛跟岳父商量过就偷偷瞒了下来,不情不愿地请人去找,他生怕岑诺知道了影响胎儿,却没想到岑诺倒是比想象中冷静,只问了一句:“燕燕姐是跟谁走的?为什么走?”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