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一掠十年灯——史今朝
时间:2021-02-08 10:13:25

  席砚卿开始导航最近的医院,池漾见状忽然伸手拉住他的手肘,语气带着恳求:“不去医院,求你了。”
  那是慌乱又无措的眼神,也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眼神。
  不知为何,他虽然并不知道她这么抗拒医院的原因,但心里还是没来由地空了一下。
  他终究还是依了她,语气安抚:“好,不去,你别怕。”
  车身汇入车流,席砚卿从后视镜中看到白念笙一脸愧疚的表情,叫她:“笙笙?”
  白念笙抬头看向前方。
  席砚卿语气放缓,耐心跟她解释:“池漾姐姐受伤不是你的错,你刚刚已经给她道过歉了,不是吗?”
  如果非要说谁错,那这个错的人,只能是他自己。
  池漾也偏头看向白念笙,笑说:“对啊,这只是个小意外,姐姐睡一觉明天伤口就好了,没关系的。”
  白念笙听着这个声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说出了一句话:“小叔,这件事情可不可以,不告诉爸爸?”
  她声音轻轻的,像是悬浮在空中的尘埃。
  席砚卿以为她是怕被责备,点了点头。
  窗外夜色渐沉。
  没有人知道,这个才六岁的小姑娘,是怎样把心里那些既兜不住又拼命往外溢的情感,藏得严严实实。
  -
  齐媛和三个小男孩几乎是和他们前后脚到的家,席砚卿让司机把白念笙送回去,然后和一群人上了楼。
  池漾被席砚卿一路抱着,放上了床,右腿耷拉着轻放在一个抱枕上。
  卧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齐媛和孩子们一进门就跑回各自的房间,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这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
  池漾机敏地预感到此种氛围不宜长期停留,开始不动声色地赶人:“席总监,我这儿没什么事了,你看你?”
  席砚卿目光微垂,似笑非笑地撂出两个字:“赶我?”
  池漾:“......”
  “不去医院可以,但是不看医生不行。我认识一个医生,正好住在这个小区,我让他上门来看看。”
  “......”
  行吧。
  席砚卿刚给医生打完电话,池漾的卧室瞬间就被一群人填满了。
  刚才消失的那一拨人,一个接一个地往池漾卧室里跑,手里还都拿着五花八门的小玩意儿。
  于冬永远冲在最前面,手里拿着一个可爱的晴天娃娃:“池漾姐姐,这是我送你的礼物,晚上睡觉的时候把它放在床头,这样伤口就不会疼了。”
  池漾听了,心头蓦地涌出一阵暖意。
  其实这话是上次于冬受伤,她安慰他的话。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不仅还记得,还把这话原封不动地回赠给了她。
  沈一清送的礼物,是一本他和文娟、涵涵共同写的诗集。普通的作业本封面,被他们描绘出了山川与水流,里面的字迹清秀,看得出来下了不少功夫。
  封面写着——要成为自己的英雄。
  同样是她对他们说过的话。
  许光洁性子沉稳,天性有些害羞,直接把手里的那瓶星星递给了池漾,一句话都没说。
  池漾却什么都懂。
  席砚卿看着这三份礼物,联想起他们那天在饭桌上的聊天。
  各执一词的三个男孩,跟大相径庭的礼物,正好一一对上。
  他们送的,都是他们内心认为池漾最喜欢的东西。
  席砚卿看着这温馨又寻常的一幕,心尖瞬间酸软一片。
  ——把这么好的你让给别人,那画面,我每想起一次,都心如刀绞。                    
作者有话要说:  席砚卿:让我来保护你吧,好不好。
 
  ☆、难追
 
  “陆太太,”陆谨闻挂了电话,看着坐在书桌前的林洛希,邀请道,“我要出去看个病人,一起?”
  林洛希正看论文看得头疼,急需转换一下脑子,于是乐呵呵地说:“好呀好呀!”
  从经管学院硕士毕业后,林洛希又考了朝大戏剧影视学的博士。博士一年级,再加上她是跨考,所以有不少课要上。她本想定间宿舍,这样下课晚的时候就不用麻烦陆谨闻来接了。
  陆谨闻知道这件事后,果断否决:“刚结婚就想分居,你这是想造反?”
  林洛希:“......我又不是天天不回家,只是偶尔。”
  对此,一向温润谦和的陆医生放了狠话:“一天你都别想。”
  林洛希:“......”
  果然,男人结婚前后,真是两幅面孔。
  针对“婚后分居”这样的敏感事件,最后的解决方案,就是两人在御府左岸又买了一套房子。但陆谨闻是真的不知道,席砚卿也住在这个小区,直到前几天上班时在地下车库遇到了一次,他那时还挺惊讶:席砚卿不是一直住在东城吗?
  依照着手机上的地址,陆谨闻和林洛希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席砚卿来开的门。
  陆谨闻身为医生,第一反应就是观察病患的症状,结果他从上到下打量了席砚卿好几眼,怎么看都不像受伤的样子。
  席砚卿读出他的疑惑,解释说:“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受了伤,跟我来。”
  林洛希也不知道伤者到底是男是女,也不知道到底是伤到了哪里,觉得这样贸然跟过去不太好,于是就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主卧里,池漾和陆谨闻的目光一对上,两个人便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
  “池漾?”
  “师哥?”
  站在一旁的席砚卿:???
  坐在客厅的林洛希听出这是谁的声音后,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朝卧室走去。
  片刻后,池漾于不经意间一抬眸,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林洛希,欣喜之情瞬间溢于言表:“洛希?你也来了!”
  林洛希看到池漾右腿贴着的创可贴,大步迈到她身边,一脸担心地问:“怎么回事儿?疼不疼?”
  池漾摇摇头:“没事,我就是磕了一下,其实用不着看医生的,但是......”
  她没继续说下去,但是什么呢?
  她说不清。
  因为这一点都不像她的作风。
  她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平白无故欠别人人情,可到现在,她已经欠席砚卿不知道多少个人情了。
  趁她们俩姐妹聊天的功夫,陆谨闻打开随身带着的医药箱,重新给池漾清理了一下伤口,又重新进行了包扎。
  池漾着实是没想到,席砚卿认识的那个医生竟然就是陆谨闻。要知道,这可是京溪医院胸外一把刀啊,现在亲自上门给她磕破的膝盖包扎?
  想到这儿,池漾觉得实在是有点儿大材小用了:“让您一个医学博士亲自上门看我这点小伤,真是屈才了。”
  陆谨闻淡淡一笑,顺着她的说话方式接下去:“当初你用法律手段保护我老婆声誉的时候,可没因为自己是顶尖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就置之不理。”
  “师哥,言辞不当了啊,”池漾打趣道,“我可记得,那时候你们还没结婚呢,我女神顶多算是你女朋友吧。”
  陆谨闻:“......”
  听到这儿,席砚卿才稍稍理清他们之间的关系。
  伤口处理好之后,陆谨闻又站在医生的立场叮嘱了池漾几句。
  忙完正事之后,陆谨闻站起来,左看看席砚卿,右看看池漾,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你俩怎么凑在一块儿了?”
  席砚卿一脸淡定:“我们是邻居。”
  陆谨闻:“......”
  糊弄谁呢你。
  池漾也揣着一肚子话想问:“师哥,你们不是在东城住吗,怎么搬到这里了?”
  陆谨闻看了林洛希一眼,满眼宠溺:“你嫂子在朝大读博士,就在这里买了一套房子,刚搬过来没多久。大部分时间我们还是在东城住,今天这不赶巧了吗。”
  池漾眼睛亮起来:“嫂子,你读博士了啊,真厉害!”
  林洛希含羞一笑:“我之前都不知道你在这里住,要不早就该找时间聚一聚。”
  池漾:“没关系,以后可以约起来。”
  四个人又随意聊了几句,看时间也不早了,陆谨闻和林洛希便没有久待,心想反正以后也有的是机会见面,就先行离开了。
  送走他们之后,席砚卿拐回到她的卧室,再次叮嘱了一遍注意事项。
  池漾还沉浸在见到故友的喜悦中,饶有兴致地问席砚卿:“席总监,你之前应该也知道林洛希吧,今天看到真人,是不是比想象中还要完美,还要好?”
  话音刚落,她脑海里莫名浮现出,那次在电梯口席砚卿对他朋友说的那句话:一般的女人入不了我的眼。
  想到这儿,一股难言的失落瞬间涌上心头。
  直到席砚卿意味深长地接了一句:“你更好。”
  池漾表情一怔。
  “池漾,”他忽然叫她,“你心目中好的爱情是什么样的?”
  “嗯?”
  气氛静谧了那么一瞬。
  许久后。
  “好的爱情,至少要两情相悦吧。”
  她轻轻一句话,撕裂了横亘在眼前的长久沉默。
  -
  席砚卿回去之后,池漾这才注意到,床边放着的那件沾了血迹的白色衬衫。
  纵然她对服装设计这一块儿并不了解,但因为叶青屿是做这一行的,她也在潜移默化中形成了一些认知。比如说这件衬衫不管是从材质还是设计来看,应该不能机洗。
  于是,她拉开衣领,将上面印着的logo和衣侧印着的材质表,一股脑发给了叶青屿。
  毕竟天生的设计师,不用白不用,也省得她劳心费神的查了。
  飞机刚落地的叶青屿,看到池漾的消息,以为是要夸他带孩子们玩得多么好,结果一打开,映入他眼帘只有言简意赅地一条信息:【这衣服怎么洗?】
  叶青屿:【......】
  后来,等他定睛一看才觉出不对劲,这不是他设计的衬衫吗?
  还有,这不是男士衬衫吗?
  到底什么情况!
  叶青屿:【这谁的衣服?】
  池漾:【一个朋友。】
  叶青屿:【什么朋友?关系都好到需要你给他洗衣服了?】
  池漾:【你问那么多干吗,直接告诉我怎么洗就行,这应该不能机洗吧?】
  叶青屿:【嗯。】
  然后就没了下文。
  池漾一脸懵逼:你倒是告诉我能怎么洗啊。
  过了一会儿,叶青屿才发来下句:【这衣服不能洗。】
  池漾:【???】
  叶青屿:【这衣服设计出来的时候,就没考虑过需要洗的情况。】
  池漾:【这设计师有病吧!】
  叶青屿:【你骂谁呢!】
  池漾:【......】
  叶青屿:【另外提醒你一下,这衣服是限量款,现在市面上根本买不到。】
  池漾:【......】
  她怎么突然有种被人讹上的感觉。
  一筹莫展之际,她忍不住对叶青屿发起牢骚:【我真是纳了闷,不就一件衣服,搞那么多噱头干嘛!又是不能洗又是限量款,真把自己当黄金了啊。】
  叶青屿:【品牌营销策略懂不懂!】
  池漾:【......】
  叶青屿:【但是我当初自留了一件,全新的。】
  池漾:【我买了!】
  叶青屿:【我缺你那点钱?】
  池漾:【那你说你想要什么。】
  叶青屿:【很简单,实话告诉我这件衬衫是谁的就行。】
  池漾:【前世今生那位的......】
  叶青屿:【???】
  他刚说啥来着,有情况就是有情况!
  于是,满心好奇的叶青屿,不满足于文字沟通,直接一个电话就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之后,传来冰冷的播报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叶青屿:“......”
  -
  席砚卿全然忘记了自己衬衫的事情,虽然天色已经不早,但他却没有丝毫睡意。
  阳台的窗户被他轻轻错开一条缝,晚风乘机而入,丝丝缕缕地绕着弯,惹得他不由自主地朝左侧望去。
  那边的窗帘只拉了一层,透出淡淡的光。
  终于不再是他第一次来的那样,密封着的遮光布,像密不透风的心墙,通感地让他有些忐忑,怕他还没努力就已经没有机会走进她心中。
  可今天抱起她的时候,席砚卿异常确定,她砰砰的心跳是真实的,她骤升的体温也是真实的。
  这就够了,他不贪心——
  只要她肯为他留一条缝,他就有信心自己能钻进去。
  从她受伤到现在,他的情绪一直都处在紧绷状态,短短几个小时仿佛被无限拉长,生出一种时过境迁的沧桑感。
  因此,当席砚卿接到白清让电话的时候,他甚至有点恍惚:“苏兮?她怎么了?”
  白清让字里行间都是不解:“不是你让我劝劝她,坚持自己的爱好吗?”
  席砚卿这才回想起来。明明就是几个小时前的事情,他却觉得过了很久。
  “哦,我想起来了,劝的怎么样?”
  白清让轻叹一口气:“没什么用,学这行的艰辛与苦累我都跟她说了,甚至都实战教学了,她也不在意。我还把金融系的方教授请来,给她讲了讲金融系要学的课程,对了,她是不是不喜欢学数学?”
  席砚卿在脑海里大概搜寻了一下,嗯了一声。
  “我说呢。方教授把金融学要学的课程大致介绍了一下,苏兮的表情随着微积分、线代、概率论的递进变得越来越不自然。”
  “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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