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戏——众猫拱月
时间:2022-01-07 16:37:03

景盛一顿,这事他哪知道。不过还好他有岑父电话,就赶紧拨通手机问了一句,岑父急的六神无主,想也没想就道:“燕燕说是跟她老公,带着孩子走了,孩子幼儿园都联系好了,又出了这事,现在你舅妈都急疯了,你说这孩子有什么不能跟家里说的……”
岑诺捧着书沉吟许久,才缓缓道:“让她去吧,在外面吃了苦就知道回来了,就是可怜了孩子遭罪。”
景盛知道她心情不好,又不知道怎么劝,也只能叹息一声坐在她身边陪着。
孕后期,两人都多少有些疲惫,岑诺怀孕反应不强,但无奈孩子体质差了些,在胎里的时候三天两头就要去医院。岑诺本就习惯了奔波,孕后期时身上浮肿、青紫,小腿又时常抽筋,夜里睡不踏实,更是疲惫不堪,景盛心惊胆战,请了十来个人围着仍是不放心,自己把工作扔给下属,也跟着打转,连常年在国外的景父和景夫人都惊动了,只是夫妻俩离的太远,又自知赶回来也是添乱,便没有回来。
以至于连景盛自己都没有在意过,或者说寻求过父母的帮助,他独立惯了,又有着超乎常人的自制力,最重要的是,他总习惯将一切掌控在手中。
因此当岑诺生产结束,还没养多久身体,又听说岑燕带女儿回家后气病了父母,她便毫不犹豫就要出院飞西藏的时候,景盛几乎有着压抑不住自己的脾气。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他横,岑诺能比他更横,时间久了,景盛也就默默压下了自己的坏脾气,只是这短短的几个月来积压了太多的事,忙不完的工作、有着体弱的孩子、产后虚弱的妻子,甚至是妻子那不省心的亲戚。
现在,岑诺还要为那么个亲戚奔走吗?
又不是没有护工。
景盛父母年纪都不到六十岁,现在还能到各处旅游,而岑诺的父母已经八十了,每一场病都可能是告别,不是护工就能解决的事,两人互不理解,争执过后相对无言,各自沉默着分开。
几年来,他们不是没有吵过架,景盛性情冷淡别扭,吵架后便不理人,最后都是岑诺消火后或撒娇卖乖或心平气和地将这件事带过去,说到底还是岑诺哄着景盛,但这次实在是严重,她完全没了那个心思,将孩子托付给育婴师,便满心愁绪地上了飞机。
景盛就更不开心了。
人在长时间劳累压抑的时候多少都会生出负面情绪,更别提景盛本来就是被捧惯了,他将宁逸叫回来在家看孩子,自己出走做了甩手掌柜。
一开始他本来想也订个机票偷偷跟过去,但一想到岑诺走时甚至没跟他说一声,他就更气了,横竖拉不下面子,在岑诺离开的机场徘徊了半天,这才憋着气离开。
景盛一无聊就喜欢回公司处理文件,正好他因为岑诺已经几个月没去公司,他想了想,就通知助理让人加班,似乎只有在这方面才能让他发泄出来。
他在车库停下车,按着额心走向洗手间,用水抹了把脸后才觉得自己冲动,叹了口气,下意识想摸烟,摸空后才想起自己因为岑诺戒了烟,脸色顿时一黑,不知道是委屈还是难过。
他取了根戒烟用的糖叼着,微微垂下头想打给修理,却听到对面的隔间吱呀响了一声,便下意识抬头,顿时跟一双深邃明亮的大眼睛对上了。
景盛当即就有些恍惚。
眼前的姑娘不过二十来岁的模样,正是女孩子最美好的时候,眼窝深陷,皮肤白皙,鼻梁高挺,同时又带着东方女子的柔和秀致,是典型的混血儿长相,实际和岑诺并不相像,但此情此景过于熟悉,以至于景盛恍惚间差点忘了避开。
他回头看了看洗手间的牌子,确实是男厕所没错。
向瑶被他看的浑身冒烟,小脸通红,赶紧解释道:“我爸派人抓我回家,我躲不及,就跑错地方了……”
她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又刚回国没什么朋友,自己乱跑瞎打听,很快就被向父发觉了异常。父亲不知道为什么,很排斥她和景家有联系,愣是叫人把她关回去了,向瑶花了好长时间,才趁守门的人不注意偷偷溜出来的。
景盛不置可否,他认得这是谁,出于对合作伙伴的尊重,便问了一句:“我派人送你回去?”
向瑶一怔,抿着唇按耐下唇边的笑意,她听人说景盛性情冷淡,不爱与女性接触,又不明白生意场上的事,顿时便误会了一些,忙摆手道:“不要不要,那个,景大哥,我回不了家啦,你能收留我吗?”
景盛皱眉,对她的自来熟很是不适,可听到最后一句,一时有些晃神,鬼使神差地答:“……好。”
他想起了自己和岑诺关系刚摊开告诉父母的时候,岑父岑母曾强烈反对,岑诺为了磨的父母同意,便在一个深夜偷偷溜回京城,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含着忐忑与希冀,笑着对他说,完蛋了景盛,我爸妈不要我了,以后就要你收留我啦!
向瑶对这不熟,本来想带他去自己小姐妹选的公园里聊聊天,谁知刚出门就见到自家老爸的人在门口徘徊,吓得慌不择路,扯着景盛就乱跑。
景盛简直不能理解,她被人追,管自己什么事?
于是在最初的迷茫过后,景盛皱着眉,在她慌不择路上公交车之前硬生生停了下来,冷着脸斥责道:“你干什么?”
向瑶慌得一批,生怕被逮回去几个月都不能出门,眼见着车走了,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硬生生扯着景盛的手臂将他拉进了附近的一个小酒吧。
这两个人就没来过这么劣质的酒吧,一进去皆是一脸菜色,尤其是景盛,他打小除了父母和岑诺外就没人敢这么扯他,连宁逸都没有过,一瞬间对面前女子的反感简直攀上了巅峰。
他扭头就想走,手机却在兜里震动了一下,下意识就停下,低头看了一眼……是岑诺的消息,她说:“我到家了。”
这似乎是一个和好的信号,有时岑诺自己气还没消又不想再冷战时就会这样递过来一根橄榄枝,但从未被岑诺这样抛下不理过的景盛心中徒然生出一股委屈来。她没有问孩子怎么样,没有问自己消没消气,就这么硬邦邦地甩开一句话……
向瑶偷偷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对端来几杯酒的侍应生笑了笑,小心翼翼地递过去,问道:“你好好像心情不好,喝点?”
景盛冷冷道:“本来很好,被你闹的不好了,我现在就去联系你父亲。”
向瑶一惊,慌忙拦住他,软声求饶道:“别呀,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景盛被她吵得心烦,却又想起刚认识岑诺不久时她活力四射的样子。岑诺也快三十了,自然是不可能像十八/九岁时一样闹腾,他自己也慢慢习惯了妻子活泼却温柔有度的样子——
只是难免有些怀念。
他便不说话了,默默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向瑶心里顿时有些小雀跃。
她的朋友都在国外,就算知道她有心上人了也只能远程指导,其中一个姐妹的经验就是,酒后吐真言,她自己没喝过酒,也知道两人第一次见面,但没关系,她可以问出景盛的理想型再行动啊!
向瑶身体不好,不敢喝真酒,就悄悄叫了果汁来,一口一口的抿着。
景盛全程没有理她,自己喝着酒,他最初是在思考要不要让宁逸打电话把向瑶给送回向家,但又想到这几次合作是向父对宁逸排斥的样子,想了想便直接划掉。他向来冷情,向瑶对他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无足轻重,若非那类似与岑诺初遇的场景让他晃了晃神,他根本不可能被拉来这里。
因此他也是尽量无视了向瑶,只一味给自己灌酒,酒精麻痹大脑让他的思维有些溃散,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岑诺会不会突然冒出来嫌弃他浑身酒味让他滚去洗澡,才一两个月的儿子会不会被酒气吓得大哭,宁逸能不能照顾好孩子,那几个育婴师靠不靠谱,他一直不喜欢陌生人住家里……
神思恍惚间,他听到有个女声道:“大堂太吵了,我们去包间斜着吧……我,我想问你件事。”
那声音好像很近,又好像很遥远,景盛有一瞬间的清醒,第一反应就是向父派自己女儿过来套话,随机又觉得自己魔怔了,早就签好了的单子,能做什么手脚……
停顿迟疑间,他已经被拉上了二楼。
向瑶坐在他对面有些紧张,下楼又去端了一杯果酒来。她不敢喝太多酒,只能用度数最低的果酒壮壮胆,抿了一口就皱着眉放下了,但同时心中又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气——
酒都喝了,老爸给定的规矩早就被她破的不能再破了,那还怕什么!
问清楚!
想通后,向瑶便问:“景大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
景盛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慢吞吞地伸出手,握住向瑶的手腕,被酒精麻痹的大脑有些发木,声音好像跟脑神经分开了一样,飘去了很远:“……我喜欢……”
他想起那年雪天,绿树白雪,满天无云,一片澄澈的湛蓝,刚上大学的岑诺还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气和稚气,养于边远藏区的姑娘与生俱来就有着常人难以控制的野性骄傲,可又因为年轻,所以难免缺乏阅历,被他用法子唬住之后看起来就有些呆呆的,被惊到的时候会傻乎乎地盯着他,然后发出一串串大鹅般的笑声,不如千金小姐们矜持优雅,却带着强烈的感染力,让他的心情也能渐渐好起来。
是什么时候,岑诺也成了笑不露齿的优雅贵妇,就算私底下仍旧带着难掩活泼的天性,也终究是带上了几分克制。
……因为她是景夫人,要顾及他的面子,他的工作,因此就要硬生生磨去自己的棱角,做个完美温润的宝石。
景盛心中突然就有了几分苦涩。
他缓缓说:“我喜欢活泼的。”
所以岑诺不必为了他的面子遮掩天性,她依旧可以想笑就笑,可以没正形地贴在他身上乱扭,在雪天尖叫嬉笑玩闹,笑出大鹅般的笑声。
向瑶眨了眨眼,喃喃道:“这样啊。”
这几天她一直在打听景盛,可惜自己没什么人脉,向父又生怕她惦记上宁逸,各种拉踩,踩得向瑶对景盛的好感几乎爆棚。她心脏有些不太好,有天生的哮喘,出生时国内医疗还不发达,向家为了这个宝贝独女毫不犹豫选择向外发展,二十年来倾注了不少心血,好处是让她维持在了一个天真活泼的界限,坏处在于向瑶长于国外,接触了很多开放的思想,比如一见钟情,比如一夜情。
她并不排斥,所以没有反抗,而景盛虽然迷迷糊糊,却也能偶有几分清明,比如说岑诺明明已经去了西藏,怎么可能回来,再比如说他分明遇到了个陌生姑娘,这就这么一个房间,那女孩能去哪,再比如……
景盛分明知道发生了什么,他酒量不好,但没喝多少,没到断片的地步,不至于连这种事都任由酒精支配,但是……
错了就是错了,不管他是一瞬间的动摇,一时的恶念,甚至是真的将向瑶认成了岑诺。
那都不重要了。
 
第67章 岑诺:自由鸟·笼中雀
 
景盛的意识挣扎了片刻,在听到身旁女孩迷迷糊糊的轻哼声后才骤然清醒。
那一瞬间,竟然是大脑快于身体反应过来,景盛立刻回忆起有些细节,此刻只觉山崩地裂,万箭穿心般,酒精留下的感觉现在只剩下疼痛,他几乎是惊恐地滚了下来。
向瑶懵懵懂懂睁开眼,迟疑道:“景盛?”
景盛厉声质问道:“你!你怎么!你害我!?”
向瑶愣了一下,手足无措地解释道:“我没有啊,我不是,不是你说你喜欢……”
景盛听不下去了,咬牙打断道:“不可能!我没有!我——”
他停顿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能跟着向瑶来这里,本就是一种默许,一种错误。
怀念过去岑诺不是他借着向瑶寻找故人影子的理由。
所以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报应。
他挖掘到自己卑劣的内心,慌忙间就想逃避,垂下眼睛颤抖着声音一字一顿说:“我有妻子,我有儿子,你要是要脸的话,就不要纠缠我。”
向瑶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
大概也是意识到自己语气太过,但景盛也是真的慌了,口不择言道:“我会给你父亲补偿,不要来纠缠我,不要害我的家庭,不然就别怪我……”
他尝到了口腔里的血腥味。
话说不下去了,他扭头就走。
景盛浑浑噩噩地出了门,第一时间就想给岑诺打电话,只是拿起手机看到岑诺的手机号,又突然涌起一阵恶心和心虚,他知道自己亲手将自己的婚姻砸了一条裂缝,这条裂缝将永远无法修复,不管岑诺知不知道,都将伴随他终身。
迟疑许久,景盛打给了宁逸。
那边电话很快接通,景盛不知道说什么,张了张嘴就沉默了,宁逸就道:“你是不是有病啊我去,你看看现在几点,几点了?还不回来?你儿子你不管了?你就算跟岑诺闹矛盾你也不能不管孩子的,畜生吗你……”
“是你嫂子,”景盛白着脸,像是在证明什么一样,一字一顿强硬道:“你得叫她嫂子。”
宁逸:“???”
宁逸道:“你搁这犯病呢,她比我小啊,我都叫了她快十年岑诺了,以前怎么没见你纠结这个,毛病。”
景盛厉声道:“少废话,让你叫你就叫!”
“行行行,”宁逸愣了一下,随即不耐烦道:“嫂子嫂子嫂子,我亲嫂子,所以现在我亲哥是不是能回来了?尼玛昨天夜里你儿子哭了四次,我都他妈要神经衰弱了,你又不让外人住你家,那谁照顾孩子?还不是我,你说哪有育婴师保姆白天上班晚上走人的,那是请来带孩子的吗?你请祖宗呢……”
景盛没有挂断电话,静静地听宁逸絮叨抱怨,他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噩梦,一个择人而噬的噩梦,唯有听着这些话,想着自己的儿子,想着岑诺,才能活下来一样。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洁癖习惯,松口让保姆住进了家里,然后很快订了机票,在宁逸见了鬼一样的目光中上了飞机。
逃离这里,只有逃离这里,就能摆脱一切噩梦。
岑诺对他的到来也有些惊讶,见景盛没有生气的迹象,就有些管不住嘴抱怨着跟他吐槽说,岑燕带着三岁多的女儿回来了,两个人都是一身病痛伤疤,一问原因,竟然是那男人有家暴倾向。
但即使是这样,岑燕还是为了所谓的真爱忍了下来,直到真爱从教训女儿变成了打她,差点将她打成脑震荡之后,她才算是清醒,在夜里偷偷带着女儿回家了。
岑诺简直一肚子的槽点不知道怎么说:“都这样了,还能过呢,又不是离了谁就过不下去,她有家人呢,还好没领证,不用扯皮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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