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天下都知道我会当皇帝——长恨歌行
时间:2021-02-05 09:32:47

  “你说的对。可是这些人何等猖狂!竟将朕视作什么都可以欺瞒过去的愚钝之人了嘛!乱臣贼子,个个该杀!”
  祁元询不应声。
  天子嘴巴上这么说,但只是一时被这个消息刺激到了而已。
  乾纲独断,万方共朝的圣天子,竟然会在调查之后仍被蒙蔽,自尊心一时受损罢了。
  祁元询代入自己想了想,反而觉得给他时间思考会更好。
  殿内一时沉默下来。
  天子在武英殿内发火的时候,阁臣们便都如蒙大赦似的得了一声“出去”,离开了。
  “好吧,那换个问法”,沉默了一会儿,天子终于又开口了,“太子,你说说,朕该给出什么样的反应才好?”
  依祁元询的见解,只是遗臣而已,还不必大动干戈。
  既然这安南的旧臣都有能力排除千辛万难来为自己的旧主张目,更何况是陈朝真正的王胤宗种?
  就算近支绝嗣了,也不妨碍旁支站出来啊!
  大周与彼国近在咫尺,彼国边境也与其余几个小国接壤,借机来到大周根本不是问题。
  既然没人站出来,那就说明这陈氏内部也没想借助上国的威严复位——毕竟这样的话,安南侍奉大周,往后便当比朝鲜更恭敬,于其国的人来说,这便是最大的不可取之处了——那大周又何必只因其一遗臣的说法,便出兵别国呢?
  要知道和起码表现出一心一意认大周当爸爸的朝鲜国不同,安南国“外王内帝”,对大周称王,在国内称帝,正是所谓切实的“外饰纯良,内藏奸狡”的小人行径。
  只不过此国国小而不足以征,所以中原之地的上国只当没看见而已。
  “父皇,诈称胤嗣,实为篡逆,胆敢欺骗于您,可见此国是没有什么诚信的。国中与其有冲突的地方,儿臣以为,该早做决断。”
  “那就派人去吧。不册封,降谕训斥他们一顿,这胡氏,就让他们继续权知安南国事,做安南的李旦去吧。”
  祁元询听到“李旦”的名字,眉毛一挑。
  朝鲜世子监国,册封其为国王的谕旨已经在路上了。
  朝鲜国内,李旦被尊为太上王,但日子肯定是没从前过得舒心的。
  以他作比,可见天子余怒未消。
  “夏善等人,回来没有?”
  夏善便是此番被派去正式册封安南国王的大周使臣,于礼部任郎中。
  “父皇放心,夏善启程没几日,能追得上的。”
  “那好,礼部郎中,册封的自然是知礼忠贞之辈,朕要着监察御史去传谕,让他替朕好好问问安南上下,如此欺瞒于朕,是不是在将朕当成傻子糊弄!”
  皇帝的想法,在最后一句显露无疑。
  其实安南是否权臣当政,是否改朝换代,对大周来说,有什么关系呢?
  旁的不说,就说朝鲜,彼国从高丽变朝鲜,现任国王变太上王,第五子变监国世子,内情如何,明眼人谁不知道?
  不管大周天子对此观感如何,最起码他们是知情的。
  可是安南如此作为,丝毫未见他们对天子的敬畏,联系到安南国王在自己国内还敢称帝,更是让人怒火中烧。
  安南胡王请大周册封的举措,未必没有借大周的威势为自己巩固国内基础的想法。
  可是他们这样付诸实施,却是将大周天子当做了可以随便糊弄的泥塑木偶。
  祁元询俯首称“诺”。
  监察御史出京后,京中凝肃的氛围好了些,直到光幕不合时宜的出现。
  原本让监察御史发给安南胡主的谕旨上,让安南吐出所有与大周有争议的土地,因此而心情稍有好转的天子,连续数日都不甚开怀。
  若从前还是藩王的时候,就算赵王再怎么谨慎自持,被人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上来,也会忍不住白刃不相饶的。
  可是现在他是天子。
  若仅因言语欺骗,就妄动刀兵,先不说违背了《祖训录》,征伐不征之国,上皇那里过不过得去,也不说国中健勇因此需要披坚执锐、远征异域,到底值不值得,就是他自己那一关,也过不去。
  国内的事务很多,忙活起来也就忘了一直关注这件事。
  不一直关注,就算天上的光幕在,火气也能渐渐平息下来。
  前提是,光幕没有放出新内容。
  “天平自称陈氏宗胤,朝太宗,请发天兵以复其国。
  上允之,(乾圣)三年,以都督黄中率兵护卫之,助天平归国。
  伪王知之,阴伏兵于道中,强杀之。(黄)中等皆不惜身,敢于奋战,敌以数压之。及战歇,(黄)中等皆殉,惟天平为之所擒,受凌迟而亡。”————《履园丛话·旧闻》
 
 
第54章 请令(上)
  京中的人再一次体会到, 光幕时不时地放出的信息,实际上有多么的令人震撼。
  这些未来的信息,大部分都被验证过是准确的。
  即便是有不相符的, 也是在他们见到相关记载后才改变的。
  这就导致没人会对光幕的信息再加以质疑。
  如此一来, 近日南京城,便因为天上光幕所言的信息, 沸腾一片!
  毫无疑问, 这是挑衅,极大的挑衅!
  安南区区小邦,是谁给他们的胆子,袭杀上国兵马的?
  中原之地, 历朝历代,除了打便是实行朝贡体系,这两种方法都是为了增强对周围那些本国所不能制的小国的控制。
  大周驱除东胡原廷,纵观天下, 战力无人能出其右。
  在这样的情况下, 朝贡体系涉及到的诸多小国, 无不毕恭毕敬。
  就算是阳奉阴违,也得将这表面上的奉承做到最佳。
  没人会觉得光幕资料中, 圣上派遣少数人马便送陈氏宗胤回安南国有什么问题。
  这是大周的底气!
  这种底气, 是他们将当年威压天下,兵锋之下无不俯首的原廷战而胜之以后,得来的。
  大周兵锋所指, 谁敢不遵?
  然而就是有这样敢于挑衅的勇士在!
  对于大周百姓来说,只有大周的威名足够强盛, 才能一直将他们护佑下去。
  边境的百姓对此感受应当是最深刻的, 作为首善之地的京城, 南京城的百姓,更是人人都能逮着朝中透露出的一些风声说道些浅薄见闻。
  在这样的舆论氛围里,原本做的遣监察御史赍诏发谕的安排,就显得大周太软弱了。
  光幕出现的时间是中午,当天的午朝便整整延长了半个时辰。
  宣武帝勤勉,自他开创以来,朝会便日日都举行。
  朔望之日举行的常朝大朝会人实在太多,多为礼仪性质,是以并不多讨论政务。
  一般的政务,是放在常朝的日朝时间举行的。
  日朝有早朝,又因天子勤勉,还加了午朝。
  早朝是四方皆可奏事,后世影视剧中的那些各路人马都能发言,发言内容并不限制的,就是早朝。
  午朝规定了发言的部门,人员更少,而且说的多是军国大事。
  一般情况下,午朝的时间并不长——毕竟大周定鼎已有三十余年,天下稳固。早朝处理过一批事务后,哪里还有那么多的军情要事上禀呢?
  可想而知,午朝整整延长了半个时辰,这意味着什么。
  祁元询对此没什么意外的。
  既然敢做下这等事,那就要有承担代价的准备。
  就算这是安南国未来做的也不行。
  既然未来敢做,就说明他们现在已经有了不臣之心,必须狠狠地教训一番。
  作为皇太子,午朝祁元询并不像早朝一样被要求一定要听政,但是一般情况下,用完膳后,乾圣帝都会叫他过去听。
  和他的地位稳固相对应的,就是他弟汉王参与早朝都颇受诟病的状态。
  午朝后武英殿集合,祁元询非常意外地看到了汉王也赫然在侧。
  倒不是说天子不疼爱汉王,但是上皇御极多年,嫡长继承早已深入人心。
  便是身边没有翰林院出身的这一帮阁臣,天子都很注意要和汉王保持距离,更不用说阁臣们作为文臣,基本上都站稳了立场,皇太子身居嫡长,奄有天下士林之望,关键时刻,自然愿意为其张目。
  所以祁元询来武英殿十次,都不一定能见到汉王的影子。
  今日汉王如此突然地出现在这里,难免让他侧目。
  当然,吃惊归吃惊,但惊过也就算了,难不成还真的要质问亲爹,为什么自己的亲弟弟会出现在这里?
  祁元询目不斜视地走到自己的位置站好,按照长幼和地位,他都正好压着汉王一头。
  他清楚地听见身后的汉王深了许多的呼吸声。
  啧,小孩子闹脾气,在这里,难不成还敢发作?
  祁元询并不将汉王的表现放在心上,而是静立原地,等待着天子的吩咐。
  武英殿不是常朝,他来也需要天子发话,才能出席。
  当年上皇将他带在身边的时候,倒是有过时常出席的经历,但那不是属于特殊情况嘛。
  “吾儿,众卿,尔等说说,这安南如此挑衅,我大周该如何还以颜色啊!”
  虽然是问话,但天子已经定下了基调——必须要给安南国一点颜色瞧瞧!
  自从元从功勋势力在宣武年愈发衰颓以后,文臣势力逐渐抬头。
  但这并不代表着大周的文臣都是只会对外国以和为贵的好好先生。
  除了年轻一辈外,上了年纪的朝臣,都经历过当年原廷慑服四方的时代。
  原廷末年,大周革鼎,完成了以南统北的壮举,如斯伟业,不只武将,就连文臣也为之心折。
  宣武年间,大周在各地仍有用兵,若只是出兵的话,内部戡乱、平定北虏,谁都不会置喙什么。
  就算是此番惹事的安南是上皇于《祖训录》内所言的不征之国之一,这般不逊,也要接受大周的雷霆之怒!
  上皇只是因病退居兴庆宫修养,天子难道不能相询于他吗?
  上皇与天子父子二人,都是吃软不吃硬的,就连对一贯恭顺的朝鲜,都能找出数个不足之处来动辄降谕训斥,何况是安南?
  更何况光幕所言,不仅是全大周都能看到,现在更是连各藩属国都能见到了。
  即便只是预言,大周对此不作出反应,也是软弱的表现。
  因为这光幕预言,前太孙都被废为郑王了,安南国再怎么样,还能比郑王当初的分量更重吗?
  打,必须要打!
  现在在武英殿内站着的阁臣、部堂和太子、汉王,不是天子得用的大臣便是天子的亲子,要议的事情,必然是天子不想直接拿出来在朝堂上说的。
  如何对安南还以颜色,降谕训斥都还太简单了,“帅师伐国,执其君长问罪于前”,这才是大周要做的!
  不以雷霆手段将这股歪风邪气压下去,以儆效尤,这些属国是要翻天的!
  “陛下,臣请发天兵以惩安南!”
  兵部尚书最先站出来发言,蓄起的长须随着他铿锵有力的话语不住地摆动。
  “臣附议。”
  “臣附议。”
  发兵是共识,但是又不能不说,表态是最起码的。
  “这是自然。只是,朕该兴兵几何呢?”
  打安南,打到什么程度,要取得什么样的战果,这直接影响到发兵的数量。
  按照光幕记载,安南如此悖逆,简单放过他们,简直是笑话,一定要打,而且是狠狠得打!
  但是,打完以后呢?
  安南前朝的陈氏宗胤,没一个来大周的,就算有想来的,不知道见到光幕上的“陈天平”被凌迟的下场,还有没有这个胆子来。
  陈氏的人只是个名头,但是没有了这个名头,大周打到安南,如何处理,就有问题了。
  胡氏这般不敬上国,当然是要夺其王位,但是之后呢,安南的王位谁来坐?
  若是到那时候接连蹦出陈氏遗族,那不就是黑锅大周背,好处陈氏拿的现实版吗?
  破灭安南国,肯定会招致安南百姓的敌视,为了大周的威严,又不得不这么做。
  陈氏若现在就有人在大周,正好借着为其光复王位的名头,而没有这个名头,就是两国之间的战争,付出了那么多,最后没有收获,那就实在不值了。
  可是,打到其国都,等胡氏白衣负荆出来请罪,就轻松赦免于他吗?
  也不可能!
  所以发兵几何,竟然会成为他们的第一个问题。
  祁元询不知兵,并不先发言,只静静地听着。
  有说发兵三十万的,也有说发兵百万的,五十万、八十万,所言数目各有不同。
  这就是他们的目的不同了。
  有想要做事留一线的,也有想要发兵灭其国的,这才导致报出的兵马数目不尽相同。
  与其说天子问的是他们认为适宜的发兵之数,倒不如说他是在借此探明殿内臣僚们的想法。
  问完了一圈臣子,最后终于轮到了祁元询和祁元诲。
  长幼尊卑,都是皇太子要先开口。
  “太子,你觉得,要派多少兵马合适?”
  “五十万不足,百万则过多。儿臣以为,八十万足以。”
  “八十万?你确定?”
  “是。”
  “汉王,你呢?”
  “儿臣觉得六十万即可。”
  天子不置可否。
  皇太子和汉王都没带过兵,所以他们的决心,在利用数字体现的时候,总会有所偏向。
  皇太子稳重,便说了八十万,汉王就算是为了和皇太子较真,都会说个不一样的数字来。
  但是他们两个的态度都已经表现出来了。
  要打。
  还得狠狠地打。
  按照流程,说完请发兵的人数后,天子就会去问下一个,全部问完以后,他却突然又转回来道:“太子,说说你为什么要派八十万大军。”
  不光是天子,其实在座的其他臣僚也很感兴趣。
  对外的表现一贯是宽和为主,儒学精深,又没有什么地方能让他展现军事方面的造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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