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过来看房的,打算在久汇附近先找个房子租下来。
一个人没必要租多大,也不想和人合租,看来看去,离久汇步行不到五百米有几幢公寓楼。
上面写着“兰庭公寓”。
左右好几家中介,她走进门脸看起来比较正规的一家。
刚跨进门里,里面几个穿西装的男男女女齐齐看过来。
有个年轻西装小哥睁大眼睛,不确定地叫出来,“时小姐?”
时茵按捺住心头的愕然,瞄一眼他脖子上的挂牌,对他笑笑,“小许,你好!”
小许立即从座位走出来,一脸不可置信,“真的是你啊时小姐!头发剪了我都没敢认!”
时茵已经见怪不怪,知道不止是剪了头发的缘故,冲小许俏皮地笑笑。
果然,小许又是一脸震惊,看着她扬起的嘴角失神好几秒,等时茵瞥一眼他才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搓搓手。
他努力平复脸上的惊诧,客气地问:“时小姐,你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时茵笑容不变,“看看有没有房子租。”
“租房?”小许疑惑地搔搔头,“你不是买这的房子了吗?”
时茵心里一惊,勉强抑制住心里的波涛汹涌,才不动声色地开口,“帮我朋友问问。”
中介了然,“你朋友是要租多大的?”
不等时茵回答,他又主动说:“你知道的,这边位置好,离久汇步行几分钟,房源很紧张。我现在手头上有一套跟你那套一样的49平户型,还有一套79平两室户。”
时茵的心脏简直已经要跳到喉咙口,她暗暗吸一口气,淡淡说:“小的,就一个人住,要配置齐全。”
“那肯定齐全的,精装修全配直接拎包入住,房东挂4700一个月,押一付三。”
时茵点头,“我跟我朋友说下。”
“好的,可得抓紧,兰庭公寓的房子一挂出来很多人抢着要,今天已经好几拨带看,两三天就租出去了。”
时茵点头,像是随口问:“我那套现在单价多少?”
“现在行情不错,我前段时间打你电话想问问有没有出售的意向,但是你手机一直说关机。”
小许以为她想卖房,殷勤说道,“当初你房子是我经手的,要是想卖还是交给我,我肯定帮你卖个好价钱。我记得你家是36号楼吧?位置靠南门,7楼楼层也不错,按照现在价格能卖到两百八十万左右。才不到两年时间你就净赚一百来万。”
要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时茵怀疑自己能激动地哭出来。
应付小许几句,她找个理由离开,怀着一颗快要蹦出来的心,来到兰亭公寓大门外。
等了没一会,她蹭到一个阿姨的门禁进入小区。
里面不算大,就五栋楼,半新不旧,胜在小区绿化环境不错,和玫瑰园那样的高档住宅虽然有壁,但对于现在的时茵而言,已经不能更满意。
她站在三十六栋楼下,入户门敞开着,保洁正在拖地。她很自然地对阿姨笑笑,顺利进入,在一楼观察了下,这是两梯四户。
走进电梯,她按下“7”。
电梯门缓缓打开。
她深吸一口气,走出来。
面前是701和702,两户相邻。一家门虚掩着,门口放着儿童滑板车,里面传来孩子的笑闹声。另一家门上贴着半旧的对联,有一角已经脱落。
她穿过右边长长的连廊。
是703和704,也有一个电梯。
704是边户,应该是79平的户型,门口放着一袋垃圾,明显有人住。
而703的门上连个福字都没有,门口更是空无一物。
时茵笃定,就是它了。
可是她要怎么进去?她并没有在自己少得可怜的私人物品里发现钥匙之类。
猛地,她想起上来的时候电梯里有开锁电话,忙又折返电梯,拍下还没被撕去的广告标签。
打完电话一刻钟左右,开锁师傅就来了,带着工具箱。
价格谈妥,不到一分钟,门开了。
时茵微信转了八十块。江砚池发的两百块红包也算派上用场。
踏进门里,放眼望去,客厅已经一目了然。
里面是装修过的,还很新,家具电器一应俱全。桌子、沙发、地毯……布置得很漂亮。
突然,她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久不住人的房子里应该会有难闻的气味才对,这里非但没有,空气还十分清新,甚至看上去一尘不染。
她低下头,猛地发现玄关柜下面摆放着一双淡紫色拖鞋,因是隐藏式设计,她刚才竟没看见。
更让她恐慌的是,柜子台面上竟然放着一瓶鲜红的玫瑰花。
—是鲜花,像是早上才采摘放进去的。
她立即意识到走错门了。这里明显是有人住的,只不过主人暂时离开。
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瞧见客厅一角的置物架上错落陈列着三个篮球,其中两颗上面赫然印着“时扬篮球俱乐部”的字样。
她紧张得喉咙里咕咚一声,回头轻轻关上门。
第五十章 梦,终于醒了。
时茵缓步向前。
她并不急着参观房间, 只是来到沙发坐下,耐心等待。
等待的间隙,她四周望望。
此时是下午两点多, 室内采光不算差,虽然不是南北通透, 但小小的阳台上也能洒满阳光。
除开公摊面积, 这个房子套内恐怕也就三四十平。客厅自然不大,稍稍探身, 就能看到厨房,操作台小得几乎只容得下一个人转身, 冰箱锅具看起来很新,不知道是打扫的太干净,还是没有使用过。
间隙,江砚池发来消息:好看。
时茵看看自己新做的指甲, 只是透明色, 并没多特别。她本看中一种雾蓝效果,但想想左手那根手指涂了这色会更明显, 遂作罢。
她想回复点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发。倒是发现对方正在输入中, 过了几秒却什么也没发,又这样反复两次。
她心中惊奇, 难以想象他那样杀伐果决的人也会有这样犹豫的时候。
过了半分钟,终于有几个字发过来。
[早点回家]
时茵面色微变,竟有些心虚。
再一想,这不过是日常话语,自己要走这事就连方姨都没透露,他又怎么会知道呢。
她心下稍安, 今天本就打算回玫瑰园的,于是心安理得地回复:[好]再加上一个可可爱爱表情包。
又耐心等了将近半个小时,门外终于传来钥匙插进钥匙孔的声音。
接着,门开了。
时茵站起身。
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阿姨。
她面色惊恐,手中的钥匙甚至掉落在地上,而后反应过来,捡起钥匙惊喜地问:“是时小姐吧?”
说完,十分好奇地上下打量时茵。
时茵落落大方地任她打量,点头微笑,“有人和你提过我?”
“是啊,请我来干活的那位先生说房东姓时,不知道哪天就会回来住,让我隔个两天就来打扫通风一次。那位先生说了,只管打扫,不要动这里任何东西,不然要找我的!时小姐,你看过房子了吧,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时茵哪里记得她离开时这里是什么样,不过猜想这里应该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她淡淡一笑,问:“那位先生长什么样?有没有留联系方式?”
阿姨不用想就回答道,“有点胖,白白的,看着乐呵呵,个子不高也不矮,反正是挺能说会道一人。我没有他电话,他说有事会联系我。”
阿姨形容得很详细。
时茵努力在不完全的记忆中搜索,遗憾的是并没有任何一个人符合这个特征。
但不管如何,这个人特意找人照料她的房子,大抵不会害她。
抬眼看到门口那瓶红玫瑰,她指着,“那花是……”
阿姨得意地说:“漂亮吧?我早上特地绕路从鲜花市场买来的,比门口花店的还好还新鲜!”
她心想,价钱也比那些装潢漂亮的花店便宜多了,她每两天就要来换一瓶鲜花,和花市老板早混熟了,拿的可是批发价,面前这小姑娘年纪轻轻哪懂得这些。
时茵无暇关心阿姨在想什么,心内自嘲地笑了笑,原来只是巧合,红玫瑰本不是什么稀罕品种。她还以为……
摇摇头,她斟酌一下略显抱歉地说:“谢谢您,阿姨。我现在回来住,以后您就不用过来了。”
阿姨听了一愣,接着面色有点纠结,目光闪了闪,“可是工钱已经结了一半了,当初那人可是说好两年的,我看是长工还把别家的给辞了,这才刚做大半年……”
时茵闻音知意,已经给了的钱再叫人拿出来确实有点强人所难,更何况还是她自己的缘故。
她笑笑说:“没关系,给了的您就拿着。”
阿姨明显松了一口气,笑呵呵地说:“那行,我把今天的活干完,保准打扫得一尘不染。”
说完,她就像是怕时茵后悔似的麻利地钻进厨房。
时茵失笑,避进房间。
和厨房客厅比,卧室并不算小。也大概由于床和衣柜都是极简风,连个梳妆台都没有放,无形中扩大了室内空间。窗户很大,挂着米色窗帘,里面还有一层轻柔的白纱。只是此时白纱被拉开了,一扇窗打开通着风。
她坐在床边,心里有些五味杂陈。往后,这里就是她的家了。
她拉开衣柜的门,里面放着一些床品和衣物。即使她今天住这也不怕没有被子盖。
柜子最下面有两层抽屉,她蹲下去,好奇地抽出来。
里面放着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她解开绕绳,倒出里面的东西。
竟是房产证!还有一些房产交易的相关合同。
她仔细看了一遍,房产证上明明确确写着她的名字,兰庭公寓36#703室,为她一个人所有。总价162万,购于去年。她心里这下才算真的踏实。
她打开最下层抽屉。
里面是一个精美的盒子,盒子里放着一部半旧的手机。
为什么说是半旧,因为米色手机壳已经有些泛黄,但拿在手中却莫名给她一种熟悉感。
这十有八九是她以前用过的,如此宝贝存放,也许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信息也说不定。
在抽屉里找到充电器和数据线,她插上电充了一会,按下开机键。
手指轻触屏幕的一刹那,不知怎么,她内心突然紧张起来。
她咽下一口唾沫,点开微信。
联系人并不多,最近的聊天记录是年初的时候,三月二号,赵蕊阳和她约好第二天中午吃饭。
三月三号晚八点,赵蕊阳发了一张照片:路人聚集,一个遭遇意外的女子躺在地上,被遮挡得只露出腿和脚。旁边是救护车和医护人员。
赵蕊阳后面急急发了一连串:你中午好像穿的这双鞋???这个路人拍的是不是你??时茵,是不是你受伤了?
她当然没有回信息。
时茵先前还真没关心自己具体是哪天受伤的。原来是三月三号。
咦,她突然想起江砚池给的那张卡密码,200303,竟然是这个含义。
她有些不解,他为什么把她出事的日子设为密码?
往下滑,是和时柔的聊天记录,多是时柔说上电影学院花销大钱不够用,让她转钱。
每个月一笔转账信息,固定五千块。
再后来,时柔说:“妈要交医药费了。”
她总共转了五笔,也是每月一次,每笔都是二十万。
她心中惊讶,以前自己这么有钱?
还有和丁浩海的少量聊天记录。
即使是男女朋友关系时,他们的联系就非常少。
甚至在两年前,她在微信上已经提出分手,两人之后很久没有联系。
今年年初,江浩海重新发来消息,提出复合,甚至要和她结婚,并且发誓自己和时柔不会再有什么。
甚至还有丁浩海母亲大段大段的语音。
大意在说:“茵茵,我已经帮你教训过浩海,他知道错了。我和他爸早就相中你做我们家儿媳妇,你妈偏心,我可是要把你当亲闺女的。不是我说,你妈把这个馆留给时柔,早晚得让她给败了。你和浩海青梅竹马,可不能因为时柔那个不懂事的丫头分开。
你俩干同一行志同道合多难得,将来小两口一起开个球馆,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浩海球馆,肯定比时家现在这个强。你找个时间回来一趟,咱们趁着你妈还在,把婚事定了。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多争取点嫁妆,你妈总不能什么都留给时柔那个丫头。”
难怪丁浩海回头找她呢,原来是迫于他妈的压力。他妈也不过是看中她能吃苦比时柔好拿捏,还在业内小有名气能在事业上帮助丁浩海。这位阿姨与她亲生母亲本质上并没什么区别,她若同意,不过是从时家继续换到丁家做牛做马。
好在那时的自己虽软弱却也没昏头,找了个借口回绝这对母子。
她回复的是: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
她继续翻看,发现微信好友里并没有江砚池。
估摸着,在她出事之前,她和江老板的关系应该不怎么亲近。
但是作为老板他出手还挺大方,她不仅能付母亲的治疗费用,还能买下一套公寓。
她点进相册。
连张自拍都没有。除了少量风景照,就是卷卷的一些照片。
奇怪的是,另有一个隐私文件夹,打开需要密码。
她尝试输入自己生日,不对。
鬼使神差地,她想起前两天刚过生日的那人,随意输入几个数字。
竟然开了!!!
她顿时惊诧不已,接着心中一阵苦涩,闭上眼,几乎能猜到这个文件夹的秘密。
睁开眼,尽管已有心理准备,她的心脏还是在这一秒骤停。
里面有数十张照片,有在办公室低头工作的,有在车上闭目养神的,也有在酒会上与人交谈的……
一如既往地俊美、优雅,全是一个人。背影,或者侧面不同角度,没有一个正面。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