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那个人在哪呢?”荀晓乾毫无愧疚之色。
张璐不搭理他。
“张璐,我问你话呢?你见过的那个人他家在哪里?”
“想知道,就拿日记来换。”
“哼,又是日记,要日记是吧,给你!”
荀晓乾来之前为了防止张璐刁难他,特意准备了两张日记,可现在他一摸口袋,摸了个空,两张日记,竟然都不见了!
他把身上的口袋翻了个遍,竟然都没有找到。
张璐听见动静,掀起眼皮看他。荀晓乾终于放弃了寻找,两手一拍口袋,无奈道:“没了。”
“没日记你就别想知道是谁。”
荀晓乾在张璐旁边蹲下,问:“这样行吗?李莉的日记我看了不下百遍了,背都能背下来了,我也不一张一张给你了,我给你把所有的日记复述一遍,你告诉我那个人的下落,怎么样?”
“荀晓乾,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找到铁刃?找到之后呢?它已经废了,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那我也得找到它。”
“你真的看重铁刃吗?”
“那是当然。”荀晓乾肯定地回答。
“那我问你,你能听出它的叫声吗?你能听出他的脚步声吗?你能明白它在想什么吗?你真的懂得它最想要的是什么吗?”
荀晓乾脸上闪过一丝事情不在他把控中的慌张,嗫嚅着嘴唇。
“是不是不能?那你这么急切是为了什么?”
“和你没有关系!”荀晓乾铁青着脸回答,“你就真的在乎吗?还不是一样去赌狗?”
张璐本就拉着的脸此刻布满乌云,夹着烟头的手指颤抖不已,垂在膝盖上的手似乎下一秒就会握成拳朝荀晓乾揍过去。
荀晓乾并没有张璐难看的脸色而罢休,他继续说:“你不是也养了一只狗去赌⚹博?听说被铁刃咬废了,你还在继续养着呢吧?既然废了,为什么不卖了它,还要好吃好喝供着?
借钱也要给狗看病?你又图什么?还是说因为你能听出它的狗叫声,你能听出它的脚步声,所以就不顾它想去死的愿望而一直养着它,因为你和它亲近?它就的按着你的想法来?
“张璐,我们都是一样的,谁也别批判谁。我有日记,你有狗的下落,我们愉快交换,谁也不必撒谎。按照你的说法,铁刃已经废了,你为什么还要留着它呢?”
张璐迅速扭过头,她打量着荀晓乾,就似乎眼前这个人她在几秒前刚刚认识一样。
“你不错啊……”张璐把烟把扔在地上,用脚捻灭。她又说:“怎么猜到我把狗留下了。就因为没带你去找那个把狗卖到我那的人?”
“这算是承认了?”荀晓乾悄悄呼出一口气,“我不确定,我也在赌。”
“承认又怎么样?我不告诉你在哪,你一样找不到。”张璐挑衅地看着荀晓乾,那语气、那姿态就像她是掌握生杀大权的神,没有她的首肯,任何事情都不会发生。
这样的神情出现在张璐脸上,荀晓乾不是不惊讶的,他从未在他见过的任何一名女性身上看到过这种神态,就连他的母亲,那个总是凌驾于他的意志之上的人,也没有过这种表情。张璐,是不同的。
“我会告诉你关于李莉的所有事情。你告诉我铁刃在哪。”
“我不听你说,我只相信她的日记。”
“日记我从头至尾看了很多遍,也没看出来她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我不需要知道她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选择,我只想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对她做了什么事情?
你认识那个男人。想来关系也不错。你来告诉我,那些越关键的事情,你就会越轻描淡写,忽略而过。
听你讲述的我又会做出什么正确的判断,没有李莉的日记,你把所有的过错推到她的身上也不是没可能。”
“要是这样说的话,那李莉的日记也是片面的,也排除不了她为了推卸责任而丑化那个男人的情况。毕竟当事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我们也无法知道真相。”
张璐没有错过这句话中最重要的信息,“那个男人死了?什么时候?”
“这我就不能说了。不管他什么时候死的,他做错了事,并为此付出了代价,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怎么,你听上去很失望,没有逞威风替你的朋友报仇觉得可惜了?”
“是。你想的没错。他怎么就这样痛快得死去了呢?”
“不痛快。”
“嗯?”
“他是被火活活烧死的。并不比李莉好多少。你可以放心。”
“便宜他了。”
荀晓乾沉默不答,过了会,他问:“你还是想看李莉的日记本吗?”
张璐点头。她想知道李莉到底经历的什么事。
“你理解不了。”
面对张璐疑惑的眼光,荀晓乾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问:“如果你家境很贫穷,喜欢上一个家境很富有的人,你会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吗?”
在这等着也是等着,和荀晓乾东拉西扯还能打发点时间。张璐配合地几乎没有犹豫,就摇头,说:“不会。我觉得我就是最好的。”
“好,下一个,你觉得你丑吗?”
“荀晓乾,你找打呢?”
“啧,认真问你呢?”
“不丑。”
“好,下一个问题,你喜欢的人有了喜欢的人,你怎么办?”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还能怎么样,看不对眼那就撤,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怎么样。”
“好,下一个问题,你会羡慕比你有钱比你长得好看比你学习好的人吗?”
“不会。”张璐撇撇嘴,对荀晓乾提出这样的问题感到不屑,“东西捏在我的手中,才是最好的。”
荀晓乾赞同地点点头,又问了一句:“你会选择自杀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吗?”
“绝对不会。”
“那张小姐,我有听听为什么的荣幸吗?”
“已经活了十几年,没得病,没出意外,没饿死,自己杀死自己,挺憋屈的。我不继续活下去,我觉得浪费。”
“那你看了李莉的日记也是白搭,你理解不了她。你现在已经看了有三篇了吧?看出什么来了吗?能理解她所说的心情吗?是不是不能?”
荀晓乾谈兴大发,没等张璐回答他,他就接着自己的话头说道:“我是看了又看,一大篇日记本浓缩起来就四句话:第一句:我为什么这么穷。第二句:我为什么这么丑。
第三句:我为什么这么笨。
第四句话:所以我要去死。她都还没开始自己赚钱呢,就抱怨自己穷,那是她穷吗?
那是她爸妈穷。关她什么事?第二个,说自己丑,有那个傻子会说自己是傻子,哪个喝醉酒的人会承认自己喝醉了?
但凡这样说的人,我告诉你,都是觉得自己不仅不丑,还算有点姿色,这丑只是以那些长相十分漂亮的人为参考。
笨也和丑一样,我从来没有见过哪个智障低着头,红着脸,小声说自己笨的,智障只会瞪着无辜的双眼,懵懂地看着你,问你怎么了。
说自己笨的都是那些智商平常,但心里觉得自己智商超群的人。
最后一个,是我最不理解的一个。她选择自杀她就能变得富有,变得美貌,变得智商超群了吗?不会!根本不会!还是能够解决什么实际性的问题?”
“李莉不是这样的人,她不会因为你说的什么穷、丑、笨就做出这样的选择。她从小穷到大,也没听见她抱怨过什么,这些一定不是最关键的地方。
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会把这些写出来,就说明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不太好,以记日记的方式思考她怎么做才能摆脱目前的状况,或者在督促自己思考,寻求方法。不然就不会写下来了。”
“你的意思是说最关键的其实是她没写出来的部分。”
张璐摇摇头,“我只是说,前三点和最后一点没有因果关系,她不是因为前三点才去选择自杀的。”
“想知道吗?”
“你说的什么废话?”
“答案全在日记里。”
张璐忍无可忍,就要上手时,听见路那头传来了汽车的声音。
“他们来了!”
汽车很快在他们面前停下,刘归降下车窗,看着张牙舞爪的张璐,哭笑不得,问:“你们俩这是怎么了?又吵起来了?”
“没有。”张璐放下手,拉开车门坐了上去,荀晓乾,耸耸肩,也跟着她坐了进了车。
刘归的家是座两层高的小楼,带一进院落,院落南边是个棚子,用来放代步工具,西边靠墙放着三个硕大的狗笼子,笼子底部钉着几片木板,离地大约二十厘米,四个角都装着轮子,再往上开了一道长方形的小门,用合页和笼条连接在一起,小门后焊接着由几根铁条组成的盆样的模型,上面放着一个铝盆,铝盆内盛满了水,一只狗正低头饮水。
舌头卷起,将水带入口中,有一部分在即将进入口时,四散在周围,沾湿了它嘴边的毛。
它喝得很快,一盆水眨眼就下去了一半。它并有放过陌生的脚步声,不过并没有动作,只是抬眼看了一下走进来的几个人,等它喝足了水,便完完全全抬起头。
但它也并没有立刻开始叫唤,它先是在笼子里转了一圈,时不时呲起牙齿,在人们以为它已经放松了警惕时,忽然张开大口,露出四颗像放大了许多倍的枣刺一般的犬齿,开始吠叫,叫声低沉,似乎那声音没有传出来,而只是在它胸中回荡,在他们心中引起振动。
真凶啊。刚才看起来温顺听话的狗,叫起来竟然这样凶狠吓人,让人不敢小瞧了去。
荀晓乾再不了解狗,跟着他爸耳濡目染,也大致了解一些,知道怎么凭借一只狗的外貌来判断一只狗好不好。
眼前的这只狗一眼看过去就让人觉得很舒服,头部与脖颈的连接处,脖颈与身体的连接处,身体与肢体的连接处都像是精心裁剪出来的一般,甚至是眼睛鼻子的位置都那样恰到好处,流畅、干脆,饱满,蕴藏力量,动如脱兔,静若处子。
就好比在街上看到的形形色色的人群,只需要一眼,就可以判断出一个人是不是美女,你也不知道她的五官是被怎么组合在一起的,但就是觉得舒服舒心,想去接近。
对于眼前的这只狗,荀晓乾却是有接近的心,没有接近的胆。
“赛虎!”这时,有声音从屋里传出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人站到了他们面前。
这是一个佝偻着背的瘦小老人,他的头发稀稀拉拉的贴在头上,且已经全部变白。
张璐惊呼出声:“梁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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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 14 章
——吵架——
刘归点点,揽过张璐,拉着老六,走过去,对瘦小老头说:“梁叔,看看这是谁?”
老头的眼神还挺好,一眼就认出来是谁,笑着说:“是张家老二吧!刚才我就看见了,老二往哪一站,谁也压不过她!哈哈哈。”
“那是当然,比气势,我就没有输过。梁叔,你什么时候来这住的,我都不知道。”
“有四年了吧,你们搬去市里以后小归就把我接这儿来了,照顾赛虎。”
“不是吧,哥,赛虎那时候就在你手里了,你可真行,吭都不吭一声。”
刘归伸手敲了张璐脑门一下,“你就这么跟哥说话呢?老马不想让人知道,梁叔,这是老六,你不是一直想见见?”
老六被轻推一下,推到老梁面前,老梁将老六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赞赏道:“不错,不错。小伙子,谢谢你啊!”
老六纳闷,谢他什么?
“我们奇奇的命是你给救回来的,我替我们奇奇谢谢你了!感谢感谢。”
老梁一说奇奇,老六六知道怎么回事了,前年夏天,刘归突然把一条浑身是血的土狗拉到他那儿,让他一定给救活了。救过来后刘归也没说怎么回事拉着狗又走了。
原来是这老头的狗。
“大伯,不用谢,我就是干这个的。”
“手高!厉害厉害!别站着了,进来坐进来坐,老马也在呢。”
“马叔也在呢?马叔什么时候走?”
“明天。”老梁边说边向里边走。
“怎么过去?”张璐又问。
“我开车送一趟。”刘归答。
“哎,马叔。”
“马叔。”
刘归和张璐看见沙发上坐着的马水宗,齐齐喊道。老六找了地方坐了下来。
荀晓乾没有跟着进来。
“小归,璐璐,来了啊。”
马水宗看上去苍老了好多,没有抬头就能清楚地看见一条条的额头纹,那沟沟壑壑似乎填满了他的苦难与不甘,再也无法舒展开来。
“叔,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吧。”
“差不多了。”马水宗看了刘归一眼,又低下头沉默着。
一时间屋里几个人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他们全都清楚,马水宗不离开这里,只会落得比现在还惨的下场,投奔他的大儿子,才是马水宗最明智的选择。
老梁最能理解马水宗的感受,他叹息于马水宗梦想的破灭,也可惜于马山鞘的疯癫,更遗憾于马水宗几十年小心翼翼维持的友谊只是一场空。
但他无法说什么来宽慰马水宗,因为现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只有时间,才能抹平一切。
刘归平时瞧不上马山鞘,对于马山鞘的事,他没有多深的感受,倒是替马水宗不值得,来市里这么多年却没有混出什么名堂来,就连走的时候都这么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