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一掠十年灯——史今朝
时间:2021-02-08 10:13:25

  他肤色很白,但又丝毫不显病态,眼尾很长,不需要笑就自成一条蜿蜒的弧线,自带勾人属性。扫过来的目光好像对世事都漫不经心,带着一股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冷傲和得意。
  席砚卿偏偏就是厌恶他这种冷傲和得意。
  视情感为玩物。
  “席砚卿。”他紧了下拳头,不知道自己装病猫还能装多久。
  叶青屿没落笔,反倒是直起了身子,微微一扬下巴,问道:“分别是哪三个字?”
  席砚卿斜眸一扫,语气冰冷:“写拼音。”
  叶青屿:“......”
  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内心有一万只曹尼玛在狂奔:
  我招你惹你了?
  一线明星来找我做衣服都不敢这么豪横,你特么牛逼个什么劲儿!
  难不成是跟我妹告白被我妹拒绝了,那你不是更应该讨好我吗?
  叶青屿真的觉得自己的脾气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后面的个人信息他也懒得问了,直接拿过卷尺让席砚卿站好,准备给他测尺码。
  “身体站直,双臂张开。”
  席砚卿这次倒是还挺配合,一一照做。
  叶青屿将尺子一头按在肩颈线,另一头随着他胳膊伸展的幅度慢慢把尺子贴过去。
  风暴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蓄力。
  席砚卿感觉到胳膊传来的这个人的体温,虽然只是轻轻一点,但心里依然泛起一阵难受。尤其是想到他昨天的所作所为,想到他对池漾情感的玩弄。
  这事不能细想,一想脑仁就嗡嗡地疼。
  “你们工作室只做男装?”席砚卿尽量无痕地切开一道口。
  “嗯。”叶青屿一边记下尺码,一边回答。
  “为什么不做女装?”
  叶青屿不知道他是出于何种目的才问的这两个问题,没想深入解释,只是淡淡道:“没那么多心思。”
  没那么多心思。
  就是这六个字彻彻底底惹怒了席砚卿这个装了许久的病猫。
  勉强撑着的好语气也没什么装下去的必要了。
  他目中无人地冷哼一声,将心里的嘲讽与轻蔑化作明枪暗箭,说出的话仿佛字字都带着刺,直直刺向叶青屿:“没那么多心思?呵,我看你玩弄女人倒是玩弄得挺得心应手、挺开心的啊。”
  听了这话,叶青屿装了这么久的好脾气也装不下去了,旋即停下笔,直起身来想向这个口出狂言的人讨个说法。
  不料,话还未出口,一个拳头就轮了过来。
  直直砸向他右侧唇角,突如其来的冲击力使得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撞到墙壁才被迫停止,他感觉到嘴角一阵吃痛,没忍住嘶了一声。
  “你有病吧你!”
  此时此刻,叶青屿心中的愤怒已经完全取代了方才的疑惑和好奇,他紧绷着肩膀,眼中都是怒火,作势就要打过去。
  席砚卿见状丝毫不加犹豫,迈着大步直冲向他,两手一抬高,紧紧揪住叶青屿的衣领,力道很大,猛推着他往后面墙壁上砸。
  叶青屿力道敌不过他,被他狠狠撞向墙面。
  两个人身高不相上下,目光在同一条水平线上对视。
  眼神里都燃着怒火,顷刻间就能点燃。
  席砚卿咬着牙,怒不可遏地警告:“你给我听好了!我特么管你是同性恋、异性恋、还是双性恋,那是你的自由,不关我屁事!但是,你要想借此来伤害池漾,借此脚踏两只船,瞒着她玩弄她的感情,我会让你死的很惨。”
  叶青屿内心升起一个又一个弹幕:
  卧槽?
  这什么剧情走向?
  他为什么一个字都没听懂?
  席砚卿紧紧钳制着他,让他动弹不得。
  叶青屿强势反抗:“谁特么伤害漾漾了?谁特么脚踏两只船了?你打错人了吧你!”
  席砚卿生平最讨厌这种明明做了错事还死不承认的人,手上的力道又加紧了几分,怒火中烧,话语间带着狠劲:“你别以为你做的那些龌龊勾当没人看见。”
  一句话刚说完,又有新的一团火从他的五脏六腑往上涌:“还有,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漾漾这个名字是你这种人渣能叫的!”
  叶青屿:卧槽?
  他的忍耐值已经到达极限,眼睛里烧着熊熊怒火,语气呵斥:“我怎么叫我妹,关你屁事!你特么算老几?”
  席砚卿突然怔住:“你妹?”
  拳头也随之松懈了下来,叶青屿趁着这个空档,眼疾手快地反客为主,一把把他扔向墙面,火冒三丈,怒视着他:“说!你今天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作者有话要说:  别人见娘家人的见面礼:礼物、红包、得体的笑容和真挚的承诺巴拉巴拉......
席砚卿见娘家人的见面礼:拳头!
你老席还是你老席!
牛逼!
 
  ☆、对抗
 
  感觉到自己落于下风,席砚卿手上又开始施力,迅速把局面反转。
  两个人都脱离墙面,在空荡荡的房间内,凛然对峙。
  席砚卿对叶青屿的这番说辞厌恶至极:“你少在这儿跟我玩这种低级的文字游戏,拿妹妹当障眼法!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只有一个弟弟!”
  叶青屿没否认,眉目间多了几许复杂的神色,下一秒,他没有掩饰地承认:“确实,我跟她没有血缘关系。”
  席砚卿感觉自己被他耍的团团转:“那你在这儿......”
  他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后半句话“在这扯什么犊子”被叶青屿出乎意料的解释拦腰截断。
  “我父母收养了他们姐弟。”
  他的声音出奇的冷静,席砚卿也在恍惚间渐渐松开了自己钳制着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往后趔趄了一小步。
  这话什么意思?
  收养?
  席砚卿没敢细想,刚才烧至喉咙的那团火,摧枯拉朽般,瞬间烧得残败又破碎。
  徒留一摊灰烬,咽不下去,也咳不出来。
  如锯齿盘踞在喉间,啄得他痛痒。
  他哽了下喉:“她失去父母的年纪,很小?”
  叶青屿合上眼,喉结自上而下地翻滚着。
  似在攀爬最险峻山峰,每一步都踩着刀尖。
  “嗯。”他没说具体的数字,却又让所有悲苦都具象。
  或是闭上眼太黑暗,太虚无,太空荡荡。
  连坠落都不知道坠落何方。
  叶青屿终于还是抬起了眼睫,目光失焦地四处打量着,好像在寻找光源。
  此时,室内亮着灯,灿若白昼;室外烧着云,气势如虹。
  哪里哪里都是光。
  却没有一束,能接纳他失焦的双眼。
  往事如潮,逼着他沉溺。
  沉寂许久过后,叶青屿的话落在一滩泥泞:“我觉得,你还不配听我讲她的故事。”
  话落,叶青屿至此封口,没再多说一个字。
  这也意味着,他这块磨刀之石,就此消损。
  那把盘踞在席砚卿喉间的锯齿,会慢慢生锈、腐蚀、变钝,失掉锐利的机会,也失去伤人的资格。
  这是独属于叶青屿式的温柔。
  身为哥哥,他能替池漾扛的,他来扛就行。
  陪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不需要。
  他不需要那个男人扛起她的过去,他只希望他扛起她的未来。
  纵然,他心里明镜般清楚,他的池漾,过去和未来都能自己扛。
  可他,仍旧为她,保留一份凑巧和奢望。
  -
  原先慌乱躁动的气氛,终于在沉默中慢慢冷寂了下来。
  不再针锋相对,两人本应如释重负,却不料都丧尽了力气。
  叶青屿语调轻柔,娓娓道来他早就想说的话:“不管当年的她有多难过多无助,那事儿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再痛的伤口,该结痂的结痂,该愈合的愈合,该留疤的留疤。但是,不管是什么形态的伤口,都没有痊愈这一说。结痂的有红痕,愈合的有新痕,留疤的有创痕。”
  他眸光低敛,仿佛是在讲一个约定俗成的哲理,抑或是在讲一个与己无关的往事。
  ——面上是千帆阅尽的释然,内里却是千疮百孔的遗憾。
  他侧身看向席砚卿,言辞郑重几分:“所以你,对于这段往事,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要去问她,不要妄图去治愈她,更不要妄图去拯救她。她不需要。她已经努力,让伤口长出翅膀了。你别折去她翅膀,为她造滑翔翼。这不是为她好,是逼迫她再一次,向死而生。”
  叶青屿的话,字字不落,全部恪尽职守地砸进席砚卿心中。
  没有一个字消极怠工。
  不知过了多久,席砚卿才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一个“嗯”字。
  至此,盘踞在他喉间的锯齿终于发轫。
  他将那摊灰烬,就着血,咽了下去。
  之后的所有对话都得哽着从喉咙里出。
  席砚卿:“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叶青屿:“能为什么?”
  为他跟池漾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没人比他更了解她。
  池漾仅因一次陌生的对视就再没忘掉席砚卿,这是他了解到的故事起点。
  后来,她又因一次飙升的心率,撒了个旁人看来天衣无缝、他看来漏洞百出的谎。
  这不是他想要的故事终点。
  “席砚卿,你特么别想抄近道,”叶青屿一脸玩世不恭的懒散,“想追我妹,就靠自己的本事去追,在这儿旁敲侧击地问她对你的态度算什么男人。”
  席砚卿:“......”
  夜色渐深。
  席砚卿沉默良久,话里带着歉意:“刚才那一拳......”
  叶青屿不留情面地打断他:“别跟我说对不起。”
  “要不你打回来吧。”
  “......”叶青屿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所以你这一拳,是因为误会我脚踏两只船?”
  席砚卿嗯了声,没什么兴致再去细究这件事。
  叶青屿却开始思考,席砚卿是怎么发现的。
  其实他和江溯烟都很低调,一般不会在公共场合太过明目张胆。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昨天晚上的地下停车场。
  那个时候已经很晚了,他们都以为停车场没什么人了。
  等等!
  他好像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对啊!
  那个时候已经很晚了!
  思及此,叶青屿看席砚卿的眼神,如同在看司马昭,他皆知。
  再开口时的语气自然也不会好到哪儿去,不管是亲热被人撞见,还是这个一看就图谋不轨的时间点。
  好不容易散下去的火.药味儿,瞬间又有了点燃的苗头:“你这么晚,去找我妹,到底是何居心!”
  “不是去找她。”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回自己家,”说完,席砚卿又补充一句,“我住她对门。”
  “......”
  叶青屿怎么都没想到,当初看一次房就买下的那个人竟然是席砚卿。
  想到这儿,叶青屿微勾唇角,妖冶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玩味。
  脑海里问号的数量随省略号式增长,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蹦。
  “所以,你买房是在认识漾漾之前还是之后?”
  “之后。”
  “为什么要在她对门买房?”
  “跟你昨天为什么接吻,一样的原因。”
  “......”
  -
  席砚卿沿着那片梧桐荫原路返回时,黄昏已成夜幕。
  想起叶青屿刚才的话,他眼中都是掩不住的涩然。
  那些不为人知的往事,旁人掀一次,都能呛起漫天黄沙。
  更别说她。
  还好,他从茫茫人海中找到她了。
  从此以后,哪怕风浪滔天,也沾不湿她一个衣角。
  谜题都已解开,席砚卿倏地想起上次他和池漾见面,还是好几天前。
  那天,他们隔着一条走廊,相对而立。
  “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快就认定一个人?”
  “那如果我,已经认定了呢?”
  他当时之所以那样发问,是想告诉她,你能不能先别认定叶青屿,他不是那个最适合你的人,我才是。
  如今,这种假设不攻自破。
  那么池漾答语里,那个喜欢后面的宾语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怪不得那时的她,眼神里都是不安。
  怪不得之后的她,眼神里都是躲闪。
  想到这儿,席砚卿降下车窗,对着稀薄夜色,有些自嘲地发问:
  “我表现的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话落,他仰头看了看天。
  此时,一轮皓月正高悬在夜空,吐纳清辉。
  他蓦然想起,她的眸也如这弯月一般,澄澈透亮。
  与此同时,心里有个声音伴着蝉鸣草动,如涨潮般涌起,再也无法忽视——
  他想见她。
  随即,转动方向盘,车身移动,驶入尾灯缀起的霓虹。
  路线他熟知,终点他熟知,此间心情,却是绝无仅有。
  时针走过大半圈,电梯终于停在熟悉的十一楼。
  安静的走廊里,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很奇怪吧,明明知道答案,却依然忐忑难安。
  席砚卿转身向右,按下门铃。
  几秒钟后,房间里响起一阵脚步声,听起来像是一溜小跑过来的。
  跑到门前时,有几秒的停顿,然后门从里面被打开。
  席砚卿抬眸,一个清隽帅气的身影落入他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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