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一掠十年灯——史今朝
时间:2021-02-08 10:13:25

  他这次来,其实有赌的成分。
  欢乐谷这么大,偶遇一个人,好像也不是特别容易。
  但他转念一想,这世界这么大,他们都相遇了,欢乐谷......好像也不算什么。
  买好票后,两个人过了检票口。席砚卿没来得及换衣服,穿着衬衫西裤,整个人显得精英感十足,风度翩翩。在这样一个游乐场所更是显得尤为瞩目,引得不少行人纷纷侧目,招来一双又一双盛满桃花的目光。
  然后,她们的目光下移,就看到他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女孩,眼里的桃花又在瞬间凋谢。
  得!不仅英年早婚!还早生贵子!
  白念笙怎么都不会想到,她有朝一日,竟然成了替小叔挡桃花的利器。
  欢乐谷人不少,热门项目前都排了长长的队。
  席砚卿和白念笙站在导览图前,各怀鬼胎。
  席砚卿目光微垂,心想白念笙应该跟那群小孩子们没代沟吧,他们爱玩的东西应该差不多吧?
  想到这儿,他蹲下来,目光与笙笙平视:“想玩什么?”
  白念笙眨了眨眼睛,伸出自己的小手指,指向了一个方向。
  席砚卿顺眼望去。
  不是他料想中的旋转木马,也不是海盗船、大摆锤,而是一棵在导览图充当背景的梧桐树。
  等到了目的地,席砚卿才发现,那棵梧桐树并不是什么游乐设施,而是供游客休息的场所,下面摆放着一排木凳,潺潺溪水绕膝而过。
  此时天边一抹火烧云烧得正旺,微风一吹,仿佛连空气都变成了粉紫色。
  席砚卿不知道白念笙为何要来这里,无声地陪着她在木凳上并排坐下。
  白念笙坐在他旁边,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前方来来往往的人群。
  直到小溪那头的一间屋子突然亮起灯盏,白念笙才一下子从木凳上跳了下来,一脸兴奋地叫道:“啊!就是那个!小叔,我想吃那家的樱花冰激凌!”
  席砚卿敛眉一笑,心想小姑娘原来是在等这个:“好,小叔带你去。”
  旁边的小姑娘却突然不乐意了,拨浪鼓似的摇着头,说着自己的想法:“小叔,可不可以让我自己去买,你不要过去。”
  席砚卿不解:“为什么?”
  白念笙眨着大眼睛:“因为我生日的时候小叔给我准备了生日礼物,所以我也想送小叔一份礼物。”
  席砚卿拍了拍她的头,温柔说道:“等我们笙笙长大了,再送我礼物好不好?”
  白念笙似乎仍然不愿意妥协。
  席砚卿想不明白她执意这么做的原因,直接说出自己内心的顾虑:“人这么多,你一个人去买,丢了怎么办?”
  白念笙坚持道:“不会啊,就一座小桥的距离啊,你可以在这边看着我,我买完就回来,不会丢的。”
  两个人僵持不下,最终还是选择了折中方案,席砚卿在桥那头等她,她一个人去排队。
  估计是季节限定,队伍不一会儿就长了起来。
  席砚卿斜靠着栅栏,看着只与他隔着几米远的白念笙。
  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
  “齐媛,你先带孩子们去排队,我接一下电话。”
  席砚卿微微一侧头,就看到了他此行的“目的不纯”。
  池漾没看到隐在树影中的席砚卿,在溪边站定接通了电话。
  席砚卿真无意偷听,却因为距离太近,她的声音还是悉数落入了他耳中。
  -
  池漾接完电话,正准备去找齐媛汇合,突然一个高瘦身影,出现在了她面前。
  她一抬眸,竟然是席砚卿!
  有缘到这个份上,是真的有点诡异了吧!
  不过,还没等她感叹怎么这么巧,席砚卿冷漠又疏离的声音便率先响起:“你不是请年假了吗?”
  池漾不明白这个问题从何而来。
  心想我是请年假了啊,所以我今天才不用上班啊,这有什么不对吗?
  反倒是你,怎么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席砚卿看她不回答,继续问道:“放假期间对老板的电话也要有求必应?”
  “啊?”池漾对眼前的一切都充满了不解,这个人,以及这个人说的话,“什么老板?”
  席砚卿一想到自己要掐的桃花那么多,心里没来由地有些烦躁,语气冷了几分:“就给你打电话的那个人。”
  “阿锦?”池漾本能地复述了一遍,音调微微上扬着,表示着她的疑惑。
  可在席砚卿听来,这一声喊得那是相当的缠绵和亲昵。
  他还沦落到只能被叫总监,那边已经晋升成昵称阿锦了,一股来自情敌的强大压力,将他淹没。
  池漾一脸茫然,问:“不过,这跟我老板有什么关系?”
  席砚卿:“顾锦泽不是你老板?”
  “是啊,”话落,池漾瞬间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解释说,“不对,不是!顾锦泽是我老板,但阿锦是我弟,我亲弟!他名字里也有一个锦字,所以我叫他阿锦。”
  场面一度很尴尬,只不过这次尴尬的人换成了席砚卿。
  席砚卿以手抵唇,假装很自然实际上很不自然地轻咳了两声,想把这件事盖过去:“所以你手机屏保那张合照是你跟你弟弟的吗?”
  池漾:“是啊,怎么了么?”
  “哦,没事。”席砚卿表面维持着淡定的神色,内心却是相当窃喜,“我就是看他那个T恤很喜欢,想问问他在哪买的。”
  池漾:“......”                    
作者有话要说:  白念笙:我只是个工具人。
 
  ☆、沉沦
 
  那不过就是一件普通的深蓝色T恤,美国的一个潮牌,近几年在国内很火,品牌店开了一家又一家,随处可见。
  池漾一边琢磨,一边用余光打量着席砚卿的身高。
  他俩现在交错站着,池漾站在他的右前方,隔着一个手臂的距离。
  席砚卿站在桥头,一直用余光关注着白念笙。
  只见她踮起脚尖,从售货员手里拿过了两只冰淇淋后,便笑眼盈盈地朝他站立的地方跑来了,嘴里还振振有词地喊着小叔。
  池漾本来是背对着冰淇淋店站的,直到听到这个奶声奶气的童声,她觉得莫名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于是也不由自主地转过身来,想一探究竟。
  欢乐谷场景搭建的十分真实,处处可见细节的用心。
  溪水潺潺旁的林荫小道上,鹅卵石交错分布,凹凸不平,有种自然生成的粗砺美感。
  插曲就是在这时响了起来。
  白念笙两只手拿着冰淇淋,堪堪维持着身体的平衡,眼睛别无二心地看着席砚卿,以至于忘了注意脚下。那条林荫小道刚过半程,白念笙就被上面凸起的鹅卵石猝不及防地绊了一下,下一瞬,她整个人开始不受控地向前倾倒,眼看着就要磕向地面。
  席砚卿瞬间反应过来,大步跑上前去。
  却不料,有一个人比他更快。
  她伸开双臂,奋不顾身地,紧紧拥住了这个素不相识的女孩。
  预想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倒地前一秒,白念笙稳稳当当地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手里的冰淇淋滑落,擦过抱住她的这个人的背,掉落在斑斓的鹅卵石路上,像突然打翻的一坨粉色颜料。
  “嘶......”池漾膝盖吃痛,没忍住轻嘶了一声。
  她眸光微垂,这才发现自己此刻是半跪在地面上的姿态。
  “你没事吧?”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是池漾在问小女孩,另一个则是席砚卿在问池漾。
  听到池漾的声音,白念笙表情瞬间怔住了。
  “妈妈?”她下意识地叫了一声,似是本能的、不受控的呢喃与呼唤。音调是微扬的,声音是轻轻的、淡淡的。
  不过,还是被池漾听到了,她不解地蹙了下眉。
  以至于没来得及回答席砚卿的问题。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席砚卿已经半跪在地面上,轻轻抬起她的腿,为她检查伤口。
  她今天穿了件淡蓝色背带裤,血迹一晕染,红色相当明显。
  看到这儿,席砚卿也顾不上征求她同意,直接伸出双臂就抱起了她。
  彼时,火烧云烧至最后一抹绚烂,繁星与皓月竞相登场,夜幕生来璀璨,照亮所有征程。
  她被他抱在怀里,他的轮廓,他的气息,他的味道,都近在咫尺,清晰可闻。
  她看清他漆黑如墨的眸色,看清他笔挺如刀削的鼻梁,看清他紧抿的唇峰,看清他白净的脸庞,看清他侧脸的轮廓——棱角分明,显得又冷又傲。
  可又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瞬间,池漾有些好奇,究竟是时光对他多了些偏爱,还是他对时光足够认真。
  所以才能被岁月打磨出这样的气质——少年心性还残存着,内敛的英气与外放的热忱,在他身上,相得益彰,此消彼长。
  让她这般心动。
  心中的旖旎陡然清晰,池漾没敢再多看,恹恹垂下目光。
  垂眸之时,她嗅到他的味道——甘醇芳洌,诱她心甘情愿地沉沦。
  那一瞬间,池漾觉得自己,是“目中无人”的。
  ——除了他,余下的热闹皆如退潮,伴着稀薄月色,变得遥远而模糊。
  唯有他,一言不发,却让她的心涨得异常饱满。
  横卧在溪水上的这座木桥,漆红斑驳,树影零落。
  他抱着她走过这座木桥,不过十来秒的时间。
  恰恰够她,默念一阙诗句。
  世人皆能背诵出“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雅致;皆能心领神会“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相思。
  却鲜少有人知,秦观在落拓这首《纤云弄巧》时,藏匿在其中的不舍与哀伤。
  这阙被很多人遗漏的诗句,就藏在上述两阙名句中间——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世人皆知金风意,皆知朝暮情。
  却不知,鹊桥一顾,乍泄了风光月霁。
  此后几许山水,皆一派天朗气清。
  -
  过了桥,席砚卿将池漾轻轻放在木凳上。然后,他长腿一屈,半跪在地上,半仰着目光看过来,声色温柔:“可以让我看看伤口吗?”
  池漾对上他的目光,轻轻嗯了一声。
  获得了许可,他才挽起她的裤脚,小心翼翼地往上卷。
  生怕弄疼了她,也生怕碰到她。
  她很瘦,几乎不需要什么阻力,裤子就被推到了膝盖之上,那块泛着血迹的伤口,在白嫩的皮肤中,显得尤为刺眼。
  白念笙站在一边,眼里写满了愧疚。
  齐媛和五个孩子,看到伤口的时候,也都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池漾看着他们的错愕神色,觉得好像,打趣道:“喂,我说你们可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平常做农活、走山路,没磕过绊过吗?这点小伤还叫伤?你们这都什么表情?多大点儿事啊。媛媛,你带孩子们去玩,不用管我。”
  齐媛自然没心情再玩:“这游乐场应该有临时医院之类的地方吧?先去处理伤口。”
  池漾摆摆手,丝毫不在意:“这点小伤去什么医院啊。你背包夹层里有一盒创可贴,你拿出来给我就行。我本来为孩子们准备的,没想到自己先用上了。”
  她说话的语气一直都非常轻松,一副完全没把这个伤放在心上的样子。
  也自然,没注意到席砚卿逐渐冷下去的眸色。
  齐媛拿出创可贴和湿巾,正准备弯腰替她包扎,却被一张大手半路拦截。
  “我来。”他言简意赅,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气势。
  齐媛只好递给他。
  他动作轻柔又利索,很快就处理好了伤口。但还是放不下心,想带她去医院专业处理一下,以防伤口感染。
  见池漾的裤子上已经有了血迹,席砚卿一把脱去自己的衬衫,盖在她的伤口上:“防止感染,将就一下。”
  他衬衫一脱,身上就只剩下一件贴身的纯白T恤,清晰地勾勒出他的上半身轮廓。
  肩宽腰窄,像风切割出的雕塑品。
  “哦。”她低下头,喃喃应了一声,听他的话握紧了衬衫。
  席砚卿眼神扫了一下周围,随后把目光放在五个小孩子身上,口气有商有量:“我要带你们池漾姐姐先走,你们可以在这边继续玩,到时候我派司机来接你们,可以吗?”
  池漾一脸讶异地看向席砚卿:我什么时候答应要跟你一起走了!
  “不!”于冬又是最先开口的那个,“我什么都不想玩了,我要陪着池漾姐姐。”
  紧跟着又是此起彼伏的童声——
  “对!我也不想玩了!”
  “我要跟池漾姐姐一起回去!”
  ......
  不知不觉间引来好多注视的眼光。
  池漾无奈抚额,心想多大点事儿,能不这么声势浩大么?
  席砚卿将目光重新看向池漾:“你们怎么来的?开车了吗?”
  池漾点点头,但她这个腿,应该是开不了车了。
  齐媛虽然有驾照,但是对这座陌生城市的路况并不熟悉,再加上又是晚上,她实在不放心让她来开。
  “等我一会儿。”席砚卿说完去打了个电话。
  不到一分钟的功夫,他就回来了,看着池漾说:“这样,我开车带着你和笙笙,还有两个女孩子先走,等会儿有司机过来把你的车开走,顺便接走齐老师和三个男孩儿,可以吗?”
  池漾觉得有点麻烦他,刚想开口说不用了。
  结果还没等她拒绝,席砚卿就已经给了齐媛司机的联系方式,相当的速战速决,根本没给她说不的机会。
  一行人在车上坐定,池漾坐在副驾驶,三个小姑娘坐在后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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