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变成鬼以后——秋子梨
时间:2022-01-08 13:47:59

  她斟酌了一下措辞,小声安慰道:“古人的智慧不容小觑,既然记载了这么一个方子,就肯定是有道理的。”
  关孟洲又笑了一下,这次的笑容自然了很多,他看着沈从容,别有深意地点了下头:“你说得对。”
  前几日他已经按照古方熬制出了一碗汤药,并用它成功救治了一只濒临死亡的梅花鹿。
  他这才稍稍放下心,小心翼翼地让沈见月服下了一小口,等过了一天,她没有出现什么异常,他又给她喂服了一小碗。
  只是如今还没有什么效果。
  关孟洲告诉自己要耐心等待,可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失望。
  但这情绪也只是稍纵即逝,毕竟这些年他已经失望了太多次,这点挫败于他而言早已经不算什么。
  只要沈见月还有呼吸,那么他就永远不会放弃。
  他经常会做梦回到落魄凄凉的少年时光,他的家乡闹了饥荒,一家人离开家乡谋求生路,却全都死在了路上,只留下他一个人。
  他埋了家人,独自麻木地向前走,在别人的白眼和厌恶里讨一口饭吃。
  后来他无知无觉地走到了一个小镇,因为生病连乞讨的力气都没有了,最后瘫倒在一个桥洞里。
  他颤抖着身体蜷缩在冬日里,以为自己就要这么饥寒交迫地死去时,一个清瘦的身影走到了他的身边。
  她将手里的竹篮放在了他的身边,看着他的眼神里透露着温柔和担忧。
  “快吃点东西吧。”沈见月轻声地交代了一句,她犹豫了一下,又说道:“别放弃,总会好起来的。”
  然后她转过身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关孟洲哆嗦着手打开篮子,里面装着几件厚实的衣物和一些食物,以及一碗热气腾腾的红枣姜茶。
  那个人给予了他生命中唯一的温暖,从此他才真正地活了过来。
  他后来靠着做苦力维持生计,有空时就站在学堂外跟着认字,后来又无意间得到了一本医书,或许是因为天性聪慧,他跟着医术自学,竟也慢慢地治好了很多人。
  他的生活慢慢得好了起来,可他依旧不敢靠近沈见月,连多看她一眼都觉得是亵渎,
  他只敢远远地看她一眼,知道她过得很好就足够了。
  沈见月可能早就忘了他是谁,可他这一辈子都忘不了她。
  他本以为两个人永远不会有什么交际,可那一日他从外地回来,习惯性地走到了沈家门口,却只看见大门紧闭,很久都没有人进出。
  他向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沈见月得了怪病,沈从容两日前哭着被几个男人带走了。
  他疯了似地冲到了沈从容的家,就见沈见月人事不知地昏睡在床上,手里还牢牢地攥着着一床已经绣好的喜被。
  上面是一个小女孩手里握着一只毛笔,正趴在书桌上酣睡着,神态俏皮灵动。
  关孟洲知道这是她的女儿,是她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可如今她的孩子被人带走了,她也沉睡不醒。
  关孟洲心疼地握着她冰冷的手,整个人快要被失去她的恐惧所淹没。
  她是他生命中唯一的亮色,是他活着的意义。
  如果她死了,他不知道自己又该怎样活下去。
  他沉默地在她的身边从天黑做到了天亮,然后他轻轻地将喜被从她手里抽出来,叠好后和其他喜被一起放进了床下的木箱子里,又将木箱严实地藏在了床下。
  他希望沈从容回来时可以找到这些沈见月留给她的喜被。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沈见月抱了起来,踏着破碎的晨光走出了房间。
  这一恍竟然就十多年。
  眼前的火光飘忽了一下,脑海里的回忆逐渐淡去。
  关孟洲心里自嘲一笑,可能是因为见到了她的女儿,所以今日他竟怀起旧来。
  这些年来他始终没能治好沈见月,可依旧是他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光。
  即使她昏睡不醒,依然给了他无可替代的陪伴。
  如果不是她生了病,他可能永远没有陪在她身边的机会,可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不要这个机会,只求她平安健康地活着。
  他正这样想着,沈从容突然喊了他一声:“神医。”
  关孟洲皱了皱眉:“别这样喊我,我不是什么神医。”
  沈从容从善如流:“那该怎么称呼?”
  关孟洲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面无表情地说道:“算了,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他还不想这时候暴露自己的身份。
  沈从容一时无言,心想蓝竹和石荣果然没说错,这人性情是有些古怪。
  她接着问道:“神医,你知道沈罪找你有什么事吗?”
  关孟洲犹豫片刻,摇了摇头:“他没来得及说。”
  他其实已经猜出来沈罪的目的,却下意识地对沈从容做了隐瞒。
  虽然他其实也瞒不了多久,毕竟沈罪和香泽寺的僧人们都认识他。
  也幸好今夜僧人们都在另一个山洞里休息,没有直接喊破他的身份。
  他先看见了僧人们,又见到了沈从容,立马意识到了是怎么回事,沈从容应该是从慧通大师那里知道了沈见月和他在一起,便一直在找他们。
  沈罪不知怎么猜到了他的身份,那日去找他也正是想证实自己的猜测。
  没想到正好碰上他险入险境,沈罪证实了他的身份,为了沈从容才会不顾一切地救下了他。
  关孟洲想到这里,看向沈从容,好奇地问道:“你和沈罪是什么关系?”
  “朋友啊。”沈从容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朋友?”关孟洲咂摸了一下这个词,然后意味深长地说道:“什么样的朋友能为你这样出生入死?”
  沈从容一时无言,沉默下来。
  其实沈从容有时候能感受到沈罪对她的好已经超出了正常的朋友范围,可他不说,她便装作不知道。
  更何况沈罪说过有自己的爱慕亏欠之人,于是她就不再纠结。
  她只想好好地把孩子抚养长大,不愿意深想这些有关感情的事。
  只是现在想来,这样或许对沈罪并不公平。
  沈罪对她的感情肯定不简单,可她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感情,而她又对他是什么感情。
  经过这次的事,她的确应该好好想一想了。
  这时蓝竹抱着小安然走了进来,沈从容将孩子抱在怀里,找了个角落闭目养神。
  关孟洲掩饰不住自己震惊的眼神:“这是你的孩子?”
  他长年待在山里,也没想起打听沈从容的消息,根本不知道她已经嫁人生子了。
  沈从容睁开眼看向他,轻轻点了点头。
  “是和沈罪?”
  “不是。”沈从容冷淡地否认了,她重新闭上眼睛,不愿意再理他。
  她不理解这个神医为什么总是觉得她和沈罪有什么亲密关系。
  关孟洲见她不愿多说,便识趣地没再追问。
  只是想着等沈见月知道这个消息后,肯定非常吃惊。
  而沈从容担忧着沈罪的情况,就这样在焦灼不安的思绪中睡着了。
  第二日天没亮,她就醒了过来。
  将小安然交给蓝竹,她和姚松石荣重新来到了悬崖底部,关孟洲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他看向上方,神情异常地凝重,心里也觉得十分奇怪:“沈罪到底会在哪里?”
  众人都一筹莫展,今天已经是沈罪失踪的第八日,形式越来越不乐观。
  沈从容心情也十分沉重,只是在看向天空中飞来的一只巨大黑影时,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喜悦:“我有办法了。”
 
 
第63章 “你不要原谅我。……
  黑色的影子越飞越近, 众人这时才看清这竟然是一只体型庞大的飞鹰。
  飞鹰常见于草原地区,那里的人常驯育它们帮助其狩猎,也有一些特格健壮的飞鹰可以当作短途的载人工具。
  但江南地区很少见这种飞禽, 更何况是如此庞大的飞鹰。
  这只飞鹰落在几人不远处,它足有一人高, 有力地翅膀缓慢地收了起来, 眼神冷酷又倨傲地看向他们。
  众人退后一步,眼神惊异又防备地看着它。
  沈从容却向着它走了一步, 轻声喊道:“阿布。”
  那只飞鹰歪了歪头,盯着她看了一会, 然后清脆地“啾”了一声。
  众人惊讶地睁大了眼,实在没想到,这么气势凌然的猛禽竟然会有这么软萌的叫声。
  沈从容上前两步,又叫了一声“阿布”, 然后缓缓伸出了手, 这只大鸟配合地低下了头,任由她轻柔地抚摸着它的头顶。
  石荣震惊地问道:“沈小姐, 你认识这只鹰吗?”
  沈从容应了一声,解释道:“她是我一个朋友从小养大的, 我前几日写信让她借我几天,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这个朋友就是一直帮她出售画作的书商元荔, 她极善经商,短短几年时间就利用家里的一间小书铺将元家发展成了江启城的首富。
  沈从容因为卖画意外结识了她,从此两人达成了长期的合作关系,也成为了无话不说的好友。
  她的信鸽就是元荔送给她的,两个人从那以后经常写信交流。
  她从元荔的身上学习了很多,自己无聊的生活也因为这个朋友增添了很多色彩。
  沈从容早就听元荔提起过她养了一只名为阿布的飞鹰, 可以轻松地载人飞行。
  她在听蓝竹讲了在崖底怎么也找不到沈罪时,就立刻想到了阿布。
  于是便写信向元荔借来了它,以便在半空中更快更清楚地搜查沈罪的下落。
  姚松和石荣都有些惊奇地看着阿布,它正主动用头蹭着沈从容的手心,刚才冷酷高傲的飞鹰像是他们的错觉,眼前明明就是一只哼唧着撒娇的大鸟。
  沈从容和阿布培养了一会感情,便跨坐在它的背上,准备让它带着自己去搜查一圈。
  关孟洲眉心紧皱,开口阻止道:“这太危险了,还是换个人去吧。”
  沈从容摇了摇头:“我体重轻,阿布可以轻松一些,况且它对你们比较陌生,还是我去比较合适。”
  关孟洲依旧不放心,可没等他再说什么,就见沈从容轻轻摸了摸阿布的头,那只飞鹰扑闪起巨大的翅膀,缓缓地向上飞了起来。
  飞扬的尘土扑面而来,关孟洲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胆战心惊地看着腾空飞起的沈从容。
  他没想到她会那么大胆,就这么直接飞走了。
  沈从容抱着阿布的脖颈,感受着四面八方的风,非但不害怕,反而还还有些兴奋。
  她指挥着阿布的方向,神情认真地观察着下面的每一个角落,一人一鸟很快就将崖底找了一遍,依旧什么都没发现。
  沈从容看向上方,既然崖底找不到,那么沈罪很可能落在了中间的什么地方。
  她让阿布向上飞去,他们越飞越高,穿过迷蒙的云雾,已经隐隐约约能看到悬崖顶部。
  就在这时,沈从容眼尖地注意到了岩壁上的一处凸起,那里有些不对劲,它让阿布飞过去,到了跟前才发现那里竟然有一个十分隐蔽的洞口。
  洞口处有一处干涸的血迹,岩壁自上而下有一条长长划痕,沈从容心里猛地一跳,知道沈罪很可能就在这里面。
  阿布停在了洞口处的岩石上,然后趴了下来,沈从容走下来,然后弯着腰小心翼翼地走进了洞口。
  眼前一片黑暗,沈从容适应了一会,才慢慢看清洞里的景象。
  沈罪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浑身僵直,看不出任何的生机。
  沈从容蹲在他的身边,颤抖着手去触碰他的手掌,只摸到了满手的冰凉。
  她吓得眼泪流了出来,惊慌失措地喊了一声“沈罪”,然后不断地用手揉搓着他的手掌,想让他暖和一点。
  可是那冷似乎已经渗透了沈罪的骨髓,她的努力没有起到任何的效果。
  沈从容犹豫着将手指放在他的鼻子下面,没有感受到一丝气息。
  她的身体一下子僵住,彻底乱了心神,慌乱地晃着他的身体,哽咽着哭喊道:“沈罪,你醒醒,沈罪,你别吓我......”
  沈罪的身体仍旧毫无反应,她突然想起什么,又去摸他的心脏,却摸到了一团柔软的东西。
  “咕咕...”一声轻微的叫声响了起来。
  她轻轻地扯开了沈罪的衣襟,看到了虚弱地蜷缩成一团的白鸽子。
  “小白。”沈从容轻轻地喊了它一声,可它的翅膀似乎伤得很重,连眼都睁不开,只闭着眼小声地叫了一声。
  沈从容将白鸽小心地放在一边,又心神不宁地去摸沈罪的心脏,这次终于感受到了极其微弱的心跳。
  还活着就好。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快对沈罪进行救治。
  她尝试着将沈罪搀扶起来,但无奈力气实在有限,怎么也无法做到。
  她想了想,将自己的外衣撕下来一个长条,咬破手指在上面写上了“神医”两个字,然后绑在了阿布的腿上,让它向下面飞去。
  然后她将沈罪的上半身抱在怀里,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
  他依旧没有反应,一只手垂落在身侧,沈从容这才发现他的那只手正紧紧地攥着,似乎在握着什么东西。
  她轻轻地掰了一下他的手,沈罪竟反射性地攥得更紧,像在守护什么不能失去的珍宝。
  他终于有了动作,沈从容心里一喜:“沈罪,你醒了吗?”
  沈罪并没有醒过来,刚才只是他无意识的动作。
  沈从容又看向他的那只手,一下子愣住了。
  昏暗的光线里,他紧握着的东西因为刚才的动作露出了一角,黑色的绸布上映着金线勾勒出的云朵花样,是她独有的绣法。
  那是她曾经给他的那个金丝黑色绣袋,里面装了些金叶子,用来答谢神医。
  如今里面的金叶子已经不见了,沈罪却珍重地留下了他随手缝好的绣袋。
  她恍惚间明白了些什么,不知所措地低头看向沈罪。
  这时关孟洲坐着阿布飞了上来,他紧紧闭着眼,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样子像是要晕过去。
  他一眼都不敢往下看,迈着僵硬的腿走进了山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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