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声继续问:“难道是一见钟情?”
席砚卿依然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他才若有所思地开口:“不算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不算是?”钟离声听到这儿兴致来了,走到席砚卿身边坐下,以一副终于轮到他看好戏的眼神看向席砚卿,语气间满是调侃的意味:“哦,你对人家一见钟情,但是不确定人家对你是不是一见钟情?是这样吧?”
是个鬼!
席砚卿懒得理他,起身准备离开。
钟离声却忽然拉住他的胳膊,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以一位长者的口气,深沉感慨道:“看到你这样,我也终于可以把心放进肚子里了。”
席砚卿睨他一眼:“跟你有什么关系?”
钟离声对他这个若无其事的样子相当愤慨,忍不住吐槽:“不是吧,老席,你难道真的不知道你不谈恋爱这件事给我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吗?”
席砚卿:“关你什么事?”
钟离声一个白眼翻上天,内心随即响起了一首忍辱负重的交响曲!
就是因为你不谈恋爱,你的母上大人已经快怀疑我跟你是一对了!
恐怖不恐怖!
我每次一接她的电话我都紧张得手抖!
恐怖不恐怖!
但这理由他又实在说不出口,只好悻悻地回答:“算了,你就当我啥都没说。”
反倒是席砚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平常跟我妈联系挺勤的啊?”
“啊?”听到这儿,钟离声本来正撑着桌面看好戏的手肘突然一滑,心想这是怎么个意思,难不成他已经知道这个传闻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钟离声觉得自己应该离下岗不远了。
“连我来参加裕泰并购案这种小事都要说?嗯?”
他说话的语气沉稳又平静,但字尾上扬的音调,顷刻间又带来一种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钟离声倒是松了一口气。
席砚卿继续“威胁”道:“池漾的事情,不准说。”
钟离声:“嗯?”
席砚卿:“我妈那人太八卦,我怕把她吓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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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前期工作准备得比较充分,所以并购环节也进行得很顺利,双方律师代表就合同细则进行了全面详尽的沟通。
最后一天会议结束,大家渐次离开。
风盛投行新加坡分部的负责人张昭叫住席砚卿,说想跟他聊聊。
不多久,会议室里只剩下张昭和席砚卿两个人。
张昭这才开口:“这次怎么不是天泽律所的人过来了?”
席砚卿轻敲了下桌面,一副漫不经心的语气:“怎么了?这个律师不行?”
“那当然不是,”张昭连连摆手,眉眼间都是赞许,“我就是好奇你从哪儿挖出来一个这么漂亮又这么专业的律师,名副其实的律政佳人啊。其实并购前期,我们跟裕泰董事会还是有很大分歧的,关键就在于股权分配这一块儿,他们宁可承担损失也希望能够在未来掌握更多的话语权。但这样对我们的长远发展来看是不利的,所以我们双方僵持了好一段时间。结果你知道那位池律师怎么把对方说服了吗?”
这事席砚卿还真不知道,“怎么说服的?”
“也不知道她从哪了解到,裕泰的最大股东信佛教,最后用了一个什么佛家偈语把对方说服了。对涉外法律信手拈来的律师我倒是常见,谈起经典文化也有一套的律师我还真是头一次遇到。说真的,我都想让她过来给我们当法律顾问了,你帮我问问呗,待遇肯定不比她现在待的律所差。”
席砚卿听了,嘴角扯出一抹轻笑,异常冷漠地撂了四个字:“你想得美。”
张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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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开会的地方离席砚卿一行人入住的酒店很近,走路也就十来分钟,再加上新加坡的天气和环境都很惬意,所以这几天的商务往来,他们大多都是步行。
席砚卿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张昭和他同行着,打算亲自送他回酒店。
很快,电梯到达一楼,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并肩向外走。
还没走两步,席砚卿目光往外一扫,落入眼中一个熟悉至极的身影。
她站在门外,正微扬着脖颈,仰头看着天空。
下一刻,似乎是觉得这样还不足够,于是她又伸长胳膊,向前倾了倾身子。
一袭娉婷身姿,天衣无缝地融入朦胧的雨幕,似一副构图精巧的山水画。
自带古韵的背影与颇具现代感的楼厦结合在一起,平衡出了一种非常绝妙的杂糅感。
看着这一幕,席砚卿下意识地放缓了脚步。
她怎么还没走?
张昭注意到窗外的天色,感慨着:“竟然下雨了?按理说这几个月是少雨季啊。”
席砚卿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诶?”张昭也注意到窗外站着的身影,“那不是池律师吗?她怎么还没走?”
说完又看向席砚卿,“应该是被雨困住了吧。你等下,我去前台给你们拿把伞,然后把你们一起送回去。”
席砚卿却忽然叫住他,“不用了,我认得路。”
张昭依然往前走着,坚持说:“那我也得给你们拿两把伞,这个时节的雨,大都是骤雨,雨势可能瞬间增大。”
席砚卿眼睛注视着窗外,叫了声:“张昭。”
“怎么了?”
席砚卿目光未动,说:“拿一把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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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砚卿接过张昭手里的伞,正往外走时,池漾也正好往里走,看到席砚卿时,很明显地顿了下脚步。
席砚卿见状,快步走到她面前,深眸含笑:“你怎么还没走?”
池漾如实道:“钟特助有急事要赶回去处理,所以让我在这里等你。”
席砚卿:“嗯?”
池漾:“他说你不认识路。”
席砚卿:“......”
能想到这么个蹩脚的理由,他也是真的佩服钟离声。
“也是,”席砚卿鼻尖溢出一丝笑,“我这个人方向感确实不太强。”
站在一旁的张昭:???
他算是知道刚才那句“你想得美”因何而起了。
想到这儿,张昭颇有眼色地走了上去,助力道:“我本来是打算送席总监回去的,既然池律师在,那我就放心了,正好我上面还有些工作要处理。”
池漾朝张昭点了点头,“那张总您先忙,席总监我会送回去的。”
“麻烦池律师了。不过,这外面的雨怎么越下越大?”张昭眼睛里露出一抹自然而然的惊讶和担忧,“可是我刚才问前台,他们说这里只有一把伞了。”
进来就为了去前台借伞的池漾:“......”
张昭故意说的客气:“那就委屈池律师和席总监撑一把伞了。”
添完最后一把柴火,张昭就不留功与名地挥挥手,潇洒地转身离去了。
池漾站在原地,有点懵。
席砚卿颇具耐心地欣赏着她一脸茫然的表情,缓步走到她左侧,低沉嗓音落在她耳畔:“跟我撑一把伞,很委屈?”
“啊?”耳边突然传来的温热气息,让池漾猛地一缩,“不委屈。”
席砚卿忍着笑意,问:“那怎么不走?”
池漾不自然地揉了揉鼻尖,轻声应道:“哦。”
两个人并肩走出大厦。
外面的雨势果然如张昭所说,这才不过几分钟的时间,瞬间就猛了很多。
席砚卿撑着伞,池漾走在他右边。
伞下的空间有限,难免会有肢体接触,所以池漾很注意地,将双手紧紧地攥着她单肩包的金属链条。
一人风度翩翩,一人长身玉立,共撑一把浅蓝色的晴雨伞,并肩行走于浪漫雨幕下,似是从地面破土而出的一朵花。
无意喧宾夺主,却惊艳这方雨幕。
池漾看着眼前的景色,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个令她自己震惊不已的事实——她好像不再惧怕下雨天了。
她说不清这个改变具体来自于何方,但心里有个声音强大得无法忽视——这份改变,好像与她身边的这个人有关。
想到这儿,她终于打破了心里的那点不自在,鼓起勇气抬起眉眼,往左侧望了一眼。
就在她抬眼的瞬间,一滴硕大的雨滴,也同步着从伞檐,锵锵坠落。
——落在席砚卿的左肩。
池漾微微侧眸,这才发现他左肩的衣服早已湿了一大片。
而她这边,被雨伞遮得严严实实,未湿片缕。
这一刹那,她就感觉自己的心如同坠下的雨,一石激起千层浪。
下一秒,她抬高手,想要把伞往他那边倾斜倾斜。
可就在她双手握上伞柄的那一刻,或许是雨势又大了的原因,席砚卿手腕一发力,同时把伞抬高着往她那边又倾斜了一些。
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杀了池漾一个措手不及,她的手掌于慌乱中下落,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抬高的手。
顷刻间,那双黑色皮鞋和白色高跟鞋纷纷由运动状态变成静止,落雨溅起几滴新的水洼,将他们围住。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席砚卿垂下眸,凝视着她近在咫尺的有些窘迫的脸,忽地笑出声来。
池漾正想开口解释,却被席砚卿抢先了一步。
她听到他颇具深意地问:“占我便宜?”
“不是,”池漾挪开自己的目光,不去看他的眼睛,“你左肩都湿了。”
听到这儿,席砚卿不以为然地哦了一声,丝毫不在意。
池漾接着说:“你发烧刚好,最好不要淋雨。”
“行,听你的,”席砚卿很好说话,“那我们走快点儿?”
池漾说好。
结果,等他们再次抬脚往前走的时候,池漾发现他根本没有任何改变,那个伞依然狠狠地朝着她的方向倾斜着。
所以,她再次抬手想完成刚才“未竟的事业”。
席砚卿察觉到她的举动,不怀好意地问她:“又占我便宜?”
池漾收回手,对他这种“不听医嘱”的行为相当不满。
“不是。”她否定得相当果断,带着赌气般的语气,“你穿的那件衣服,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设计的,我不想让它淋湿。
席砚卿:“......”
作者有话要说: 席砚卿:我还没件衣服重要?
池漾:谁让你不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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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声&张昭:请把神助攻的钱也结一下,谢谢。
☆、哥哥
翌日上午,他们启程回国。
到达机场的时候距离登机还有一段时间,于是一行人就坐在休息室等待。
池漾坐在靠窗的位置,旁边坐的是孟仲季,席砚卿和钟离声则与他们隔着一条过道。
孟仲季这几天因为这个并购案也是忙得不行,现在这案子终于告一段落,他整个人也松懈了下来,这会儿正姿态懒散地靠着椅背,舒舒服服地玩着手游,放松身心。
池漾用余光瞥了一眼,看到他手机屏幕上打打杀杀的画面,随口问了句在玩什么。
孟仲季说了个手游的名字,池漾听了,相当茫然地哦了一声。
看她这个反应,孟仲季相当诧异:“池律,你不会不知道这个游戏吧?这可是人尽皆知的手游啊。”
池漾无所谓地耸耸肩,承认得理直气壮。
孟仲季一脸不可置信,追问着:“那你平常休息的时候都玩什么啊?”
池漾心想,我会玩的可多了,我还会玩滑板呢,酷不酷?
“玩儿锅铲,酷不酷?”她故意逗他。
“玩儿锅铲?”孟仲季瞬间反应过来,“池律师你会做饭啊?”
“嗯,”池漾看着孟仲季那一脸仿佛看到外星生物的震惊表情,面露不解,“不是,看你这惊讶的表情,难道会做饭是一项很了不起的技能?”
“不不不,不是,”孟仲季否定道,“我就是听说爱做饭的大概率的都是吃货,可是看您这身材一点儿都不像。”
池漾笑了:“那我可能是那个小概率?”
孟仲季:“嗯?”
池漾:“我比较喜欢让别人吃我做的饭。”
听到这儿,孟仲季一下子来了兴致。
毕竟这可是了解池漾私生活的好机会,他自然不能放过。
这样想着,孟仲季瞬间觉得手里的游戏一点都不香了,他扣上手机,专心致志地当起了小记者,循序渐进地问:“那池律平常最爱吃什么?”
池漾故作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开玩笑道:“为什么想知道这个?想巴结我?”
孟仲季心想那可不咋的,这可是连蒋嘉末都不知道的信息。
不过,我们孟仲季同学还是很会察言观色的,只见他笑了笑,把真正的意图压在心底,说:“那哪能啊,我就是想了解一下你们女生喜欢的口味,我提前学学,将来好给我女朋友做。”
池漾没忍住笑了一声:“孟仲季?你是不是想要女朋友想疯了?口味这事儿还分男女的吗?到时候遇到喜欢的人了直接问她喜欢吃什么不就行了。”
孟仲季心领神会地哦了一声。
默了几秒,孟仲季:“那你到底喜欢吃什么啊?”
池漾一脸“我真是啥都白说了”的表情看向孟仲季。
正巧,她的手机在此时响了起来,还连着响了好几条。于是,本着结束这个话题的目的,池漾撂下了两个字:“粤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